“小姑母。”皇帝这时也注意到了他们,起身向着咏阳微微颌首,又向南宫玥说道,“玥丫头,你也来啦。”

南宫玥挺直了腰背,屈身行礼:“臣女给皇上请安。”

南宫昕看看南宫玥,又看看皇帝,恍然大悟道:“黄伯伯,原来你是皇上啊……”说着,他跑到南宫玥的身边,也跟着行礼:“臣子给皇上请安。”他想着妹妹是臣女,自己是男孩子,应该就是臣子了。

“哥哥。”南宫玥小声地提醒道,“你该称草民。”

南宫昕也跟着压低声音,说道:“是这样吗?”

“对啊!”

皇帝心情很好的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窃窃私语,说道:“平身。……玥丫头,你这哥哥倒也聪慧。”

南宫玥先是笑着向南宫昕偷偷眨了眨眼睛,又说道:“谢皇上夸奖。”

皇帝想了想,又问道:“可有功名?”

“并无。”南宫玥回答道,“兄长在几月前才重新拾起君子六艺。”

皇帝意外了,“才几月?”他还以为南宫家的家教严苛,连一个心智有亏的孩子都能教导成如此地步。

南宫玥坦然点头道:“兄长在受伤的时候正念着《幼学》,那之后,也一直在念《幼学》。”只可惜,当时就连一本《幼学》都教了整整六年,“直到前些日子,爹爹才重新开始教了他《诗经》和《孟子》。”

皇帝不禁赞叹道:“果真是聪慧的孩子。”

南宫玥差点止不住眼泪,哥哥受伤时,她年纪还小,记忆并不深,这还是她第一次亲耳听到有人称赞哥哥聪慧。她屈膝,感激地说道:“谢皇上称赞。”

南宫昕也跟着她行礼道:“谢皇上!”

“既然如此,朕就赏昕哥儿一个恩典。”皇帝考虑了一会儿说道,“就让他去参加这一届的童生试吧。”

大裕朝与前朝不同,在县试之前会有一个童生试,算是作为筛选学子的一个门槛,只有通过了童生试,才算是拥有了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可以说是相当重要的一环。而童生试的报名一般会在考试前一年,由户籍所在的知府衙门来进行,南宫昕早已错过了这一届的考试,而下一届就是三年后了。现在皇帝给了这样一个恩典,倒是让南宫玥喜出望外。

南宫玥并不会在意南宫昕能不能考得出来,至少有皇帝的这个恩典在,在外人的眼里,南宫昕将不再是一个“傻子”。

她拉着南宫昕又一次行礼道:“谢皇上!”

“昕哥儿是个好孩子。”皇帝面带笑容的说道,“你要好好考,若是过了童生试,朕定好好赏你一番。”说着,他又迫不及待地向咏阳分享着说道,“小姑母,您过来瞧瞧这画。”

咏阳来到皇帝跟前,一开始还漫不经心,但一看之下,却不由的愣住了。

“这是早朝时王御史呈给朕的。”皇帝笑着说道,“让昕哥儿改过之后,竟是意境大改。实在妙得好。”

“确实不错。”咏阳点头说着,“不过,淮北之事也不能疏忽,虽流匪已经镇压,但流民却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安抚的,皇上要小心不要让这些流民被利用。”

“朕明白。”皇帝郑重地说道,“朕想让大皇子去一趟淮北。”

“皇上自己决定吧。”咏阳远离朝堂已经很久了,稍稍提了几句也就罢了。

皇帝还想再说,这时,就见到有几个少年少女向这边走来,他不禁失笑道:“那些孩子见我们还不过去,都有些等不急了。”

正说着,他们已走到了近前,纷纷向皇帝和咏阳行礼,而萧奕则光明正大的向她眨了眨眼睛。

南宫玥抿唇一笑,也不知是不是怕她拘谨,来的都是些她认得的人,除了萧奕外,全都是宗室子弟。有傅府的傅云鹤,云城长公主府的原玉怡和原令柏,还有齐王府的韩淮君与韩绮霞。

在向皇帝和咏阳大长公主请过安后,皇帝随意地说道:“都是自家的孩子,就不用拘束了,朕也是出来散散心的,你们自个儿玩吧。”

几人再次行礼后,倒也确实不再拘谨,各自在云澜亭坐了下来。

见到有认识的人,南宫昕很是开心,招呼道:“阿奕,小柏,你们也来啦?”

“阿昕。”原令柏热情地说道,“上次答应你的猎犬,我已经弄到了,过些日子就送你府去……等生下了小小黑,可要送我一只哦。”

只要原令柏要的不是他的大黑,南宫昕还是很大方的,当即就应了下来。

傅云鹤非常有眼力劲儿,再加上上次在醉仙居的时候可是亲眼见到自家这位大哥和摇光县主在一块儿的,这南宫昕又是摇光县主的兄长,这不就是大哥未来的大舅子?他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不落人后地上前说道:“你是叫阿昕吧?我是傅云鹤,你叫我小鹤……”

萧奕的桃花眼中充满了笑意,他有些懒散地斜靠在栏杆上,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说道:“阿昕,你就叫他小鹤子就好了。”

对于南宫昕来说,名字只是个称呼而已,很听话地喊道:“小鹤子,你好。”

听着周围传来的闷笑声,傅云鹤顿时哭丧起了脸,一脸的哀怨,他总觉着“小鹤子”这个名字要跟自己一辈子了。

傅云雁向自家哥哥做了个鬼脸,笑眯眯地向南宫昕介绍其他人,得知这是摇光县主的兄长,韩淮君和韩绮霞都相当客气,没有对他投以任何异样的目光。

南宫昕很开心与他们见了礼,也算是认识了,对于一个从小被关在府里的他来说,这些日子认识了不少的朋友,实在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他纯真的性情并不会让他们感到厌烦,一时间倒也聊得相当投契。

南宫玥端庄的坐在一旁,唇角含笑的看着。

不知何时,萧奕挪到了她的身边,问道:“臭丫头,你头还痛不?”

南宫玥摇摇头,笑着说道:“不痛了。”

萧奕松了口气,悄悄地说道:“等一会儿,我给你出气。”

咦?

南宫玥一怔,就见他冲着自己眨眨眼睛,眸中尽是戏谑。

“奕哥儿。”见两人在一块儿说着话,皇帝倒是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和玥丫头在说什么呢?”

“皇帝伯伯。”萧奕目若朗星,偏偏那坐姿却是极其的吊儿朗当,他笑嘻嘻地说道,“我和阿玥正说着王都那件有趣的事情呢。”

阿玥?皇帝有些奇怪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却没想到,这是萧奕故意,他可不想在外面还总是生疏的喊着什么“摇光县主”。果然,现在气氛这么好,耳听着这几个孩子都很熟悉的唤着彼此的小名,皇帝对此也没有太过在意,又继续问道:“什么有趣的事,说来听听。”

萧奕扬唇笑着说道:“还不就是吕珩和那姓赵的举子之间的事嘛。”他的样子实在太坦然了,仿佛设计这一切的并不是他。

皇帝皱了下眉,这几日,因着吕珩之事,御史可没少弹劾宣平伯。可是宣平伯都已经从“侯”降为“伯”了,总不能再降吧,而吕珩的世子位也被夺了,又伤了那话儿,变得跟太监也没啥两样了,宣平伯就这一个儿子,再要罚他也罚不下手啊。偏偏那些御史又不罢休,这让皇帝简直烦透了。

“皇帝伯伯。”萧奕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皇帝不愿意提这两个人,依然笑着说道,“臣觉着,您还是成全他们两个人吧。”

皇帝呆住了,他一脸茫然地看着萧奕,怀疑他们俩在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但皇帝毕竟是皇帝,他轻咳了两声后,就恢复如常了,若无其事地问道:“萧哥儿,你说成全,是成全谁?”说着,他喝了一口茶水。

“自然是那吕珩和赵姓举子。”

皇帝刚刚喝下去的那口水立刻就喷了出来,他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恼,表情古怪地说道:“萧哥儿,你可知那两个都是男人啊。”

“臣当然知道。”萧奕一脸无辜地说道,“但皇帝伯伯,您不觉得他们就是对苦情鸳鸯吗?您成全了他们也是做了一桩好事。”

皇帝有些头痛了,他倒是知道萧奕有些不靠谱,可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不靠谱。

“皇伯伯。”傅云鹤也凑了过来,附合着说道,“臣也觉着大哥说得没错。”

萧奕在王都的这帮小子们中间称王称霸的事,皇帝自然是知道的,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这种年纪的孩子性子一起来,认个老大一起胡闹什么的太正常了,他自己就有过类似的经验。只是,一个萧奕不靠谱倒算了,怎么这会儿连鹤哥儿也不靠谱起来了呢?

皇帝的头更痛了,他揉揉额头说道:“你说说,怎么个没错法?”

“皇伯伯。”傅云鹤坐过来一些,嬉皮笑脸地说道,“现在市井巷尾可都在传这吕珩和赵姓举子乃是一对男男佳偶,只因宣平伯不同意他们往来,还硬是给吕珩娶了一位夫人,以至于两人劳燕双飞。后来,两人在尝尽了相思之苦后,终于决定殉情,这才会有袖云楼之事。所以啊,皇伯伯,您不如就成全了他们俩这段鸳鸯苦情吧。”

“胡闹!”皇帝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一下,“你们整日里凑在一块儿也不干些正事,尽胡闹!”

“冤枉啊,皇伯伯。”傅云鹤夸张地喊道,“这真是个好法子,您就不考虑一下吗?”

“朕才不跟你们一块儿胡闹呢。”

皇帝话音刚落,却不禁若有所思,虽是胡闹,但说不得也是解决这桩烦事的好法子。

把那凶案定为殉情,明面上再把那两个人绑在一块儿,把件公案变为私事,这么一来御史们就不会整日弹劾宣平伯纵子行凶了,而那姓赵的到了宣平伯府里,只要不弄死,宣平伯想怎么报仇都行……似乎是挺完美。

皇帝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完全没有注意到萧奕正得意地向南宫玥眨了眨眼睛。

南宫玥看得有些目瞪口呆,这种主意,也就只有萧奕这个家伙想得出来。但,好像真得很不错!

这边正在说着这个诡异的话题,而那一边的几人已经就骑马活动达成了一致,傅云雁活泼地说道:“皇伯伯,祖母,我们想去骑马。”

“好。”皇帝爽快地答应了,“你们去玩儿吧,朕在这里陪你们的祖母说说话。”

“谢谢皇伯伯!”

傅云雁欢呼了一声,招呼着南宫昕道,“阿昕,我们走吧!我有一匹上好的乌雅马,是祖母送我的,我借给你骑……”

南宫昕眉眼弯弯地应道:“好啊好啊!我妹妹也有一匹大宛宝马,是皇上赐的!”

皇帝见他们俩天真的样子,心情愉悦地说道:“朕下次也赐给昕哥儿你一匹马吧。”

南宫昕兴奋地应道:“谢皇伯伯……啊,不对,是谢皇上!”

皇帝不由大声出笑,说道:“去吧去吧,一会儿朕亲自过来评评看谁的骑术最好。”

少年少女们笑着应下,开开心心地向着跑马场的方向而去。

“小姑母,这些孩子们都不错。”皇帝满意地向着咏阳说道,“奕哥儿也是个好孩子,朕想着在王都给他赐婚,小姑母,您觉着呢?”

咏阳淡然地问道:“皇上瞧中谁了?”

皇帝试探着说道:“不知小姑母有没有中意的?”他对这个小姑母素来敬重,但也知小姑母与老镇南王私交甚好,也把萧奕当亲孙子一样,他也生怕她会因着旧情而想让萧奕回南疆。

“我离开王都几年了,哪还认得什么闺秀。”咏阳笑着说道,“不过,你说得对,奕哥儿这孩子还是留在王都比较好。至于他的婚事,还需好好选选,总得要他也喜欢才成……”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看皇上是想让他与您亲近,还是仅仅只想用婚事绑着他了。”

皇帝若有所思,咏阳见状又道:“男人无情起来,并不是一个他所不满意的妻子就能够绑得住的。皇上的公主们,我看并不适合奕哥儿。”

皇帝考虑了一会儿说道:“小姑母说的极是……不如,小姑母也帮着留意一下吧。”

咏阳笑了,“若皇上相信我,自然可以。待过些日子,我就亲自替奕哥儿好好相看相看。”

-题外话-

注:

1、本章画的原型来自于《千里饿殍图》。

2、在明清时期,县试、府试、院试统称为童生试,但在这里,我把童生试独立了出来。与历史不符之处请勿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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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朝贺

离开咏阳大长公主府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

傅云雁亲自把他们送到了二门,还没等上马车,南宫昕就已经和她约好了过些日子一起去郊外跑马。

南宫玥含笑地看着他们,这时咏阳大长公主身边的唐嬷嬷悄悄来到了她的跟前,压低声音问道:“摇光县主……您需要多少血?”

南宫玥知道是为了咏阳大长公主中毒的事,想了想说道,“至少要一小酒盅,而且必须是新鲜的血。”

唐嬷嬷追问道:“这样就可以查到毒了吗?”

“我只能说,我尽力。”南宫玥实事求事地说道:“但是,世间毒药何其之多,若是我没有见过的,恐怕也分辨不出来。”

“那……”唐嬷嬷下定了决心,说道,“那老奴想法子弄些血给您。”

南宫玥微微颌首,承诺道:“一定尽力!”

唐嬷嬷福了福,匆匆离开,看她的样子,显然是瞒着咏阳大长公主,偷偷来见自己的。

南宫昕和傅云雁说完了话,挥手道别。两人先后上了朱轮车,返回南宫府。

一路上,南宫玥都不禁沉思,咏阳大长公主明显不但知道自己中了毒,而且应该还知道给自己下毒的人是谁,不仅是她,就连唐嬷嬷也知道……所以,这才悄悄地求到自己跟前。

南宫玥叹了口气,不禁有些心塞。

南宫昕并没有注意到妹妹的低落,他正开心地蹲在一个小鱼缸前,鱼缸里是两尾金色鳞片的鱼,鱼儿甩着鱼尾,悠然地来回游动。

朱轮车很快就到了南宫府,命人把鱼带回浅云院后,南宫玥和南宫昕一起去了荣福堂。

南宫昕被特旨允许参加来年童生试的消息,也随兄妹俩的请安传遍了整个南宫府。

这个素来不受重视的少爷转眼就成了皇帝面前的红人,这样的反差让南宫府里出现了许多或喜、或惊、或羡、或妒的声音。

但不管怎样,南宫昕在皇帝面前已经露了脸了,就连从来都当这个孙子不存在的苏氏,也慎重地让林氏好好打点他的童生试事宜,甚至表示一切的花费都可以从公中走。

而得知这个消息,南宫秦和南宫穆两兄弟更是直接傻了眼,两人在书房商量了一晚上,觉得临时再从外面请先生恐怕也请不到什么好的,决定还是继续由南宫穆自己来教。

这才刚安顿好,第二日,宫里又赏下了一匹据说是从海外来的夏尔马,指名是赐给南宫昕的。

阖府再度一阵手忙脚乱,过了几日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南宫玥心疼哥哥每日都要念书,时不时的就会和林氏一起送些亲手做的点心去书房。

南宫穆心知儿子的情况,丝毫没有想让他在童生试中夺魁的念头,在最初的忙乱后,还是决定按着从前的节奏,一点一点的教着。

“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是故汤事葛,文王事昆夷;惟智者为能以小事大……”

听着那朗朗读书声,南宫玥把点心放下,悄悄地走出了书房,又关上了门。

南宫玥的心情极好,唇角也不自觉地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三姑娘。”在回墨竹院的路上,百合一脸憋笑地迎了上来,带来了一个消息,“赵子昂被皇帝破例作主赐给了吕珩为侧室,今日已经进了宣平伯府。”

一瞬间,南宫玥觉得自己好像被雷劈了一样,好半天都找不回声音。

虽说在咏阳大长公主府里,南宫玥就看出皇帝已有了这个打算,哪怕赵子昂被弄进了吕府她也不会太过惊讶,可是!侧室是什么意思?!皇帝不是在开玩笑吧?!

南宫玥觉着自己的头有点晕,就快要跟不上这种诡异的节奏了。要说这里面有没萧奕在搞鬼,她打死都不相信。

百合笑得十分欢畅,语速飞快地说道:“奴婢偷偷溜进宣平伯府瞧过了,那赵子昂被送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些癫狂了,吕珩见到他更是像发疯一样,命人把他拖出去打死,宣平伯夫人则在一边哭闹不休,咱们的苏表姑娘直喊着要和离。唯有宣平伯还算冷静,直接收拾了一个院子,把吕珩他们几个全都赶到了那院子里,一落锁,这才耳朵清静。三姑娘,您不知道,实在太有意思了!”

南宫玥很是能够想象当时的情形,也有点可惜自己没能亲眼看到。一个苏卿萍、一个吕珩、一个赵子昂,这相看生厌,又被绑在一起的三人,南宫玥真心祝福他们从此生活圆满!

南宫玥心情很好的给了百合一个银裸子,让她去合福斋买些点心回来,今日给院子里的丫鬟们加菜。

百合欢呼了一声,开开心心地跑了。

冬日的冷风虽然刺骨,但南宫玥还是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能够重活一世,真得太好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整个南宫府连带下人,都是喜气洋洋,抬头挺胸,因为一大早二夫人就给全府上下多发了两个月的月钱。

今日是大年夜,南宫府四房的所有人都要聚集在荣安堂吃年夜饭,同时也要去祠堂祭祖。

林氏忙得团团转,南宫玥自然也去帮忙……眼看着时辰差不多,南宫玥回墨竹院换了一身大红底三镶盘金百蝶穿花纹褙子,明艳庄重又不是小姑娘的活泼,看得南宫昕直为妹妹鼓掌。然后两兄妹一起去了荣安堂。

大年夜,是除旧迎新的日子,哪怕平日里有什么龃龉,今日府里的每个人都是笑盈盈的,礼数十分周到地互相见礼,但哪怕是这样的日子里,赵氏依然在圆觉寺里没有回来。

黄氏状似在与顾氏闲聊,眼角却时不时瞟着大房这边,心里有些幸灾乐祸。往日里这大房一贯趾高气昂的,如今总算是风水轮流转。

众人寒暄之时,王嬷嬷扶着苏氏来了。为着喜庆,连苏氏都穿了一身鲜亮的宝蓝色云纹的妆花褙子,梳得整整齐齐的圆髻上簪了根赤金填和田玉的簪子。

林氏见人都齐了,便小声问苏氏是否可以启程去祠堂。

苏氏点了点头,扬声道:“时候差不多了,大家去祠堂吧。”

一众人等浩浩荡荡地前往位于南宫府东角的祠堂,沿着林荫下的青石板路蜿蜒前进,曲径幽深,不知不觉中,众人都肃穆凝神。

南宫府的宗祠比荣安堂还要大几分,正面有五间大门,正中的匾额上书“南宫氏宗祠”五个大字,里面香烛辉煌,锦幛绣幕。

首先由族长南宫秦领着三位兄弟和一干子侄进了祠堂,三献爵,拜兴毕,焚帛,奠酒,礼毕后,众人退出。跟着就是由苏氏为首的女眷井然有序进入正堂,将祭品一一呈上恭桌,而姨娘、丫鬟、婆子则都恭敬地候在祠堂外面。

待苏氏拈香下拜,一众男女才一起跪下磕头,祠堂内外均是鸦雀无声……

直至半个时辰后,众人方又浩浩荡荡地回到荣安堂。

林氏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是她主持中馈以后第一次祭祖,若是其中出现什么差错,必然为人所诟病,而今,她这当家夫人才算是站稳了脚跟。南宫穆和南宫玥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心中暗暗为林氏感到高兴。

这祭祖以后,便是给苏氏拜年行礼。苏氏在王嬷嬷的搀扶下在正堂主位的红木圈椅上坐下,然后府里的男丁,夫人姑娘,姨娘,乃至是那些得力的管事么么丫鬟都一一行礼,小辈们得了压岁钱,下人们得了不少赏赐,俱是喜笑颜开,光是这给下人的赏钱就发了足足两个箩筐的银裸子。

之后又是吃年夜饭,又是放爆竹……一路热闹到快至亥时还没消停。

若是普通人家,这大年夜自然该一家人一起守岁,但是对南宫府而言,明日是大年初一需要入宫朝圣,所以苏氏便让众人都散了,早早歇了。

大年初一天还没亮,南宫玥就起来了,才粗略地洗漱了一番,就听画眉来报说林氏来了。

今日女眷中需要进宫朝贺的只有苏氏和南宫玥,本来赵氏有三品诰命,也是有资格进宫朝圣,可是因为赵氏被送往圆觉寺,南宫穆干脆给她上报了一个暴病,免了她进宫。

而林氏没有诰命,自然是没资格与南宫玥一起进宫的,可是林氏并不以为意,甚至比自己去还要上心,指挥着安娘、意梅和百卉她们给南宫玥按品大妆起来。

这县主要穿着的礼服、佩戴的首饰都需按品级来,是很有讲究的。林氏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才算安心。跟着又让燕娘给南宫玥送上了些许馒头糕点,让她先吃上些许,再随身带上些许,还特意解释为什么今日早上不可以喝粥喝水……

林氏却不知道南宫玥前世不知道朝圣过多少次,怎么会不知道这进宫朝贺天亮就要出发,至少到午初才能归来,这宫中规矩森严,不方便更衣,所以才需事先小心谨慎。这进宫朝贺表面看来是对有诰命之人的荣宠,其实就是一件活受罪的事。

待一切准备好后,南宫玥便去了二门去苏氏和南宫秦会和,坐上各自的马车往皇宫出发。

三人在午门前分手,南宫秦要去太和殿拜见皇帝,而苏氏和南宫玥则要去凤鸾宫拜见皇后。

凤鸾宫的宫女们井然有序地领着众位夫人进殿,按照品级,公主、郡主、县主直到郡君、县君以及各级命妇各自有着所应站的位置。南宫玥虽然是苏氏的孙女,本该位于苏氏之下,可是按照品级来说,南宫玥为二品的县主,苏氏为三品的诰命夫人,南宫玥比苏氏高了一级,因此她的位置要比苏氏还要更前面。

这事可不算多见!

为此,一道道饶有兴味的目光投射过来,有羡慕,嫉妒,探究,亦有嫌恶,比如宣平伯夫人,比如平阳侯夫人,比如明月郡主……

苏氏尴尬了一瞬,便在心里对自己说,孙女的品级比自己高自然是好事,代表着他们南宫府非但没有一代代地没落下去,而且蒸蒸日上。如此宽慰了自己一番,苏氏便在三品诰命夫人的位置站下了。

南宫玥与苏氏福了福后,正欲继续往前走,就听殿外传来一阵喧哗的笑语声,只见几个一品、二品的诰命夫人簇拥着走了进来,其中一人便是明月郡主的舅母柳夫人。

这柳夫人一见苏氏和南宫玥,便是面色一黑,但随即便又笑语盈盈。

“南宫老夫人,”柳夫人笑着上前打招呼,“旧闻南宫世家诗书传家,乃礼仪世家,我这里正好有件事情想请老夫人评评理。”

这在场的众位夫人都是人精,一听柳夫人这语气,就知道是找茬的来了,虽然她们心里也有些奇怪:这柳家和南宫家素无往来,这南宫老夫人更是甚少出府,也不知道这两家是如何结的怨。

苏氏自然也感受到柳夫人不怀好意,正想含混着把话带过,但柳夫人却是不饶人,抢在苏氏前面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话说,这王都有一户人家,养了一个女儿。女儿渐渐长大,到了要找婆家的年龄了,父母便开始考虑为她选个好女婿。听说这家要嫁女,说媒的人立即找上了门。同时来求婚的有两户人家。住在东边的一家,家境不错,有田有地,日子过得挺富裕的,可就是儿子长得很丑。住在西边的那一家,儿子长得有模有样,十分漂亮,可是家境不好,生活很是贫困。这老两口思来想去终究拿不定主意,只好直接去征求女儿的意见,把这两家的情况给女儿一说,让女儿喜欢东家就抬左胳膊,喜欢西家就抬右胳膊。谁知这女儿竟把两只胳膊都抬起来,还振振有词地说,她愿嫁到东家去吃饭,再嫁到西家去住宿,白天夜晚各去一家……”顿了顿后,柳氏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氏,又道,“南宫老夫人,你说这个女儿的想法荒唐不荒唐,明明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却偏偏不知廉耻地异想天开。”

柳夫人自然是讽刺南宫府意图“一郎二许”,害她在二姑奶奶面前丢了脸面!

苏氏被柳氏说得有些恼羞成怒,但又不能露在脸上,心里则把赵氏又怨了一通,觉得这个长媳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见苏氏面色僵硬,柳夫人心中不屑,还觉得意犹未尽,得理不饶人地朝南宫玥看去,“摇光县主,你觉得如何?”

南宫玥一直没有说话,一来是因为这嫁娶之事哪里轮得到她这未出嫁的小姑娘来置喙;二来也是因为此事确实是南宫府先做错了……可是柳夫人把矛头指向自己,就做得有些过头了。

南宫玥眸光一闪,眼角瞟到后方又有两位夫人在宫女的引领下走进殿来,想到了什么。她故意尴尬地往后看了看,引导众人的目光朝殿门口看去,然后做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似懂非懂地说道:“柳夫人,您说的我听不太懂,只是祖母常常教育我,莫要背后道人长短……”

居然说她是背后道人长短的长舌妇?!柳夫人气得双目圆瞠,眼角抽搐。

柳夫人的儿媳周氏见婆母吃瘪,笑眯眯地圆场道:“摇光县主说什么道人长短怕是有些过了吧,我母亲也不过是听说那一女许二家的事,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所以想听听老夫人的看法罢了。令郎乃是礼部侍郎,自然是最懂礼数的。”说着说着,她觉得四周的气氛越来越奇怪,与她们婆媳一起的几位夫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们。

柳夫人自然也感觉到了,婆媳俩转身一看,却见户部尚书厉夫人正满脸铁青地瞪着柳夫人,气得眼珠都几乎瞪了出来。

柳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想起了一件事来。这户部尚书家里最近出了件事,厉夫人的二孙女本来在去年前定了一门亲事,谁知年初那位未来孙婿张家公子出门遇上盗匪只带回一具面目全非的男尸,这厉夫人自然舍不得孙女守望门寡,便在三个月后又火速地给孙女定了另一门亲,眼看这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谁知那“死去”的张家公子竟然又回来了,说是被盗匪重伤,养了三个月才能行走,又身无分文,因此拖了这么久才回到了王都。这张家自然喜出望外,没过多久,厉张两家就吵了起来,张家指责厉家一女许二家,非要厉家退掉现在这门婚事,可是厉家如今已经跟张家有了嫌隙,又怎么会再与张家结亲!况且这厉二姑娘若是真的退婚,恐怕是真要成为整个王都的笑柄了……这两家都吵了几个月了,到现在还僵着。

柳夫人和周氏心里暗道倒霉,就见那厉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大步从她身边走过,还故意重重地甩袖。柳夫人本来还觉得尴尬,但见厉夫人如此做派,反而觉得对方无理取闹,本来自己就不是在说他们厉家,再者,厉家既然做得出一女许二家的事,现在还怕人说!

柳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迁怒地瞪了苏氏一眼,径直往前走去了。

这好戏落幕,殿内的众位夫人也大都意兴阑珊地收回了视线,只有少数还在好奇地打量着南宫玥,毕竟她这个新封的摇光县主还是第一次以县主的身份进宫朝圣。

南宫玥再次与苏氏行礼后,便随着宫女继续前行。

从头到尾,她都没在意别人的目光,目不斜视,步履自信端庄,仿佛每一步都是用尺划出来的一样,一举一动都高贵自然得仿佛与生俱来,看得不少命妇暗暗佩服:不愧是世家嫡女,这南宫家为百年世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些人又岂知前世的南宫玥为了这些付出了多少努力与汗水……

“玥儿。”流霜县主原玉怡已经到,一看到南宫玥,便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站在自己的身边。

“怡姐姐。”南宫玥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地来到原玉怡的身边,两人也有月余未见,轻声细语地交谈起来。

不远处的云城长公主也是含笑看着两人,不由又引来那些命妇心中的揣测,觉得这位传闻中的摇光县主果然是不简单,不仅得了帝后的宠爱,连云城长公主都对她另眼相看。

如此顶着沉重的大妆苦站了两个多时辰后,号角声起,就有小太监过来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顿时,殿中一静,气氛肃穆起来。

皇后娘娘在乐声中升座,只见她头戴龙凤珠翠冠、穿红色大袖衣,衣上加霞帔,绣有织金龙凤纹,看来华丽而高贵,令人几乎不敢直视。

众妃子、公主、命妇等按照礼官的指示纷纷出列,三跪九叩给皇后敬贺新春……

待礼毕,皇后娘娘下宝座离去,已经快正午了。

众命妇正待退下,便有一个小太监来传话,宣了几个命妇、几家姑娘进暖阁面见皇后,这其中包括了南宫玥,也包括了南宫玥认识的恩国公夫人、云城长公主和流霜县主。

这一宣召又引来无数异样的目光。

其余命妇各自退出凤鸾宫外,而南宫玥先与祖母苏氏告别后,便随恩国公夫人一行人进了暖阁。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众人纷纷给皇后行礼。

“免礼!赐坐!”坐在乌木金丝楠木罗汉床的皇后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身。

众人一一落座后,皇后亲切又不失雍容地与每一个人都说了几句话,众人也都一一应了,大家都知道皇后若是真有什么私密话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如此特意把众人唤来说话,不过是以示皇家对她们的荣宠罢了。

说话间,皇后身边的雪琴急匆匆地快步走来,俯身在皇后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一时间,众人皆是竖起了耳朵,却什么也听不到,只看到皇后脸色大变,急忙起身道:“本宫有要事,你们先退了吧。”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皇后已经随着雪琴匆匆离开。

虽说是如此,众人还是起身,与皇后的背影行礼:“恭送皇后娘娘。”

这一次自然是得不到任何回应。众人起身后,皆是面面相觑。在场,对皇后最为了解的当然就是皇后的母亲恩国公夫人了,她见皇后的表现如此突兀,不由眉头一皱,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宫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无论众人心中如何想,此刻她们是得不到答案了,只能在宫女太监的指引下,离开了凤鸾宫,出宫回府。

按照原定计划,南宫玥本该和苏氏一起回南宫府,但现在苏氏半个时辰前已然出宫,南宫玥也只能坐上自己的朱轮车独自归去了……

此刻是正午,冬日的暖阳普照大地,却抵不过寒风冷冽,刮在脸上如刀子一般。

朱轮车里,南宫玥双手捧着暖炉,半靠着车厢,听着车外规律枯燥的马蹄声,不由有了一丝困意。

“三姑娘,你先歇一会儿吧。”意梅柔声劝道,这话音刚落,就听到车厢外传来一声长长的马嘶声,跟着马车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周围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南宫玥倏地睁开了双眼,百卉的动作更快,一个跨步已经来到车门边,掀起帘子往外一看,这一看,便是眉头一蹙。

正前方,三个黑衣蒙面男子正气势如虹地朝这辆朱轮车冲来,手里的银色长剑高举,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只见中间的那名蒙面男子纵身一跃,手中长剑如银蛇般发出嘶嘶声,直取小四的面门。

小四一把抽出了缠在腰间的软剑,也不废话,手中利剑挡住了对方的剑势,“铮”的一声,两剑在半空中撞击在一起,火花四溅。小四飞起一脚踹向蒙面男子的胸口,将他踹飞了出去。

蒙面男子掉落在地,“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小四自朱轮车上跃下,手中挽了个剑花,利剑又从第二个蒙面男子颈间划过,那速度实在太快,只见银光一闪,那名蒙面男子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死不瞑目地丢了性命。

小四黝黑深邃的眸子散发森冷的寒意,手中利剑对准了最后一个蒙面男子。

那蒙面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下一瞬,又有十来个黑衣蒙面人骤然出现在后方。

小四的目光变得越发幽深,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十几个黑衣蒙面人,利剑横在胸前,在这样的劣势中,他的脸上依然冷静的看不到一丝惊慌。

就在这时,又有两道黑影出现,刷刷两道银光闪过,其中两个蒙面人惨叫一声就倒在了地上,一个胸前多了一个血窟窿,另一个则颈上多了一条血痕。

小四锐目微眯,沉沉地看着这新来的两个黑衣人,这两人没有蒙面,一个长得像小白脸,一个则是满脸大胡子,这两人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这些日子来,总能看到他们俩随在这摇光县主身侧,虽不知来历,但眼看着没恶意,小四也就没多管闲事,后来才从百卉那里得知这两个人竟是镇南王世子的暗卫。

至于萧世子的暗卫为何会在摇光县主这里,小四一点儿也不在意,反正只要别影响他执行公子的命令,怎么都无所谓。

小四没理会那两个暗卫,抬手一剑,挑开了攻到面前的蒙面人。

转眼间,小四、萧冷和萧影和那十来名蒙面人缠斗在了一起,这些蒙面人武功不错,又胜在人多势众,一时间双方竟分不出胜负……很快,另有三名蒙面人寻隙攻向了南宫玥的朱轮车。

百卉一直坐在车厢口观察四周的情况,见状,忙对车厢里的南宫玥和意梅说:“三姑娘,你们千万别出来。”百卉纵身一跃而下,手中长剑微微一横,挡住了当先一名蒙面人的刀锋。

蒙面人借力疾退了数步,又有后方的另两名蒙面人左右夹击而来。

百卉足尖一点,身形灵巧的避开了夹击,足下又连环踢出数脚,踢落了那两名蒙面人手中长剑,这才飘落在地。刚一站定,她手中长剑嗡嗡作响,脱手而出,紧接着就听“哧”的一声响,那长剑已没入一名正欲靠近朱轮车的蒙面人的后背。那蒙面人都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重重地倒在地上。

百卉来不及歇上一口气,便听身后传来“呼呼”拳声,原来是那两个被百卉踢落长剑的蒙面人趁机偷袭。

百卉向前一扑,身子就地一滚,抓起一把掉落在地的长剑,反手一挡,血花飞溅,正中一名蒙面人的腹部,而此刻另一名蒙面人的拳头已经距离百卉的不足两寸,百卉正打算咬牙撑下,就见对方行动一滞,扑倒在地。

百卉定睛一看,只见他的后背上赫然是一支眼熟的银色小箭,瞬间明白刚刚是南宫玥出的手,她起身抬眼正要向南宫玥道谢,顿时面露惊恐,失声惊叫:“三姑娘,小心。”

一个蒙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朱轮车的车顶,手中长剑正向着车厢中刺去。

情急之下,百卉长剑脱手飞出,如流星般向着朱轮车上的蒙面人直射而去……蒙面人不屑地冷哼一声,正欲躲开,却忽然闷哼了一声,身体摇晃了两下,狼狈地摔落在地。

飞出的长剑去势不减,轻巧地落入了一锦衣少年的手中,就仿佛百卉是专门给他送剑似的。少年身形挺拔修长,丰姿俊逸,一双桃花眼水光涟滟,忽地一阵寒风卷起,他的衣袍随风而鼓,猎猎作响。

百卉顿时一副松了口气,豪爽地拱手道:“多谢萧世子。”

萧奕凤目一挑,扬了扬手中的长剑,赞了一句:“功夫还不错。”说完就不再理会百卉,飞身跃下,落到朱轮车前,还来不及进去向南宫玥讨乖邀功,就见又有一个蒙面人不长眼地飞扑过来。

萧奕看也不看一眼地手起剑落,瞬间就把那蒙面人一剑了结,抬眼看去,只见意梅强作镇定地掀着车帘,而南宫玥一脸的淡定,她的手上还持有一把灵巧的袖箭。

“臭丫头!”萧奕心里不由一阵得意,真不亏是他的臭丫头,身处如此境地,还不慌不乱的,这要是其她娇滴滴的姑娘家,必定是吓得是花容惨淡了。

萧奕的出现让小四、萧影他们再无顾忌,没一会儿,那些蒙面人不是去见了阎王爷,就是一脚踩进了鬼门关,在地上奄奄一息,痛苦呻吟。

南宫玥连忙道:“留个活口。”话音刚落,就只见那些原本还苟延残喘的蒙面人,全都面色发青,嘴角溢出了乌血。

小四上前探了探那些蒙面人的鼻息,冷冰冰地道:“全都服毒自尽了。”萧影和萧冷见事了,沉默地给萧奕行了一个礼后,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那就别管他们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收拾的。”萧奕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着,尸体什么的,萧世子才懒得理会呢。此时此刻,他的眼睛里只有一个人的身影,哪还管那些蒙面人是死是活,殷勤地凑到南宫玥面前说道,“臭丫头,我先送你回府吧。”

他直接跳上了朱轮车,笑眯眯地坐到南宫玥身旁,说道,“臭丫头,我是不是来的很及时?”

“今天真是多亏你了。”南宫玥如他所愿地夸奖道,“你真是英明神武,武艺高强,举世无双,那区区几个小贼怎么会是你镇南王世子的对手!”

萧奕愈发得意了,觉得臭丫头自从认识他以后,真是眼光见长!

他正想再继续显摆几句,就见百卉很没眼力劲地上了车,立刻,他的臭丫头的注意就被带走了,萧奕很不爽地瞪了百卉好几眼。

百卉被瞪得莫名其妙,她见自己的位置被萧奕给占了,只能耸耸肩坐到了对面。

朱轮车又“哒哒”地开始往前走,而现在南宫玥的瞌睡虫算是彻底被惊走了。

萧奕慵懒地靠着车厢道:“臭丫头,以后出门多带几个护卫。”

南宫玥点了点头,脑子里还在回想刚才的那场袭击,怎么想都不简单,光天化日下,皇城脚下,这些人胆敢肆意行凶,到底是什么来历。

南宫玥问道:“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还不太清楚。”萧奕漫不心地说道,“我只知道刚刚有好几辆出宫的马车都受到了袭击,尤其是朱轮车,受到的攻击特别厉害!我怎么说也是五城兵马司东城副指挥使,出了这等事件,就被捉丁来救人啦!放心吧,臭丫头,其他人我谁也没救,直接就跑你这儿来了!”他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南宫玥,仿佛在说:夸我吧!

身为东城副指挥使,这样渎职真的好吗?……南宫玥默默地在心里问着。

不管怎样,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南宫玥的心暖极了。

南宫玥的唇角扬了起来,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灿烂。

萧奕定定地望着她,心不由地跳得更快了。

朱轮车很快就到了南宫府,萧奕有些失落地说道:“我先走了……王都看起来不怎么太平,你就别出去了。”

南宫玥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说道:“你要小心,太危险的话就避开些。”

萧奕悟了,他忙点头道:“放心吧,臭丫头,我会听你的话,继续混水摸鱼,绝对不救别人!”说着,便跳下了朱轮车。

百卉为萧世子这样理直气壮的渎职敬佩不已。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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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中风

此时,南宫府中还不知道王都已经出了大事。

朱轮车自角门进了府里,驰向二门,朱轮车和驾车的小四身上的斑斑血迹,让一路上的小厮和丫鬟们顿觉触目惊心。

南宫玥吩咐身上沾了血的百卉回去换身衣裳,自己则和意梅先去了荣安堂。

此时,府中各房都得了消息,等南宫玥抵达荣安堂时,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

林氏一看到南宫玥,先冲上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确认她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南宫玥向林氏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无事,跟着便上前向苏氏请安。

黄氏迫不及待地尖着嗓子问:“玥姐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被皇后娘娘留下说话了吗?怎么就……”听那传话的丫鬟说,那朱轮车是沾了半车的血啊!马夫也是血淋淋的,好像从鬼门关爬回来似的。这玥姐儿怎么像是流年带衰,走到哪里都倒霉?黄氏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着,怕是这县主的身份对她来说,太过于高贵,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受不起了吧!?

“祖母。”南宫玥将礼行完,这才淡然自若地说道:“孙女今日出宫后遭到持剑蒙面人的袭击,得亏五城兵马车的官兵赶到,这才得以幸免于难。”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惊,而南宫玥还在继续说道:“孙女听闻朝贺归来的不少马车都遭到了袭击,目前形势如何尚且未知……恳请祖母允许紧闭府门,以免出什么乱子。”

数月前的流匪之乱还让他们记忆犹新,但那次好歹是在王都城外,可是这次却是在王都城里出了这等乱子,还是一帮训练有素的贼人,这就好像是自家隔壁住了个强盗似的,实在让人寝食难安!

苏氏面色阴沉,又询问了南宫玥几句后,便立刻吩咐林氏下令让人紧闭府门,所有人都不得擅自出入。交代完这些后,她便好言让南宫玥先回去歇着,晚上也不用过来请安了。

“谢祖母!孙女就先告退了。”

南宫玥福身行礼,回到了墨竹院。

意梅和百合连忙伺候南宫玥沐浴更衣,待一切就绪后,换好衣裳的百卉来了,凑到南宫玥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一瞬间,南宫玥震慑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百卉。

怎么可能?!大皇子竟然被贼人给劫持了!

百卉似乎看出南宫玥的震惊,又道:“三姑娘,这是萧世子刚刚派人递来的消息,应该不会错。萧世子说大皇子在一月前被皇上派去了淮北,今日便传来了他遭人劫持的消息。”百卉初听到时,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有贼人胆敢劫持皇子,这简直是太大逆不道了……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你先下去吧。”

南宫玥挥挥手命百卉退下,跟着略显焦躁地在房里来回走着,此刻,她心中的惊骇已经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前世的这个时候,她虽紧闭院门为母守孝,但若真有这等大事发生,总会或多或少的传入她的耳中,可是,她却从未听说过在这一年的大年初一竟然会有如此轩然大波。

她的重生如同落入水中的石子,已经激起了一大片涟漪,许许多多事已不在原来的轨道上。

大皇子是在淮北被劫持的,到底和今日王都所发生的这场混乱有无关联呢?南宫玥下意识地觉得,应该并不是巧合。

南宫玥缓步走至美人榻前坐下,不由想起了官语白。南宫玥早就想过,官语白把小四送到自己的身边,势必有他的用意,或许为的就是这件事情!

官语白既然没有提前警告自己,想必其中还有些不便与自己说的……

对南宫玥而言,官语白特意派小四过来已经算是尽了朋友之意,他既然不愿说,自己也没有资格去逼问。

今日自己因为萧奕才幸免于难,也不知道其他人如何。

一场暴风雨恐怕是要来临了!

南宫玥猛地站起身来,她必须去找林氏,这王都中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到现在形势还未稳定,连大皇子都遭了难,等这些消息传进府里,必定会人心惶惶!这若是有哪个生了异心,同外面的贼人勾连,那情况不堪设想!

南宫玥带着意梅匆匆地去了浅云院,林氏一听女儿来了,忙迎了出来,担忧不已地说道:“玥姐儿,你累了大半日,怎么不好好休息?”

“娘亲,我有事同你说。”南宫玥神色凝重地拉着林氏进屋坐下,并将下人都遣到屋外。

林氏看着南宫玥的神色,面上也不禁凝重起来,柔声问道:“玥姐儿,发生了什么事?”

南宫玥压低声音道:“娘亲,我刚得到消息,正在淮北办差的大皇子被挟持了。”

林氏震惊地看着南宫玥,嘴唇微启,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娘亲,这事想必不久以后也会传进府里,必然会招致人心惶惶。”南宫玥忙又道,“外面现在形势混乱,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林氏眉宇紧锁,掩不住愁色地点了点头。这事实在是太严重了!

南宫玥紧紧地抓住林氏的手,试图给她力量,“娘亲,越是这个时候,府里越是不能乱,必须稳住人心。”

林氏面色一凛,若有所思地说道:“玥姐儿,你说得不错,你爹和你大伯父要顾着朝堂之事,这外面的事我是帮不上忙,但也不能给他们添麻烦,这府里决不能乱了!”说到这里,林氏再也坐不住了,马上把刘嬷嬷叫进了屋里来,“刘嬷嬷,去把所有的管事嬷嬷们叫到花厅,就说我有要事要吩咐。”

“是,二夫人。”刘嬷嬷应了一声,领命而去,而林氏也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匆匆赶去了花厅。

一炷香后,管事嬷嬷们便在花厅聚集,林氏挺直腰杆坐在主位上,面色凝重地说道:“各位,如今王都里有贼人出没,我们府里应该不至于会出什么大事,但还是要防患于未然,万一真有什么状况,也好有个防备,切不可这贼人未到,我们就先自乱阵脚,弄出后院起火之事。你们回去后管好自己手下的婆子丫鬟们,好好敲打一番,一来要将二门以及各道侧门守好了,二来让她们近日都不要再出府。”

“是,二夫人。”管事嬷嬷们躬身应道。

林氏喝了口茶,一惯和善的目光此时透着几分锐利,又道:“若是有人不听使唤,言语煽动人心,闹得府里上下人心惶惶,直接绑了先打二十个板子再发卖,便是闹到老夫人那里,我也是有理的。”

管事嬷嬷们听了俱是心神一凛,自上次三姑娘立了威后,她们便再也不敢小觑这个平日和善的二夫人,但这些日子来也没见二夫人有多严苛,没想到,这今日心硬起来的时候一点也不必大夫人差……想到大夫人,管事嬷嬷们心中五味交杂,这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说得一点也没差!

虽然府里表面上说大夫人是去了圆觉寺静修,可谁不知道大夫人一定是犯了什么过错才会至此!这连大夫人犯了错都如此,更别说对她们下人了……管事嬷嬷们都吓得心惊肉跳,几乎不敢想下去。

为此,管事嬷嬷们纷纷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会约束底下人,不许她们胡乱嚼舌根,若是有人不服管教,不用主子吩咐,直接绑了送到主子面前。

见她们都把自己的话放在了心中,林氏心里略略放心,点头道:“好了,没事就下去好好办差吧。”

“是,二夫人。”管事嬷嬷们行了礼后,鱼贯而出。

待厅内只剩下自己和贴身伺候的几位,林氏顿时松了口气,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歇息了片刻后,这才回了浅云院,倒正好和外院回来的南宫穆撞了个正着。

“爹爹,娘亲!”

在屋里候着的南宫玥起身忙迎了上去,与双亲行礼。

南宫穆见南宫玥安然无恙,脸上露出几分释然,道:“若颜,这几日让底下人小心门户,外面有些乱。”他一边说,一边解下身上的鹤羽大氅,交给身旁的丫鬟。

南宫玥亲手为南宫穆沏了茶,问:“爹爹,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南宫穆喝了口热茶,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这才道:“还好玥姐儿你没事,那些贼人就专门候着朝贺归来的官员命妇,已经有不少人被刺伤了,甚至还听闻有几个宗室子弟被贼人劫持,实在乱的很。”

南宫玥想了一下,问道:“爹爹,据说大皇子亦被劫持,是同一波贼人所为吗?”

南宫穆面色一紧,问道:“你怎么知道?”

“爹爹,这你就别问了。”南宫玥避而不答道,“真是同一波人干的吗?”

“不知道……”南宫穆回答道,“总之,最近不要再外出了。”

南宫玥乖巧地应了一声,府外发生了什么都与她无关,只希望被迫领着五城兵马司到处巡逻的萧奕一切平安。

府外的种种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阖府,一时间,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们都是惶惶不安,唯恐这贼人会胆大到冲进府来。

虽然府里人人自危,但有着林氏先前的敲打,倒也没闹出些什么事来。

南宫府大门紧闭,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夜,不知道多少人都是一夜辗转难眠。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第二日一早,南宫玥还在荣安堂晨昏定省时,冬儿就匆匆来报道:“见过老夫人,于公公来了,说是有皇后娘娘的口谕给三姑娘……”

苏氏面色一凝,正欲让众人起身一起去二门,就听冬儿喘了口气,继续说道:“皇后娘娘让三姑娘赶紧随于公公进宫。于公公还说,事态紧急,让三姑娘务必万事从简!”

她这么一说,苏氏忙道:“玥姐儿,既然皇后娘娘有急事宣你,你就赶紧去吧。”

“是,祖母。”南宫玥起身后,带着意梅离开了荣安堂。

皇后这个时候突然来宣自己,肯定不是为了让自己进宫去陪她聊天,莫非……莫非是谁重病了不成?想到这里,南宫玥向意梅吩咐了几句,随后先行赶往二门。

二门处候着一位面白无须的老太监,正是以前曾来南宫府为皇后传懿旨的于公公。

于公公带着一干侍卫早已经等急了,在二门外焦躁不安地来回走着,一见南宫玥,立刻心急燎火地拿着皇后的令牌迎了上来:“摇光县主,您可总算是来了!十万火急,快跟咱家进宫!”

南宫玥还是第一次见到一贯气定神闲的于公公如此紧张,也不敢怠慢,既是安抚又是试探地说道:“于公公,摇光已经吩咐丫鬟去取药箱,要不再等上一会儿?”

于公公愣了一下,没想到南宫玥聪慧至此,便点了点头,客气地说道:“烦扰县主了!”

南宫玥自然也客气地与他寒暄了一番,却见于公公已经心不在焉地往二门内瞟着,倒是让南宫玥心里越发觉得狐疑:这到底是谁生病才会让于公公如此表现?……难道说是皇……

南宫玥心中不由浮现起某个人,心神微微一震,不再多想。无论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没一会儿,得了意梅传话的百卉就拎着药箱,拿着斗篷,小跑着赶来。

在于公公的催促下,朱轮车很快就驶出了南宫府,十几个带刀侍卫骑马随侍在侧,只给南宫府众人心中留下了无数的揣测……

裹着斗篷的南宫玥在宫门前下了朱轮车后,已经有软轿以及宫女候在了那里。

除了行礼外,众人都是一路无语,软轿颠簸着把南宫玥抬到了长生殿。长生殿是皇帝的寝宫,南宫玥基本上已经确定自己的分析不错……

于公公催促着说道:“县主,快随咱家来。”

南宫玥定了定神,继续随于公公往前走去。皇后身边的宫女雪琴一直奉命在殿门口候着,一见南宫玥,疾步上前行礼:“见过摇光县主,陛下与娘娘已经久候多时,请随奴婢来。”

“还请姑娘带路!”

南宫玥在雪琴和于公公的指引下,进入正殿,一干贵人几乎都到齐了:皇子、公主,还有后宫妃嫔,每一个都是形容焦急,眼眶微红。

只是这其中好像少了一个人……南宫玥不由多看了一眼,这才随着雪琴来到一道珠帘前,只见珠帘旁一左一右地守着两个太监。

雪琴正欲挑帘,李嫔激动地上前怒道:“于公公,为什么她可以进去?我们就不可以?”

周嫔也是附和道:“皇后娘娘怎能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去见陛下呢!”

二皇子和三皇子韩凌赋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南宫玥,他们曾经亲眼在五皇子的寝宫看到南宫玥为他治疗,大致也能猜到皇后的意图。

其他嫔妃、公主和皇子们也是脸色各异。

雪琴忙带着南宫玥走了进去,只留下于公公在外头解释道:“娘娘,摇光县主是来为陛下诊治的……”

南宫玥一走进皇帝的寝宫,就见一道绣有九龙图的围屏挡住了龙榻,屏风后依稀地透出几道朦胧的身影。

雪琴让南宫玥在此稍后,自己先拐到屏风后向皇后禀告,不一会儿,皇后在桂嬷嬷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参见皇后娘娘!”南宫玥忙恭敬地行礼。

只是一夜未见,皇后就已憔悴了许多,抬了抬手道:“玥丫头,你来了,快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南宫玥起身之后,还是恭敬地微微敛目,目不斜视。

皇后深吸一口气,对南宫玥道:“玥丫头,你且随本宫来。”说着皇后便带着南宫玥走到了屏风后,龙榻上,皇帝正一动不动地躺在上面,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嘴唇发紫……这一刻,他已不再是那一个眼神就能让众臣胆战心惊、惶恐不已的帝皇,而不过是一个病人而已。

龙榻前,刘公公正在贴身侍候,太医院的院判吴太医、张太医以及其他五六个太医满头大汗地立在一旁,还有若干宫女待命。

皇后一眨不眨地看着皇帝,解释道:“玥丫头,昨夜陛下气极攻心,吐血昏迷,本宫召来太医院的所有太医救治了一整晚,可是陛下不但没有清醒的迹象,甚至没有一丝好转。”

说到这里,皇后凝重的目光朝南宫玥射来,缓缓问道:“玥丫头,你可敢出手一试?”救治皇帝既是莫大的风险,亦是莫大的机缘,如何选择就看南宫玥自己了。

南宫玥没有急着对皇后保证什么,只是躬身作揖道:“皇后娘娘,请容摇光为陛下诊脉。”

皇后微微颔首,一个宫女搬来一把杌子放在龙榻前。

南宫玥端庄而坐,刘公公小心地把皇帝的左腕从被子下移出,南宫玥将三根纤纤玉指搭在了皇帝的腕上,许久没有做声……

这个时候,仿佛时间都过得比平时要慢上了许多倍,那些太医、宫女几乎是觉得心跳砰砰砰地回荡在耳边,而且有越来越加快的迹象。

终于,南宫玥的手指收了回来,起身走到皇后跟前,沉声禀告道:“禀皇后娘娘,陛下的情况恐怕是有些不妙。”顿了顿后,她继续道,“依摇光之见,陛下恐怕是有卒中的前兆!”卒中即为中风,可是攸关性命之病症。

皇后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却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太医院的众太医经过会诊后,得出的也是同样的结论,更表示脑卒中之症是险之又险,这一天一夜非常关键,醒得越晚,可能后遗症就越严重,若是三日内,还不醒,可能这辈子都……

皇后几乎不敢再想下去。且不说帝后之间的感情如何,对皇后而言,皇帝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如今朝中动荡不安,她的小五虽是嫡子,但尚且年幼,恐怕难登大宝,三皇子野心勃勃,大皇子、二皇子也是虎视眈眈……无论是哪位皇子登基,恐怕自己和小五的日子都不好过!

“娘娘,您可要保证凤体啊。”桂嬷嬷忙在一旁安抚皇后。

皇后毕竟皇后,转瞬便冷静了下来,问道:“玥丫头,你可有办法医治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