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玥慢悠悠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盅,心中了然。

“卫侧妃不用担心,我自会保重,累不着的。”南宫玥笑容恬淡地说道。

世子妃的意思是……卫氏怔了怔,她是聪明人,立刻体会出南宫玥的话中似乎是透着深意,却又想不明白。

既然南宫玥不打算多说,卫氏也不好多问,客套地应着:“世子妃说的是,婚礼诸事有旧例可循,哪里用得着世子妃事事亲力亲为。”

这时,一个小丫鬟进来了,给两位主子都上了点心,雕梅,酸枣糕,都是酸酸甜甜的点心。

卫氏一向心思活络,脑筋动得飞快,投其所好道:“世子妃,妾身这几日正好空闲,就绣了几个小肚兜,只是这些年手上功夫委实懈怠了,这绣出来的东西委实不堪入目。所幸,现在还有时间,等妾身先练练手……”

卫氏一说这个话题,果然引来南宫玥的兴趣,连她嘴角的笑意都加深了一些。

卫氏心里有数了。也是,这是世子妃的头一胎,心里必定不踏实,再加上世子妃的娘家人都不在这边,又没婆母,恐怕也没人教导世子妃关于孩子的那些个琐事。

想着,卫氏就故意絮絮叨叨地跟南宫玥说起当初她怀萧容玉时的那些事,比如孕吐,比如第一次胎动,比如小孩子的衣物……

“……婴儿肌肤娇嫩,贴身的衣物一定要柔软舒适,哪怕是再细柔的棉布也要揉揉再用,而且要反着穿……”卫氏滔滔不绝地说着,“因此,许多人家无论贫富,都时常用旧衣改制给小婴儿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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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二更。

☆、708仁君(二更)

南宫玥以及一旁的几个丫鬟从始至终都认真地聆听着,尤其是画眉,更是恨不得拿一支笔全都记录下来。

原来这小娃娃的东西,还有这么多讲究。南宫玥心道,虽然她还没开始给囡囡的缝制贴身衣物,但也已经准备了两件衣物。

她略一思索,道:“卫侧妃,我前些日子刚缝制了两件小衣裳,你可否帮我看看,若有哪里不对的,我也可以早点改起来。”

卫氏嘴角一翘,自然是应了。

不用南宫玥吩咐,百卉就即刻进内室去拿了两件小衣裳出来,恭敬地呈给了卫侧妃。

孩子会在来年初春出生,所以南宫玥特意缝制了两件小袄子,一件是大红色,绣着金灿灿的鲤鱼;另一件则是粉红色,粉嫩嫩的,如那初春的桃花一般。

卫氏有些傻眼了。

且不说这红色,男女倒也均适宜,可是这桃粉色,分明就是给女娃娃穿的。

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世子妃已经知道她这一胎是个女儿?

听闻世子妃医术非凡,莫非世子妃有什么秘法可以提前知道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否则的话,王府还没世孙呢,就“咒”自己生一个女儿,这也太古怪了吧。

卫氏忍不住飞快地瞥了南宫玥一眼,见她目露期待地看着自己,表情看来并无异色。

也是,世子妃是头胎,即便是个女儿,下一胎生个儿子,凑成一个“好”字也是好事。

卫氏在心里对自己说,表面上不动声色地就这两件小袄子闲话家常起来……直到丫鬟来禀说,傅云雁来了,卫氏这才识趣地主动告辞了。

傅云雁当然不是孤身来的,与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三岁多的男童,身后跟着一个奶娘模样的青衣妇人。

那男童身穿一件蓝色柳枝纹的锦袍,乌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圆圆的脸庞俊俏可爱。虽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但是小家伙在步履间仍旧目不斜视,显示出良好的教养。

南宫玥的目光不由集中在小家伙的身上,流连不已,心中有些意外。

她离开王都时,南宫恒才一岁,步履蹒跚,可是现在已经大不一样了,脸色红润,精神奕奕,再也看不出他是当初那个差点就丢了性命的早产儿。

原来,这小家伙长得既不想他爹,也不像他娘,倒是有几分像他的舅舅柳青云。

俗话还真是说得不错,外甥似舅。

想着,南宫玥的心情更好了,嘴角翘了起来,看着小家伙道:“这就是恒哥儿吧。”

就算是平时不拘小节的傅云雁在面对一个三岁的孩子时,也下意识地放柔了语调,道:“恒哥儿,这是你三姑母。”

南宫恒上前几步,对着南宫玥躬身作揖,奶声奶气地请安道:“侄儿给二姑母请安。”

他的姿态和言语均是十分得体,只是由小孩子做来,让人看着总是有几分逗趣的味道,好似心口像是被一根柔软的羽毛撩动了一下。

南宫玥差点忍俊不禁地笑出来,恒哥儿不只是外貌像柳青云,连言行间也有几分相似。

“恒哥儿免礼。快过来,来姑母看看你。”南宫玥招招手,把他叫了过来,赏了他一个镶玉的金项圈,亲手替他戴上,又赏了一套文房四宝。

南宫恒乖巧地谢过南宫玥,看得南宫玥越发欢喜了,问了他几个问题,得知南宫晟早已开始帮他启蒙,小家伙已经把《三字经》背得滚瓜烂熟。

南宫玥随口考教了他几句后,就让画眉带着他和奶娘去了一边玩耍。

东次间里,只剩下了南宫玥和傅云雁。

当孩子离开后,屋子里就不自觉得静了一瞬,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南宫玥道:“……阿奕跟我说,哥哥已经回王都去了。”

傅云雁勉强笑了笑,表情中透着几分无奈,道:“阿昕是一个多月前启程的,算算日子,他应该也到了吧……”

当日吴管家千里迢迢地把恒哥儿送来南疆的时候,还捎来了一封南宫穆给南宫昕的信,南宫昕看了信后,当下就急红了眼,恨不得插翅飞回王都去,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

作为南宫家的一份子,在家族危机的关头,谁也没有资格任性,更不能作无谓的牺牲。

南宫秦和南宫穆从王都把南宫恒送来南疆就是为了保住南宫家的血脉,南宫昕和傅云雁必须要守护好南宫恒,也同时为南宫家留存一份力量,以谋后事。

那段时日,对于南宫昕而言,煎熬极了,他常常彻夜难眠,这一些傅云雁当然都看在眼里。

直到后来,南宫昕得知舞弊案已了,南宫秦洗清了冤情,他终于忍不住独自赶回了王都,留下傅云雁和南宫恒暂时待在骆越城。

看着傅云雁微微纠结的眉心,南宫玥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安慰道:“嫂嫂,你也别太担心了。王都大局已定,大伯父昭雪,家中也平安无事,哥哥这次回去也不会有事的。”

傅云雁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王都实在太远,她独自在千里之外,总是难免担心会有什么变数。

“阿玥,你说的是。”她释然地一笑,然后自嘲道,“幸好你回来了,我一个人想东想西的,都有些杞人忧天了。”

她吐了吐舌头,那俏皮的样子看来如未出嫁时那般。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傅云雁笑了笑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改口道:“不对,不是‘你’回来了,是‘你们’回来了才对。”她贼兮兮地看着南宫玥平坦的小腹,看得她小脸染上了一片飞霞。

南宫玥不去接傅云雁的话,拿起一旁的茶盅,掩饰她的羞赧。

傅云雁也不在意,自说自话道:“哎,看来我也得努力了。”

在一旁侍候的画眉和鹊儿皆是眉头抽动了一下,心里有种预感这位二舅奶奶怕是又要有什么惊人之语了。

果然——

傅云雁兴致勃勃地说道:“阿玥,上次我信里说的,你要是生个儿子,我生个女儿,以后两家就指腹为婚,亲上加亲,你觉得好不好?”

这话可能不让阿奕听到……南宫玥嘴角一僵,无奈道:“万一我生了一个女儿呢?”

傅云雁不拘小节地挥了挥手,道:“那我就努力生个儿子,女大三抱金砖,我就不信我三年还生不出儿子!”

屋子里静了一静,画眉和鹊儿几乎是有些“同情”远在王都的南宫昕了……

正说着话,就有丫鬟来禀说,萧奕回来了。

于是,南宫玥让人把南宫恒从隔壁屋子里叫了回来,让萧奕也见见。

南宫恒中规中矩地对着萧奕躬身作揖:“见过三姑父……”

他话音还未落下,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猛地抱了起来,尾音变成了一声低呼,但他从小就被教导着要懂礼仪,立刻噤声,小唇抿在一起,乌黑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礼记》说,君子抱孙不抱子。

南宫恒有记忆以来,父亲南宫晟就不曾这样抱过他,自从他学会走路后,母亲也很少准许奶娘抱着他走路,对他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一个成年男子这么抱在怀里,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了不少。

他嘴角微微勾起,好奇地打量面前这个陌生的三姑父。

“恒哥儿,你长高了。”萧奕笑眯眯地说道。

这才两年,这原来还没到他膝盖的小娃娃就抽长了不少,等囡囡三岁多的时候,也会长这么高吗?

“多谢三姑父。”南宫恒一本正经地谢过,惹得萧奕哈哈大笑。

萧奕顽皮地在南宫恒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道:“是你自己长高的,谢我干什么?”

南宫恒毕竟才三岁,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南宫玥无奈地出手帮了小侄子一把,故意道:“阿奕,快放下恒哥儿,你吓坏他了。”

萧奕耸耸肩,心想:男孩子哪有那么容易被吓坏的。

但还是乖乖地放下了南宫恒,好像这才看到了一旁的傅云雁,笑眯眯地又道:“六娘,王都那边,我派人看着呢,阿昕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你就和恒哥儿一起在南疆好好和阿玥玩玩就是。”

萧奕一边说,一边向着南宫玥殷勤地眨了眨眼睛。

傅云雁看过王都来的家信,知道这次的舞弊案多亏了萧奕才会全家无恙,听他这么说不由心头一松。

南宫恒一头雾水地来回看着萧奕和傅云雁,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只依稀听明白他们在说王都和二叔……

南宫恒抿了抿嘴唇,他已经好久没见到爹爹娘亲了。

他半低下头,藏住眼中的思念,泫然欲泣……

……

说起王都,尽管舞弊案已经告一段落,但是对于南宫府而言,这一次的波澜却还未平息。

在南宫秦第三次上书辞官后,皇帝再三挽留无果终于“无奈”地允了。

皇帝的圣旨由刘公公亲自送到了南宫府,肯定了南宫秦这些年的功绩,并赏赐了不少良田、金银、布匹,准其辞官还乡。

这道圣旨在南宫府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苏氏直到此刻才知道了南宫秦竟然辞了官,还要带着全家离开王都,差点就没晕厥过去。

她好不容易才等到舞弊案事了,还以为南宫家又能更加兴盛,没想到,儿子竟然要在这个时候辞官回乡!

苏氏越想越怒,等刘公公走后,立刻大发雷霆,怒斥南宫秦不孝,更坚决表示她决不可能回乡。

最后,还是南宫晟和南宫昕两个孙辈连番哄劝,苏氏又知道南宫昕依旧是五皇子韩凌樊的伴读,而且还会继续留在王都,又会陪五皇子去泰山祭天,这才稍稍平了气——在苏氏心中,觉得南宫府这是暂时急流勇退,等将来五皇子登基后,南宫家还是能回王都的。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苏氏,南宫穆、南宫昕和南宫晟就随南宫秦去了他的书房。

南宫家的四个顶梁柱都是目露疲惫之色,四人坐下后,久久无语。

须臾,南宫秦方才道:“阿昕,这一次你随五皇子殿下去泰山祭天,可要万事小心。”他揉了揉眉心,身上仿佛压着一座山似的。

十日后,五皇子韩凌樊就要代皇帝去泰山祭天,南宫昕身为五皇子伴读,也要随同而往。

自古以来,泰山祭祀是唯有帝王才能举行的祭祀天神地只的仪式,皇帝让五皇子代他前往,其中自然是透着对五皇子的深切期望,可是想到如今朝堂的局势,想到这次的舞弊案,南宫秦和南宫穆对于五皇子的未来都无法乐观。

“大伯父,侄儿知晓。”南宫昕慎重地作揖应道,看着南宫秦和南宫穆,一种依依惜别之情油然而生,又道,“大伯父,爹爹,大哥,你们走的时候,我怕是不能送你们了。”

南宫府已经定下了九月离开王都回乡,而那时,南宫昕恐怕还在泰山之行的回程路上,肯定是来不及给家人送行了。

书房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忧伤,此外,更有一种无力。

在外人看来,南宫家是百年书香世家,无论在朝堂还是在士林中,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力量,却又怎知南宫家不过是一叶在惊涛骇浪当中风雨飘渺的扁舟,在夺嫡的风浪中,随意一个浪头,就可以把南宫家彻底碾碎。

南宫秦幽幽叹了口气,眉头微蹙,过了一会儿,他正色问道:“阿昕,你觉得五皇子殿下如何?”他睿智深沉的眼眸一霎不霎地看着南宫昕。

南宫昕怔了怔后,恭声答道:“回大伯父,侄儿觉得五皇子殿下为人谦和,勤奋好学,礼贤下士,有为君之范……”

南宫秦抬手示意他噤声,又道:“阿昕,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说着,他的语气越发慎重,连带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阿昕,你是五皇子殿下的伴读,与殿下交好多年,朝夕相处,想必有一些别人没有的体会,这里没有外人,你且说说你自己的看法。”

南宫昕犹豫了一瞬,作为朋友,五皇子无可挑剔,可是作为未来的天子,他……

想着,南宫昕的眸中有些复杂,好一会儿,方才道:“大伯父,五皇子殿下为人性情温和,是他最大的优点……”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可反之亦然。”

反之,性情温和亦是五皇子最大的缺点。

作为皇子,韩凌樊的谦和,让他不会利用手段去争权夺利,对他而言,得之,幸也;失之,命也。

若是世道清明,朝堂稳固,五皇子顺利登基后,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仁治四方、德服天下的君王,以仁德为世人所称颂。

可是,这一切都建立在“世道清明,朝堂稳固”的前提上,一旦朝堂发生动荡,以五皇子柔和的手段,恐怕震慑不住朝堂,弄不好就是君弱臣强,甚至大权旁落……

南宫秦自然读懂了南宫昕的未尽之言,心中叹息,道:“确实如此。”

五皇子性情谦和宽仁,比如今的皇上更有为君之范,只是,他的温和却有可能导致与如今的朝堂相似的局面。

南宫秦一直觉得让五皇子继位才是正统,可是现在,就连他也觉得五皇子要想顺利继位,太难了。

泰山祭天可以看出皇帝的决心,然而皇帝的决心却总是压不过朝臣们的蠢蠢欲动。

南宫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道:“阿昕,以后你一个人留在王都,务必要事事谨慎小心……有什么事,就悄悄去找你大嫂的兄长帮一把手。”

“是,大伯父。”南宫昕应了一声。

南宫秦与南宫穆对视了一眼,然后由南宫穆道:“阿昕,若是发现形势不可为,你不如劝五皇子殿下去南疆求医吧。”

南宫昕愣了一下。大伯父的意思是……退?

见南宫秦向他微微颌首,南宫昕沉思了片刻,再次作揖应声。

书房里就陷入了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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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呢,有月票吗?

 

☆、709无子(一更)

不止是南宫家,王都的其他朝臣府邸也都在私下议论皇帝命五皇子代他前往泰山祭天之事,各有思量。

舞弊一案最后虽由苏之敬承担了所有的罪责,顺郡王却也因此失了圣宠,甚至还被罢了在户部的差事,可谓损失惨重,而唯一让韩凌观庆幸的是,在朝堂上的其他羽翼并没受到牵连。

他当然不甘心吃下这闷亏,于是,这段时日来,可谓是风起云涌。

恭郡王韩凌赋连番被御史弹劾,各种污糟事被一桩桩扯了出来,闹得狼狈不堪,只能勉强见招拆招。

大裕朝堂的局面愈发混乱。

偏偏这时,又有南方大旱传来,早朝上,为了派谁去赈灾争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才择定了平阳侯,皇帝刚想退朝,一位官员出列请命,铿锵有力地说道:“皇上,臣请令三驸马奎琅前往南疆。”

这一句话惊得满朝鸦雀无声,震惊不已。

金銮殿上,不少官员用一种“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瞪着那个官员,就连皇帝都是目露诧异地看着他,道:“霍爱卿何出此言?”

那霍大人当然早就是心中有了计较,不慌不忙地说道:“皇上,镇南王世子率十万大军兵临百越都城芮江城下,想必不日就可攻破芮江城。”顿了一下后,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皇上,百越不可一日无主啊!”

闻言,百官又静了一静,全都品出些味道来。

是啊,百越远在千里之外,待镇南王世子拿下百越都城,肃清伪王余党,那百越可就是萧奕的囊中之物了。

等到了那时候,萧奕恐怕有足够的时间拥地自重,在百越埋下自己的势力,就算日后再让奎琅回去,怕是也难再动摇萧奕在百越的地位了。

手掌南疆的镇南王府已经让皇帝忌惮,若是再加上百越……恐怕大裕都难奈何于他了!

皇帝若有所思,许久之后,给了一句“容后再议”。

那霍大人也不急躁,恭声应诺。

这一日的早朝就在一片诡异的静默中结束了。

韩凌赋如今没有正经的差事,下朝后就直接回了王府,可还没等他喝上一口茶,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韩凌赋看着又找借口来自己府里的奎琅,眼中露出一丝不耐烦,道:“妹婿,能做的,本王已经命人去做了,至于父皇同不同意,那就不是本王能控制的了。”

坐在窗边的奎琅眯了眯眼,说道:“三皇兄,你可别想蒙骗吾,这不过是一点儿小事,能不能成只在于你是不是真心帮吾。”

韩凌赋烦躁地锁紧了眉头,揉了揉太阳穴。

这些日子来,他可谓是诸事不顺,不但被二皇兄逼得步步紧逼,还因此被父皇斥责了几顿,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谁?!

当日若非奎琅逼迫自己,自己大可以慢慢剪除二皇兄的势力,等彻底击溃了五皇弟之后再来一鼓作气地对付二皇兄,哪会像如今这般落得腹背受敌的局面。

偏偏他还不得不为了奎琅的事浪费人力,更要为此接受对方无谓的质疑,若是以前,韩凌赋早就翻脸了,可惜,今时不同往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绪平静下来,对自己说:奎琅所求的这件事对自己也不算没一点好处。等到奎琅走了,自然就没有人对他指手划脚了。

想着,韩凌赋的心情又好了一些,嘴角的弧度微微弯起。

韩凌赋没有把白慕筱和摆衣放在眼里,这两个女人也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等奎琅离开王都后,他立刻就送她们“上路”!

届时,奎琅远在千里之外的百越,朝堂这边还需要自己来助他制衡谋划,难道奎琅还会为了区区两个贱人和自己翻脸吗?!

韩凌赋咬了咬后槽牙,乌黑的眸中闪过一抹狠绝,耐着性子对奎琅道:“本王从不妄言,妹婿再多等几日,自知本王的诚意。”

奎琅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暂且信了韩凌赋。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百越了。

他离开百越太久了,时间越长,变数就越大。他现在只想快点夺回自己的王位……等他稳住了百越,也就该开始收拾萧奕了!

奎琅随手拿起一旁的酒杯,豪气地一饮而尽。

想要收拾萧奕,自然不能直接与其硬碰硬,只需吩咐韩凌赋在朝中运作,想方设法让皇帝忌惮镇南王府,甚至收回他们的兵权,届时,当年的官如焰一案必将重演!

萧奕带给他的屈辱,他一定的会一点一点讨回去!

奎琅越想越是得意,觉得摆衣替自己拿住了韩凌赋总算是下了一步好棋,这个女人也算是有了那么点用处。

想到摆衣,奎琅就想起了一件事来,再次催促道:“三皇兄,为了你我的情谊,你和摆衣也该有个孩子了!”

一个流着百越和大裕血脉的孩子!

等到这个孩子登基,大裕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一说到孩子,韩凌赋原本缓过来一些的心又乱了,烦躁不堪。

他比谁都想要一个孩子,不过不是和摆衣,而是和继王妃陈氏。

自从他和白慕筱翻脸后,他虽然还时常去白慕筱的院子“小坐”,表面上对她宠爱有加,但实际上,这些日子来他一直歇在陈氏那里。

偏偏陈氏的肚子不争气,始终怀不上。

不止如此,他甚至还宠幸了陈氏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可她们也一直没有好消息。

韩凌赋心急如焚,心里曾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五和膏的缘故才导致陈氏她们怀不上,可现在听奎琅如此一说,似乎又不是……

丫鬟生的孩子到底身份低了些,自己是不是该再納一个侧妃呢?!

韩凌赋想到了这里,半垂眼帘。

当初崔燕燕“暴毙”的时候,他曾答应过崔家,会纳一个崔家姑娘为侧,崔家才算是息事宁人,如今,也许是时候了……

韩凌赋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去崔府会一会崔威,却不知道此刻崔威的心已经被人撩动了一池春水……

此时此刻,崔威同样也在自己的书房里会客。

“崔大人,”一个身穿太师青锦袍的中年男子与崔威隔着案几而座,好言相劝道,“本官与崔大人相交多年,也是一片好意相劝。崔大人可要想清楚了,就算是恭郡王会遵守承诺,再纳一个崔家姑娘为侧妃,可是当初他就连正妃都能随意舍弃,区区一个侧妃又有何用?”

还不是随手可杀,随时可弃?!

崔威若有所动,却是凝眉不语。

那中年男子一直在观察着崔威的每个表情变化,也不心急,继续道:“崔大人既是恭郡王的岳父,觉得恭郡王此人如何?”

崔威一瞬间感觉心口被什么东西压住,沉甸甸地。

韩凌赋此人表面上温文尔雅,如同谦谦君子般,实则心机深沉,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也正因为如此,崔威才觉得韩凌赋有做大事的魄力,有帝王之相,相比下,五皇子为人如此优柔寡断,实在难当大任!

可是自打女儿过世后,他才意识到韩凌赋的狠绝是一把双刃刀,他不止对敌人心狠,对其他人亦然,当没有利用价值之时,他一样弃之如履!

然崔家已经上了恭郡王的这艘船,想要下,又谈何容易?!

崔威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中年男子叹息道:“以恭郡王的为人,哪怕真的纳了崔氏女为侧妃,恐怕心里也会以为是崔家在趁机胁迫,心不甘情不愿,甚至还会心生怨恨……一旦将来恭郡王得势,以他的心性,崔大人,你觉得他会放过你们吗?”

不说别的,死得不明不白的崔燕燕不就是崔威的前车之鉴吗?!

崔威心头一跳。

这些日子,他确实有这样的担心,却一直克制着,不去多想。

可现在不断传入耳中的字字句句,却好像生生地把他的心剖开了,让他不得不去面对。

是啊,以他对韩凌赋的了解,他温和的外表下,行事确实有几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味,若是日后,崔府能帮得上他倒也罢了,如若不然……

他不想在外人面前露怯,硬着头皮淡淡说道:“即便小女身故,世人皆知我是恭郡王的岳父,难不成这个时候,我还能另择他路不成?”

问题是,就算他愿意投效其他皇子,其他皇子恐怕也不会视他为心腹……

“崔大人,这天下间成事的方法多的是……”中年男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崔威微微挑眉,以示疑问。

中年男子心中得意地一笑,指点道:“崔大人,令嫒先郡王妃死得如此冤枉,想必九泉之下难得安宁。崔大人唯有让天下人知道令嫒之死另有蹊跷……如此,恭郡王以后行事才会有所忌惮。”

崔威垂眸沉思,久久不语。

要是让他去首告恭郡王杀妻,他是万万不会做的,因为这么一来,崔家和恭郡王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恭郡王来日若是一旦登上大宝,崔家也就完了。可若只是让外界稍稍透露出一些女儿的死因,对于恭郡王而言,怕是不会想要背负杀妻的恶名,如此才会善待自己这一“前岳家”,以免被外界议论。

这么一来,不管日后他能不能登上那至尊之位,崔家也能保全富贵……

好一会儿,他才抬眼看向了那中年男子,毅然道:“我该怎么做?”

闻言,中年男子再也按耐不住地勾唇笑了。

“簌簌簌……”

一阵夏日的暖风在窗外吹过,将屋子里的轻言细语藏在了阵阵蝉鸣声和枝叶摇曳声中……

八月中旬,正午的烈日正灼,炙烤着大地,空气热得仿佛要灼烧起来。

王都如此,南疆亦然。

砂石铺就的路面被烈日晒得闪闪发亮,一辆简单的青篷马车朝一座山脚下的寺庙缓缓而来。

远远地,就吸引了两个扫地的小尼姑的注意力。

明清寺位置偏僻,四周都是荒山野岭,平日里都是人迹罕至,甚至很少有来上香的香客,来这里的基本上都是被“送”来清修的女眷,或者就是访客。

不一会儿,明清寺的大门大敞开,寺中上至师太下至洒扫的小尼姑都知道镇南王世子妃来了。

那些小尼姑年纪还小,心性未定,都好奇地往寺中的某个院子打量着。据说,这个院子里住的是镇南王府的大姑娘,名义上,是来为母祈福的。

“大嫂!”

萧霏看着从屋外走来的南宫玥,惊喜地脱口而出,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

南宫玥笑吟吟地看着萧霏,只见她穿了一身白色的襦裙,乌黑的青丝挽成了一个松松的纂儿,头上只戴了一朵白色的绒花,从头到尾,素净得没有一点颜色。

萧霏原本气质孤高清冷,此时看来,却是透着一丝令人心怜的脆弱。

霏姐儿又瘦了!南宫玥心疼不已,隐忍着没有说出口,笑着喊道:“霏姐儿!”她亲热地挽起萧霏的胳膊,一如往昔。

南宫玥拉着萧霏到窗边坐下,八月里,蝉鸣不断,以前萧霏会觉得蝉鸣扰人清净,如今却也是安之若素。

桃夭赶紧给两个主子奉了茶,南宫玥一边捧起茶盅,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屋子,只见书案上还放着几张刚抄写完的经书,砚台上未干的墨水,随手搁在笔搁上的狼毫……无一不显示萧霏刚才正在抄写经书。

南宫玥捧着茶盅的指尖微微用力,眸光一闪而过,话还未出口,就听萧霏掩不住期待地说道:“大嫂,我真的要当姑母了吗?”

萧霏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南宫玥好几遍,又在她的腹部流连不去,乌黑的瞳孔中绽放出了明亮的神采,看得一旁服侍的桃夭和柏舟都是心中一喜:自打来明清寺后,就没见大姑娘开怀过,还是世子妃……不,还是未来的小世孙有本事!

自从发现自己怀孕以后,南宫玥的小腹一向是众人关注的焦点,她从一开始有些不自在,到现在几乎是坦然自若了。

如同萧奕所说,自家的囡囡就是招人喜欢,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南宫玥心中一动,她本来还担心萧霏的性子拧,要劝她回府怕是不易……如今再想,这事其实再简单不过,囡囡的“面子”这么大,又有什么事办不成呢!

南宫玥轻抚着腹部道:“霏姐儿,明年开春,你就可以当姑母了。”顿了顿后,她又道,“等囡囡出生了,霏姐儿,你就教她琴棋书画可好?”

“那是自然。”萧霏喜不自胜,一口应下,“我得赶紧给囡囡做几件小衣服才是……”这个时候,萧霏真是庆幸自己跟着大嫂学了点针线,否则都不能给她的小侄女做衣裳了。

不过,她的针线还是太粗糙了,得赶紧多练练才是!萧霏一下子在琴棋书画外,又有了新的目标。

南宫玥见状,故意顺着她的话说道:“霏姐儿,那囡囡的春装可就拜托你这姑母了。”

“大嫂,你放心。”萧霏一脸正色地应道,“我会找个嬷嬷好生请教一番,一定不会委屈了我们囡囡的……”一边说着,她一边盘算着自己的库房里还有一匹青蝉翼,拿来给囡囡做衣裳正好!

姑嫂俩说得投机,一旁的画眉却是有些无语,看向了百卉,用眼神说,这大姑娘怎么和世子爷一个德行,孩子尚未出生,怎么就不能是小世孙呢?!

再说了,虽说父在母亡,大姑娘需要为母守孝一年,暂时不能议亲,可是一年后,大姑娘总归要出嫁,又怎么可能一直留在王府……

桃夭和柏舟也是想到一块去了,暗暗交换一个眼神,心想:只要大姑娘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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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二更。

唔,有姑娘说我只有在求票的时候才会加更,其实误会了啦,我求票的时候从来不加更呢……没有质量的加更是没有意义。

月初的时候曾经答应过要加更,最近总算是存满了稿子,所以加了。

连载一年半,我从没请过一天假,7月以前都是日更7、8000字,7月以后也是一天6000字,偶尔万更。论质量,论稳定,我不会输给潇湘的任何人。作为非全职写手,我已经尽力了。也请彼此体谅。谢谢。

☆、710相护(二更)

萧霏畅想畅言了一番小侄女出生后的事,整个人看来一下子就容光焕发,但说着说着,她又想到了一件事,道:“大嫂,你这个时候到明清寺,今日岂不是起得很早?”

明清寺距离骆越城足足有三个时辰的距离,现在才刚午时,也就说大嫂应该天没亮就启程了。

南宫玥但笑不语。

萧霏眉头微蹙,道:“大嫂,你怀着身子,可要注意休息,切莫劳累了……干脆你在这里歇一晚,明日再走……不行,这明清寺太过简陋了。”

她自顾自地说着,一时竟把自己给纠结住了。

南宫玥既感动又觉得有些好笑,故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说来,我怀上囡囡以后,确实比以前嗜睡了不少,时常有些精神不济……”

画眉一向机灵,看世子妃的样子,立刻猜到世子妃要玩什么花样,便道:“大姑娘,您也帮奴婢劝劝世子妃,王府琐事繁多,这事情哪里是做得完的,世子妃如今身子重,什么事也重不过世子妃和小主子啊。”

南宫玥表面上给了画眉一个嗔怪的眼神,心里却觉得这丫头做得好,等回去了,定要好好赏赐她。

萧霏一脸正色地颔首道:“大嫂,画眉说的是。”说着,她心里又迁怒起萧奕来,心道:大哥也真是的,大嫂怀了身子,他也不知道多看顾几分……哎,像大哥那种粗莽之辈,哪能如女儿家心细如发!

南宫玥叹了口气,道:“父王马上要续弦,府中事务繁多,我身旁也没个帮手,也只能亲力亲为……”她迟疑地看了萧霏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萧霏眉头锁得更紧,沉吟片刻后,道:“大嫂,你还是要安心养胎,至于府中的那些琐事,交给我便是。”她可一定要让她的小侄女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出生!

想到自己马上要有一个好似大嫂一般的小侄女,萧霏的眸子熠熠生辉。

桃夭和柏舟闻言,都是狂喜,勉强按捺住喜色。

夫人过世后,大姑娘就自揽母罪,避到这偏僻的明清寺里,茹素礼佛,日日抄写经书为夫人赎罪,那克己的样子让她们实在看得心疼不已。

所幸世子妃来了,三言两语就说得平日里听不进劝的大姑娘主动提出回府,实在让她们钦佩不已。

南宫玥嘴角翘得高高的,拉起萧霏的手道:“霏姐儿,那接下来,可就辛苦你了。”

虽然说定了回府的事,但是两人也没急着启程。萧霏先和南宫玥一起在屋子里用了些素斋便饭,之后又劝南宫玥在她的卧房中小睡了半个多时辰,这才慢悠悠地踏上了归程。

青篷马车从明清寺出来后,便一路驰行……

坐在车厢里的萧霏立刻感受到微妙的差别,赞了一句:“这个马车不错,比一般的马车平稳许多。”大嫂身子娇贵,正合适!

“制马车的师傅改进了车轮,又加了一个避震的小玩意,是以马车行驶时才稳了许多。”南宫玥含笑道,心里想着等回了骆越城,要命人给萧霏也定制一辆这样的马车,用最好的木材,以后还可以给萧霏做陪嫁。

想着,南宫玥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画眉笑着接口道:“大姑娘,这是世子爷特意在南凉订制的马车,南凉那边自然是不如大裕好,不过,这做马车的师傅倒是手艺不错。”

“也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萧霏若有所思地说道,心里想着大哥总算还做了一件还算像样的事。

见萧霏似乎有些兴趣,南宫玥便又道:“这马车的图纸就在我那儿,霏姐儿,等回了王府,我拿给你看看可好?”

萧霏眼睛一亮,立刻就应了。

于是,南宫玥干脆就继续围着南凉的话题说道:“霏姐儿,将来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南凉,南凉那边风景不错,多产玉石、水果,对了,还有那边的琴,也与我们大裕不同,是六根弦,形状也别具一格,我这次特意带了几架回来,还带了几个懂琴的丫鬟。”以后,她们无论是想听还是想学,都方便得很。

萧霏听得兴致勃勃,道:“大嫂,你说,要是这南凉的琴与我大裕的琴合奏,又是什么感觉?”

“我们回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南宫玥笑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尽兴,也让这漫长的回程变得没那么枯燥乏味了。

马车一路缓驰,车厢里语笑喧阗,时间过得飞快,好像眨眼间天色就变得昏黄了,骆越城的城门出现在了前方,画眉挑开窗帘往外头看了一眼,兴奋地说道:“骆越城到了。”

闻言,在马车里拘了两个多时辰的丫鬟们都是精神一震,总算是快到王府了。

马车进城后径直往王府的方向驰去,接下来的路每个人都非常熟悉,马车直驶一条街后,先右拐,然后到下一个路口,再……

马车还没来得及再次拐弯,就听马车外传来一阵紧张的惊呼:“有惊马!”

跟着是此起彼伏的喊叫声:“惊马了!”

“小心,快避开啊!”

惊马?!车厢里的几人都是一惊,百卉急忙挑帘往外看去,外面的街道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街上的那些男女老少都吓得如鸟兽散,脸上惊慌失措,嘴里都是叫嚷着惊马云云。

街道的正前方,一棕一黑两匹高头大马正疯狂地朝这边奔驰而来,马目充血,长长的马嘴里发出阵阵嘶鸣声,虽然还隔着十几丈远,隔着喧嚣的人群,百卉几乎都能听到那两匹马发出浓重急促的呼吸声……

车夫急忙拉紧马绳,试图让马车停靠在一旁避让,百卉却是眉头一皱,这条路太窄了,马车旁的空隙不过堪堪够另一辆马车并行,这疯马飞驰而来,恐怕难免会有碰擦……

她眼角闪过两道鬼魅的黑影,一道停在马车旁,是萧暗;另一道则跃上了那匹棕色的疯马,萧影左手猛地勒住了马绳,棕马瞬间便缓下了速度,与此同时,黑马在他身旁奔驰而过,他右手一扬,又一把抓住了黑马的马绳,猛地将它拽住,勒住了黑马的脖子。

百卉稍稍松了一口气,下一瞬,却见那黑马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嘶鸣声,两只前蹄翘得老高,然后猛地一甩头,更疯狂地向前冲去……

“呲啦”一声,黑马的马绳在半空中断裂开来,黑马嘶鸣着拔腿狂奔,一下子就甩掉了萧影,继续往前奔驰,如同一头瞄准猎物的猎豹般,朝马车的方向横冲直撞过来……

糟糕!

百卉暗道不妙,一跃而下,想挡在马车前方,可是已经晚了一步……

“砰!”

那黑马在马车旁飞驰而过,沉重的马身在车厢上重重地撞了一下。

“大嫂!”

马车里传出来萧霏紧张的喊叫声以及几个丫鬟此起彼伏的惊叫,伴随着拉车的两匹红马焦躁的嘶鸣声,整辆马车都朝路的一边倒去,摇摇欲坠。

路边那些躲避的百姓见状均是倒抽一口冷气,好几人惊叫起来:“翻车了!翻车了!”

“李大哥,我们稳住马!”百卉大声喊着车夫的名字,同时飞快地和萧暗交换了一个眼神,百卉和车夫分别死死拉住了两匹红马,而萧暗勉力撑住了沉甸甸的车厢,这时,车厢已经朝右边倾斜了大半,时间在这一瞬几乎是停驻……

萧影很快加入了他们,马车在几人的合力下,各归各位。

众人都是捏了把冷汗,却还无法放下心来。百卉用最快的速度进了车厢,里面已经乱成一团,画眉、桃夭和柏舟横七竖八地倒在车厢一角,百卉扫了半圈,目光定在了一道着荷色褙子的身影上。

南宫玥俯卧在车厢上,一手托着脑袋,似乎还有些迷糊。

“世子妃!”百卉焦急地唤道。

“我没事。”南宫玥甩了甩脑袋,“霏姐儿……刚才霏姐儿护着我,百卉,快去扶霏姐儿。”

也不用百卉出手了,在刚才的撞击中回过神来的桃夭和柏舟已经去搀扶倒在一边的萧霏,众人还是惊魂未定,却听柏舟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声:“啊——”

桃夭也是面露惊恐,花容失色地指着萧霏的脸,“姑……姑娘,你的脸!”

萧霏已经被搀扶着坐了起来,一手捂着下巴,指缝之间一片血红,那红得刺目的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最后“滴答滴答”地落在车厢的地板上。

那声音明明很轻微,这一瞬,却仿佛在众人的耳边仿佛放大了十几倍一般,反复地回荡着。

这个时候,萧霏却是出奇的冷静,淡淡道:“我没事,大嫂,我们先回王府的。”

百卉勉强冷静下来,问南宫玥:“世子妃,您没事吧?”

“我没……”

南宫玥正要说自己没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跟着就是鹊儿熟悉的声音:“百卉,画眉,你们没事吧?世……夫人呢?”

鹊儿她们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护卫跑了过来,接下来就是一阵鸡飞狗跳,鹊儿一面吩咐丫鬟去请林老太爷,一面吩咐人去抬轿子过来……

一盏茶后,众人总算从那场惊魂中稍稍缓过来一些,南宫玥和萧霏都被搀扶到了碧霄堂中,尤其是怀着身子的南宫玥更是直接被送到了床榻上躺着。

林净尘今日正好在王府和方老太爷下棋,得了消息后,他和方老太爷就在一个小丫鬟的引领下赶过来了,两个长辈的脸上都掩不住的忧心。

“玥儿……”林净尘蹙眉看着南宫玥。

南宫玥赧然地看着林净尘和坐在轮椅上的方老太爷,道:“两位外祖父,我没事,只是受了些许惊吓。”

林净尘伸出了右手,南宫玥立刻乖乖地也伸出了右腕,那乖巧的样子使得鹊儿几个丫鬟心叹不已:除了世子爷,大概也唯有林老太爷能让世子妃这么听话,这一点,就连远在王都的二老爷和二夫人都不及。

萧霏、方老太爷和几个丫鬟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林净尘,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希望能从他的脸色中看出是喜是忧。

很快,林净尘就收了手,道:“玥儿,你没什么大碍,只是动了些胎气,我给你开一副药,先卧床三日,等三日后,我再来给你看看。”

闻言,众人悬在半空的心终于算是落了地,都是长舒一口气。

“外祖父,我会听话的,”南宫玥急忙催促道,“您快去看看霏姐儿的伤……”

她心知,今日会平安无事,是萧霏在翻车的时候护住了自己,否则无论是撞到哪儿,恐怕都……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后怕,也更加心疼萧霏。

林净尘在来的路上,已经大致听说了一些事情的经过,给了南宫玥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走向了此刻坐在美人榻上的萧霏,她的右手还是捂着右脸的下巴,指间的血渍已经干涸了。

看着萧霏这副样子,方老太爷眉头紧锁,浑浊的眼眸中透着一丝心疼。

在林净尘的示意下,萧霏总算放下了手,只见她的左下巴边缘一道小指头长的伤痕,鲜血淋漓,看着有些瘆人。

柏舟倒吸一口气,脸色更为惨白,这么长的伤口,那大姑娘的脸上岂不是要留疤?

百卉打开药箱,熟练地给林净尘打起下手来。

去掉伤口中的木刺,清理伤口,再上药,再包扎……也不过是短短的一盏茶功夫。

那之后,林净尘再次示意她伸出右腕,萧霏同样不敢有异议,但是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也就是受点外伤,哪里需要把脉啊。

但是连大嫂在林家外祖父跟前都这么听话,萧霏哪里敢质疑,乖顺如绵羊一般。

林净尘很快就收了手,道:“没什么大碍,不过受了些许惊吓,除了外敷的药以外,我再开一副凝神静气的方子,先服三日。”顿了一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伤口不深,好好敷药,休养好了,不会留疤的。”

萧霏也是乖顺地应声,云淡风轻,倒是一旁的南宫玥、方老太爷还有几个丫鬟都如释重负。

等林净尘写了方子后,萧霏就在方老太爷催促下,带着桃夭和柏舟先回了月碧居。

萧霏前脚刚走,后脚萧奕就急匆匆地赶来了,他看了一眼跪在院门外的萧影和萧暗,目光如剑,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萧影和萧暗都是心中一沉,齐声道:“属下知罪。”

萧奕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大步朝屋子里走去,两个暗卫看着世子爷离去的背影,互看了一眼,连一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萧暗眼中都透出沉重与惭愧来。

黑着脸的萧奕健步如飞地跨过门槛,又自己挑帘进了内室,无视一众给他请安的丫鬟婆子。

“阿玥。”在看到榻上的南宫玥的那一瞬,他的面色稍缓,就怕吓到他的阿玥,他的眼里早就看不到别人,乌黑的瞳孔中之看到南宫玥苍白的小脸。

南宫玥正靠着一个大迎枕坐在床榻上,脸上不由地逸出灿烂的笑靥,“阿奕!”

迎上他掩不住担忧的桃花眼,她急忙又加了一句:“我没事。”说着,她故意朝林净尘看了一眼,道,“外祖父在这里,我能有事吗?”

萧奕怔了怔,顺着南宫玥的视线看去,这才看到了坐在一边的林净尘和方老太爷,赶忙作揖行礼,然后又特意谢过林净尘:“多谢外祖父。”

林净尘含笑地捋了捋胡须,道:“阿奕不必多礼。”

萧奕在榻边坐下,也不在意林净尘和方老太爷就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南宫玥,心中仍是心惊肉跳。只要一想到阿玥和囡囡刚才可能有个不测,他就……

☆、711抄家(两更合一)

萧奕的眼底浮现起一层浓浓的阴霾,哪怕他极力压抑、掩饰,但是他连一旁的林净尘都瞒不过,更别说南宫玥。

南宫玥压住心底的羞赧,反握住萧奕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告诉他,自己没事,自己就在他身旁。

看着这一双金童玉女的小儿女,林净尘颇有几分唏嘘,他当然知道萧奕在外的行事风格,若没有几分霸气手段,萧奕这镇南王世子也不可能连战连胜,更不可能镇得住南疆军这样的虎狼之师。可是在外孙女南宫玥面前,他却是迥然的另一番模样,让林净尘也忍不住感慨这大概就是缘分。

若是没有遇到玥儿,阿奕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萧奕深深地看着南宫玥好一会儿,渐渐地,他的眼神终于开始沉淀了下来,又变成了平日里的那个萧奕。

萧奕再次看向林净尘,一本正经地问道:“外祖父,我该怎么照顾阿玥?”

南宫玥眼角一抽,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阿奕他不会要贴身伺候她三天吧?

林净尘有些好笑地看着外孙女拼命地给自己使眼色,还是如实把南宫玥的情况说了,又说了些安胎的注意事项。

萧奕认真地侧耳倾听,不时点头,瞧他认真的样子,真是恨不得拿笔给记下来,看得两个老人家眼中皆是盈满了笑意。

南宫玥无奈,只能想着等两位外祖父走了,再好好跟萧奕撒……咳,“讲道理”。萧奕若是使起紧迫盯人的功夫,她可没辙。

待林净尘说完后,萧奕站起身来,道:“两位外祖父,我还有些事要处置……”

他话还说完,就见方老太爷挥了挥手道:“阿奕,你去吧。有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帮你看着阿玥。”

“阿玥,我去去就回来。”萧奕对着南宫玥微微一笑,南宫玥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心口一跳,连忙出手拉住了萧奕。

“阿奕,萧影和萧暗跟着我也好几年了,我也习惯他们跟着了……”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想换暗卫。

这点小事,萧奕自然不会逆南宫玥的意思,含笑应了一声,心道:两个暗卫不够用,就再加人手就是。而且,阿玥这里就那个花还懂点拳脚功夫,现在看来委实还是不够用啊……自己也该早点准备起来才是。还有他们的囡囡……

萧奕不动声色地出去了,萧影和萧暗自然还跪在原处,看着萧奕一步步地朝他们走近……

“说说刚才的经过。”萧奕冷声道。

萧影抱拳,便把刚才街上突然有两匹无主的马受惊狂奔的事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其中自然也包括他失手让黑马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