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在心中默默思索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王府。

远远的他便看到抚风院的灯笼轻轻摇曳,透着温暖的光芒,让他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正屋里,烛火还亮着,臭丫头显然还没有睡。

这种无论多晚都有人等着他的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这是他的家,有她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萧奕的脚步更快了,守在外面的百卉见他回来,松了口气,福了福身后便就到了一边。

萧奕推开门,迎上的是一张笑颜如花的面容,“阿奕,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萧奕快步走到她跟前,将她一把拥入了怀中,“你等很久了吧……我和小白演练了几盘沙盘,一时忘了时间。”

萧奕很想说“以后不要等我了”,但又舍不得这种被人记挂的感觉,于是,干脆把她拥得更紧了,在她粉嫩嫩的脸颊上蹭了蹭,就好像是一只撒娇的猫儿。

南宫玥被蹭得脸上痒痒的,咯咯笑了起来,伸手推开他说道:“好痒,别闹了……”

萧奕一脸的委屈,这才抱了一会儿,臭丫头就嫌弃他了。

“阿奕,你用过膳了没?小厨房里还留着火,我让她们给你做一碗春椿面吧。这春椿是我刚刚回来后亲手摘的,可鲜嫩着呢。”

萧奕忙不迭应了,乐滋滋地看着南宫玥吩咐下去,口中则说道:“我刚刚去找小白,请他来帮我,小白答应了。”

南宫玥没有意外,前世的萧奕与官语白便是莫逆之交。她还记得在官语白去世后,萧奕还大病了一场,北伐之路也险些毁于一旦。而今生,两人的人生轨迹虽然都与上一世不同了,但显然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投契依然投契。

相知也依然相知。

就连现在,也如上一世一样,官语白站在了萧奕这一边。

南宫玥笑了,说道:“如此,我们两家也算是通家之好了,改日请官公子来府里用膳吧。”

“说的对!”萧奕眼睛一亮,说道,“那我明日就去请他……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明日你先随我去一趟柳合庄吧。我得去见见老闵他们。”

他既然已经回来,也该去见见那些吃了大苦头的老兵了。南宫玥想着,点头应了。

于是,次日一大早,一辆青蓬马车就轻装简行地从王府出发,前往柳合庄。

南宫玥已经是第三次去柳合庄了,她自然是坐了马车,而萧奕则策马与马车并行,还带了几个护卫,也包括了任子南和楚大卫。

起初倒也顺遂,没想到快到南城门时,却发现从附近其它巷子涌到南大街的人越来越多,似乎都是往城门而去,不免也影响了马车的速度,硬生生将本来一炷香可以到的距离拖成了三刻钟。

好不容易来到南城门附近,马车的速度更慢了,只见前方的南大街已经被一批御林军给清道了,南城门更是被守城门的士兵拦着不许百姓进出。

他们的马车才靠近一些,一个守在街道旁的御林军将手中的长枪一横,不客气地喝道:“去去去!要出城的话,就走别的城门!”

一旁某个看热闹的大婶一瞅这黑马上的青年好生俊俏,便凑过来,热心地说道:“小兄弟,今日理藩院来此迎……”

街道两边的百姓突然响起了一片喧阗声,大婶的话一下子就淹没在声潮中,萧奕他们顺着众人的视线往城门一看,总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世子爷,”马夫周大臣皱眉道,“那些人……应该是南蛮人吧?”

城门口,有一群车马浩浩荡荡地进城来,后方还跟着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两边护行的人明显是大裕的官员和官兵,但是前面的七八人都是皮肤黝黑,眼窝深邃,再看那一身身奇装异服,这普通人大概只能看出这些人是异域来客,可是周大成他们在南疆生活多年,却是一眼就能从他们的容貌和服装特点看出这些人来自南蛮。

朱兴接口道:“我之前听说南蛮要派正式的使臣团过来和谈,看来应该是理藩院在迎使臣团进王都了。”他言语中透出不屑,南蛮乃是战败国,他们的使臣团哪有资格让大裕如此兴师动众地相迎,真是跌了大裕的身份!

萧奕冷冷一笑,在马上俯视着前方拦路的御林军,用马鞭指着对方趾高气昂地说道:“不过是些南蛮子,居然敢让本世子给他们让路!你,还不给本世子让开!”

此人竟然是个世子……那御林军心中一凛,但还是坚持道:“吾等奉三皇子殿下之命在此清道,不管您是谁,都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刚刚那个大婶略显激动地打断了他:“镇南王世子!我记得您,您是镇南王世子!哎呀,那一日您进王都献俘,我也来看了……”大婶越说越激动,心里觉得自己今日简直是走了狗屎运了,居然能跟这样的贵人说上话,也够她回家吹上一辈子牛了。

那御林军本来就有几分外强中干,一听对方竟然是镇南王世子,面色一僵,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阻拦。

镇南王世子如今圣眷正浓,怕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御林军得罪的起的。

这边的骚动很快吸引了使臣团那边的注意力,几个大裕官员亦朝萧奕这边看来,为首的那个人的形容真是眼熟极了……

“三皇子殿下?”朱兴低低地脱口而出。

韩凌赋转头对身旁的人说了一句,使臣团的车队继续前行,而韩凌赋则带着两个官员和一个小内侍朝萧奕这边策马而来。

韩凌赋很快放缓马速,在距离他们几丈的地方停下,热络地与萧奕打招呼:“阿奕,没想到这么巧!”他微微一笑,笑容和煦,表现得两人好像很熟络的样子。

“殿下。”萧奕颌首,语气平淡,甚至都没有下马给韩凌赋行礼,让韩凌赋的脸色僵硬了一瞬。

紧跟着,韩凌赋身后的两个官员下马给萧奕行礼:“见过世子爷。”

“免礼。”萧奕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两个官员尴尬地直起了身子,敏感地觉得这里的气氛似乎有些怪异。

韩凌赋定了定神,又道:“阿奕,现在南蛮的使臣团正在进城,还请你在一旁稍等片刻再出王都,等他们的车队完全进了城,城门就可以解禁了。”

此时,南蛮使臣团的车队已经过了一半,也就是再等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出城了。

韩凌赋自认自己的要求合情合理,却不想萧奕竟笑眯眯地给了几个字:“如果我不让呢?”

韩凌赋脸上的笑容差点就挂不住,只是这么一件小事,萧奕居然不肯配合?!

他们明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

他双眼微微一眯,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萧奕身旁的马车,难道说马车里的人会是--

南宫玥,也唯有南宫玥了!

一定是她还在为了二皇姐的事记恨自己,在萧奕面前调拨离间,以致萧奕竟然被她给影响了!要知道,从前萧奕虽然对他们三个成年皇子的态度都是淡淡的,但却从来没有对自己如此无礼过。

唯一一次与自己有所不快,还是为了西戊之事,而导火索依然是南宫玥!真是红颜祸水!

韩凌赋身后的两个官员暗暗地看了看萧奕,又看了看韩凌赋,心道:原来镇南王世子和三皇子殿下不和啊!

韩凌赋自然感受到那两个官员古怪的眼神,虽然看似面色如常,心里却是难堪极了:好你个萧奕!真是给脸不要脸!

萧奕无视韩凌赋阴沉的眼神,满不在意地扬起马鞭指着前方道:“今日,本世子就是不给南蛮子让路,那又如何?!我们走!”

他率先策马前行,后方的马车和其他人马也忙跟了上去。

那些御林军看萧奕连三皇子的面子都不给,更不敢阻拦,由着萧奕他们大摇大摆地从南蛮的车队旁走过。

使臣团一时骚动了起来,交头接耳,觉得他们怎么说也是使臣,这些大裕人实在是太目中无人,欺人太甚了吧。

为首的使臣忍不住质问身旁的一个大裕官员:“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怀着尊敬之心前来朝见大裕皇帝,和谈乃是为两国的和平,并非来自取其辱!”

那官员满头大汗,心里觉得这南蛮人明明是败国使臣,也不知道在骄傲些什么。可是这些使臣是来与皇帝和谈的,现在和谈还未开始,也不知道皇帝的态度究竟为何,官员们也不敢太过得罪使臣。

万一最后条件谈妥,两国又交好,使臣却到皇帝面前告了他们一状,他们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官员擦了擦冷汗道:“那是镇南王世子,一向性子有些疏狂,使臣勿……”

那官员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使臣已经听不到了。

“镇南王世子”这五个字如惊雷般砸在他耳边,他急切地朝刚才那支车队看去,却只看到一个青年肆意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城门口。

萧奕走了,但是使臣团的心里却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另一边,韩凌赋亦是望着城门的方向,心绪也是久久无法平静。

若是平时--

萧奕刚刚没下马对自己行礼,又在使臣团进王都之时肆意妄为,自己定要治他一个失礼之罪。可是现在萧奕才刚刚大败南蛮,风头正盛,这个时候,自己若是弹劾萧奕,那父皇和满朝文武还不以为自己这个三皇子心胸狭隘?

韩凌赋眼中闪过一抹怨毒,如今他还用得上萧奕,这口气必须得忍下来!

待到有朝一日……

第286章-作戏

待马车出城后,萧奕借口不想再应酬某些不识相的人,干脆厚脸皮地躲到了马车里。

可怜的百卉、百合两姐妹自然被撵了出来,百合去骑了萧奕的那匹马,而百卉则干脆和车夫周大成肩并肩地坐在车厢前方。

车厢里,南宫玥和萧奕坐在窗边的位置上,一边说着话,一边挑开窗帘看着郊外的风景。

南宫玥眼中闪现着笑意,嘴角亦是翘得高高,萧奕当然也发现她心情不错,南宫玥真的开心时,眼神便会像现在这样闪闪发亮,灿若繁星。

萧奕心里得意地想着:不会有人像自己这样了解他的臭丫头了吧?哪怕是臭丫头脸上有一点点细微的变化,他也能敏锐得察觉到她心情的细微变化!

萧奕握着南宫玥的手,笑眯眯地道:“臭丫头,你若是喜欢出门,现在我回来了,我们可以常出来玩。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自他回来后,还没和原令柏他们聚过,也许过几日,可以约上傅云鹤兄妹、原令柏兄妹他们出来踏青,好好玩玩。

南宫玥但笑不语,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眉眼弯弯地说道:“若是我想去西疆呢?我以前在《大裕九州志》看到过,听说西疆的西河高原风貌奇特,那里的百姓群居在窑洞之中,甚为壮观。你可愿意陪我去?”

“你想去,当然没问题。”萧奕忙不迭地应了,“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我们可以一起走遍大裕的山山水水。无论是西边还是北边,我们可以去域外,去南洋,去许许多多的地方!”萧奕从来不觉得女子就只能待在内宅小小的四方天地中,他会带她离开王都这狭小的地方,海阔天空,任意驰骋。

南宫玥脸上的笑意又盛了一分,不禁露出一丝向往。

萧奕拉起南宫玥的手,一本正经道:“所以,臭丫头,你一定要把身子养得好好的!我们一起活到百岁!”说话的同时,他眼中透出一种埋藏在深处的恐惧,他的生母、他的祖父,爱他的人都早早地离他而去,那臭丫头呢?臭丫头会不会也……

南宫玥也感觉到他表情和语气的变化,轻笑着说道:“一百岁,我才不要当老妖怪呢!”她抬了抬小下巴,故作斟酌道,“八十岁好了,阿奕,我们一起活到八十岁吧!”

萧奕一把将她揽在怀中,好一会儿,她头顶才传来一句有些含糊有些哽咽的话:“臭丫头,我会努力比你多活一天的。”

“好。”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两个人就这么彼此依偎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百合欢喜的声音:“世子爷,世子妃,柳合庄到了。”

跟着车速也渐渐地缓了下来,南宫玥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看。

她前两次来柳合庄已经是秋冬之季,还是第一次在春天万物复苏的时节来到这里,外面是绿意浓浓,鸟语花香,清澈的河水在暖暖的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看来仿佛是另一个迥然不同的地方。

马车停下后,萧奕和南宫玥就一前一后地下了马车。随行的朱兴、任子南、楚大卫等人也纷纷下了马。

冯管事已经带着不少庄子的下人,还有数十个残疾的老兵等在那里了,队伍看来甚为庞大,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萧奕和南宫玥身上,当然更多的还是萧奕。那数十个老兵还是第一次见到萧奕,忍不住便去审视他……甚至想从他身上找到老镇南王的影子。

可惜,萧奕的长相与那个粗犷、黝黑的老镇南王迥然不同,甚至连一丝丝影子都找不到。

冯管事正要上前行礼,却听后方传来一个孩子尖锐的叫声:“来了!世子爷、世子妃来了!”

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撒腿往村子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喊着,眨眼就吸引了不少田里的农人、村子里的村人朝这边看了过来,其中有一些人更是迫不及待地跑来,想看看世子爷萧奕到底是如何模样。

这一闹倒是把原本有些僵硬的气氛打破了。

冯管事顿时面露尴尬,作揖道:“让世子爷、世子妃见笑了。”

他身后的那些老兵齐齐地单膝下跪向萧奕行了军礼:“见过世子爷,世子妃。”

虽然他们年纪大了,声音中已经掩不住嘶哑,但此刻当他们的声音如此整齐地重叠在一起,显得那么洪亮,那种身为军人的严谨、肃杀之气在一瞬间释放了出来,让看者都是心头一凛,不由也严肃了起来。

由于之前牛管事的事,老兵们对于这位世子爷的感觉还是有些复杂的,但不管世子爷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至少这一次他率军一举将那可恶的南蛮子赶出了大裕境内,夺回了之前的失城,更为无数死在南蛮子手下的百姓报了仇这几点来看,世子爷无论如何是受的起他们这一礼的。

“免礼。”萧奕上前几步,扶起一人,其他老兵这才纷纷起身,任子南则也跟着扶起了一位腿脚不便的老兵。

“老楚!阿蓝!”

老兵们看到久别重逢的楚大卫、任子南父子都很是亲热,围上去说起话来。

就算是楚大卫和任子南什么也不说,他们都看出父子俩在王府应该是过得不错,不说衣裳打扮什么的比以前好了,光看他俩那精神奕奕的模样,尤其是任子南,以前在柳合庄时总觉得少了一分年轻人的生气,仿佛是提早跟着他们这群老家伙进入了老年期一样……而现在的任子南才算是有了年轻人的精气神。

这年轻人啊,果然还是不能成天跟他们这群老家伙在一起。

看着现在的任子南,连一向严肃的老闵嘴角都隐隐勾起一抹笑意。

“进去说话吧。”萧奕一句话,众人都簇拥着他和南宫玥进了庄子。

待众人在冯管事的指引下进入正厅后,原本就不算大的正厅显得拥挤不堪,正厅里原本的圈椅根本就不够他们坐,冯管事就急急地命人搬来了不少凳子。

他们在正厅中一一落座后,气氛就变得尴尬沉静起来,最后还是南宫玥笑吟吟地开口道:“这段时间我忙,一直没时间再过来看看,大家住的可还习惯?”

“习惯!非常习惯!”一个高大的老兵粗声道,看他五十出头的样子,红光满面,若非缺了左手,看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庄稼汉。

“他当然习惯了。”旁边的另一个老兵忍不住取笑,“他过了年刚娶了媳妇,如今是乐不思蜀了,现在就算送他回南疆,他也不要回去了。”

一番话说得一屋子的老兵都哄堂大笑,却是每个人都喜气洋洋,显然都是真心为同袍而感到高兴。

冯管事在一旁低声地解释了一遍,南宫玥才知道原来这个老兵叫叶石,去年旁边那个村子里的柳寡妇一家雇他帮忙盖房子,谁知一来一去,他就和那个柳寡妇看对眼。这柳寡妇儿子早已经成家,也不反对,因此过了年他们就成亲了。

“这是喜事啊。”南宫玥笑眯了眼,“冯管事,你应该早点与我说才是,我也好送一份贺礼过来。”也为这个叫叶石的老兵感到高兴,他这样也算真的在柳合庄安了家,对于这些如浮萍般的残疾老兵而言,大概这已经是人生莫大的幸福了。

“不,不必了……”叶石慌忙地摆了摆手道,有些手足无措,“世子爷,世子妃,您二位为我们这些老家伙做的也够多了!”他们也都不是贪心的人,原本就只希望能安安稳稳地渡此余生,能在这柳合庄真正地安家落户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萧奕突然笑眯眯地插嘴道:“这么说来,我也算是媒人了!我该找你讨一份媒人礼才对!”

厅中众人都没想到萧奕会说这么一句,厅堂中安静了一瞬,跟着叶石第一个大笑出来:“世子爷说的是,我那婆娘酿酒很有一套,待会我去取几坛过来,给世子爷尝尝。”

另一个老兵大着胆子附和了一句:“这句话老叶说得不错。嫂子酿的酒确实妙!”

一说到酒,这些人扯开嗓子说开了,到后来,每个人都说起自己的情况……从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语中,南宫玥得知这些老兵现在过得充实极了,一会儿帮村里人盖房子;一会儿帮庄子修渠道;一会儿帮着村人春耕;一会儿又引河水灌溉后山的卤地……

卤地!南宫玥这才想起了村子后山那片盐碱地,脱口问道:“那片卤地已经灌溉好了?”

冯管事忙禀告道:“是,世子妃。渠道上个月修好了,前些日子就引了前面的河水过来灌溉卤地。只可惜咱们北方一年一耕,今年的春耕是赶不上了。”

叶石插嘴道:“虽然春耕是赶不上了,但是还是可以种点蔬菜什么的。”

萧奕自然也曾听南宫玥提到过这卤地之事,此时倒是有了兴趣说道:“咱们一起去后山瞧瞧吧。”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响应,于是便一同向后山而去。

他们这么多人去经过村子,自然是又吸引了不少村子的人也加入到队伍中,不过这些人自然不是为了看后山的地,而是为了围观萧奕和南宫玥。

萧奕和南宫玥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两人都泰然自若,萧奕甚至当着众人的面握住了南宫玥的手,一起朝后山而去,时不时地咬着耳朵,相视而笑。

一时间,这跟着后面的村妇和小姑娘们都是交头接耳,眼中喊着艳羡,这世子爷和世子妃不只长得好看得如同画中人,感情还这么好,简直就像一对神仙眷侣般。

穿过村子,便是豁然开朗,一大片已经开垦过的田地映入他们的眼帘。

这片曾经称之为“后山荒地”的地方,现在已经大不一样了,去年南宫玥最后一次来这里时,这片地才开垦了一半,上面覆盖着一片白花花的晶体,现在经过春天的河水灌溉后,已经现出了土壤本来的颜色。

南宫玥几乎可以想象待到来年春天,这片土地插满秧苗,绿意浓浓……在秋收时,化成一片金色的海洋。

自后山回来以后,萧奕单独叫来了老闵,问了他关于信的事。

“这是老王爷过世前三年交给我的,让我好好保管。”老闵回忆着说道,“从那时起,这封信一直都没有离开我的身边。”他顿了顿,有些为难地说道,“世子爷,前些年,听闻您纨绔无用,肆意妄为,我曾经以为老王爷的这封信再也不见天日了。只是没想到,原来您竟受过这么多的苦,若老王爷还在世,定然会心疼极了。”

萧奕眸光微暗,但随后却洒脱地笑了,“若祖父在世,恐怕会气我太没用,居然被人随随便便就哄了,只留下了无数骂名。……你们的事,是我失察了。”

“世子爷。”老闵由衷地说道,“您有一个好媳妇。”

若不是世子妃,恐怕他们到死都会记恨世子爷,错把继王妃当作好人。

若不是世子妃,世子爷身上的恶名恐怕是洗不干净了。

若不是世子妃,他们一众老兵也没有现在的好日子。

萧奕得意了,理所当然地说道:“那当然!她比谁都好!”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老闵不禁感慨道:“老王爷一定会很高兴的。”

萧奕露出了一丝怀念之色。

一直到六岁以前,萧奕都是跟着祖父一起生活的,学写字,学武艺,学兵法……而听老闵所言,祖父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将信交给了老闵保管,那些产业据说也是在那之后陆续过到了他的名下。

萧奕暗暗有所疑惑,在他三岁时,究竟发生过什么,才会让祖父下了如此的决心……

在回王都路上,萧奕把和老闵的谈话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南宫玥,最后更是表功道:“臭丫头,其实就算老闵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最好的!我最最喜欢你了!”

南宫玥倒底没有他的厚脸皮,被那句“最最喜欢”弄得面上一红,脸上的羞意惹得萧奕心中荡漾,忍不住飞快地偷亲了一下。

与此同时,南蛮使臣进王都的消息也已经传开了,王都的上上下下都在讨论这个话题。

这说书的摊子消息最是灵敏,说书人滔滔不绝地讲起南蛮王派使臣上王都求和的事。

明明这说书人根本没去过南蛮,也没见过南蛮王,可是他却绘声绘色地把南蛮王如何招来众臣商议,又如何挑选了使臣带着数位绝色美女来王都的一幕幕说得好像他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似的。

直说到使臣进了王都,说书人便嘎然而止,敲着惊堂木令众人等下回分解。

“这就完了?!”正在嗑瓜子的一个中年妇人意犹未尽地叫嚣道,“这才说到关键的地方,怎么就完了呢?刘三嘴,你不待这么糊弄人的吧!我可是花了钱的。”

那说书人刘三嘴故弄玄虚地摸了摸八字胡,道:“嘿嘿,欲知下回分解,明天再来不就知道了吗?”

中年妇人正要继续叫骂,一旁穿着短打的一个中年汉子忍不住出声揭了刘三嘴的老底:“这位大姐,你别听他瞎吹了。这不还没下回分解吗?我听我一个守城门的兄弟说了,这南蛮的使臣昨儿才进的王都,现在连皇上的面都还没见上呢!”

另一个青年心有戚戚焉地叹道:“我猜咱们皇上定会好好地晾晾这个使臣。”

“那是。”中年汉子附和道,“这该死的南蛮子听说可是连屠了我大裕几城啊,这冤死的百姓至少有上万人了!现在被镇南王世子打得如同丧家之犬,才知道求和了!”

“就该让该死的南蛮子割地赔款,年年朝贡才是!”

“哼,我看这样也便宜他们了!”

“照我看啊,……还得让公主和亲!”一想到此前大裕的公主窝囊得和亲了西戎,一个胖子扯着嗓子叫嚷道。这一次总该轮到他们大裕呈呈威风了!

他这一说,他身旁黑瘦的青年意有所指地用手肘顶了顶他,“不是听说南蛮把他们的圣女都送来了吗?……我还听镇南王世子是把那个圣女关在囚车里运进王都的!”

“不会吧?”胖子不敢置信地咋舌道,“不是说那圣女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镇南王世子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吧!”

中年妇人却是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南蛮子!听说啊,他们南蛮子都是有狐臭的!”

这些听客们说得好不热闹,刘三嘴在一旁得意地笑了,心里巴不得这南蛮使臣在王都呆越久越好,他这小摊子也好借借光,蹭点银子赚赚。

在王都上下的一双双眼睛瞩目中,皇帝终于在次日下了旨意:三日后在宫中召开宫宴,宴请文武百官以及有诰命的女眷,同时宣南蛮使臣也入宫参加宫宴。

皇帝此举的用意一目了然,这宫宴于大裕官员而言,如同庆功宴,可是对这南蛮使臣而言,便是威慑。

皇帝的诏令自然也传到了镇南王府。

送走宫人后,南宫玥只觉得头疼,去宫宴就要按品着大妆,最是麻烦不过,偏偏他们还不得不去,毕竟萧奕也算是这次宫宴的主角之一。

鹊儿走进武寿堂,问道:“世子妃,今日还去‘花颜'吗?”

“去,为什么不去?”南宫玥挑眉,宫宴又不是今日,何必为了它影响今日预定好的行程。

“是,世子妃。奴婢这就下去备马车。”鹊儿行礼后又退下了。

萧奕眉头一动,问道:“臭丫头,你今日要出去?”

南宫玥笑嘻嘻地道:“我前几日不是跟你说,要卖了我在王都的两个铺子吗?昨儿约好了中人今日去‘花颜'看看。我午膳前就会回来的。”

一说到卖铺子,萧奕来劲了,等卖了铺子他就能靠臭丫头养了,这日子想想就美好!

“我随你一起去!”萧奕兴致勃勃地说道,眼睛里闪闪发亮。

南宫玥自然是同意了。

两人都不是喜欢兴师动众的性子,因此随意地整了整行装后,半个时辰后就从镇南王府出发了。

“花颜”距离王府不算太远,他们抵达那里时还不到巳时,距离和中人约好的时间还有一炷香。

意梅一听说南宫玥来了,忙放下手头的事,亲自出来相迎,却不想萧奕也来了,眼中闪过一抹意外,忙向二人行礼:“见过世子爷,世子妃。”

今日他们过来算是便衣出行,若是平日里,南宫玥也就让意梅别太讲究礼数了,但是既然她镇南王世子妃都落魄到要卖嫁妆了,也该露点行迹,才方便。

果然,意梅的动作一下子吸引了四周几道异样的眼神。

意梅恭敬地把南宫玥和萧奕迎到了内室中,内室中有些乱,书桌上、椅子上都放了不少账册。

“世子爷、世子妃,这里有些乱,您可别见怪。”意梅不好意思地请萧奕和南宫玥坐下。

南宫玥要请中人来看“花颜”的事,这铺子里现在还只有意梅知道。这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既然要卖铺子,意梅干脆就装模作样地整理起“花颜”的账册来。

南宫玥不以为意,随意地挥了挥手,“不碍事,有个地方坐就好。”

意梅很快命人上了茶和点心,南宫玥才轻啜了一口茶,原本在外面守着的百合这时也进了内室,禀告道:“世子妃,叶姑娘求见。”顿了顿后,她忙补充道,“就是淮元县的那位叶姑娘。”

发生在柳合庄、淮元县和白林庄的事,南宫玥之前是一一跟萧奕说了的,因此一听到淮元县,萧奕也知道是哪位叶姑娘了。

南宫玥对萧奕对视一眼,便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百合就引着叶依俐进来了,只见她不施一点脂粉,脸庞白净,肌肤细腻,一身素净的青色衣裙,头上只戴了两朵春兰绢花,如此简单的装扮,穿戴在她身上,却显得别有一种淡雅、飘逸的气质。

她一进屋,就飞快地扫视了屋中一圈,目光在萧奕身上定了一下,乌黑的眸子中露出惊讶之色,但很快就规矩地微微垂首,低眉顺眼地上前,福了福身道:“见过世子爷、世子妃。”

虽然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镇南王世子,但是也从“花颜”的人听到过他们对这位世子爷的描述,再加上能与世子妃这样亲昵地并肩而坐的,应该也只有世子爷和世子妃的兄长了。

萧奕容貌自然是不俗,却与南宫玥没有一点相似,因此叶依俐心里几乎有十成把握眼前这个昳丽的青年就是镇南王世子萧奕。

想通之后,叶依俐反而有些懊恼。她抿了抿嘴,急忙解释道:“世子妃,民女听说您过来了,就过来给您请安。”刚才她偶然从铺子里的一名帮工口中听说南宫玥来了,便急忙过来请安,却不想世子萧奕也过来了。

说来,她的行为还是有几分冒昧的,她忍不住微微蹙眉。

南宫玥从叶依俐的举止也看出几分端倪,含笑道:“叶姑娘,你不必拘谨,坐吧。”

叶依俐坐下后,南宫玥又道:“叶姑娘,你在这里做得可习惯?”

“习惯,当然习惯。”叶依俐正危襟坐,目不斜视地看着南宫玥,恭声答道,“世子妃,民女在这里受到意梅姐姐不少照顾,如今民女家中也一切安好,兄长已经渐渐康复……”她感激地看着南宫玥,“世子妃,其实就算世子妃今日不来,民女也想改日去王府拜见世子妃谢恩才是。”

“叶姑娘,你太客气……”

南宫玥还没说完,鹊儿挑帘走进内室来,有些意外地看了叶依俐一眼,福身道:“世子妃,中人来了。”

中人?叶依俐愣了愣,第一个反应便是,南宫玥为什么会需要请中人到“花颜”呢?据她所知,现在铺子里的人手正好,应该暂时不需要招帮工。难道说……

她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秀眉微蹙,飞快地看了南宫玥一眼。

她心中有几分不安,但还是果断地站起身来,福了福身道:“既然世子妃有事,那民女就先告退了。”

南宫玥自然也没有挽留她。

待叶依俐退下后,南宫玥就站起身来,打算随鹊儿去见那个中人。萧奕也跟着起身,却被南宫玥阻拦:“你在这里等我?”

见萧奕面露失望,她含笑道:“过犹不及!”

萧奕委屈地坐了回去。

南宫玥和鹊儿一起去前头见那个中人,那中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身着蜜合色遍地金褙子,身形略显丰腴,圆胖的脸看着很是和气,但眼中却透露一丝精光,显然是个精明人。

一见南宫玥出来,中人就知道这位小夫人非富即贵,虽然穿着不算出挑,甚至是故意低调,但那通身的气度是骗不了人的。

其实,中人对于镇南王世子妃要卖嫁妆铺子的事,一直心怀疑虑。怎么说世子妃也是南宫府的嫡女,皇帝御封的摇光郡主,嫁的又是镇南王世子,成亲当日的十里红妆都在王都被讨论了好一阵子。这样的世子妃怎么会沦落到要卖嫁妆铺子呢?

中人心里甚至有一瞬间曾经怀疑过是不是世子妃的下人奴大欺主瞒着世子妃偷偷卖嫁妆,但又想着这来看看也无妨,没道理有生意不做啊,所以便来了。

直到现在看到南宫玥,她就知道这一定是正主。

原来镇南王世子妃真的要卖嫁妆铺子!这可是大消息啊!

刚刚听说世子爷也来了,现在人在哪呢?

中人急切地伸长脖子往后看了看,希望世子也能现身就好了。

只可惜,后方后无一人,看来世子是不打算现身了。

也是,卖媳妇嫁妆这么丢人的事,还不躲着点!

中人按捺着心里的激动,没等鹊儿介绍南宫玥,就谄媚地甩着帕子迎上前,用还算过得去的礼节给两人行礼。

之后,几人在铺子里逛了一圈后,中人清了清嗓子后,还是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世子妃,您是真的打算卖铺子?”

鹊儿双手叉腰,抬着小下巴道:“刘大妈,您莫不是以为我们今日叫你过来是寻你开心的?”

“那当然不是!”中人紧张得忙道,“我也就是确认一下。那……不知道世子妃是打算只卖这铺面,还是连带这整个铺子一起卖?”顿了顿后,她解释道,“世子妃,您这铺子虽然位置不错,但若是只卖铺面这价格也不过如此。可是您这‘花颜'是已经做出了名气的,若是连着‘花颜'名号一起……”

“你是说连着‘花颜'的方子吧?”鹊儿似笑非笑地插了一句。这个中人倒委实精明。

南宫玥适时地面露一丝迟疑……

中人觉得似乎有戏,忙比了一个数字:“世子妃,您的‘花颜'卖到这个数,连着您铺子里这些人也都可以一并接收。”中人滔滔不绝地又说了一些好话。

最后,鹊儿装着看了看南宫玥的脸色,然后对中人道:“此事我们世子妃还要再仔细考虑一下。”

中人是连声附和,又说了几句好话,才依依不舍地在鹊儿的暗示下告辞了,心里其实也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得赶紧找好姐妹去说说这个劲爆的消息……

于是,不过是短短两日,镇南王世子妃要卖嫁妆铺子的事,就在王都里悄悄地传开了。

第287章-斗舞

“花颜”的价钱还没有谈妥,宫宴的日子便到了。

南宫玥按品大妆,随着萧奕一同进了宫。

今日的宫宴安排在太和殿中,当两人抵达时,大殿中已经有了不少官员,他俩一进殿,就吸引了不少目光。自从午门献俘后,萧奕一直待在镇南王府粘着南宫玥几乎闭门不出,偶尔出门一趟也都带着南宫玥同行,以致那些有心想要和他套套关系的人直到今日才算是找到了机会,纷纷上前寒暄,短短的十几丈路就走了近一炷香才得以入席……

皇帝还没到,众臣和女眷便三三两两地谈天说地,其中的话题自然是围绕这今日的宫宴,时不时就可以听到“萧世子”、“南蛮”、“使臣”、“圣女”之类的词在殿中此起彼伏……

巳时,众臣在殿中一一入座,帝后在他们的齐呼万岁中升了宝座。

皇帝今日容光焕发,精神饱满,大裕国威渐盛,对皇帝而言,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要管用。

小内侍得了刘公公的眼色后,尖声通报道:“传百越使臣觐见!”他口中的“百越”乃是南蛮之国名,只是大裕上下在非正式场合,对这四方蛮夷都是蔑称之。

很快,六名身着奇装异服的高大使臣排成两列躬身步入太和殿中,表情庄严而肃穆。他们身后还跟着十数名的南蛮美女,每一个都是穿着一色的夹着金丝的白色舞裙,一个个都身形窈窕动人,那长长的舞裙拖曳在地面上,行走时,裙袂翻飞,彷如白色的浪花。

几个使臣停在大殿的中央,朝高居御座上的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礼。

太和殿内,两边的文武百官和那些诰命夫人都对着这些奇装异服的异域来客暗自品头论足,窃窃私语。

自大裕立朝以来,百越从未派使臣前来朝见了,今日一来,却是为了求和,殿上的众臣都觉面上有光,眉飞色舞,一个个都把腰杆挺得笔直,下巴也微微抬起,轻蔑地看着那几个使臣。

照道理,若是普通的使臣来大裕,这个时候皇帝当然要给这些来自远方的客人赐座,可是这一次这来自南蛮百越的使臣乃是来求和的,皇帝这架子摆得足足了,只是淡淡的让他们起身。

为首的使臣微微躬身,恭敬地说道:“尊敬的大裕皇帝陛下,吾阿答赤奉吾王之命特来向天朝皇帝求和。吾百越愿意割地南原城、硅玉城,年年朝贡银一百万两,牛马各千匹,绢帛万匹,以换两国之和平。”

百越这次害得大裕损失不少,又岂能如此轻易就让它如愿!皇帝眼中闪过一抹冷芒。

宣平伯一向体恤圣意,上前一步,冷声道:“阿答赤使臣,你我两国本已享十七年之太平,偏偏你百越狼子野心,派兵占我大裕土地,屠杀我大裕子民,如今区区两座城池就想求和?未免也太小看我大裕了吧?”

这和谈就和做生意一样,要一来一往地讨价还价个数回,阿答赤也没指望一次就能成,因此也不着急。他正欲开口,却听一个男音漫不经心地说道:“皇上,臣怀疑百越是否真的有心和谈,众所周知,从大裕通往南原城的道路被一片沼泽所围,想要前往南原城必须绕过留水山,这样的城池,我大裕要来有何用?至于那硅玉城,曾经确是个出玉的好地方,不过这几年玉已经被采空了,商人、工匠们从那里撤了大半,如此荒芜之城,居然还妄想送给我们大裕!”

一句句话说得阿答赤满头大汗,不由想道:这人也不知道是谁?没想到这王都距离南疆千里之遥,竟然也有人对他们百越的城池如此了解。

他胆战心惊地循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俊美的锦袍青年,对方十七八岁的样子,男生女相,容貌美得仿佛画中出来的人物一般。

阿答赤左后方的一个使臣立刻低声在阿答赤耳边说了一句,阿答赤双瞳顿时一缩,不敢置信地朝再次朝对方看去。

萧奕!

他居然就是镇南王世子萧奕!

也就是这次坏他南蛮大事的那个萧奕!

阿答赤一时心情复杂极了,这次战役前,镇南王世子籍籍无名;但是如今他初上战场却传奇式地大败身经百战的大皇子的事迹早已经传遍了百越,而且越传越离奇,到后来,镇南王世子萧奕已被传成了神魔般的存在,不少百越官兵更是信誓旦旦地说他面如夜叉、煞是凶残,以致在百越令听者闻风色变,儿童夜啼不已。

还记得入王都那日,虽然只见到了萧奕的背影,但那肆意傲慢,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的态度,就让他很是心惊。

却不曾料想,这传说中如此可怕的镇南王世子竟然是一个面目如画的青年,若非有人告知,他简直就不敢相信,心中不由地警觉了起来:镇南王府自那过世的老镇南王起,就与他百越结下了仇怨……现在这满朝文武中,若说有一人不希望这次的和谈成功,那也唯有镇南王世子了。

决定大皇子殿下能否安然回到百越,就是这一次的和谈了,自己决不能出一点差错。

阿答赤小心翼翼地抬眼朝御座上皇帝看了一眼,见皇帝已经面沉如水,忙又低下头,皇帝沉声道:“使臣,你可有什么话说?”话中的不悦已经是溢于言表。

阿答赤急得额头冒汗,百越王选了南原城与硅玉城自然是有其私心,但无论如何在这里是怎么也不能认的。他用袖口擦了餐汗,颤声道:“大裕皇帝,南原城与硅玉城紧靠大裕的南疆,吾王也是出于好意啊。若是大裕皇帝有所异议,吾可尽快书信与吾王再议。”

使臣的低头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如今大裕大胜,是趁胜追击,还是就此休战,只在皇帝的一句话,更何况,百越的大皇子还在皇帝手中。只是此时听到使臣如此卑微地祈求,还是让皇帝和殿内群臣精神大振,扬眉吐气。

使臣顿了顿后,就继续道:“大裕皇帝,吾王这次命吾带来十六名吾国的绝色美女献给陛下,一表吾国对陛下的诚意!”

他说话的同时,那些绝色的百越女子都是微微俯身,玲珑的身段尽现,一时又吸引了不少殿上欣赏的眼神。这来自异域的美人还是别有风情的。

这么多美人,皇帝一个人自然是消受不起,那么……

心思灵活的大臣已经想到了,暗暗地四下打量着,揣测着今日也不知道是谁会有这艳福。

果然,皇帝收下美人以后,就开始封赏重臣,齐王乃皇帝兄弟,自然是少不了;宣平伯乃皇帝近臣,也得了一个;还有几位宗室子弟和朝廷要员亦然。

这样的美人进了后宅,非姬非妾,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玩意儿罢了,谁也不会在意多收一个。

这时间,男人们喜气洋洋,女人们却是心中犯酸,只是这些夫人大部分为了显示自己的贤良淑德,再者也顾虑这是皇帝所赐,不可辞,反正连个通房也不算,也就不在意了。但也有人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的,齐王妃忍了又忍,突然想到了一计,嘴角得意地微微勾起。

她站起身,福了福身道:“皇上,萧世子乃是此役的功臣,臣妇大胆说一句,皇上可不能忘了赏赐萧世子啊!”齐王妃心里得意,这萧奕和南宫玥乃是小夫妻新婚,眼里必定是容不下沙子的。这一次还真是天赐良机,南宫玥这个亏是吃定了!

被齐王妃这么一说,皇帝的目光也落在萧奕身上,倒是有几分意动。

确实,萧奕这次是立下大功,自然该赏!

萧奕冷冷地瞥了齐王妃一眼,但很快若无其事地笑了,站起身来道:“皇上,您赏臣什么也不能把这些美人赏给臣啊!臣如今可是和百越结了大仇的,听说这百越的民众都是恨不得食臣血啖臣肉,这些美人若是到了臣府里……没准皇上明日就再也见不到臣了!”

萧奕说第一句时,众臣还微微蹙眉,觉得他恃宠而骄,甚为无状,可是等他分析到后面,众人包括皇帝都是深以为然。

是啊!

镇南王世子这次杀了那么多南蛮人,这些南蛮美人怕是也把他给恨死了!

这日防夜防,最难防的就是枕边人,齐王妃这主意还真是提得让人深思啊。

一时间,无数道臆测的目光投射在齐王妃的身上。

萧奕轻飘飘地瞥了齐王妃一眼,又道:“皇上,王妃如此关心臣,臣真是感动不已。不如就把皇上打算赏给臣的美人也赏给王妃吧!”

这说是赏给王妃,但谁都知道,其实就是赏给齐王的。

莫名地又得了一个南蛮美人,齐王是喜形于色,忙谢恩,而齐王妃则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没想到这萧世子居然如此不识抬举!

对于大裕皇帝到底如何分配那些美人,阿答赤并不介意,他只要皇帝愿意收下这些美人,那就是此次和谈一个非常良好的开始。

阿答赤恭声又道:“禀大裕皇帝陛下,吾国的圣女殿下精心准备,今日想于殿上为您献舞,还请恩准!”

无论是皇帝还是大裕众臣早就听说那南蛮圣女是如何如何绝色,如何如何才艺非凡,如今终于有机会一睹真容,心下都有几分期待。

皇帝批准后,很快,两个年轻女子并排走入大殿中,左边那个一身绿色的衣裙,模样只是清秀,手里拿着一只红色的腰鼓,看来像是一个乐者。

右边的那个一身白色的纱裙裹住妙曼玲珑的娇躯,如海藻般的乌发披散下来,直到腰际。她脸上蒙着一方白色的面纱,清丽秀美的容颜在面纱下若隐若现,透出几分神秘朦胧之美。

面纱外,她裸露的额头白皙如玉,如同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般细腻得毫无瑕疵。但最吸引众人目光的还是她面纱外那双明亮的眼眸,这眼眸竟然是天空般澄澈的蓝色,通透美丽得不可思议,让人无法将目光移开。

很显然,这个蒙面的绝色女子必然就是阿赤答口中的圣女。

众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脸上游移着,眼中露出一丝失望。

既然都来给皇帝献舞了,还故作神秘地蒙着面纱也实在是有故弄玄虚之嫌!

两名女子齐齐与皇帝行礼后,其中的乐者便小步退到了一边,同时,她轻拍小鼓,轻柔欢快的鼓乐声起。

白衣女子轻盈地飞跃而起,扬起修长的玉腿,翩翩起舞,露出她纤细白嫩的玉足。她雪白晶莹的裸足小巧玲珑,脚踝纤细而不失丰满,柔若无骨,如玉之润,如缎之柔,细长的脚趾匀称整齐,淡红色的趾甲晶莹剔透,如同一片片桃花的花瓣。

之前被拖地的长裙遮掩着,直到这一刻,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这位南蛮圣女是赤足而舞,看得这殿中的一众官员不由瞪大了眼睛。

在极富节奏性的鼓声中,白衣女子尽情地舞动自己的身躯,她就像是水,时而激昂,像惊涛骇浪;时而低吟,似细雨绵绵。她的娇躯极为柔软、轻盈,每一个动作都美得不可思议,身体柔软如蛇般可以弯曲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跳跃时又仿佛身后长了一对翅膀般飞了起来……时而优雅、时而妩媚、时而娇柔、时而神秘,起舞时,白色的面纱和纱裙如同蝶翼般随着她的舞姿翻飞,偶尔秀出修长的脖颈,偶尔露出娇艳的红唇和尖尖的下巴,欲遮还掩,那举手投足之间流露的异域风情,令人目不暇接,恨不得扒下她脸上的面纱一窥容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鼓声渐渐缓了下来,然后又变得如狂风暴雨般急剧,最后骤然而至。

白衣女子的舞蹈也随着鼓声而停歇,从极致的动到极致的静只是转瞬之间,她纤细的身形立于殿中,显得如此单薄,却又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

她抬起纤纤玉手缓缓地揭下了脸上的白纱,一点点地露出她绝美的五官,芙蓉靥,柔软的红唇半启,配上那一双晶亮的蓝眸,明净清澈,顾盼神飞,美得令人难以置信,却又不妖、不媚,带着一丝圣洁的味道。

在一片倒吸气声中,她优雅地下跪行三跪九叩之礼:“摆衣参见大裕皇帝陛下。”

她声如清泉,口齿伶俐,更让人惊讶的是竟然还说得一口还算流利的大裕语。

众臣不由啧啧赞叹,交头接耳:这南蛮圣女果然是名不虚传啊!那一舞与他们大裕的舞蹈迥然不同,却又透着无以言语的美感。

一向爱美的齐王更是灼灼地盯着圣女不放,眼神几乎是有些痴迷,看得齐王妃心中暗恨:又是一个狐媚子!

不过齐王妃心里也明白这圣女只有一个,必定是轮不到齐王的,也不知道皇帝是会自己收了,还是……

这么一想,齐王妃心里总算又放松多了,甚至生出几分期待来,等着看好戏。

如此美人,又善舞,就算是见惯了各种美人的皇帝也不由露出了一丝兴味,大笑道:“免礼!”顿了顿后,又道,“没想到圣女还会说我们大裕话。”

摆衣站起身后回话:“回大裕皇帝陛下,摆衣自小喜欢中原文化,不止学了大裕的语言,还读了不少大裕的书。”

寥寥几语不算谄媚,却又捧了大裕一把,听得皇帝眼中笑意更浓。

使臣阿赤答暗暗高兴,再次走到殿中央,立于那圣女摆衣身旁,作揖道:“尊敬的大裕皇帝陛下,吾王命吾转告陛下,想以圣女与大裕和亲!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和亲并非不可,只是,与刚刚那些被使臣随意献上如同玩物的美人不同,和亲是要公告天下,皇帝必然要给圣女一个名分的……皇帝若有所思地眉头一动,目光在摆衣绝美的容颜上流连了一下。

看着皇帝的眼神,阿赤答心下一松,觉得此事还是大有希望的。

可是这底下的几位大臣却是心中一凛,这圣女说得好听是圣女,其实不过是茹毛饮血的南蛮子,偏偏长得妖娆妩媚,如同那妲己再世、褒姒复生一般。这若是真的被皇帝纳入后宫,还迷得皇帝神魂颠倒,不止是会搅得后宫不宁,甚至还会诞下混有南蛮血液的龙子。

一个大臣忍不住起身道:“皇上,这百越圣女既非公主,亦非皇室宗亲的血脉,百越以她来和亲,实在不妥。”

“皇上,尤大人所言甚是。”另一个大臣站起身附和道,故意用轻蔑的眼神看了圣女摆衣一眼,“这圣女的确舞技一绝,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舞姬罢了。”

闻言,阿赤答面色一凝,露出一丝被羞辱的恼色,道:“大裕皇帝陛下,圣女刚才所跳乃是祭神之舞!”阿赤答深吸一口气,据理力争地又道,“请容阿赤答多说几句,若是将舞姬比拟为匠人,那吾国的圣女便堪称‘大师',这凡俗的匠人只是在重复制作同样的作品,而大师却是在创造。圣女刚才那一舞超凡脱俗,乃是吾百越的祭神之舞,绝非那献媚的舞姬!”

阿赤答这番说辞也算说得有理有据,把殿上几位大臣说得亦有所动。

确实,任何一样技艺,一旦到了“大师”的境地,那便与凡俗之人不同了,便是到了一种新的境界。

那尤大人又道:“阿赤答使臣,圣女虽然舞技超凡,但是比拟为‘大师',是否有自吹自擂之嫌?我大裕亦有舞技不凡的女子,却不敢自称为大师。”说着,他转身对着皇帝作揖道,“据微臣所知,三皇子有一位红颜知己白姑娘亦是擅舞,当年曾在西夜使臣到访大裕时一舞,令全场惊叹,连使臣亦是震慑不已。臣以为不如请白姑娘与圣女一较高下,看看到底谁技高一筹,谁才是真正的‘大师'!”

尤大人如此一提,皇帝也想起了当年白慕筱在云城的芳筵会上的剑舞,那一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似乎犹在耳边。

虽然白慕筱对着三皇子的那一番言辞太过轻狂,惹得皇帝不悦,但皇帝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也确实是有几分艺高人胆大的意思。

皇帝沉吟一下,道:“传朕的口谕,宣白氏女上殿!”

皇帝一声令下,立刻有内侍匆匆地领命而去。

而这殿中倒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起了一些骚动,这满朝文武和那些女眷大部分都对白慕筱不甚了解,但是他们很快就在某些知情者的详细解说后,了解了七七八八。

一时间,殿内的大部门目光都向三皇子和三皇子妃投射了过去,大部分都是等着看好戏。

这位白姑娘既然三皇子未进门的妾,那么待会她若是表现不佳,丢了面子,那丢的可就是三皇子的脸;这若是挣了面子,这三皇子妃恐怕也不会高兴!

众人的目光像是无数跟针扎在了三皇子妃崔燕燕的身上,但是她一贯的教养容不得她有任何的失态,只能努力端着架子,若无其事地饮着茶水。

她身后的陪嫁丫鬟一向了解自家主子的性子,一看她过分用力地抓着瓷杯的样子就知道她怕是气得不轻,身子不禁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主子不高兴,最后倒霉的也就是她们这些下人而已……到了人前,主子还是那个优雅高贵得体的三皇子妃。

约莫半个时辰后,在内侍的尖声通报中,白慕筱一身月白色衣裙缓步走入殿中,今日乃是正式的宫宴,其他来参加宫宴的诰命夫人都是按品大妆的,因而都是妆容隆重,端庄自持,相比下,白慕筱只是挽了简单的双平鬟,头上戴着几朵粉色的珠花,倒显得清爽干净许多。

白慕筱一进殿,韩凌赋的目光就不由落在她身上,虽然他力图自持,但还是掩不住眸中的灼热与爱慕。

这女人最是敏感,三皇子妃崔燕燕又不是傻子,自然也感受到了丈夫不对劲的地方,心中一凛。因为成婚以来,三皇子始终未与她圆房,哪怕她不顾丢脸使计借着太后把这事透了出去,但三皇子依然没有就范,甚至对她更加冷淡。

崔燕燕早就怀疑三皇子会如此对待自己,恐怕是因为白慕筱的关系,现在看来,似乎自己的疑心并没有错!难道说三皇子迟迟不愿与自己圆房,真是为了这个女人?

崔燕燕黯沉如墨的目光也定在白慕筱的身上,面色讳莫如深。

白慕筱下跪对皇帝行礼后,就由内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白慕筱听得面色越来越阴沉。

皇帝亲自派人来白府接她进宫,她当然是惊疑不定,但来传口谕的内侍立刻好心地暗示这一次对她来说是大好的机会……只是她再追问究竟,那内侍就怎么也不愿意透露了。

白慕筱是直到此刻才知道皇帝招她入宫乃是为了让她当着群臣的面跳舞。

白慕筱眼中露出羞辱之色,晦暗一片。

当初,她愿意在西戎使臣面前一舞,一来,那是出自她自身的意愿;二来,那是为了在使臣面前维护大裕的尊严。

可是这一次迥然不同!

皇帝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分明是轻贱她,把她当成了舞姬!

虽然自己并不觉得舞者卑微,可是在这些大裕人的眼中,舞姬那可是贱业!

皇帝先是下旨让她当三皇子的妾,现在又视她为舞姬之流……

就算她不看四周,也能知道那些官员那些所谓的贵妇在用轻蔑的仿佛看玩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南宫玥,三皇子妃她们想必都是其中的一员吧!

白慕筱垂眸跪在殿中片刻,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回皇上,民女虽然身份低微,却并非一名舞姬,还请皇上另择人选!”白慕筱当然知道自己说出这一番话会有什么下场,皇帝若是一时恼羞成怒,下令处死她也是有可能的。可是士可杀不可辱,她若是放弃所有的原则对皇帝趋炎附势,那她还是原来那个她吗?

连她自己也会瞧不起她自己!

白慕筱的一番话令得这满堂都震了一震,无论是满朝文武还是诰命夫人,都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这个小姑娘是疯了吧?

皇帝让她跳一支舞,那是圣宠,她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大概也唯有南宫玥一点也不意外了,她正美滋滋的吃着萧奕给她剔好的鱼肉。对于白慕筱舞或是不舞,她根本毫不在意。而萧奕更是懒得理会跳舞的是谁,见他的臭丫头吃的愉快,他剔得更加起劲了。

此时,最在意之人,恐怕是三皇子夫妇了。

崔燕燕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白慕筱,心中暗暗期盼着皇帝能够重重处罚!

然而--

下一瞬,就见韩凌赋毅然地站起身来,恭声对着皇帝道:“父皇,白姑娘出言也许过于鲁莽、大胆,却也所言不差,白姑娘她并非是舞姬。”

说实话,韩凌赋心里是有一丝失望的,他本觉得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足以改变白慕筱在皇帝心中的印象,却没想到白慕筱一口拒绝了……失望之余,韩凌赋不得不告诉自己,白慕筱是他所爱慕的姑娘,既然她不愿意,既然她觉得屈辱,自己又怎能不顾她的意愿勉强她!

自己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激怒了父皇,以致香消玉殒呢?

作为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所爱的女人都护不了,那还能算是一个男人吗?

韩凌赋在心里坚定地对自己说,因此明明知道他刚才这番言论会惹得皇帝不悦,他还是站了出来,说了出来。

一瞬间,崔燕燕的脸再也稳不住了,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这个女人,这个只配当个贱妾的女人竟然迷得三皇子殿下如此神魂颠倒,也不知道这贱人对殿下下了什么迷魂药以致殿下甚至不惜和皇帝叫板!这不是疯了吗?

崔燕燕如同猝了毒的目光粘着在白慕筱的身上……

对于白慕筱而言,这些都不重要,可是当她看到皇帝对韩凌赋露出不悦之色时,她却无法视若无睹。

为了自己,韩凌赋不惜得罪至高无上的皇帝,甚至可能因此影响他的夺嫡之路,他还是义无反顾。

她深深地凝视了韩凌赋片刻,对自己说,为了自己和三皇子的将来,她也必须有所取舍,她不能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微薄的尊严,却牺牲了他的远大前途。

相比较于他的牺牲,自己哪怕是忍一时之辱,那又算什么呢!

白慕筱深吸一口气,终于做了决定,忍着屈辱,委曲求全道:“请皇上莫要责怪三皇子殿下,民女愿意一舞!”

韩凌赋闻言,不敢置信地看向了白慕筱。

第288章-求旨

韩凌赋深深地看着白慕筱。

他了解他的筱儿,知道对她而言,在这种情况下向父皇俯首,绝对违背了她的原则。她为什么会愿意这么做,原因不言而喻!

韩凌赋心中涌现一股热流,感动不已地看着白慕筱,果然,他的筱儿心中,是有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