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皇帝不会那么好心真给萧奕指个知书达理的好媳妇,这南宫玥就是一个搅事精,皇帝根本就是想让他们镇南王府不得安宁!

族长不禁叹息,本来还以为萧奕终于长大懂事了,没想到,还是那么顽劣。那南宫氏也是,若真贤惠,就应该好好劝着,而不是撺掇着阿奕和他父王吵闹不休!……哎,俗话说得好,“娶妻不贤祸三代”,为了萧家的子孙后代,得想个法子才是。

……

萧奕和南宫玥此时已出了福瑞堂,沿着抄手走廊往前走去。

南宫玥神色平静,并没有因为刚刚被镇南王责难而有丝毫的愠色,对于镇南王的本性,她或许比萧奕更要了解几分。

若非被逼到极致,萧奕在上一世又岂会弑父杀弟呢。

她绝不会再让萧奕背负上这样的千古骂名!

“阿奕。”南宫玥眉眼含笑地看着萧奕,柔声道,“你这几日若是有空,不如带我去见见方家的外祖父吧。”

前两天,他们就已经说好要去一趟萧家的,本来依萧奕的打算是想等完成了南宫玥上族谱的大事后再去的,但是,现在他们既然与镇南王已经闹开了,再留在府里,只会更加难以收场,倒不如一同出去走走。

南宫玥便想到干脆趁着这个功夫去趟方家。

她真得很想知道,方家老太爷一直以来会何会对萧奕不闻不问。

南宫玥的提议让萧奕微微一怔,但是他从来都不会违了她的意思,于是便点点头说道:“好。我们明日就去。”

南宫玥笑了,但随后,神色中不禁又露出一些担忧,“我只担心霏姐儿……”

虽说方世磊的事很快就会闹出去,小方氏但凡有点脑子暂时也不会应下方家的婚事,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我会让暗卫看着的。”萧奕轻笑一声,说道,“别的不说,要是方家还敢来提亲,把方家三夫人打一顿还是能办得到的。”

挨了一顿打,需要休养,自然就不能上门提亲了。

说着,他便一脸得意地望着南宫玥,桃花眼中眼波流转,求夸奖。

南宫玥一脸崇拜的看着他,毫不吝啬地夸道:“阿奕,你真聪明!”

萧奕的笑容一直弥漫到了眼底,方才在福瑞堂中的不快仿佛已是一扫而光。

回了碧霄堂后,南宫玥又匆匆去了一趟月碧居,告诉萧霏他们要出去一趟的事,并也说萧奕的安排,绝不会让她的婚事被胡乱定下。萧霏猜到兄嫂会匆匆离开骆越城定然是有原因的,想必是被自己牵连,可就算如此,他们也依然惦记着她的事,还安排的妥妥当当。

萧霏的心中一阵复杂,就连她母亲也从没有如此细致的为她着想过。

从月碧居回来后,南宫玥便带着丫鬟们草草地收拾了一番,第二日清晨便出发了。

没有了萧霏的打扰,萧奕理直气壮的弃马就车,与南宫玥同乘一辆马车,往方家所在的和宇城而去。

和宇城距离骆越城约莫一日半的距离。

当晚在驿站住了一夜,一直到次日近午时的时候,他们的马车才终于抵达了和宇城。

和宇城虽然不如骆越城繁华,但也是南疆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一进城门就可以看到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络绎不绝,时不时还有一些挑着担子的小商贩来来去去地吆喝着,甚是热闹。

因着时辰还早,萧奕干脆就吩咐车夫慢些来,也好一边随意地看看这和宇城的状况。

萧奕稍稍挑开了帘子一些,与南宫玥介绍着他所知道的和宇城,突然他看到了什么,抬手指着右前方的一间铺子道:“臭丫头,你看,那家方家当铺就是方家的产业,但凡是方家的产业,上面都挂了一面锦旗,写着一个‘方'字。”

南宫玥点了点头,接下来细细观察着,便注意到这和宇城中挂着方家锦旗的铺子还真是不少。

看来这方家果然不愧是这和宇城中的大族。

马车从繁华的大街右拐到一条小街,又行了几十丈,却发现前面围了不少路人,以致那马车变得难以通行。坐在车夫身旁的竹子立刻机灵地跳下了马车,与随行的周大成前去驱赶人群。

人流被疏散开一些后,车夫便小心翼翼地驾着马车往前而去,四周的路人与他们如此接近,人们唏嘘不已的议论声纷乱地传入马车中:

“那个年轻人也太傻了吧!?”

“是啊。就算是要卖身葬父,也没必要卖给方家啊。”

“那个年轻人的口音一听就是外乡人,否则又怎么会傻得对方家感恩戴德呢!”

“哎,可怜的,估计是要被带去矿山上了吧。”

“肯定啊!……这下怕是要生不如死了!”

“……”

路人交谈着远去,马车里的百卉和画眉面面相觑,都是心道:他们所说的方家,不会就是那个方家吧?

一时间,两个丫鬟都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萧奕,、萧奕微垂眼眸,沉思着摸了摸下巴。虽然他久未回南疆,可是据他所知,方家是大善人家,在南疆一向风评不错。

待马车穿过这段路,竹子便又上了马车,钻进车厢把刚才发生的事禀告了一遍。

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南宫玥他们从路人的交谈中已经听了个大概:一个年轻人本来是在前年战乱时和老父从一起府中城逃来和宇城投亲,谁知道亲戚早就搬走了,父子俩也没有盘缠再去别处,就在和宇城住了下来。谁知道几个月前,老父突然病重,以致花掉了身上所有的银两,现在老父病逝,年轻人没钱安葬老父,只好卖身葬父,却被那方家的人给买走了。

说完了这段“卖身葬父”的故事后,竹子看了看萧奕的脸色,迟疑地又道:“世子爷,听那些路人的话里话外说,方家的矿场是出名的黑……”

马车在竹子的话语间继续前进,又拐过一个弯以后,车夫在外禀告道:“世子爷,方府就在前面了。”

说着,车夫已经开始降下了车速,谁知道下一瞬竟然听到里面的萧奕突然道:“我们先不去方家了。”

车夫怔了怔,赶忙应了一声,又挥了一鞭子,让马儿加速从方府前奔驰而过……

马车里的萧奕微微眯眼,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对南宫玥道:“臭丫头,左右我们也不着急,不如先在城中找间客栈先住下,你觉得如何?”

“阿奕,你说的是。”南宫玥点了点头,“我们也好趁机打听一下方家的情况,免得两眼一抹黑的。”若是要打探情况,那住驿站怕是有些不方便,还是挑间客栈的好。

一炷香后,他们的车马就到了距离方府不过两条街的展云客栈。

-题外话-

姑娘们周末愉快!晚安~

第404章-不堪

“客官请!”

迎客的小二是个人精,又精明又热情,一见面就把萧奕和南宫玥夫妇吹得只得天上有。

等到竹子开口要了上上房时,小二就更殷勤了。

上上房是个小小的院子,一般只有大户人家出行带着丫鬟小厮什么的,才会住上上房。

他们展云客栈是和宇城数一数二的大客栈了,每日客似云来,因此小二年纪虽然不大,但见的人、见的物,那也算不少了。

就像这位俊俏的公子和小夫人,他们出行虽然没带几个下人,轻装简行,但一看就是气度不凡。

而且,他们那辆马车看着是最普通的青篷马车,实际上,这马车的车轴用的就是上好的红轴木,还有这拉车的红马和护卫骑的黑马一看都是百里挑一的高头骏马,用来做战马怕是也可以的。由此便可见,这几位客人必然来历不凡!

果然--

一出手,就是上上房。

小二心中暗喜,几乎可以确定自己今日必然能拿到不少的赏钱,于是便热情地与竹子搭话,一会儿问他们是从何处来,一会儿又问他们来此做什么,听说他们是第一次来和宇城,就好生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和宇城,从和宇城的历史到附近的风景名胜、小吃等等……

话语间,位于客栈后面的小院子便到了。那小院子看着很是幽静,庭院里种了几棵垂柳,屋子里也布置得干净整洁。

萧奕对住什么的并不挑剔,打起仗来、赶起路来,便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那也是能合眼就睡下的,因此他只悄悄观察着南宫玥的神色,见她嘴角含笑,知道她还算满意,便放心了。跟着,他就给竹子使了一个眼色。

竹子跟着萧奕那么多年,立刻心领神会。他笑眯眯地说道:“小二哥,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别的倒也无妨,就怕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敢问小二哥可否与我说说这和宇城中有什么大族或者什么权贵人家是要小心注意点的?”

小二也不是第一次被打听此类的消息了,一般来说,来和宇城行商之人也会谨慎地先打听一番,免得生意没做成,先得罪了不该得罪的权贵。

“要说我们和宇城,最大的权贵大族,自然是‘方'家了。”小二意有所指地在“方”字上加重音量。

竹子立刻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莫不是那个‘方'家?”

小二点了点头道:“正是那个方家!”

这偌大的南疆鼎鼎大名的“方”姓人家也只有南疆四大家族之一的那一家而已!

更别说,自从方家有两个女儿陆续嫁入镇南王府后,那也让方家更加水涨船高,毕竟如今的镇南王世子萧奕身上就留着方家一半的血。

小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几分复杂来,然后若无其事地笑道:“方家啊,那可是和宇城一半的主人,城里那些挂了‘方'字锦旗的铺子都是方家的产业!待会儿公子若是有空,可以去城里走走,随处看看。”

竹子又道:“不瞒小二哥说,我们公子是来和宇城经商的,想和方家打打关系,也不知道如今方家管事的是哪一位?”

这位贵气的公子竟是个商人?自己还以为他是哪个大户出来的贵公子呢!小二奇怪地瞅了萧奕一眼,心道:不是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吗?这位公子出门还带着夫人,倒是个有情的。

他一面心里嘀咕着,一面回答道:“听说现在方家是方老爷在管事,方老太爷早就享清福了。”

小二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显然是有所隐瞒,竹子眼珠滴溜溜一转,悄悄地给小二递了一个银裸子,笑着又道:“小二哥,其实我们一进城就听到了一些关于方家的传闻,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小二不着痕迹地掂了掂银裸子,笑得更灿烂了,道:“客官您真是太客气了。”话虽这么说着,手上还是利落地把银子赶忙给收了起来,然后他干咳一声后,看了看门外,这才压低声音道,“客官,小的也是看几位面善,才与您几位多说几句。有传闻说这方家对下面的矿工不太好……听说之前曾经有一个逃奴从矿场逃出来,还去官府告矿场草菅人命,说矿场里每日只让睡一个时辰半,吃的是猪食,活活累死病死了好些个矿工……不过啊,方家有镇南王府护着,谁也不敢多说。最后那个逃奴也被官府以逃奴的名义送回给方家了。”顿了顿后,他好心地劝了一句,“总之啊,方家在此权大势大,客官还是小心别得罪的好。”

竹子飞快地看了萧奕一眼,对着小二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小二哥提醒。”

“小哥客气了。”小二点头哈腰了一番,就告退了。

尽管萧奕对小方氏,乃至小方氏所在的三房没有半分好感,然而,方家的长房却是萧奕的母家,乍听母家竟是这等乌糟不堪,就好像一块净地被染上尘埃,既便是萧奕也有些懵了。

南宫玥不禁问道:“阿奕,对方家……你可还有印象?”

萧奕皱眉苦思了片刻,说道:“当年我随祖父住在军营里的时候,外祖父时不时的会过来看我。我只记得他脾气很好,对所有人都很和善。方家也是远近闻名的积善之家,那些年南疆战乱,全靠着方家施粥施粮,好些百姓才得以活下来。”

南宫玥细思着说道,“阿奕,那你可还记得舅舅?”

“舅舅?”萧奕眨眨眼睛,随即恍然了,“你说的是刚刚小二提起的方老爷啊。他其实是我外祖父过继的嗣子。”

“嗣子?”南宫玥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娘是独生女,方家长房唯一的子嗣。”萧奕打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他的生母,但与任何一个孩子一样,他也总是会问起自己娘亲的事,“……据说我外祖父和我外祖母的感情甚好,我外祖母去世后,他就没有再续弦,独自把我娘亲抚养长大,一直到她出嫁。外祖父无子,但长房的家业却不能没人继承,就从别房过继了一个嗣子过来。对了……”

说到这里,萧奕记起了一件已经被淡忘了许久的事情,“……我记得祖父有一次喝多了的时候,无意中提到过,好像是是说外祖父是为了我才会过继嗣子的,让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他。”

那个时候他年纪还小,记忆早已随着岁月而淡了许多,若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回想起这件事来。

萧奕懒得多想,直截了当地说道:“反正都已经来了,干脆我们明日就去方家,等见到了外祖父,一切就能清楚了。”

南宫玥点点头,应了,“好。”

“不过……阿玥,我今晚想先去方家的矿场上看看。”萧奕沉吟着说道,“去瞧瞧它到底有多黑。”

矿脉是方家的命脉。

若矿场上正如小二所说的那样“吃人不吐骨头”,恐怕方家就真的是一个腌脏之地了。

他一定要亲眼去瞧了,才能决定明日要如何应对。

只是这矿场多在山中行走不便,况且他此行去矿场必然是要悄悄的,不能引人注目。

“你暂且先留在客栈里。”萧奕顿了一下后,又道:“据我所知,最近的矿场距离和宇城不过七八里,我明日上午应该就可以回来了。等我回来后,我们一同再去方家。”

南宫玥给了萧奕一个安抚的浅笑,道:“阿奕,你尽管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这件事是事不宜迟,萧奕立刻就带着周大成一起出发了。

百卉和鹊儿她们也赶紧退下去收拾屋子,虽然说是轻装简行,但是睡觉用的锦被什么的,她们都是带了的,决不会让南宫玥屈就用客栈里的那些……

第二日,南宫玥起了一个大早,打算和百卉一起在和宇城四处走走。

可是她们还未用完早膳,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片喧哗声。画眉正打算出去打探一下,看发生了什么,却见五六个男子横冲直撞地进了她们的小院子,气势汹汹。

他们身旁还跟着一个矮胖的粗使婆子,那婆子看着似乎有些眼熟,像是昨日在她们这个院子里洒扫的。

一看这些人来者不善的样子,百卉叫住了画眉,自己出了屋子,对着那些人冷声道:“你们是谁?为何擅闯我们的院子?”

领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锦袍男子,他轻蔑地瞥了百卉一眼,问身旁的婆子:“就是她们?”

那婆子忙不迭地点头,指着百卉道:“刘爷,就是她们!昨日老婆子听到她们悄悄地跟小二打听你们方府呢!老婆子一耳朵就听出来,她们不是我们南疆人,这个小丫头分明就是北方的口音!”

那婆子当时就想着,这几个外地人悄悄打探方府,那肯定是有问题!

婆子翻来覆去,一夜没睡,最后一大早就急忙去了方府,想着是不是能讨一份赏钱,顺便还能卖这刘管事一个好!

刘管事蹙了蹙眉头,不错,这个黄毛丫头说的还真是一口标准的王都官话。必然是王都来的,难不成……

刘管事心中有些忐忑,冷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打探我们方府?”

百卉淡定地一笑,看着那刘管事道:“原来这位大爷是方府的人啊。我和我家主子初来乍到这和宇城,也就是随意打探一下情况,免得不小心得罪了城中的权贵。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大爷见谅!”她豪迈地抱了抱拳,却是避过了对方的第一个问题,故意不答。

那刘管事眯眼打量着百卉,感觉她身上似乎透了些江湖味,难道说是他想太多了?

刘管事还没说话,那婆子已经扯着嗓子叫嚣道:“刘爷,这小蹄子分明是在睁眼说瞎话呢!她们昨日赏了小二足足五两银子呢。我都看到了!若是只是随便打听一下,何必出五两银子!还有那个年轻公子,昨儿打探完方府以后,立刻就带着随从匆匆出门了,其中肯定是有鬼!”

想着,那婆子眼都红了,五两银子啊,够她们一家子好好过上两年了。

刘管事一听也觉得不对劲,一双浑浊的三角眼危险地眯了起来,心想:以前也曾听说王都里那些个什么御史喜欢微服私访,难道说这对年轻的夫妇就是……

“我不管你们是谁?”刘管事粗声警告道,“总之我们和宇城不欢迎您几位,我劝你们赶紧给我收拾东西走人!否则,哼哼……别怪爷我不客气!”他话中透着浓浓的威胁。

-题外话-

12点和晚上8点各有一章更新。

第405章-预感

“真是好大的口气、好大的威风!”

一个清亮的女音突然响起,只见一个粉色衣裙、作妇人打扮的小夫人不知道何时走出了屋来,目光淡淡地看着刘管事道:“若是我们不走,你又当如何?”

正是南宫玥。

这刘管事在和宇城一向是顺风顺水惯了,从来没人敢挑战他,或者说方府的权威。一听到南宫玥这几句,气得差点没跳起来。

就算是王都里来的御史又如何,这南疆的主子可是骆越城里的镇南王爷!

想到这里,刘管事心定了,指着南宫玥的鼻子,耀武扬威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爷不客气了!”

他对着身后的五个彪形大汉一招手道:“还不给爷把这几个小丫头都捆了,丢出和宇城去!”至于那小娘子的相公,自己就算把城里的每一寸地都翻过来,也要把那个公子找到才行!

“是!刘管事!”

那五个彪形大汉扯着嗓子应道,一个个都是撩起了袖子,一哄而上。

“夫人,您请退到屋子里。”百卉赶忙上前了一步,平日里温和的眼眸一瞬间绽放出锐利的光芒。

可惜,百卉根本就没机会出手,两道如幽灵般的黑色影子已经从屋檐上纵身而下,轻盈地落在那几个大汉的跟前,正是萧影和萧暗。

他们俩也懒得跟这些个不长眼的人招呼,直接就出手了。

“小暗,一人三个,别跟我抢!”萧影一个健步就闪身到了两个大汉之间,笑吟吟地说了一句。

然后只见他左手劈晕一个,右拳撂倒一个,再一腿踢飞一个。

“真是没意思!也太没用了!”萧影拍了拍手,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而这时,萧暗也已经解决两个小喽啰,五个大汉歪七扭八地横了一地,只留下了刘管事鹤立鸡群地站在原处。

刘管事眼看着这两个黑衣青年眨眼就干掉了自己的手下,吓得是两股战战,颤声道:“你……你们想干嘛?我……我可是方府的人!”他好像唯恐他们不知道方府似的,又补充道,“我们方家可是镇南王妃的娘家!世子爷的母族……哎呦!”

说着,那刘管事发出凄厉的惨叫,萧暗不客气地在他的小腿上踢了一脚,踢得他狼狈地跪倒在地。

那婆子已经快吓傻了,没想到那娇娇弱弱的小娘子竟然是这样一块“铁板”!他们这几人连方府都敢得罪,要么就是傻的,要么后台想必是硬的很!

婆子越想越是惶恐,悄悄地、一步步地后退着……希望没人会发现她的存在。

偏偏下一刻,她就发现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萧影笑吟吟地出现在她跟前,亲切地说道:“婆婆,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我……”那婆子结结巴巴地说道,吓得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萧影耸了耸肩,觉得真是没趣……

突然,他的耳朵动了动,若有所思地朝院子外看了一眼,然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笑嘻嘻地把头转向了南宫玥,抱了抱拳道:“世子妃,不知道这偷偷去报信的老婆子该如何处理?”

闻言,百卉先是眉头一皱,萧影为何报出世子妃的身份,世子爷还没回来呢,万一……等等!她抬眼朝院子口看去。

“世……世子妃?!”那婆子牙齿上下打架,这三个字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这整个南疆能被称为世子妃的就只有那么一个!

镇南王世子妃!

完了,这下全完了!她只是想赚点赏钱而已,怎么就惹到了绝对不能惹的人呢?

婆子想到的,刘管事也想到了,一张方脸上转了好几个颜色,颤声道:“你……你是世子妃?”

刘管事心头直打鼓,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听说世子妃是王都来的郡主,那这王都口音……

他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时,画眉跳了出来,故意用趾高气昂的语气说道:“什么你你你的?世子妃跟前,还敢用‘你'?!”

百卉无奈地看了画眉一眼,心道:看来这些日子,还是戏本子看太多了点!

“世子妃饶命!世子妃饶命!”刘管事对着南宫玥用力地磕着头,没一会儿,额头已经青紫一片。

就在这时,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自院子口响起:“呦!这是怎么回事?这么热闹?”

一时间,院子里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循声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形容昳丽的青年信步走进小小的庭院中,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大汉和一个小厮。

“阿奕!”在看到萧奕的一瞬间,南宫玥便露出灿烂的笑容,迎了上去。

跟着,数道声音同时响起:“见过世子爷!”

世子爷……刘管事真是恨不得晕过去才好,到现在还在发晕发昏的脑子直到此刻才想到既然说着小娘子是世子妃,那昨日和她来投宿的人自然就是世子爷!

世子爷居然来和宇城了!

怎么办?!刘管事心中已经乱成了一团乱麻,手足无措。

而唯恐天下不乱的萧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抱拳把刚才发生的事给说了一遍,萧奕眯眼看向了刘管事,刘管事吓得一个哆嗦,忙又磕了一个头,赔笑道:“世子爷,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小的是方府的管事,刚才不知道世子妃的身份,才多有得罪!还请世子爷、世子妃饶了小的吧!”他还心存一丝侥幸,怎么说方家也是世子爷的母族,世子爷应该不至于跟自己这小人物计较吧?

萧奕嘴角一勾,笑得很是和煦,淡淡道:“许是你今日命不该绝,刚才你若是真的冲撞了世子妃,本世子必然要取你这条狗命!”

这么说,自己是逃过一劫了!刘管事急忙又磕头道:“谢世子爷饶命!谢世子爷饶命!”

萧影眼珠子一转,小声地用大家能听到的声音对萧暗道:“小暗,你有没有觉得他谢错人了?”

可不就是!刚才若非是萧影和萧暗出手阻止了刘管事犯下更大的错误,那刘管事可就别想活生生地跪在此处了。

刘管事一想,便是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又对着萧影和萧暗拱了拱手:“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刘管事如释重负,却听萧奕缓缓地又道:“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今日出言轻慢了世子妃,本世子又该如何罚你呢?”

刘管事心又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跟着就见萧影活动着手关节笑嘻嘻地说道:“世子爷,不如由属下为世子爷……”

那关节活动发出咯嗒声听在刘管事耳里就像是那催命符一样,吓得他脱口而出:“世子爷,是小的嘴贱,小的愿自打嘴巴五十,不,一百以示惩戒!”

刘管事生怕他不答应,连忙抬起手来狠狠地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啪!啪!啪!

他不敢不用足力气,生怕惹恼了世子爷,自己的小命就真得没了,这才不过几巴掌,他的面颊就已经红肿了一大片,口中更是一阵腥甜。萧奕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任由他自个儿抽着,拉着南宫玥的手走进了屋里。

萧奕这一来一回倒也还挺迅速的,只不过神情间并不愉悦,显然矿场的情况就如同打听到的差不多……或者更加糟糕。

南宫玥安慰地拉住了他的手坐了下来,轻轻道:“阿奕,也许还另有隐情,我们先去见过外祖父再说吧。”

“不用了。”萧奕笑了,“我们在等着便是,自有人会去通报方家。臭丫头……”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说道,“我饿了。”

“呀。”南宫玥赶紧站起身来,“你一定还没有用膳吧,我特意给你留了几个包子,要不要尝尝?我去拿……”

南宫玥匆匆地去拿了特意留着的包子,给他端茶倒水,递帕子,好一阵忙活。

萧奕笑吟吟地看着,他虽然不想他的臭丫头太操劳,但又喜欢她为了自己忙得团团转的样子。

等萧奕吃下了两个包子,又喝了几口热水,正想再逗逗南宫玥的时候,朱兴在外面禀报说:“方老爷来了。”

萧奕的唇边扬起一抹冷笑,向着南宫玥说道:“我们出去吧。”

出了屋,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穿着藏青色锦袍的男子正站在院子里,他略有发福,眉眼间与小方氏有几分相似,一看就是方家人。的确,他便是方家长房的老爷方承令。

而刘管事则一脸红肿的跪在他的脚边,显然这巴掌才刚刚抽完。

“阿奕?”

一见到他们出来,他就迎了过来,说道,“你是阿奕吧,我是舅舅啊!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你不记得我了吗?”

若非刚刚才听萧奕说过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便宜舅舅,南宫玥恐怕还真以为他们是失散多年,久别重逢的呢。

萧奕微微颌首,喊了一声,“舅舅。”

见他如此冷淡,方承令干笑了两声,看向南宫玥说道:“这位便是世子妃吧……哎,真是,也是舅舅没有管好下人们,让世子妃受惊了。”

南宫玥福了一礼,仪态端方的问候道:“见过舅舅。”

方承令呵呵笑着,赞道:“世子妃果然知书达理,你与阿奕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虽说明知他是在故意说好话,但听他这么一说,萧奕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方承令见状,微松了一口气,忙道:“阿奕,你是不知道,近来我们和宇城不太太平,总有些人瞧咱们方家不顺眼,前些日子我出门的时候还差点被人给行刺了。说来,还真是惊险的很啊!所以,那些下人们也就谨慎了许多。听闻你们在打探方家的事,便以为又是什么人派来捣乱的。哎,还真是……还好没冲撞了世子妃,不然,我可怎么向你的娘亲交代啊。”

“原来是这样。”萧奕了然地点点头,一副大度的样子,一挥手说道,“既如此那便罢了。这几个人,就烦劳舅舅带回去了。”

方承令赶紧应道:“你放心,舅舅一定会好好罚他们的。”

萧奕不置可否的微微颌首,便道:“舅舅,里面坐。”

三人进了屋里,刚一坐下,方承令就忍不住问道:“阿奕,你这次来和宇城是……”

“我与世子妃回南疆也有一阵子了,当然要带她回来给外祖父和舅舅、舅母敬个茶,见个礼的。”萧奕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昨日才到了和宇城,我便想先带世子妃四处走走瞧瞧,待过两日再来拜访长辈。”

萧奕的话音刚落,就见方承令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阿奕,不瞒你说,你那外祖父……哎。”

萧奕微微一怔,心里涌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来了也好,你外祖父虽然说不出话来了,但他一直都很想念你啊。”

第406章-不妥

口不能言?

这是什么意思?

萧奕瞳孔猛地一缩,沉声问道:“舅舅,外祖父他到底怎么了?”

方承令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道:“阿奕,父亲他老人家在几年前卒中了,到现在还卧床不起……”说着,他又叹了口气,“这些年来,你舅母一直在父亲榻前侍疾,总算病情没有再恶化下去,可是父亲到现在还说不出话来。哎,晃眼就这么些年了,你长大了,父亲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是欣慰,说不定对他的病情也大有益处……”

萧奕问道:“什么时候的是?”

“那会儿你祖父刚去世没多久。”

自从祖父过世后,外祖父就再也没来看过他,他以为外祖父早已经不要他这个外孙了,没想到……

萧奕皱紧眉头,说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方承令又是一阵叹息,说道:“父亲他老人家刚刚卒中的时候,我便去信告诉你父王和母亲了,想必你那个时候年纪还小,又在守你祖父的热孝,他们也没同你多说。再后来,哎,你小时候也太顽劣,成天惹你父王生气,你父王每次过来探望都说你太顽劣了,不敢带你过来,怕你惹得你外祖父不快,影响了他的病情。再后来,你便去了王都,这千里迢迢的……哎。”

方承令声声叹息,说得情真意切,却没有发现,萧奕已经面沉如水。

这话乍一听起来倒也是句句有理,可是,他的娘亲是外祖父唯一的女儿,他是外祖父唯一的外孙,外祖父病重至此,十几年来都没有人告诉他半句,这真得合理吗?

南宫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萧奕冲她勉强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他掩去了眼中的戾气,向着方承令说道:“那就请舅舅带我和世子妃去探望外祖父。”

“那是自然。”方承令连忙应了,伸手作请状,“阿奕,车马在客栈外已经备好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一行人匆匆地赶往方府,那刘管事红肿着一张脸,一脸狼狈地跟在方承令身后,只能暗自庆幸主子来得及时,否则就不是去掉半条命,而是自己这条命就没了!

一炷香后,一行车马便来到了方府。

方府就在北正大街上,方家乃是在南疆拥有三百多年历史的大族,其府邸经过世代的修缮,渐渐地把原本周边别家的院子也圈进了府中,如今占地至少有九十亩左右,是这和宇城最大的府邸了。

镇南王世子大驾光临,这方府自然是大开了三扇七七四十九个铜钉的朱漆大门,迎贵客入府。

方承令亲自领着萧奕夫妇去了东北角的安宁居,路上解释道:“阿奕,自打你外祖母过世后,你外祖父就一直深居简出,非要搬到这个安宁居来,说是这里清净。我也拿你外祖父没办法,只好由着他了……”

说话间,安宁居已经出现在前方。

沿着一条蜿蜒的鹅卵石小径,便进了安宁居,只见那小小的庭院中种了不少垂柳,绿意浓浓,微风拂起,垂柳依依,显得幽静而安详。

但与一路走来,富贵奢华的方府相比,却显得格格不入。

萧奕和南宫玥随着方承令穿过庭院,走入一间幽暗的屋子,丫鬟一挑开帘子,一股浓浓的药香就扑面而来。

只见一个三十多岁、身穿柳绿色云纹团花褙子的妇人正坐在榻边的一把小杌子上,那垂着簇新的宝蓝色帐子的床榻上,躺着一个瘦得不成人形的老者,一头银白色的头发,脸颊已经瘦得凹了进去,眼神呆滞,整个人看来没有一点精气神。

便是萧奕不懂医术,也能看出这个老者,他的外祖父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不知道何时会离开人世……

看着床榻上这个与他记忆中迥然不同的老者,萧奕眸中浮现浓浓的悲伤。

祖父刚去世,外祖父就病,一病十几年……这是巧合,还是……

这时,一只柔软无骨的手拉住了他,一股暖意顺着手掌涌到了他的心间,让萧奕烦躁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这是,坐在榻边的妇人小心翼翼地喂方老太爷喝下了最后一口汤药,然后把手中空药碗交给了身旁的丫鬟,拿出一方帕子仔细地替方老太爷擦去了留在嘴边的药渍。

“夫人……”另一个丫鬟附耳在妇人身旁压低声音说了几句,那妇人便站起身来,只见她鹅蛋脸,一头乌黑的头发梳成了圆髻,头上只戴了一个赤金观音分心,看着很是慈眉善目。

“这便是世子和世子妃吧。”妇人热情地笑道,她一脸欣慰地看着萧奕叹了口气,“世子真是长大了,和大姑奶奶模样像极了……哎,可怜大姑奶奶福薄。瞧我,说这个干吗?”

方承令在一旁介绍道:“这是你们的舅母。”

“见过舅母。”

萧奕和南宫玥状作若无其事地给方夫人见礼,那方夫人忙摘下手腕上那翡翠镯子,“你们来得急,我都没来得及准备。这个镯子配世子妃的肤色最称了,还望世子妃别嫌弃。”她说着,就亲手把镯子戴到了南宫玥的手腕上。

那镯子碧绿清透,水头和润度都是上品。南宫玥不动声色,笑了笑,屈膝谢过。

方夫人拉着南宫玥的手好一阵夸后,若是寻常的小媳妇被她这么一夸,恐怕要面红耳赤了,南宫玥却是一脸恬淡,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让人挑不出半点错,也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

方夫人很是能说,但好歹也记得他们的来意,总算是放开了南宫玥的手,说道:“世子,世子妃,快来拜见你们外祖父吧。虽然父亲如今说不得话,但是世子,他看到你如今成家立业,娶的还是皇上御封的郡主,想必一定很高兴。”

“是啊是啊。”方承令在后方连声附和。

南宫玥含笑的目光在丫鬟手中的空碗上停顿了一下,然后一脸钦佩地道:“舅母如此孝顺,在外祖父榻前侍疾数年,实在是女子中的典范,让我佩服不已。”说着,便郑重其事地向她屈了屈膝。

“世子妃谬赞了。”方夫人连忙贤惠的说道,“这本就是为人儿媳应该做的……”

南宫玥注意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微微垂眸。

一番寒暄后,萧奕和南宫玥便在方夫人的指引下,来到了方老太爷病榻前,走近看,病榻上的方老太爷的状况看来更为触目惊心,整个人仿佛是皮包骨头一般,头发都有些稀疏,黯淡无光……

萧奕目不转睛的看着,许多都没有动。

站在一侧的方承令夫妇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听方承令说道:“阿奕啊……你也别难过了,你外祖父从小就最疼你了,若是看到你难过也一定会很不好受的。哎。”

萧奕没有说话。

南宫玥柔声道:“阿奕,我们一起给外祖父磕个头吧。”

萧奕点了点头,方夫人忙命婆子去来了两个蒲团,萧奕和南宫玥恭恭敬敬地跪下,在床边给方老太爷磕了头。

萧奕扶着南宫玥站了起来。

这时,一个清秀的小丫鬟端着一碗温水走了进来,福身道,“夫人,老太爷该喝水了。”

萧奕抢先一步接过了碗,说道:“我来喂吧。”

方夫人看了方老爷一眼,这才笑着说道:“世子真是孝顺啊,随后便退到了一边。”

萧奕坐到了方老太爷的床前,试了一下水温,便笨拙地用小银勺把温水一点一点的喂到了他的口中。他实在没有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一口水根本喂不下几滴,就会顺着方老太爷的唇角流下来,但萧奕还是在一勺一勺缓缓的喂着。

南宫玥取出帕子,垫在了方老太爷的面颊下,让流下的清水不至于弄湿床铺。

但南宫玥并没有接手自己来,她知道,唯有这样,才能让萧奕的心里好受些。

终于,一碗温水喂下,一旁的小丫鬟上前接过了碗,萧奕这才站了起来。

方承令在一旁欣慰地说道:“阿奕,你这般孝顺,父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外祖父病了这么多年,我都没能在床边侍疾,实在不孝。”萧奕一脸的忧伤,叹息道,“还望舅舅允我们在这里住上几日,也让我能为外祖父做些什么表表孝心。”

方承令的脸色僵了一瞬,立刻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萧奕的肩膀,道:“阿奕,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尽管住下,想住多久住多久,舅舅只怕是你父王舍不得你。”说着,他豪爽地笑了,看来甥舅俩亲热无间。

萧奕掩过了眼中的锋芒,感激地说道:“那就多谢舅舅了。”

方承令笑着说道:“咱们甥舅俩多年不见,也该好好亲近一番。”

说了几句后,方夫人亲自领着两人去了客院,那客院其实不大,与碧霄堂自然是不能比的,但是比起外头的客栈还是好多了,各种物件,一应俱全,又贴心地给他们安排了六个丫鬟和四个粗使婆子伺候。

“世子妃,”方夫人慈祥地柔声道,“我这里与你们王府自然是比的,这些天怕是要委屈世子妃了。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世子妃尽管与舅母说。都是自家人,世子妃可千万别与我这舅母客气。”

“多谢舅母。”南宫玥温顺有礼地福了福,

一旁的萧奕则跟着说道:“舅母放心,外甥一定不会与舅母客气的!”

方夫人又好声叮嘱了几句,便告辞了。

画眉亲自送走了方夫人,百卉看了看四周后,压低声音道:“世子妃,奴婢去屋外守着。”言下之意是不会让外人接近,让萧奕和南宫玥尽管说话。

南宫玥向百卉点点头,让她去了。

方才在安宁居的时候,萧奕便想让南宫玥给外祖父诊个脉,瞧瞧到底病得如何,没想南宫玥冲他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萧奕当时便了然了,只是一直按耐着,一直到了这个时候,才迫不及待地问道:“臭丫头,你发现了什么?”

“阿奕!”南宫玥拉住了他的手。

萧奕虽然已经有所预感,但此时他依然觉得自己的心一阵痛,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外祖父的病是另有隐情?”

南宫玥直言道:“阿奕,方夫人刚才给外祖父喝的那碗药,气味上有些不妥……”

南宫玥当时没有直说,是担心会打草惊蛇。

“阿奕,你能不能帮我弄些药渣回来。”

萧奕沉默了一会儿,“我今晚就去一趟安宁居……”

南宫玥一霎不霎地看着他,说道:“阿奕,你别急。我们既然已经来了,那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外祖父再受委屈。”

第407章-蚀心(一更)

这一晚,待到月上柳梢头,萧奕悄悄地从屋子后的窗户跳了出去,然后轻盈地借着窗外的一棵老榕树跳上了屋顶,飞檐走壁,转瞬就不见人影……

不过一盏茶功夫,萧奕就又悄无声息地从那个窗子又跳回了屋中,画眉有些紧张地透过窗子,往后院张望了一下,确信没人看到,这才松了一口气关上了窗户,心道:跟着世子爷还真是刺激啊!自己还是要跟百卉姐姐学习才是,从容不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画眉一脸崇拜地看着百卉。

南宫玥挥手让丫鬟们出去守着,随后询问的看向了萧奕。

萧奕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纸包,打开纸包后递给了南宫玥。

南宫玥拿出一个银色的小勺,将那些药渣先拨开随意地看了看,然后又挑了些许药渣,放在鼻下闻了闻,眉头微微蹙起。

萧奕凝神望着她,虽然心中焦急万分,也没有出声打扰。

“阿奕。”终于,南宫玥开口了,断然道,“祖父喝的那碗药确实有问题,这药里应该添了蚀心草。”

萧奕声音微颤地问道:“是毒药吗?”

“准确的来说不是毒药。”南宫玥平静地解释道,“它虽然带有一点毒性,但少剂量的服用对人没有影响,许多大夫也会在药中加上半钱来治疗头痛顽疾。但是,它绝不能大剂量服用,一旦一次服用的剂量超过五钱,就会让人病倒,并产生好似卒中一样的症状,一开始只是卧床不起,口齿不清,但若继续服用,渐渐的,就会越来越严重,口不能言,腿不能行,思维迟钝。因为症状和卒中有些相似,就连脉象也像,普通的大夫是瞧不出究竟的。”

便是萧奕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面色大变,心中怒意滔天。

外祖父不是卒中,而是中了毒,那么下毒的人是谁毫无疑问。

这方承令夫妇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谋害嗣父!

萧奕的拳头死死地攥在了一起,一股凌厉的杀气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

十几年了。

他竟然一无所知的,任由外祖父被折磨了十几年了

他实在太不孝了!

南宫玥拉起了他的手,慢慢把他拳头分开,握在了掌中。

方老太爷最初病倒的时候,萧奕也不过才五、六岁的年纪,若是有人有心瞒着,他也不可能会知道真相。那之后,他更是被小方氏刻意的捧杀养歪,直到去王都为质六年。

南宫玥终于明白,为何萧奕前世落到如此地步,他的母家却从来不闻不问。

“阿奕……”

南宫玥双臂环住了他,柔声道:“你别气着自己了。你还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的……”

南宫玥话音刚落,就被他猛地抱在了怀里,感觉萧奕把头枕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南宫玥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就听他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一丝微不可觉的哽咽,“……臭丫头,你真好。”

若不是有她陪伴。

若不是有她的温言细语。

若不是有她懂他、爱他。

这一生,若不是有她,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活成什么样。

过了许久,萧奕才抬起头来,神色已经一如往常,眼神中的戾气与杀机也悄然散去。

“臭丫头……”萧奕的声音带略带着一丝涩意,说道,“外祖父……还能救吗?”

南宫玥看着他的眼睛,信心十足地说道:“能。”

拼尽一生医术,她也一定要把外祖父救回来,否则萧奕这一生都会难以释怀。

“嗯。”

萧奕往她粉嫩嫩的脸颊上蹭了蹭,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说道:“……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阿奕,你打算怎么办?”南宫玥拉着他,温言细语地说道,“方老爷从名分上来说是祖父的嗣子,也是这方家长房的继承人,而你不过是一个久未往来的外孙。再者,无论是从外祖父的脉象,还是从症状上,都是与卒中极为相似,你又如何让外人相信,外祖父是被嗣子所害,而不是你这个十几年未曾出现过的外孙故意想要陷害方老爷呢?……更何况,这里是和宇城。无论如何,外祖父的医治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可以日后再说。”

和宇城虽属南疆,但长年以来都是方家的地盘,而方家更是南疆四大家族之一,在南疆扎根已有三百年,其底蕴可不是才不过来了区区二十多年的镇南王府能够相提并论的。

他们这次出来没有带多少人,萧奕倒是不惧什么,怕就怕一旦闹开,方承令他们干脆鱼死网破,万一伤了外祖父就不好了。

萧奕沉默着,点了点头,说道:“我听你的。”

外祖父的医治是最重要的,在此之前,就算与他们虚以委蛇又如何?

要报仇,有的是时间!

而且,萧奕还有一事想不通,这十几年来,他们若是想要害死外祖父其实有的是机会,可偏偏却没有这么做……萧奕可不会觉得这是出于善心,想来必有原因!

“臭丫头,其实我对真得已经不太记得外祖父了……”萧奕抱着她,轻轻地说道,“好像有一次,祖父叫我练武,但我偷懒,装病不肯去,后来被祖父打了一顿。那日外祖父正好来看我,他抱着我,哄了好久,还许了我一把锏,说是要用矿山上新发现的黑铁帮我去打……只是黑铁很是稀少,还得再攒攒才够……我开心了好久,可是到最后都没能拿到那把锏。”

萧奕絮絮叨叨的回忆着,一开始他的记忆还有些模糊,但是渐渐的,他想起了一件又一件的往事……

那个已经淡忘的老者也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南宫玥一直陪着他,整整一夜。

直到次日清晨。

南宫玥和萧奕用了早膳后,就一同去了正院求见方承令夫妇,除了他们两位,正堂中还坐两个少年和一个少女。

两个少年,年纪大点的十五六岁,着一身蓝色锦袍,容貌与方承令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身形清瘦,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倨傲;而年纪小点的约莫才十一二岁,神色间有些畏缩。

而那少女约莫十三四岁,着一身金黄对襟立领缕金百蝶穿花褙子,容貌也是似父,因而看着只能算是清秀,只是一身肌肤还算白皙。

萧奕压抑着心头的怒火与方承令夫妇互相见了礼,方承令含笑道:“阿奕,昨日你两个表弟去了书院读书,回来时天色也不早了。我想着你和世子妃想必也劳累了,就不让他们来叨扰你们了。反正今日再认亲也不迟。”

跟着,方承令便分别介绍了他的儿女,十六岁的那个是他的嫡长子,名叫方世宇;十二岁的那个是他的庶次子,名叫方世轩;而那十三岁的姑娘是他的嫡长女方雨兰。

几个同辈人互相见了礼,方承令捋了捋胡须,又道:“阿奕,你和世子妃初来和宇城,今日不如让你两个表弟带你们在和宇城四处走走,你觉得如何?”

“多谢舅舅和表弟一番好意。”萧奕拱了拱手道,面露忧色地说道,“只是外祖父的病情让我很是担忧……”说着,萧奕看向了南宫玥。

南宫玥上前半步,福了福道:“舅舅,舅母,其实我母亲的母家乃是杏林世家,我从小也跟着我林家外祖父、舅舅学过一些医术。虽然不敢说尽得真传,但也是学了五六分的,所以请恕我斗胆,想为外祖父医治一下,不知道舅舅可否答应?”

方承令和方夫人脸上都掩不住的讶色,没想到南宫玥会提出如此的要求。夫妇俩互看了一眼,眼中浮现一抹异芒,一闪而逝……

方承令夫妇还没说话,却听方雨兰尖声道:“奕表兄,表嫂,祖父缠绵病榻已经十几年了,父亲母亲为此请遍了城中的名医,祖父也不见好转。这么多年来,多亏了母亲细心照顾,祖父的病情才算勉强稳定了一些……”

方雨兰的眼神和语气中透着一丝敌意,她自觉父亲虽然是嗣子,但是双亲多年来对祖父尽心尽力,而眼前这个记忆中从不曾来看望过祖父的世子表兄才刚来,就指指点点,仿佛在埋怨双亲没照顾好祖父,是何道理!

“兰姐儿,”方夫人心中觉得女儿这话说得恰到好处,但是表面上只能用略带斥责的语气为萧奕说话,“你奕表兄和表嫂也是一片孝心。”

方雨兰小嘴微嘟,冷哼了一声,明明还是心有不满,却是没有回嘴。

方夫人歉然地对着萧奕和南宫玥一笑,道:“世子,世子妃,你们别怪你们兰表妹,她自小被我和你舅舅宠坏了。不过,我们这么多年来,确实为了父亲请遍了城中名医,也用了不少名贵的药材,可是都没见太大的成效。”

说着,她迟疑地看了南宫玥一眼,道:“虽然说世子妃家学渊源,但是……世子妃应该还未及笄吧?”她虽然没有直说,可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这城中名医是多年的老大夫都束手无策,南宫玥不过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又能有什么办法!

一旁的方雨兰闻言,眉眼一动,心道:是啊!这医术又非是学问,有的人天纵奇才,十二岁就可中状元探花,医术可非纸上谈兵,就算这个表嫂能背下所有的医书,难道她就会看病吗?会开方子吗?

方雨兰讽刺地嘴角微勾,突然又出声道:“母亲,既然表嫂一片孝心,那您就让她试试吧?免得表哥表嫂以为我们在蓄意推诿,心中有鬼呢!”

方夫人面色一僵,而方承令几乎是想打女儿一巴掌,被女儿这么一说,他们要是再找借口,那岂不是就真的是心中有鬼!

方世宇见气氛尴尬,微微一笑,打圆场道:“父亲,母亲,表嫂既然学医,祖父又生病,无论表嫂能否治好祖父,总该勉力一试,就如同我读书,总不能因为我学问还不够,就不做文章了吧?”

方世宇这个比喻很是巧妙,他显然比方雨兰会说话多了,几句话就让方承令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是啊,这个世子妃年纪还这般小,平日里琴棋书画且学不及,就算是稍稍涉猎医术,又能学出什么花样来!她恐怕是想在世子萧奕面前表现一下孝心吧?若是自己再推诿下去,反而惹人疑窦!

方承令笑了,点头道:“阿奕,世子妃,倒是你舅母想岔了。世子妃既然通医术,是该给父亲看看,就算是治不好,没准也能有什么见解,可以让父亲好受些……”

第408章-医治(二更)

方承令叹了口气,一副为老父感到忧心的模样。

看他那幅惺惺作态的模样,萧奕自是恨不得将他夫妇二人千刀万剐,可是为了外祖父,他还需忍耐才是。

方雨兰嘴角翘得高高,故作钦佩地起身福了福道:“那待会可要让妹妹好好见识一下表嫂的医术!”

谁知道南宫玥却是歉然道:“抱歉,兰表妹,我这身医术承自我外祖林家,林家的医术本来是传子不传女,林家外祖父是破例传授于我,因此我平日里给人医治时,是不可让外人瞧的。”

治病还不让外人瞧?!方雨兰心中不屑,只觉得这个表嫂真是装模作样!

方夫人悄悄瞪了女儿一眼,意思是,就你话多!今日若非女儿话多,也能想法子糊弄过去,不至于多这一茬。

接下来,这一屋子的人便都移步了安宁居。

平日里冷清清的安宁居一下子变得热闹拥挤了起来,萧奕和南宫玥带着百卉、画眉进屋去给方老太爷医治。

至于这方家的一大家子则都坐在柳树下候着。

这时已经近巳时,缕缕阳光透过柳树枝叶间的缝隙投射在青石板地面上、众人的脸上、身上,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