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距离他们的目标已经不远了!

很快,那面绣着“萧”字的黑色旌旗也被插到了城墙的上方,与那银白色的旌旗并列其上,两面旌旗一起在风中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城内城外的南疆军士兵皆是仰首望着那两面旌旗,热血沸腾,群情激昂,连四周的温度似乎都随之攀升起来,周围爆发出阵阵震天的欢呼声、锣鼓声,也让双鹰更为亢奋,一声接着一声地啼叫着,在上方盘旋嬉戏。

官语白的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看着萧奕含笑道:“阿奕,你来的正好,如今中棱城已定,流窜四周的残……”

官语白的话题才起了一个头,就被萧奕挥了挥手,漫不经心地打断了:“小白,我们不是说好的,西夜所有的战事都由你作主!”

萧奕话音刚落,就听寒羽一边啼鸣着,一边飞了下来,停在了小四的胳膊上,仿佛在附和萧奕似的。

萧奕挑眉瞥了寒羽一眼,那笑吟吟的表情仿佛在说,小白,瞧,连你家的寒羽都发话了!

官语白不由哑然失笑。

“小白!”萧奕忽然眉尾一扬,咧嘴露出一个狡黠如狐的笑意。

见状,一旁的小四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种预感,这位萧世子可能心血来潮地又要出什么古怪的主意了!

果然——

下一瞬,就听萧奕兴致勃勃地提议道:“小白,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去打猎吧?”

小四的眼角抽了一下,心道:这三万大军正等着随这位萧世子进城,他倒好,莫名其妙就说要去打猎?

就连官语白也怔了怔,本来想着萧奕这一路鞍马劳顿,打算先带他进城安顿歇息。不过,打猎反正也费不了多少时间,有何不可呢?!

官语白干脆地颔首应下了。

“小白,我就知道你爽快!我们走吧!”萧奕哈哈大笑,直接就调转马头,率先策马离去,官语白和小四紧随其后。

他们三人眨眼间就驶出老远,只听后方传来傅云鹤和原令柏近乎嘶吼的询问声:“大哥,侯爷,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没有人回答他们俩的问题,后方的数万南疆大军也都被这一幕看得一头雾水。世子爷和侯爷做事还是那么不按理出牌,这两支大军才刚会和,他们两个主帅就先丢下大军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官语白和小四在萧奕的带领下一路往北飞驰而去。

心细如发如官语白很快就意识到萧奕口中的“打猎”绝非普通的打猎,因为萧奕这一路走的都是官道,他根本就没有往山林而去的意思。

半个时辰是如此,一个时辰后还是如此……

距离中棱城越远,四周就越是空旷寥寂,等马儿疾驰出十几里后,就再也看不到南疆军的人,这条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官道上只剩下了他们三人,一路往前,都没有再遇到其他人,就仿佛这条路是专门为他们三人开辟的一般!

在阵阵刚劲浑厚的马蹄声中,马儿不知疲倦地往前奔驰,官语白没有问,萧奕也没有主动说,但即便是如此,官语白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萧奕要带他去哪儿,却不知道萧奕究竟要带他去那里做什么。

日头从东升一直到西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奕终于从官道上偏离,毫不迟疑地朝右边的一条岔道而去。

西夜的舆图早就镌刻在了官语白的心中,从中棱城到这一带,他更是烂熟于心,就算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他也可以判断出这条小路是通过西林山,西林山不高,也不是什么出名的山脉,若非因为它的位置还算特殊,恐怕只是一座无名小山。

三人从那分岔路口又飞驰了两里后,就来到了西林山下,然后弃马步行。

当他们来到山顶时,夕阳已经落下大半,西边的天空红彤彤的一片。

顺着萧奕的目光俯视着山下的风景,小四难得失态地发出一声低呼。

西北方,夕阳的余晖给前方一里外的城池披上了一层金红色的纱衣,让它看来那么威仪,那么不可侵犯。

小四死死地盯着那座城池,他以前从未来过这里,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座城池,此刻的距离他甚至也看不到城门上方的西夜文字。

但是,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西夜都城。

小四不自觉地握拳,仍是面无表情,但乌黑的双眸中却燃烧着两簇火苗。

只是,萧奕为什么要带他和公子来这里?

小四眯了眯眼,疑惑地看向了萧奕。

这时,萧奕取下了背在身后的大弓,这把弓看来比普通的弓要大了些许,衬得萧奕挺拔的身形略显单薄,他身后的箭袋里只有唯一的一支箭,箭身上绑着一根折成长条的布条,上面似乎写了一些文字……

小四心里还有许许多多疑问,更不知道萧奕是打算做什么,然而,官语白却已经知道了,嘴唇微抿,眸光幽深地看着萧奕,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又似乎看的并非是萧奕,而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段记忆……

一阵寒冷的山风迎面而来,吹得四周的枝叶簌簌作响,也吹得萧奕颊畔的碎发往后飞舞,露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年轻俊美的脸庞看来透着一分沉静,两分冷然,三分傲气。

那支羽箭已经被他架在了弓上,弓弦被他一鼓作气地拉满,那寒光闪闪的箭尖直指向山下的城池……

此刻,萧奕的眼神比箭还锐利,可是他的嘴角依旧带着那一贯漫不经心的笑意,道:“幸好赶在了天黑前,现在的光线正好!”

话音还未落下,右手已经放开,随着“铮”的一声,箭如闪电般激射而出,只留下那细细的弓弦在空气中震动不已,发出轻轻的嗡嗡声,转瞬就被那山风所淹没……

三人灼灼的目光都落在了那支离弦之箭上。

“嗖——”

长箭挟着凌厉的风声,势如破竹地朝山下的城池,或者说,城墙的方向飞驰而去,越飞越远,却丝毫没有缓下的迹象,甚至还越来越快,如一道流星般急速地划过了天际,箭身上绑的布条在山风中摇摆不已……

官语白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支飞驰而去的箭,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

这次出征西夜以前,他与萧奕曾连着数日数夜在青云坞商议此行的各种计策与对策,只为万无一失。其中一个夜晚,当两人对月浅酌竹筒酒时,他曾玩笑地提起过,在他年少轻狂时曾想过有朝一日要单枪匹马地远赴西夜,亲手将战书送至西夜都城的城墙上,让所有西夜人都知道他官家军之威!

这只是他酒后戏言,却不想萧奕竟然记下了,竟然做到了!

官语白的拳头在袖中握紧,渐渐地,眼眶有些酸涩,却还是死死地盯着那支箭,那支似乎从过去而来的箭。

下一瞬,就见那支长箭准确地射中了城墙上那杯口粗的旗杆,箭尖从另一头刺出,旗杆瞬间崩裂,挂在上方的那面西夜旌旗随着折断的旗杆倒了下去……

那城墙与萧奕他们相距近一里,他们当然什么也听不到,可是这一刻小四却觉得仿佛清晰地听到了那旗杆折断发出的声响。

那么清脆,那么利落,那么大快人心!

原来这就是萧奕所说的“打猎”啊!小四的嘴角在萧奕看不到的角度微微扬起。

三个青年在山风中静立着,须臾,官语白温润的声音缓缓响起:“五百步穿杆,阿奕,你的箭法又精益了!”

“那是自然!”萧奕得意洋洋地应道,意气风发。

与此同时,都城的城墙上已经骚动了起来,如同一锅快要烧沸的水般躁动不安。

旌旗的倒下立刻引来几个西夜士兵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喊叫声:

“敌军来袭!敌军来袭了!”

越来越多的士兵们闻声上了城墙,眺望四周,却发现城墙外一片平静,那空旷的平地上一目了然,根本就没有敌军的踪影。

“但是,这支箭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一个西夜士兵战战兢兢地指着那支还插在旗杆上的羽箭,结结巴巴地说道,“总……总不会是鬼干的吧?”

他一边说,一边又朝城外看去,此时夕阳几乎完全落下,天空已经昏黄一片,大地看来有些苍凉,晦暗,预示着黑夜即将降临。

紧接着,他身旁的另一个西夜士兵好像见了鬼一样大叫起来:“官,官字两个口……你们快看,这是不是大裕的‘官’字?”

好几个士兵都紧张得咽了咽口水,定睛一看,只见那箭身上绑的布条末端确实写着一个字,一个对于大部分西夜士兵都极为眼熟的字眼——

官。

一石激起千层浪,城墙上瞬间就沸腾了。

官语白要来了!

他一箭射断了他们西夜的旌旗,那么下一步,他又要做什么?!

城墙上的西夜士兵们皆是不安地看着四周,感觉那些阴暗的角落里似乎隐藏着什么猛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快,快把这支箭呈去给王上!”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后,那支羽箭很快被人取下,被即刻送去了王宫……

当那支箭离开萧奕三人的视野后,他们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西林山,然后再次上马,这一次,踏上了回中棱城的归程。

接下来又是将近四五个时辰的策马奔驰,然而三个青年都没有感受到一丝疲惫,在马蹄飞扬之间,心情畅快,神采焕发。

回程的路上还是只有他们三人一路疾驰,看着夕阳自地平线上完全落下,看着夜空的星月显现又淡去,看着东方的天空再次露出鱼肚白……

而这时,中棱城也出现在了前方。

远远地,三匹骏马的到来就吸引了城墙上几个守兵的注意力,他们一看是世子爷和安逸侯归来,便立刻行动起来,有的人前去禀报上将,有的人则安排人手去开城门。

天还未亮,中棱城便在那隆隆的开城门声中苏醒了过来。

萧奕、官语白和小四三人毫不停歇地进了城,一路去了官语白暂住的府邸。

他们才下马,就见刚得了禀报的傅云鹤一脸古怪地迎了上来,他显然是刚从榻上起来,睡眼惺忪,头发凌乱,青色的衣袍上布满褶皱。

傅云鹤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抱了抱拳算是行礼,然后故意问道:“大哥,侯爷,你们不是去打猎了吗?猎物呢?”

萧奕、官语白和小四走了一天一夜才回来,傅云鹤就算是一开始还有几分相信他们是去打猎,到后来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傅云鹤上下打量着三人,眸中掩不住的好奇。

萧奕却不打算如他的意,随口打发他:“就地解决了呗!”

这时,竹子步履匆匆地来了,见萧奕三人平安归来,暗暗松了口气,随即请示道:“世子爷,厨房里煨着鸡丝粥,您和侯爷要用点吗?”

竹子一问,萧奕一下子就觉得饿了,招呼着官语白一起喝粥去了。

傅云鹤感觉心里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挠痒痒一般,心里实在是好奇,就屁颠屁颠地也跟了过去,嘴里说着:“大哥,侯爷,我也饿了!我陪你们喝粥去!”

一直到喝完了两碗粥,傅云鹤还是什么也没问到,只能目送萧奕和官语白各自离去。

官语白回了屋后,就歇下了,一夜未眠的他在极度的亢奋过去后,疲倦得倒头就睡……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日悬高天,已经是正午了。

他这一觉竟然睡了足足三个时辰,而且一次也没有惊醒过!

想起昨日的一幕幕,官语白的嘴角微微勾起,感觉心头似乎轻快了不少……

用了些午膳后,他就独自坐在书房的窗边,任由正午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四周静悄悄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萧奕熟悉的声音:“小白!小白……”

官语白一下子从书中抬起头来,感觉有些不对。

很快,就听一阵挑帘声响起,萧奕大步流星地走进了书房中,手中还拿着一张绢纸,微蹙的眉宇间掩不住焦虑之色。

“小白,我有事要和你商量!”萧奕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绢纸递给了官语白,“这是我刚刚收到的家书……”说着,萧奕的脸色越发难看,这封家书实在是迟到太久了!

家书?!官语白怔了怔,面色微微一凝,自然而然地猜到是王府那边出了什么事。

官语白接过信,目下十行地往下看着,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在他如玉般的脸庞上洒下一片诡异的光影。

萧奕昳丽的脸庞几乎皱在了一起,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哎,阿玥一定是吓坏了,偏偏我不在骆越城!”萧奕一副恨不得插翅飞回南疆的样子,咬牙切齿地心想:这个摆衣也真是的,好死不死非要死在骆越城,没事给阿玥添麻烦!

这时,官语白也看完了信,半垂的眼帘下眸光闪烁,凝思沉吟……

须臾,他便把手中的那张绢纸交还给萧奕,抬眼看向他,肯定地说道:“阿奕,此人应当是百越的前圣女阿依慕,大皇子奎琅和六皇子卡雷罗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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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好像是女主文,对吧?

☆、798王后

书房里静了一瞬,萧奕看着官语白眉尾微扬,脸上没有一点讶色。

“英雄所见略同!”萧奕颔首附和道,“小白,阿玥也这么怀疑,只是不能确定。”

既然连小白也说此人是阿依慕,那一定是错不了了!

他的阿玥真是冰雪聪明!萧奕与有荣焉地勾唇笑了,潋滟的桃花眼因为想到南宫玥变得柔和了一分。

“不会有错。”官语白做了个手势请萧奕坐下,一边亲自给二人泡茶,一边不疾不徐地接着道,“此人若仅仅只是为了救卡雷罗,就没必要杀摆衣,可以直接救了卡雷罗一走了之,可是他却选择先劫走摆衣,并高调地以百越的规矩夺走了她的性命,一方面,如世子妃所料是因为他信规矩奉正统,另一方面,恐怕要是以摆衣之死向百越国内示威!”

顿了一下后,官语白继续道:“此人既然有示威的打算,就代表他打算在百越国内扶持正统!如今百越尚存,若要论正统,自然有那百越王努哈尔‘名正言顺’,可是此人却没有留在百越扶持努哈尔摆脱阿奕你的控制,反而选择了一条异常艰难的荆棘之路,营救六皇子卡雷罗再扶持其登基,为此,此人必须与百越境内努哈尔的支持者为敌,一个不慎,还会令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百越从内部分裂成两派。在百越面临亡国之际,此人若真的仅仅是为了百越好,自该权衡利弊,取易舍难,选择对百越更好的方式!”

官语白的瞳孔中闪过一抹锐芒,“然而,此人没有这么做,也就意味着‘他’恐怕有私心……‘他’不仅仅是为了百越,也是为了六皇子卡雷罗!”

会甘愿以一国的命运为赌注也要扶持卡雷罗登基的,自然是卡雷罗身旁的亲近之人。

能有这个地位、这个魄力做到这点的人屈指可数……而在大皇子奎琅死后,人选就变得更为有限了!

除了同母兄长外,与卡雷罗最亲密的人莫过于父母与妻儿。

可是百越王死了,有努哈尔和他麾下参与逼宫的士兵都可以证明这一点;卡雷罗的妻儿也都死于努哈尔的屠刀之下;至于那位百越先王后在许多年前就殡天了……

思绪间,官语白拿起茶壶开始斟茶,袅袅的白气随着哗啦啦的倒茶声升起,如雾似纱。

水气中,官语白的面孔显得有些朦胧,又道:“阿奕,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在百越的传闻里,前圣女先王后阿依慕是被百越老王的宠妃气死的……”

萧奕点头应了一声,这还是他四年前悄悄去百越芮江城时听说的。

萧奕嘲讽地勾唇笑了,如果说,阿依慕还活着的话,那么……

“看来传言不可信啊……”萧奕冷声道。

官语白目露沉吟之色,“这位前圣女在南疆为其子埋下这么多的暗线、势力,其智慧、谋略、心胸、手段,实在令人不敢小觑,堪称‘枭雄’。”

像这样的女子即便是在历史上,也是屈指可数,又怎么可能局限于后宫争斗,甚至于生生把自己气死!

她若是心胸狭隘至此,也就不可能有能力布置下那番格局,那么当年她假死,恐怕也出于某种原因才不得已而死遁。

“是枭雄也罢,狗熊也好,”萧奕眯了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瞳孔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冷笑道,“她竟敢跑到本世子的地盘来!”还真是不知死活!

哗啦啦……金黄澄澈的茶水划出一道弧线自壶口落下。

官语白盯着那落下的茶水,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泛着清冷,若有所思地接着道:“阿奕,这阿依慕选在这个时候动手,恐怕是特意趁你不在的时候,搭救卡雷罗。”

“她还真是好耐心。”萧奕的声音冷得几乎要掉出冰渣子来。

奎琅死了都一年了,阿依慕却忍到现在才动手,不止耐心,而且狠得下心。

官语白半垂眼帘,眉头微蹙,似有不解,“她既然已经把卡雷罗救走了,为什么还要对蒋逸希下蛊毒呢?!”不会是为了泄愤,这种无意义的行为不像阿依慕的作风,那也就表示……

“阿依慕此行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救走卡雷罗这么简单,她应该还有什么企图,所以才对蒋逸希出手了,所以……”

官语白抬眼看向萧奕,肯定地说道:“阿奕,她应该还在骆越城……”

阿依慕那个疯妇竟然还待在骆越城里,难道是想对那阿玥……萧奕的面色微微一变,幽深似海的眸中已是波涛汹涌,霍地站起身来。

官语白似乎看出了萧奕的心意,立刻又道:“阿奕,等你回去,她恐怕早已经走了……”

为什么?!萧奕猛然看向官语白,与他四目直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俊美的脸庞上笼罩在一片阴霾中。

此刻的萧奕如同一把被拉满的弓,一触即发。

官语白理了理思绪,解释道:“阿依慕故意挑你不在的时候下手,就是为了避开你,自然没有久留的打算。等她达成了她的下一步‘企图’,等卡雷罗的伤势稍微好一些,她应该就会立刻离开骆越城。”

他一边说,一边指节无意识地在体侧微微叩动了两下,“阿奕,阿依慕已经露出了两个破绽,第一,她低估了世子妃。”

也正因为阿依慕低估了南宫玥,所以才会选择在这个时机动手。

“第二,阿依慕如此故弄玄虚,就说明她本身战力并不强,世子妃已经明白这一点,但是阿依慕却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意识到她已经在世子妃跟前露出了破绽。接下来,世子妃心里既然已经有了防备,就不会让阿依慕再轻易得手。”

在官语白不紧不慢的声音中,萧奕冷静了不少,淡淡道:“这阿依慕也太高估了她自己!百越如今大局已定,光凭这阿依慕一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先王后,带着一个没有根基的皇子,想要成事恐怕不易!”

如今阿依慕在百越、在南疆多年积攒下来的资源全都已经落到了自己手中,阿依慕现在几乎是一无所有……

“她……他们是逃不了的。”官语白的眸中闪着冰冷的寒意,缓缓却十分坚定地说道。

不错!萧奕歪了歪脑袋,桃花眸一亮,意味深长地叹道:“幸好,阿依慕和卡雷罗都不是无欲无求之人!”

如果阿依慕无欲无求,只是想带着卡雷罗一走了之,那么天地之大,恐怕抓不到他们母子。

可是只要他们母子有野心有图谋,那么他们就逃不了!

两个青年彼此对视着,这一刻,这两个容貌气质迥然不同的青年眼神都十分锐利,就彷如瞄准了猎物的雄鹰般。

“阿奕,你给世子妃写的信上可还有空处……”官语白唇角微勾,又继续给萧奕倒茶,温润的声音与茶水声交错在一起,宁静致远。

中棱城上下,没有一丝节日的欢庆,相比下,遥远的南疆则还沉浸在春节的喜庆中。

正月初九,天公生,乃是玉皇大帝的诞辰,骆越城内,到处可见妇人在天井巷口插花烛、摆斋碗,求玉帝赐福,城中街头巷尾皆是香烟袅袅。

自从大年初一开始,王府和碧霄堂的门庭就不曾冷落过,有来给世子妃拜年的各府女眷,也有来给镇南王拜年的男宾。

今日,唐青鸿一大早就来了王府的外书房,此时,镇南王正在专注地执笔而书,唐青鸿也不敢打扰,静立一旁。

镇南王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看向唐青鸿朗声大笑道:“唐青鸿,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你来的正好!”

镇南王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把书案上那张墨迹未干的帖子递给了他。

唐青鸿本来还以为有什么要事,扫了一眼帖子后,却是愕然。

这……这分明是小世孙周岁礼的请帖。

也就是说,王爷刚才是在亲自给小世孙写请帖?!

唐青鸿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却不敢表现出异色,只能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谢过了镇南王,心里有几分无语。他怎么觉得自从世孙出世后,王爷变得越来越……咳咳,婆婆妈妈了?连王爷和世子爷夫妇的关系都缓和不少了。

唐青鸿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瞬,还是试探地问道:“王爷,世子爷还没回来?”他总觉得世子爷选择这个时机带兵离开南疆,其中委实透着古怪,或者说玄机……

唐青鸿这么一问,镇南王的脸色刹那间变了,愤然怒道:“那逆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不知道游荡到哪里去了!”

萧奕这逆子自从九月底离开骆越城后,就了无音讯,本来那逆子在不在骆越城过年,镇南王也不在意,可偏偏日子不等人了啊。

“再过半个多月就是煜哥儿的周岁礼了,他这个当爹的若是不露面,像话吗?!”镇南王絮絮叨叨地抱怨着,真是心疼宝贝金孙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爹。

本来宝贝金孙的周岁礼也轮不到他这个祖父操心,可偏偏他那逆子撒手跑了,也只好他这祖父出手了。

唐青鸿的嘴巴动了动,原本满肚子的“阴谋论”再也说不出口了,喉头差点呕出一口老血。这才几年,王爷就不是原来那个雄心勃勃的王爷了,王爷他这分明是过上了含饴弄孙的日子……

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唐青鸿心里暗暗叹气,这几日,好几个同袍好友都登门找过他,说王爷变了,说如今的王府早就是今时不同往日,直到这一刻,唐青鸿才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

这王府、这南疆,以后怕是世孙,不,是碧霄堂的天下了!

唐青鸿目光复杂地往东边的窗口看了一眼,外面的碧空万里无云,耳边镇南王还在拍案怒道:“不像话,真是不像话!”

此时,身处碧霄堂里的萧霏心里也在嘀咕着同样的一句话。

她本来觉得大哥萧奕这些年来已经大有长进,现在却觉得自己实在是高看这位大哥了。

可怜了她这么乖巧的小侄子,偏偏有这么个不着调的爹!他不但不陪着大嫂母子过年,眼看着连煜哥儿的周岁礼也要赶不上了!

萧霏一脸心疼地看着眼前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家伙。所幸,煜哥儿还有她这个姑母为他着想!

“姑姑……”小萧煜见萧霏好一会儿没反应,把手里的花篮往她跟前凑了凑。

篮子里装的是半篮子梅花,白梅、腊梅和粉梅混杂在一起,一股清新的梅香扑鼻而来。

“谢谢煜哥儿。”回过神来的萧霏赶忙把篮子收下了,俯首在小家伙白嫩的脸颊上亲了一记,没注意到一旁的南宫玥和丫鬟们有些复杂的眼神。

自从那日小家伙亲手给娘亲和姑母簪花得了嘉奖后,他就天天都要去小花园里摘花,见了人,见了猫都送花,如今,他已经快把一园子的梅花摘秃了一半,偏生谁也拿这个“采花大盗”没辙,只能等着他过了这兴头。

“煜哥儿,姑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萧霏也从桃夭手里接过了一个篮子,送到小萧煜跟前,献宝道,“你看,这是姑母给你绣的小肚兜,你喜欢吗?”

小家伙立刻被篮子里的几件小肚兜吸引,伸出右爪先把一件艾绿的小肚兜抓在了肉拳头里,跟着又把一件靛青的小肚兜抓在了左手里,只留下一件大红色肚兜孤单地躺在篮子里。

小家伙瞥了红肚兜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把手头的两件肚兜放在脸颊边蹭了蹭,然后仰首在萧霏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咯咯地咧嘴大笑。

“姑姑……”他紧紧地捏着手里的两件肚兜不肯松手。

见状,萧霏喜形于色,抚掌道:“煜哥儿,我也觉得这两个颜色最好看。”她的小侄子果然跟她喜好一致!

一旁的鹊儿好奇地看了看那三件肚兜,失笑地掩嘴。小世孙哪里是喜欢艾绿和靛青,分明就是喜欢绣在上面的小橘和猫小白,嫌弃红肚兜上的金锁呢!

“煜哥儿真乖。”萧霏摸了摸小家伙柔软的发顶,真是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

弹指间,煜哥儿就快周岁了!

“大嫂,”萧霏抬眼看向南宫玥,一本正经地又道,“煜哥儿的周岁礼快到了,若是有什么事用得着我,大嫂你可别跟我客气,尽管吩咐我做便是。”

萧霏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南宫玥,那言下之意仿佛在说,煜哥儿的周岁礼可不能简办了,就算是大哥不在府中,也不能委屈了煜哥儿!

知萧霏如南宫玥,一眼就看出了萧霏对萧奕的嫌弃,心里有些忍俊不禁。

她当然希望希望阿奕能及时赶上小家伙的周岁礼,却也并不执着。

虽然阿奕答应过小家伙周岁礼之前一定会赶回来,但是南宫玥也知道战场之上,战况多变,非人力可以控制,只要阿奕和官语白能够平安回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周岁礼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迎上萧霏一片赤诚的眸子,南宫玥含笑应下了,她本来也打算把小家伙的周岁礼办得热热闹闹。

她思忖了一下,便道:“霏姐儿,你来帮我准备煜哥儿抓周的物件可好?”

萧霏登时双眸一亮,抚掌应下了:“大嫂,交给我便是。”

“霏姐儿,昨日父王那边也送了些抓周用的物件过来,我还没整理,你且看看有哪些可以用的。”说着,南宫玥看了右手边的画眉一眼,画眉立刻领会地下去取东西了。

萧霏又应了一声,又朝正在玩肚兜的小萧煜看去,眼底闪现一抹期许之色,忍不住道:“大嫂,你说煜哥儿到底会抓什么呢?”

“姑娘,世孙是王府嫡孙,必乘天恩祖德,自然是抓印章了。”桃夭在一旁凑趣地说道。

萧霏却是皱了皱眉,脱口道:“人应有一技之长,方能将祖辈基业发扬光大,抓柄剑都比印章好。”话出口后,她又后悔了,急忙改口道,“我看煜哥儿平时喜欢听我给他念书,他没准还会抓本书……大嫂,煜哥儿将来一定是文武双全!”不似大哥那个粗莽汉子!

看着萧霏一副为小萧煜操碎了心的模样,南宫玥嘴角微勾。

话语间,画眉捧着一个红木雕花匣子来了,打开匣子呈到了萧霏跟前。

匣子里,除了印章、玉尺、弓矢、羽扇坠等等外,还有一把刀鞘上镶嵌着七彩宝石的匕首,看来漂亮炫目极了。

萧霏却是眉宇微蹙,把那把匕首拔了出来,道:“父王也太不小心了!怎么把匕首也送来了!”萧霏一边说,一边已经开始琢磨得赶紧找人做一把木匕首插到这刀鞘里才成。

距离小侄子的周岁礼只有半个多月了,自己要加紧才行,还有抓周用的案头得够大够牢固才行……

萧霏凝神思索着,就在这时,桔梗来了。

桔梗恭敬地福了福身后,就禀道:“世子妃,王爷刚才请了族长过府,说要在世孙的周岁礼前先把世孙记入族谱……”

听到这里,南宫玥微微一愣。按常理,孩童年幼时易夭折,因此孩子一般是六岁后才正式记名。

桔梗还在继续说着:“族长已经同意三日开祠堂,给世孙记名。”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族长萧沉当然不会逆了镇南王的意思。

一旁的萧霏一边听着,一边微微点头,赞同地说道:“大嫂,这事还是父王考虑得周全,是该早点让煜哥儿入族谱。”等六岁才记名那也太怠慢他们家煜哥儿了。

桔梗飞快地瞥了萧霏一眼,若无其事地垂眸而立。

按照萧氏族里的规矩,萧氏男儿的周岁礼那日一早就要先开祠堂祭祖,可是名字没有记录在族谱的人是不能进入祭祀大堂跪拜萧氏祖先的,镇南王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不愿意让小世孙受这样的委屈,才临时把族长给叫了过来。

桔梗心里有几分唏嘘,她在镇南王身旁服侍,对于王爷为小世孙破了多少例,她大概是最有感触的一个了。

自从有了小世孙后,镇南王府上下的心似乎一下子就“齐”了。

南宫玥闻言失笑,在小家伙的问题上,镇南王和萧霏一向是父女同心。她让鹊儿二打赏了桔梗后,桔梗就退下了。

桔梗前脚才刚走,后脚百卉就面色凝重地快步来了,走到南宫玥的耳边压低声音禀道:“世子妃,刚刚丫鬟来禀说,韩大少奶奶的忽然晕倒了!”

南宫玥瞳孔一缩,面露惊色。自从救回蒋逸希后,虽然暂时压制了她体内的蛊毒,但是南宫玥也不敢大意,就安排蒋逸希与原玉怡一起暂住在了碧霄堂的客院里。

南宫玥的拳头不自觉地握了起来,心底浮现浓浓的担忧:

希姐姐突然晕倒,莫非是蛊毒发作了?!

☆、799打探

一间内室中,只有四个女子,寂静无声。

蒋逸希双眼紧闭、一脸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南宫玥的右手搭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百卉和青依屏住呼吸在一旁看着二人,尤其是青依,俏丽的脸庞上十分苍白,心里沉甸甸的,只觉得自家主子还真是命运多舛,好不容易才抵达了南疆,好不容易才从贼人手中平安脱险……主子一定会没事的吧?!

青依的双手在袖中紧握,身子几不可察地微微地颤抖着。

南宫玥很快收回了手,面沉如水,看不出端倪。

南宫玥抬了抬手,早已经打开药箱的百卉赶忙把银针递给了她。

南宫玥熟练地给蒋逸希下针,一针接着一针,每一针看着都沉稳果决,但唯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的每一针下得有多艰难。

原本,蒋逸希体内的蛊虫是十分隐蔽的,藏在人体内慢慢地吸取养份,悄然生长,然而此刻,那蛊虫竟然变得十分凶残。

是她弄巧成拙了!

她给希姐姐开的方子,本来是希望用药来克制希姐姐体内的蛊虫,却没想到反而刺激了蛊虫!

青依在一旁一直紧张地看着,她心里好几次想问问自家主子是否有恙,最终还是没敢出声打扰……

当南宫玥落下最后一针后,额头上已经是满头大汗。

百卉仔细地为南宫玥擦去额角的汗珠,跟着,就听一旁的青依激动地叫了起来:“姑娘……大少奶奶醒了!”

蒋逸希长翘的眼睫微微颤动,睁开了眼,她有些茫然的眼神很快就变得清明,在青依的搀扶下,缓缓坐了起来。

青依颤声问道:“大少奶奶,您刚才晕了过去,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青依,我没事。”蒋逸希靠着一个大迎枕,微微一笑,安抚青依,看着精神还不错。

说着,她看向了南宫玥,含笑道:“玥妹妹,又麻烦你了。”

蒋逸希乌黑的眸子如一池波澜不惊的潭水,幽深而沉稳,整个人彷如那迎着寒风傲然怒放的寒梅。

不需要再多的言语,南宫玥已经明白了,冰雪聪明如蒋逸希,恐怕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南宫玥的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她吩咐了一句后,百卉和青依就悄无声息地退下了。青依感受到屋子里凝重的气氛,心里担忧不已。

当内室中只剩下她们二人时,南宫玥深吸一口气咬牙把蒋逸希身中蛊毒的事一一告诉了她,也包括她现在的状况。

“希姐姐,我刚刚行针勉强把蛊虫压了下去……应该能让它安分上几天。”

她对蛊毒的了解太少了,以致她根本无法确定蒋逸希的状态究竟能稳定几天。

蒋逸希还是第一次听说蛊毒,先是震惊,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希姐姐……”

南宫玥的嘴唇微颤,道歉的话就在嘴边,这时,蒋逸希已经伸手拉住了南宫玥的右手,打断了她:“玥妹妹,我没事。”

蒋逸希唇畔勾出一个坚韧的浅笑,乌眸明亮坚定。

当年应兰行宫的疫症肆虐,她虽九死一生,却还是在玥妹妹的医治下活了下来,如今就算中了蛊毒又如何,她岂会轻易就屈服!

天无绝人之路!

而且,她更相信她的玥妹妹!

“玥妹妹,你别忘了,我可是‘死’过两次的人。”蒋逸希坦然地说道,难得调皮地对着南宫玥眨了一下右眼。

南宫玥一霎不霎地看着蒋逸希,眸中微微湿润,泛起晶莹的水光。

希姐姐,还是那个令她叹服不已的奇女子!

她仿佛是从蒋逸希那里汲取了力量般,眸光也变得坚定了起来,心里琢磨着:三天前,朱兴那边总算传来了好消息,说是在轻皖城找到了外祖父,算算日子,再过两三日,外祖父和霞姐姐应该就可以回来了吧……

蛊毒绝非无药可解,一定会有办法的!

南宫玥定了定神,嘴角又有了笑意,把百卉唤了进来,吩咐道:“去把煜哥儿带来……希姐姐,今日我和煜哥儿陪你一起用午膳可好?”

蒋逸希顿时两眼发亮,连声叫好,让跟在百卉身后进屋的青依眸中一酸,她家主子最喜欢小孩子了,偏偏天意弄人。

青依立刻就振作起精神,在一旁凑趣地对蒋逸希说道:“大少奶奶,您不是给小世孙做了一顶帽子吗?正好给小世孙试试。”

蒋逸希脸上的笑容更盛,道:“玥妹妹,小孩子大得快,我特意把帽子做大了半寸,也不知道煜哥儿现在戴起来合不合适。不如玥妹妹你先去帮我看看,我且换身衣裳……”

于是一个小丫鬟就先领着南宫玥和百卉去了东次间小坐。

两盏茶后,绢娘和鹊儿就把小萧煜抱来了,屋子里一下子热闹喧哗起来。

“娘……娘……”

小家伙先是扯着嗓子去找娘亲撒娇,在娘亲怀里蹭了两下后,就好奇地朝蒋逸希看去,这一看眼睛就发直了。

他挣扎着自己下地,跌跌撞撞地朝蒋逸希走去,嘴里也不知道是在叫着“猫猫”还是“帽帽”,目光死死地盯着蒋逸希手里的那顶猫儿帽,笑得大眼睛都眯成了两弯月牙。

蒋逸希也跟着小家伙笑了起来,看着他舍不得移不开眼。

“韩大少奶奶,您真是知道我们世孙的心意。”鹊儿跟在小萧煜身后,凑趣地笑道。

话语间,小家伙总算走到了蒋逸希跟前,蒋逸希便一把将他抱在了膝头。

蒋逸希自从住进碧霄堂后,天天都来看小家伙,小家伙也认得这位姨姨了,乖巧地由着蒋逸希抱着他,而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新帽子上,翻来覆去地看着。

对蒋逸希来说,小家伙的每个表情都是那么有趣,她笑吟吟地与他说话,也不在意他能不能听懂:“煜哥儿喜欢帽帽吗?姨姨再给你做配套的小斗篷和小鞋子可好?煜哥儿以后可要常常来看姨姨……”

小萧煜还在低头把玩着猫儿帽,偶尔咿咿呀呀地应一声,也不知道是在附和蒋逸希,还是在与自己的帽子说话。

南宫玥含笑看着二人,忽然插嘴问道:“煜哥儿,今天我们在这里陪姨姨用膳好不好?”

听着小萧煜傻乎乎地接着南宫玥的话尾连声说好,蒋逸希笑得更欢快了,没一会儿,刚从外头回来的原玉怡也闻讯而来,人未到声先到,“这不是我们煜哥儿吗?……快看看姨姨给你准备了什么周岁礼?”

原玉怡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献”上了刚从金铺打好的长命锁,锁上的猫儿图案活灵活现,一下子就把小家伙的魂给勾走了,一会儿“姨姨”、一会儿“喵喵”地叫个不停。

女子和孩童清脆的笑声洋溢在屋子里,一片语笑喧阗声。

与此同时,身处王府外书房里的镇南王也在想他的宝贝金孙,可惜他才刚送走了族长,又迎来了亲家周将军,也只好耐着性子与对方寒暄。没想到的是,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一封意外的来信十万火急地送到了书房里。

“这是南蛮……咳咳,你说这是百越王的来信?”镇南王看着手中的封着火漆的信封,脸上掩不住讶色,连带坐在一旁的周将军也是惊讶地看向了送信的驿使。

那两人灼灼的目光中,驿使有些拘谨,躬身作揖回道:“是,王爷。”

百越王给他写信做什么?!难道是要下战书?镇南王心里惊疑不定,飞快地拆开了信封,取出其中的一张信纸,百越的纸质比大裕常用的绢纸要粗糙,也暗黄一点。

一行行还算端正的大裕文字跃然纸上。

镇南王一目十行地往下看着,眉头微扬,眉目之间的惊讶更浓了。

从信尾的红色印章来看,这信确实是如今的百越王努哈尔送来的,信上说,百越那边已经派了使臣团从芮江城启程,将赴南疆骆越城恭贺镇南王世孙萧煜的周岁礼。

惊讶之余,镇南王又觉得有几分莫名其妙,这种事还真是闻所未闻。

不过,镇南王转念一想,又是面露喜色。

百越王派使臣来给自家金孙贺喜,这分明就是在表示对镇南王府的臣服之心!

周将军一直在仔细地察言观色,见镇南王又惊又喜,便抱拳问道:“王爷,可是有什么喜讯?”

镇南王此时心情甚为畅快,正恨不得立刻找人说说,就吩咐屋子里服侍的长随把那封信递给了周将军。

周将军看完信后,也是喜形于色,赶忙站起身来恭贺道:“王爷英明神武!震慑蛮夷,来日必可载荣史册!”

这番话听得镇南王更舒心了,整个人精神焕发,意气风发。

从前朝开始,与南疆斗了几百年的百越终于彻底臣服了!

自从金孙出生后,王府就好事连连,自家金孙果真是吉星下凡,有能耐,更有祖辈的风范。

他镇南王府真是后继有人啊!

心情大好的镇南王还特意留了周将军用膳,直到日头西斜,醉意醺醺的周将军才酒足饭饱地离开了王府,却没直接回府而是去找了相熟的李副将军……这一传十,十传百,接下来的两天,百越使臣要来骆越城朝贺的事就在各府之间慢慢地传了开去。

不少府邸都在暗暗地讨论这件事,说得是热火朝天,也包括镇南王府上下。

镇南王早在晚辈们给他晨昏定省的时候,就把这事给说了,又提出要把世孙抓周的地点从花厅改到行素楼,这也意味着必须重新布置厅堂。

萧霏担心南宫玥忙不过来,干脆就请命把这差事给揽下了。不过萧霏一向讲究劳逸结合,虽然忙碌,却还是每隔一日就去映雪居与萧容玉一起学棋。

一早,关锦云先与萧容玉下了一局指导棋后,就轮到了萧霏。

萧容玉乖乖地坐在一旁观棋,以小姑娘现在那点微薄的棋力,关锦云与萧霏的棋局犹如高手过招,大部分的招式她根本就无法理解其中的深意,但是每次复盘时,关锦云的点评还是可以令小姑娘获益匪浅。

每一次,棋局的一开始总是很快,快得萧容玉的眼睛几乎看不过来。

渐渐地,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尤其是萧霏。

今日的结局还是不出意外,仍然是萧霏投子认负了。

萧霏的脸上没有一丝输棋的沮丧,反而是对关锦云的棋艺叹服不已。

一旁的萧容玉看着萧霏不愠不火的样子,乌黑的眸子熠熠生辉。她不只是佩服先生的棋艺,还对大姐姐输棋后的气度钦佩不已,这大概就是母亲说的“棋士风度”。

小姑娘聚精会神地看着二人复盘。

这一次,落子的速度变得不紧不慢,均匀有致,连着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因此变得舒缓悠然起来。

棋局再一次在棋盘上成型了,隐约可见棋面的优劣。

“啪。”

又是一个清脆的落子声响起,萧霏很快又捻起一粒黑子,这一次,却没有落下,她感慨地叹息着道:“远交近攻,连纵合横……先生这一步实在是妙。”

再次审视眼前的棋局,萧霏意识到其实从她没有发现关锦云这一步棋的绝妙之时,就已经是输了。

萧霏把手中的那粒黑子放回了棋盒,抬眼看向关锦云,若有所触地又道:“关先生,一子错满盘皆输,难怪古语说:‘棋局如战场’!关先生的棋艺实在是令我叹服!”

关锦云微微一笑,荣辱不惊,她也把手中的白子放回了棋盒,道:“萧大姑娘过誉了,我这点棋盘上的技艺也只能算是纸上谈兵罢了。世子爷浴血疆场,杀得百越臣服,保我大裕山河,实在令我钦佩不已。”

顿了一下后,关锦云惋惜地叹道:“可惜我运道不好,不能一睹世子爷的风采。”

萧霏的表情顿时有些僵硬,实在是不太习惯别人这么推崇夸奖大哥萧奕。

想到那个走了三个多月没见踪影的大哥,萧霏心里就忍不住升起对小侄子的怜惜,根本就不想多谈,有些含糊有些客套地说道:“先生过誉了……以后会有机会的。”反正大哥早晚总会回骆越城的。

“萧大姑娘说得是。”关锦云一边说,一边开始收拾棋盘上的棋子,“我昨日听闻王府下人说起百越就要派使臣前来朝贺,也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萧霏颔首道:“听父王说,百越使臣是特意来恭贺世孙的周岁礼的。”

一说到自家的小侄子,萧霏的脸色变得自然了一些,嘴角不由地翘了起来,沾沾自喜地心想:他们镇南王府有了小侄子这未来的继承人,自然是令得那蛮夷小国慑服!

这时,关锦云把最后一粒白子放入棋盒中,正色道:“所谓‘盛世’,应当吏治清明、国泰民安、军事强盛,致使四方蛮夷畏惧,争相来贡。我有生之年,能见证如此盛况,也真是不枉费我到这世上走一遭。”

关锦云这番话说得萧霏和萧容玉都是意有所动,萧容玉歪着螓首回味着,略带羞赧地赞道:“先生您说得真好!”方六岁的小姑娘一双眸子熠熠生辉,还是第一次因为自己出身镇南王府而感到荣耀。

萧霏在一旁微微颔首,看向关锦云的眸光更为柔和。关先生真乃女中豪杰!

关锦云盖上了棋盒,似乎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萧霏问道:“萧大姑娘,如今世子爷不在府中,待百越使臣赶到骆越城后,可是由世子妃来招待?”

萧霏也正好整理好了棋盒,闻言,一脸茫然地看向了关锦云,思索着:大嫂是教过她该如何管家……可是,好像没提过如果外夷使臣来了,该由谁来接待。

想着,萧霏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似乎无史可鉴啊!……她得去问问大嫂该是怎么一个章程才是。

萧霏立刻站了起来,对着关锦云福了福身,“关先生,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关锦云急忙站起身来,含笑做了个手势道:“萧大姑娘请自便。”

萧霏便急匆匆地离开映雪居,去了碧霄堂,却没找到机会与南宫玥细说此事。

明日是小萧煜的记名仪式,南宫玥正忙着替小家伙试明日要穿的新衣裳,陪着他演练记名仪式的过程,小萧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只当娘亲在陪自己玩什么新游戏。

萧霏想着那百越使臣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日,也加入了他们。

万事自然是以小侄子为大!

又是一晚飞逝而去,眨眼就到了正月十二,一大早,王府的正门就罕见地大开,镇南王率先策马而出,跟着是一辆朱轮车以及一干护卫仆从,一行车马浩浩荡荡地前往萧氏宗祠。

今日的宗祠比南宫玥上次来此还要热闹,远近的萧氏族人几乎都到了。众人彼此见礼的时候,气氛既热闹,又透着一种古怪的狐疑。

没有人敢当面开口询问镇南王和南宫玥,但是“世子爷”这三个字还是不时地飘入南宫玥的耳中。

镇南王自然也听到了,面色有些僵硬,若非今日是金孙的大日子,他恐怕要甩袖走人了。

众人一番见礼后,接下来就是去祭祀大堂正式给小萧煜记名。

南宫玥对于整个流程都非常熟悉,一切程序就如同当初她的庙见仪式相差无几,只是按规矩本来要给十六个祖宗排位每个都磕三个头,可小家伙才未及周岁,哪里吃得消,族长萧沉立刻变通地让小家伙在南宫玥的帮扶下对着所有的排位磕了三个头。

等族长亲笔把小萧煜的名字加上族谱后,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小家伙自从打出生后,还没这么折腾过,累得一会儿打哈欠,一会儿揉眼睛,那睡眼惺忪的样子看得镇南王心疼不已。他当机立断地打发南宫玥和小萧煜先回碧霄堂,自己则留在祠堂正厅与几位族长和族老说话。

南宫玥也没客气,行礼后就带着小家伙告辞了。

她的朱轮车很快就“哒哒”地驶出了宗祠大门。

萧氏宗祠距离王府并不远,也就是过两条街的事,本来半柱香就能到,然而没想到的是,朱轮车才驶过一个街口,外面的街道上忽然起了一片骚动喧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车速也随之不得不缓了下来。

朱轮车里的南宫玥皱了皱眉,轻柔地拍着在她怀里沉沉入睡的小萧煜。

坐在对面的百卉急忙挑开手边的窗帘,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窗帘才挑开一角,就隐约嗅到一股淡淡的异味随之飘了进来……

南宫玥和百卉都是鼻头一动,这是——

烟味。

主仆俩都是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就听外面远远地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鬼哭狼嚎声:

“不好了!不好了!走水啦!”

☆、800欺诈

“镇远街走水了!”

“快救火啊!”

人们惊慌失措地高喊了起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由远而近,越来越响亮。

几乎眨眼间,混乱就从街的另一头蔓延到了这头,整条街道几乎都沸腾了起来,到处乱成一团。

透过朱轮车的窗口,南宫玥可以看到几十丈外的镇远街方向红光一片,火焰在疯狂地往上蹿着,滚滚黑烟升腾而起,遮天蔽日,把南边的天空染成一片浓浓的黑灰色,光是这么远远地看着,就知道火势恐怕不小。

朱轮车的四周,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人,来来往往,大部分人都是往火光的方向急匆匆地跑去,奔走救火,激动的喊叫声、喧杂的步履声,还有急促的锣鸣声混杂在一起。

睡梦中的小萧煜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喧哗声,努了努粉润的小嘴,不安地“咿唔”了两声。

南宫玥稍稍帮小萧煜调整了一下睡姿,轻轻在他背上拍了几下,小家伙的表情又变得安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