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总算稍稍舒展眉头,在心里对自己说,没错,只要请来林老神医,小五的病一定会好的。

可是阿昕他们才出发六日,南疆路途遥远,只希望小五能平安撑过这段时日……

在皇帝的殷殷期盼中,距离王都数百里外的官道上,南宫昕一行车队数十人正浩浩荡荡地奔驰着。

傅大夫人此行是为了去南疆为傅云鹤提亲的,自然是慎重地备好了提亲用的聘礼,足足十辆青篷马车鱼贯地跟在一辆黑漆平顶马车后。马车前后,除了随行的一众傅府护卫,就是策马奔驰在旁的南宫昕和傅云雁。

傅云雁穿了一身靛蓝色的男装,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高高的马尾,策马奔腾时,乌发在风中甩动着,看来比她身旁一派温文儒雅的南宫昕还要英气勃发。

坐在黑漆平顶马车里的傅大夫人不知道第几次地挑开窗帘,蹙眉看着傅云雁,心里不知道是该愁,还是庆幸:六娘都出嫁为人妇了,却还是跟以前这般肆意妄为,这也亏得亲家和阿昕的性子好……不过,六娘可以这样任性,也就代表她确实是嫁对了人。

想着,傅大夫人的嘴角微勾,现在只要六娘能早日怀上一个孩子,也就圆满了。

“阿——嚏!”

傅云雁忽然打了个喷嚏,南宫昕立刻紧张地加快马速与她并行,道:“六娘,你可是着凉了?”

傅云雁不以为意地揉了揉鼻子道:“我没事,也不知道什么人在叨念我……难道是阿玥?!”说着,她乌黑的眸子闪闪发亮,“阿玥要是看到我们去了骆越城,肯定很欢喜的!”

虽然傅云雁说自己没事,但是南宫昕还是有些担忧,他抬眼朝前方看去,指着数百丈外的一片山谷,道:“六娘,我记得穿过前面这片峡谷再走几里路,就是礼景城了吧?不如去那里的驿站休息一晚,明早再赶路吧。;”

傅云雁含笑地瞥了南宫昕一眼,心里甜滋滋的。她放缓马速,来到傅大夫人的马车旁与她说了。

这都在马车里颠簸了六天了,虽然不是日夜赶路,但傅大夫人早就是浑身酸痛,一听傅云雁这么一提,就忙不迭地应了。

踏踏踏……

凌乱的马蹄声混杂着阵阵车轱辘声一路继续往前,不一会儿就到了山谷前。那山谷两边是几座连绵的山脉,山上光秃秃的,不止是没一棵树,连杂草也没长几根,一眼看去都是灰蒙蒙的山石,死气沉沉。

在南宫昕的一声令下,车队放缓了车速,沿着只够两辆马车并行的羊肠小道前行。

马蹄声在山谷中回荡不绝,显得更为响亮清脆了……

山谷不长,约莫也就是三五百丈远,很快,他们就看到出口出现在前方。

傅大夫人的贴身丫鬟挑帘朝外头看了一眼,对着掩不住疲倦的主子道:“夫人,快出山谷了,待会……”

她话音未落,“咯嗒”一声,马车骤然间停了下来,马车里傅大夫人因为猝不及防,身子往前踉跄了一下,丫鬟眼明手快地扶住了主子,质问车夫道:“毛大仁,怎么回事?”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丫鬟觉得不太对劲,再次挑帘,却是俏脸一白,只见前方山谷的出口,一群骑着高头大马、满脸黑肉的匪徒拦住他们的去路,看他们一个个都是一手牵马绳,一手拿着大刀,显然都是来者不善。

果然,下一瞬,就见为首的一个虬髯胡策马上前一步,大声吆喝道:“此……”

他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一个清脆的女音接口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说着,傅云雁已经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转头对南宫昕道:“阿昕,我每次看戏,都觉得这几句有趣极了,早就想试一试了。”

傅云雁从腰间抽出了她的长鞭,长长的鞭尾骤然往地上一甩,“啪”的一声,锐气四射。

南宫昕亦是面色一凝,扬声道:“大家都小心,保护好母亲!”

后方的众护卫应和了一声,朝最前面的黑漆平顶马车靠拢。

见傅云雁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那虬髯胡的面色难看极了,嘴里露出不屑的冷笑:“你们以为你们逃得了吗?”

话语间,车队的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这狭窄的山谷中,马蹄声仿佛是在耳边回荡。

后方的一个护卫紧张地大叫起来:“姑爷,后面又来了近一百名匪徒。”

这前后的匪徒加起来至少有一百五十名,而车队里的护卫统共也才三十余人,谁优谁劣,一目了然。

闻言,虬髯胡得意地笑了,举起手中的钢刀,高呼道:“给老子把他们都给灭了,不许留一个活口!这里的金银财宝就都是我们的了!”

“是,老大!”

前后的匪徒齐声应道,响声如雷,看来杀气腾腾。

就在这时,傅云雁又往地上连甩了两鞭,下一瞬,几道破空声响起,“嗖嗖嗖……”数十道羽箭从山谷两边的山上疾射而来,一下子射中好几匹高头大马,马儿发出洪亮而痛苦的嘶鸣声,然后或轰然倒地,或失控癫狂……

那虬髯胡傻眼了,抬眼望去,只见两边光秃秃的山上不知何时多了近百名弓箭手,手中寒光闪闪的箭头都已经对准了他们。

糟糕!他们中埋伏了!

虬髯胡好像被当头倒了一桶凉水似的,心凉无比。他身后的一个跟班急忙问道:“老大,是不是撤……”

虬髯胡咬了咬牙,朗声道:“小的们,给老子拿下那个公子哥和马车里的人,看他们还敢不敢动手!”

竟然还想以母亲和阿昕为人质?!傅云雁整张脸瞬间冷了下来,两指成环放到口中,发出一阵清脆的口哨声。

下一瞬,车队里再次有了异动,一个个全副武装的精兵从后面的十辆马车里跳下来,训练有素地把整个车队包围起来,每个都是威猛精干,如同一把把出鞘的宝剑,与傅府的护卫气质迥然不同,这些精兵都是咏阳大长公主麾下亲兵……

这一干精兵一出手,便是雷厉风行地朝这帮匪徒蜂拥过去,那帮匪徒看着对方杀气凛然的样子,心里发虚,但是在那个虬髯胡老大的号召下,还是一个个高喊着,义无反顾地朝南宫昕一行人冲了过去,挥刀直下。

“咣!铛!锵!”

刀与刀激烈地碰撞在一起,不时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火花四溅,与各种喊杀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

两方人马缠斗在一起,这些精兵果然不愧为咏阳麾下精英,一个个都是身经百战,有以一敌五之能,与山谷上潜伏的弓箭手相互配合,那些意图往山谷外逃逸的匪徒被一支支利箭直穿胸口……

不一会儿,那一百多名的匪徒有大半都成了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的尸体,只剩下三四十人还在负隅顽抗。

傅云雁一甩长鞭,鞭子就如灵巧的蛇一般缠上一个大汉的腰际,她用力一拉,那人就被她从马上扯了下来,惨叫着摔到了地上。

他的马匹受到惊吓,发出激烈的嘶鸣声,两只前蹄高抬,失控地将主人踩在了马蹄之下。

在一片势如破竹的攻势中,剩余匪徒再无还手之力,最后,共计一百四十余人身亡,只留下十五条活口被那队精兵日夜兼程地押回了王都。

三日后,一个身穿戎装、留着短须的中年人在公主府的正厅中见到了咏阳。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禀明后,然后双手将一柄长刀呈上,恭敬地说道:“殿下,这是末将等在那些‘匪徒’身上找到的武器。”

一个青衣丫鬟赶忙把那柄长刀交到咏阳的手中,咏阳面容严肃地将那刀柄转了一圈,目光定在刀柄上一个圆形刻记上,中间是一个“礼”字。

中年人在下方恭声道:“殿下,这应该是礼景卫的印记。”

根据大裕编制,五千六百人为卫,卫所最高为正三品的指挥使,其次是从三品的指挥同知,这礼景卫都出动了一百五十多人,若说其指挥使和指挥同知一点不知情,谁信呢?!

咏阳面寒如霜,起身道:“来人,我要进宫。”

一炷香后,一辆朱轮车自公主府驶出往皇宫而去。

一个消息也随之传遍了整个朝野——

咏阳大长公主府去南疆提亲的车队遭到了伏击!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咏阳在御书房中与皇帝密谈了许久,紧接着,就是一道圣旨,命京卫指挥使郑远率一千护军营去礼景卫所传旨,将包括卫指挥使、卫同知在内的一干人等全数押解至王都。

而从御书房走出来的咏阳,则默默地抬眼望向皇城的西南角,那是原来的二皇子,如今的顺郡王韩凌观的府邸。

自从那日,那个与文毓容貌相似的死士取代了真正的文毓以后,他同样的以文毓的身份继续与顺郡王往来。

不过,“文毓”在顺郡王系的地位显然不高,透回来的消息大多没有什么价值,直到几日前,顺郡王向“文毓”打听傅府将去南疆为鹤哥儿提亲一事,并问明了此行的详细路线。

当即,咏阳就猜到顺郡王这是打算要偷袭。

顺郡王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若是这出偷袭成功,不但可以让小五从此失了南宫家的助力,还能阻止林老神医来王都给小五看病。

于是咏阳将计就计……

只可惜,这次的伏击,顺郡王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不过,顺郡王怕是付出了不少代价才得了礼景卫指挥使的效忠,武将可不似文臣那般容易说动,更何况是有兵权在手的武将,礼景卫一失,怕是足以斩掉韩凌观的一条臂膀!

想着,咏阳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这就当作他胆敢以文毓来利用自己的一点点利息吧!

哎!皇帝的几个皇子,也就小五能担得起大事,若是这江山落到其他几人的手里,她真不敢想象,会弄成什么样子。

咏阳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活到这把年纪,经历过最低谷、也经历过最风光的时刻,照道理说,该什么都看透了。可是此刻,她却不得不为大裕的未来感到担忧……

正如咏阳所料的,此刻的顺郡王韩凌观确实已经乱了方寸,烦躁地在书房里来回走动。

尽管他打听不到咏阳姑祖母在书房里与父皇谈了什么,可这次行动的失败却是无庸置疑的。

不知道咏阳姑祖母有没有发现礼景卫与此事有关,亦或是会不会查到其中有自己的手笔……

不,这件事他安排的很妥当,那一带本就有过盗匪横行之事,不过是傅府运气不好,恰好遇上罢了,不会被发现的。

韩凌观不住地这么安慰着自己,直到……

“王爷,管先生求见。”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书房里的韩凌观惊了一下,他定了定神,走到书案后坐下,才道:“请管先生进来。”

幕僚管路遥进了书房,见礼后,坐在了下首的圈椅上,作揖道:“王爷,方才从恭郡王府传来消息,恭郡王妃崔氏暴毙。”

韩凌观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什么?!”

前几日他确实听闻过恭郡王妃因为庶子夭折,一时悲痛交加,卧病在床。不过,区区一个女人,他根本不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才过了三日,竟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消息可属实?”韩凌观确认道。

管路遥肯定地说道:“属实。”

韩凌观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说道:“本王这三皇弟还是一贯的心狠手辣。”

“王爷。”管路遥提醒道,“如今‘恭郡王妃’虚位以待,依属下之见,恭郡王恐怕会赶在热孝时续弦。”

除非赶在热孝大婚续弦,否则依礼制夫需为妻守孝一年。对于恭郡王而言,这郡王妃的位置可是一个不错的筹码,空悬一年实在不值。

韩凌观也想到了这一点,略带讽刺地说道:“不知我那三皇弟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管路遥答道:“在恭郡王妃暴毙前,恭郡王就与三千营的陈指挥使多有往来,据属下所知,陈指挥使家中正有一位姑娘待字闺中。”

“三皇弟这是想争兵权了?哼,这真是好大的盘算。”

韩凌观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镇纸,随手又扔回到书案上,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咚!”。

对于皇室而言,联姻素来是谋夺助力的最好方法,以一个郡王妃之位作为交换,陈指挥使只怕是会动心的。

三千营若是落在了三皇弟的手里,对自己可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些年来,自己谋划再三。

天坛求雨事后,若非南宫昕送上那什么保命丸,五皇弟早就没了。不过,所幸,他还是借着这件事扳倒了大皇兄,也不算太亏。

如今五皇弟宫中日日有太医守着,显然情况很是不妙,只要林净尘不来,就算五皇弟成了太子,也活不了多久。退一步来说,就算五皇弟好命活了下来,少了南宫家士林一脉的支持,根本难以坐稳太子之位!

偏偏行动失败了!

原本他计划得好好的,傅大夫人和南宫昕必死,但傅云雁可以让她活着,再故意留下一些证据,把整件事推到三皇弟的身上。

傅云雁为报母亲和夫婿之仇,必然不会放过三皇弟,再加上咏阳大公主府的助力,一切简直水到渠成。

而且,他还掌握了一个决定性的证据——三皇弟和奎琅暗中有所往来。

这个证据一出,再加上前事,不愁父皇不痛下决心,除掉三皇弟!

偏偏……

竟然失败了!

韩凌观越想越烦躁,而就在这时,一个脚步由远及近匆匆而来,停在了书房门前。

书房的门被叩响,是平阳侯求见。

平阳侯大步走近书房,待门一关,就迫不及待地说道:“王爷,本侯刚得到消息,皇上命护军营往礼景卫所去了!”

韩凌观一惊,猛地站了起来,脸色一片煞白。

怎么可能?!

父皇,不,咏阳姑母怎么知道与礼景卫有关?

他费尽心思才得了礼景卫指挥使的效忠,若是礼景卫有失,简直是要生生地挖下他一大块血肉。

韩凌观的胸口一阵闷痛,眼前一片漆黑,恍惚间,耳边传来焦急地叫喊声:“……王爷,王爷……快传良医……”

第649章 胜券

“世子妃,信已经送出去了。”

百卉挑帘进了小书房,然后走到南宫玥跟前恭声禀道。

南宫玥正慵懒随意地坐在窗户边,膝盖上蹲在一只胖乎乎的白猫,她一手在白猫的背上轻轻抚摸着,另一手漫不经心地翻着放在案几上的一个蓝皮册子。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嘴角微勾,露出一丝期待。

在对账那日后,她就吩咐百卉伪造了一枚小方氏的私印,又写了两封信,盖上私印。

今日一早,这两封信就分别送去给了萧三太爷和萧六太爷,信里让他们催促一下分产的事。

等两位老人家收了信以后,一定会有所作为的。

南宫玥眸中闪现狡黠的光芒。

百卉又退下了,而南宫玥则继续翻着那本册子,看到兴处时,右手摸猫的动作就缓了下来。

“喵呜——”

猫小白发出不满的叫声,在她膝盖上站起身来,仿佛在斥责她怎么可以这么不专心!

南宫玥赶忙转移目光,温柔地在它的下巴搔动着,没一会儿,小白就舒服得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闭上了一对漂亮的鸳鸯眼,又懒洋洋地趴了下去。

画眉好奇地凑了过来,笑吟吟地问道:“世子妃,这‘满堂春’写的戏本子这么有趣吗?”

满堂春是骆越城中一家有名的戏班,程家班是文武戏都唱得好,而这满堂春就是专精于文戏,在城中也颇受不少女眷的喜欢。

这个戏本子就是一大早满堂春特意递进碧霄堂的,说是写了一个新的戏本子,想给世子妃过目。

南宫玥正闲着,就随便拿来看看,没想到这本子写得还真是“有趣”。

她挑眉看了画眉一眼,把那戏本子往画眉那边推了推,示意她拿去看吧。

猫小白立刻警觉地睁开了眼,南宫玥再不敢分心,乖乖地替它顺起毛来。

画眉从善如流地拿过戏本子看了起来,心里有些忍俊不禁,估计世子爷也得不到世子妃这般礼遇吧。

一旁的莺儿也有些好奇,凑过来和画眉一起看,两个丫鬟一不小心就看得入神,但是表情却越来越奇怪,要笑不笑的。

好一会儿,画眉忍不住抬起头来道:“世子妃,这戏本子写得也太……太……”她一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本来闭目眼神的猫小白猛然睁开眼,不耐地瞪了画眉一眼,蹲了起来,然后猛地一蹬腿,先跳到了案几上,然后往窗口一跃而下,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大摇大摆地走了。

屋子里静了一静,跟着画眉和莺儿都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白猫,还是这戏本子。

莺儿询问道:“世子妃,奴婢是不是去回了满堂春?”

满堂春这戏本子一看就是为了巴结讨好世子妃,才特意送来的,里头说的是一位少年将军和其结发妻子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与大裕有名的苦情戏《寒窑记》有几分相似,说的是一个世家之女,被皇帝赐婚与一位少年将军成婚,婚后就离开王都这繁华之地,与少年将军一起镇守边疆,新婚不到一年,敌军忽然来犯边境,少年将军就带兵出征,留下将军夫人在府中,被将军的继母为难。

将军夫人隐忍大度,将军在前方打仗,将军夫人就在后方抚民,还用自己的嫁妆安置、救助那些因为战乱而无家可归的流民……

可是那继母甚是恶毒,使尽各种阴毒、见不得光的手段,一方面在府中对将军夫人各种磋磨,另一方面又在外散布将军夫人不孝的传闻,还联合族里的族老们试图在将军不在的时候以不孝罪休妻。

幸而,就在那关键时刻,少年将军终于凯旋归来,惩治了那恶毒的继母,少年将军的父亲也终于看清了继室的真面目,让她从此青灯伴古佛以赎自己的罪孽。

莺儿和画眉暗暗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戏折子一看就是暗指镇南王府,是在为世子爷、世子妃歌功颂德,只是看着怎么叫人觉得这么憋屈啊。

世子妃是那种被夫人磋磨、暗害,还傻得隐忍不发的人吗?

以夫人那点微末的手段,哪用得上世子爷替世子妃出马!

一阵挑帘声响起,鹊儿从外头进来了,看着画眉和莺儿的表情有些奇怪,疑惑的挑眉。

她还有正事要禀,便也没问,径自走到南宫玥跟前,禀道:“世子妃,三老太爷和六老太爷来了,去了王爷的外书房,不过还没坐下一盏茶功夫就被出来了。听说王爷大发雷霆,两位老太爷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顿了一下后,鹊儿又道:“世子妃,要不要奴婢找桔梗姑娘打听一下?”桔梗是镇南王外书房服侍的大丫鬟,外书房里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想必是最清楚不过了。

南宫玥还没回答,百卉去而复返,禀道,桔梗姑娘来了。

南宫玥笑了,点头道:“请她进来吧。”

很快,穿了一件青蓝色妆花褙子的桔梗就走了进来,她梳了一个双丫髻,头上只戴了两朵碧玉珠花,看来清雅大方。

“见过世子妃。”桔梗恭敬地屈膝行礼。

南宫玥微笑着示意她免礼。

桔梗毕恭毕敬道:“世子妃,今日王爷大发雷霆,一时有些气急攻心,奴婢心中有些担心,本想传唤良医为王爷看看,可王爷说自己没事,奴婢也不敢多言。但奴婢实在是担心,所以特意来世子妃这里想求个清新解火的药膳方子。”

求方子不过是桔梗来此的借口,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

南宫玥配合地吩咐百卉去给桔梗写一张药膳方子,跟着又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气到了父王?!”

桔梗幽幽地叹了口气,顺着南宫玥的话道:“世子妃,您是不知道,刚才族里的三老太爷和六老太爷来求见王爷,说及世子爷已经回府,问王爷何时才能把老王爷留下的产业给分了。王爷就质问两位老太爷,既然当年老王爷把产业托给他们保管,他们为什么要交给夫人?还说现在账上差了两百万两,痛斥他们可对得起老王爷的信任!两位老太爷很是震惊,就说他们是被夫人给骗了,一切都是夫人所为,他们根本就不知情,之后两位老太爷就匆匆告退了。王爷气得火冒三丈,把书房里的东西都给砸了……”

南宫玥应了一声,意有所指地吩咐道:“你要仔细侍候父王,若是父王有什么不适,可不要替父王瞒着。”

“是,世子妃。”桔梗恭敬地应道。

南宫玥随手拔下手上的翡翠镯子赏给了桔梗。

桔梗福了个身,恭敬地谢过,转身退下了。

她挑帘出门的同时,半垂首地咬了咬下唇,心道:自己是王爷书房里的大丫鬟,看着风光,但说来也不过是一个通房,随时都可以被打发出去配人,还是要有了正经的名分,才是自己未来的保障。而如今这王府,说得上话的也唯有世子妃了……希望世子妃能看在自己安分守己的份上,为自己做主。

桔梗退下后,画眉一脸大快人心地说道:“世子妃,这一次想必夫人再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连萧三老太爷和萧六老太爷都指证了小方氏,那就算小方氏再巧舌如簧,也不可能再扳回局面。

南宫玥的心情也不错,眉眼含笑。

现在,小方氏要么就咬牙拿出两百万两,要么,也就是死不回头地继续出昏招……前者也就罢了,若是后者,他们只需要适当的推几把,小方氏自然离悬崖越来越近……

人总要为自己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无论相隔多久!

南宫玥的唇角微微翘起,她看了一眼墙上的西洋挂钟,吩咐道:“百卉,你去小厨房瞧瞧,若午膳备好,就送到书房去吧。”

百卉屈膝应是,下去办了。

不多时,她就提了食盒去了书房,把食盒递给了竹子。

书房里,官语白也在,这些日子,只要他在碧霄堂,必然会和萧奕一起用小厨房准备的午膳。

午膳过后,两人又回到了书案前,只见在这张诺大的红木书案上摆着一个巨大的沙盘,做得惟妙惟肖的城池、山河、峡谷、沼泽……一应俱全,还有那一面面黑、红两色的小旗子泾渭分明地占据着沙盘的两边,分别代表敌我两军。

萧奕和官语白分别站在沙盘的两头,前者摆弄红旗,后者摆弄黑旗。

“吱”的一声,书房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门口站着三个青年,最前面的那个身穿青色衣袍,高大健硕,五官深刻,容貌气质与他身上的大裕衣袍看来有种不和谐的感觉。

他身后的娃娃脸青年咳了一声,伸手做请状:“百越国主,请吧!我们世子爷就在里面等您呢。”

努哈尔面色一僵,然后笑着大步走了进去,亲热地对着萧奕抱拳道:“萧世子,两年不见,世子看来英伟依旧。”说话间,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萧奕对面的官语白身上扫过,心道:此人如此年轻,又与萧奕平起平坐,难道就是大裕那个安逸侯?

萧奕状似随意地摆弄着身前那些红色小旗子,把它们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