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上册子略略一思量,傅铮唤人进来伺候研磨。

外面候着的石冬这会儿应声进来,一边研磨,一边好奇道:“爷今日怎么有兴致写字了?”

傅铮一笔字写得极好,便是圣上看过,也是赞不绝口的。可他写的极少,倒有些奇货可居的意思。这会子提起笔,傅铮冷冷斜睨过去一眼,石冬登时噤声了。

就见他一手轻轻拢着宽袖,一手落笔,笔走龙蛇,飘若浮云,上下两阕词一气呵成,骨气劲峭,力透纸背,实在漂亮。

待收笔,石冬偏头看过来,悄悄念了两句,“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是苏子瞻晚年的词。

傅铮搁下笔,垂眸仔细看了看,对石冬道:“拿去烧了。”

“烧了?”石冬惊呼一声,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傅铮“嗯”了一声,复又抄起先前那本集册斜斜倚在南窗榻上。柔软的绸缎沿着身形蜿蜒而下,衬得底下男人的身子越发颀长。他道:“写的不好,留着无用,只会碍眼。”

石冬咂舌,这位爷您要是写的还不好,这天底下就没几个人好的了。

傅铮这话若是被梅茹听见,只怕又得窝火。

她今日受了憋屈,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动静倒是将外面守夜的静琴惊醒了,这会儿拢着蜡烛进来道:“小姐,可是身子不舒服?”

梅茹索性愤愤坐起来,吩咐道:“伺候笔墨。”

她如今身上一袭玉色睡衣,静琴怕她冷,连忙拿来袄子来替姑娘披上,又将案上笔墨伺候好。

夜里天气已经极凉了,这会儿北风吹着窗棱咯吱咯吱响。静琴在旁边搓着手,随手将暖炉里的炭挑了一挑,拨出些暖意。

梅茹提着笔,将那首苏子瞻的词又写了一遍。写完之后,举到灯下仔细端详。

若说梅茹为何要写这一首词,实在是因为那日在莲香寺山间见到江山壮阔,河山秀美,她心境顿感开阔,一时感怀便念了这首词。今日比字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便觉得这阙词用行书配实在合适不过,显得人胸襟开阔,坦荡旷达。

梅茹当时得意万分,谁知竟被傅铮批得一文不值!

如今再细瞧,梅茹倒有些明白傅铮为何说她的字矫揉造作,偷得黠慧了。

实在是她的那点小聪明全被这人给看穿了!

梅茹脸微微一红,这会儿再度提笔,对着案上的白纸,纠结来纠结去,却再也落不下一个字。

翌日去到孟府,周素卿并不在,梅茹长舒一口气,只对小乔氏撒娇:“姨母,循循的字想请你指点一二。”

小乔氏也不看她,只是“咦”了一声,笑道:“昨日有个小丫头可是振振有词,说要作那花儿,天姿自然,不愿被箍着。”

梅茹连忙恭维道:“姨母,我是不爱戴那个箍,却也盼着从姨母身上学个皮毛,受用不尽啊。”

小乔氏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叹道:“这好的差的都被循循说了去,姨母也只能甘拜下风。”略一思量,她又道:“循循,姨母没那些个工夫,你便让兰儿看看吧。”

一旁的孟蕴兰扑哧一声笑出来,问道:“循循,你答应么?如此一来,我可是你半个师父了!”

梅茹笑意盈盈:“为何不答应?你们都是我师父才好呢!”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梅茹虽骄纵,却也明白自己的那些不足,亦有胸襟能容下所有的人,只是,她独独容不下伤过自己的人!

自此梅茹便留在孟府练起字来,她每日都去,乐呵呵的,精神头十足。

待到了老祖宗跟前请安,杜氏不得不提醒一句:“在别人府里莫忘了规矩!”

“知道,知道。”梅茹娇憨一笑,又自夸道,“老祖宗,我哪一日没了规矩?”

杜氏摇摇头,实在拿这个嫡亲孙女没法子。

那边厢,梅蒨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整日见梅茹那般欢喜,她便央杜氏道:“老祖宗,我也想去姨母那儿瞧瞧,学些本事呢。”

“你学那劳什子做什么?”老祖宗嗔怪道,“阿悠,你身子骨不好,且在家里养着,府里又不是没请夫子,别烦这些神了。”

梅蒨闻言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第 14 章

梅茹这些日子都回来的晚,给乔氏请完安,便急吼吼回房。

惹得乔氏直戳她脑门,不满吃味道:“循循如今都不和娘亲近,一双眼跟你姨母似的,恨不得钻进那纸里去。那里面有什么好的,让你这么惦记着?”

梅茹托腮笑道:“那里头有颜如玉啊。”

“就你贫嘴!”乔氏紧紧搂着她,万分不舍道:“好循循,在你姨母那儿受苦了,模样看着就瘦了一圈儿,娘心疼呢。”

若是平时,乔氏哪儿舍得梅茹去受这种罪,现在还不是为了这个女儿的亲事?

谁知梅茹却完全搞错了重点,一听乔氏的话,她惊呼一声“是吗”,连忙跳起来去照镜子。

只见镜子里头的自己,原本婴儿肥的双颊不知什么时候消下去一些,衬得那双艳艳的桃花眼愈发顾盼神飞,鼻梁也高挺了许多,连她前世梦寐以求的下巴尖儿都显出雏形来。

梅茹一喜,摸着脸回头,咧嘴傻笑道;“娘,我好像真的瘦了。”

“瘦了不好,还是多吃点。”乔氏叮嘱道。

梅茹如今瘦下来,还真是因为平时的零嘴吃少了。在小乔氏眼皮子底下,根本没有瓜果糕点垫肚子,她练字又常常一站好几个时辰,腿儿疼,膀子酸,每日回来便让丫鬟捏来捏去,怎么不瘦?

实在是意外之喜!

再扫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梅茹欣喜极了,娘儿俩说了好些话,乔氏才放她回房。

如今梅茹闺房的桌案上,铺的满满的全是她练的字。

前世为与傅铮这个大才子琴瑟和鸣,梅茹憋着劲练了许久,最后也就堪堪入眼。可这些时日却不同了。梅茹练着练着,居然练出些不一样的滋味来——她本是个喜爱漂亮之人,如今那一笔一划在她眼里,跟首饰衣裳差不多,这么摆顺手,那么写有韵味,一个字琢磨半晌,极有意思。

有时候心情好些,便写俏皮一点,有时候见到那落木萧萧,心境就不自觉沉重点。

原本极难对付的字,这会儿到了她手里,跟捏泥巴似的,能按着梅茹自己的心意,捏出不同的样子来。虽不一定每次都好看,却胜在足够自然。

梅茹越练越有劲,触类旁通,她最近便对作画也有了些兴趣。

这日急着回房,正是想偷偷试一试自己的功底。

熟料刚铺开笔墨,落下一笔,意婵挑帘进来道:“姑娘,二姑娘、四姑娘来了。”

“哦?”梅茹搁下笔,抬头望过去,就见梅蒨领着梅萍走进来。

外头大约下起了雪,他们的斗篷上沾了些雪珠子,一身寒气。有丫鬟伺候他们脱下斗篷,奉上热茶和小食。梅蒨被冻得脸色有些发白,越发显得楚楚可怜,惹人心疼了。梅茹忙命丫鬟将暖炉垫到她手里,又不安道:“外头下着雪,天寒地冻的,二姐姐怎么来了?”若是被老祖宗知道,肯定又要挨责罚了。

梅蒨回道:“这些日子三妹妹都不在府里,我与四妹妹想找你说话也找不到人呢。”

梅茹讪讪一笑:“平日光顾着去姨母那儿了,还请姐姐见谅,二姐姐快坐。”

梅蒨却没坐,而是走到桌案旁,随手挑起一幅梅茹的字看。细细端详良久,她道:“我也说不出来哪儿好,只觉得三妹妹的字精进许多,摆在一处,自有一股风流意味。”

风流意味?怎么个风流法?

这话勾的萍姐儿好奇了。她原本在吃糕点的,这会儿从软榻上起来,凑过去一瞧,撇撇嘴酸溜溜道:“还不是因为姨母教得好?”

“是蕴兰指点的。”梅茹纠正道,“姨母才没空呢。”

“兰儿竟有这等好本事?”梅蒨望过来。梅茹自然点头。蕴兰指点过一两回,她自己又悟了许久,练了许久,现在却也不敢居功。

梅蒨搁下手里的字,低低垂下眼,半晌,才对梅茹叹气:“倒羡慕你们。我和萍姐儿整日在府里,请的夫子不过是来混些银子,随意敷衍罢了。”她声音轻轻的,又让人怜了。

梅茹自然而然接道:“二姐姐若是想去,明日求了老祖宗咱们一道去姨母那儿。”

“老祖宗哪儿舍得二姐姐?”萍姐儿插话道。

梅茹一想也对,她不说话了,再瞧梅蒨,却见她满脸黯然,自是失望。

翌日给小乔氏请安时,梅茹忽的就想到蒨姐儿昨夜的这桩心事,于是顺势向小乔氏提道:“姨母,我二姐姐也想来跟您学上一二呢。”

小乔氏头也不抬,一贯的口吻回道:“我这儿又不是学堂、书院,收这么多人做什么?”说着,睨了梅茹一眼:“就你一个我都嫌吵,再多来一个娇滴滴的蒨姐儿,我真是供菩萨了。”

梅茹暗暗一惊。听姨母的意思,似乎不大喜欢蒨姐儿,她吐了吐舌,神思刚神游出去,下一瞬,小乔氏便将她昨夜作的那幅画径直丢回来!

这一次,小乔氏可是连一个丑字都懒得说。

梅茹只觉得心塞。对着那幅画看了又看,她暗暗不服道,自己真有那么差么?

再过两天便是冬节,皇帝去祭祀,家家户户也得过节。

梅茹这日不用去孟府应卯,她难得睡个饱觉,这才懒哒哒去娘亲那儿。

大嫂已经在了,依旧是安静的模样。梅茹好久没跟董氏说上话,也不知她和大哥最近如何,这会儿不好直接问那些话,只暗暗留意大嫂的神色。见她眉宇里淡淡的,仍是心灰意懒的模样,梅茹便知大哥还是那番旧样子。她不禁有些着急,心想着,是不是该跟娘再提一提让哥哥去营中历练一事啊?

梅茹心里头装了事,一直盘算着要怎么跟娘亲开口好,直到走进春熙堂,才堪堪回过神来。

里面欢笑阵阵,老太太更是搂着梅蒨乐个不停。

见到梅蒨,梅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至于原因嘛,自然是姨母那番不大客气的话。每每想到姨母的说辞,梅茹便莫名其妙的,稍稍有些心虚,竟好像有什么地方对不住蒨姐儿似的。

这会儿她不免又开始尴尬了。

倒是梅蒨笑盈盈的望过来道:“三妹妹,周姑娘的芳辰待会儿咱们便一道过去吧。”

她这一提,梅茹才想起来有这么一桩事。

冬节正好是周素卿的芳辰,她更是早早派人去各府下了帖子,定国公府二姑娘、三姑娘不消说都收到了。因为梅茹实在不喜此人,她意兴阑珊,不大想去,所以不曾放在心上。如今经梅蒨一说,她才重新记起来。

梅茹皱了皱眉,正要找个借口回绝呢,老祖宗发话了:“姊妹两个一道去,热闹热闹。”又道:“难得阿悠身子好了些,想去外面走动走动,循循你别太贪玩儿,照顾着点你二姐姐。”

如此一来,梅茹倒不好拒绝了,只能和梅蒨一道去那贺府。

贺太傅是朝中重臣,学生满天下,底下几个儿子也是身处要职,老祖宗让姐儿俩去,也是不想得罪贺家。

想到这一层利害关系,梅茹暗自咋舌,她早就将那周素卿得罪过好几回了,若是被老祖宗知道,只怕拿家法训她!

且说姊妹二人坐在马车里,梅茹捂了个手炉,悄悄掀开帘子往外瞧。

梅蒨则端坐在另一侧,规规矩矩的,只是笑着问梅茹:“这会儿到哪儿了?”

梅茹看了看,说了一处街口地名。

梅蒨略略一沉思,道:“三妹妹,待会儿回府前我想去挑几幅丹青,你等得及么?要不要先送你回府?”

梅茹一听“丹青”二字,登时来了精神。她这两日实在是被小乔氏嫌弃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偏偏这位姨母又懒得说她哪儿不好,梅茹只能问孟蕴兰。可蕴兰于作画造诣上也就是个半吊子,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这会儿蒨姐儿的提议正中下怀,梅茹点头道:“二姐姐,正好我也想去涨涨见识呢,咱们一起去吧。”

梅蒨微微一愣,仍是笑道:“那最好不过。”

、第 15 章

周素卿是贺太傅捧在心尖上疼爱的外孙女,她的芳辰自然要好好操办。这天京城数得上名号的贵女几乎都会过来,梅蒨、梅茹到的时候,里面已经热闹的不得了。

听丫鬟禀报说定国公府的两位姑娘到了,周素卿立刻迎出来。她今日穿的不是特别喜气,但一如既往温婉端庄,鹅黄小袄,牙白罗裙,鬓间是一只小凤钗。那坠下来的珍珠都不小,色泽莹润,不是凡品,而她身上的料子,更是宫里贵人们才有的…

梅茹淡淡撇开眼,那周素卿已经行到跟前,正捉着梅蒨的手,仔细打量。梅蒨生的是倾国倾城之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站在那儿便是弱柳扶风之姿,惹人垂怜。周素卿稍稍一讶,旋即笑道:“蒨妹妹的眉眼越发好看了,我瞧了都心动。”

梅蒨是听惯这些恭维话的,她这会儿只是见礼:“周姐姐客气。”

周素卿回了礼,又望向梅茹。

“茹妹妹。”她笑着唤道。

梅茹真佩服这人。周素卿心里肯定讨厌她讨厌的不得了,偏偏还是笑脸相迎,得维持自己的身份。梅茹自问是做不到这些。她略略点头,应付了一声:“周姐姐。”

走进里面,孟蕴兰已经在了,还有其他人也是平时见过的,一时间姐姐妹妹称呼一番。

自从重生之后,梅茹一连串的忙,已经好久未露面,如今这些贵女见着她,不觉一愣,竟有些不敢认了。

就见梅茹摘了以往满头滑稽的凤簪珠钗,今日只绾了个纂儿,鬓间一支赤金点翠花簪,衬得整个人慵慵懒懒的,实在是说不出的风流韵味。再见她这些时日个子长高了不少,这会儿圆圆的脸瘦下来,那双会勾人的桃花眼愈发艳丽,眼波流转之间,哪儿还是平日那个俗之又俗、供人私下取笑的梅三了?

有快言快语的疑惑道:“你真是茹姐儿?”

这话说的便有些没规矩了。

梅茹循声望过去。说话的正是贺府的贺妍。这位是贺侍郎的二女儿,贺太傅的嫡亲孙女,年纪比梅茹小两岁。梅茹蹙了蹙眉,懒洋洋移开眼,不和她计较。那边厢,贺娟已经低声喝斥她了:“妍姐儿!”

贺娟是贺府的嫡长孙女,贺侍郎的大女儿,一声低喝,颇有威严。

贺妍撅撅嘴,不甘心的跟身旁一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嘀咕着什么。梅茹认出这个姑娘是西平伯府的三姐儿谢佳宣。再旁边端端正正坐着的,是西平伯府的二姐儿谢佳宁。

梅府的大姑娘梅芸已经与西平伯府二房庶子订下婚事,两家也算姻亲。

这会儿梅茹冲谢佳宁笑了笑,那人抿了抿唇,又垂眸移开视线,只望着贺妍。

梅茹微微一愣,不由多看了谢家两位姑娘几眼。

那二人再没回过头来,梅茹淡淡转开脸,走到孟蕴兰身边坐下。

孟蕴兰如今一个人坐在靠后的角落里。她和周素卿本就是有些“宿敌”的意思,如今那些人都捧着周素卿,哪儿还顾得上排第二位的孟蕴兰?

梅茹笑盈盈的看着孟蕴兰,孟蕴兰哼了一声,抱着她的胳膊说:“还是循循你最好。”

“没大没小!”梅茹捻起一块糕点,慢悠悠吃起来。

这种虚头巴脑的场合她懒得应付,有梅蒨就够了。蒨姐儿是个思虑最最周全的,绝不会说出错话,更不会办错一桩事,又生了一张美若天仙的脸,那些贵女们不管真心假意,都愿意和她交好。

这会儿那些人围着梅蒨,七嘴八舌。

这个说:“蒨姐儿,你上回落水我本该去瞧的,可惜你家老太太闭门谢客了。”

那个问:“蒨姐儿,你身子可好些了?”

梅蒨一一应对,格外得体,梅茹听着就觉得累。

忽然,一旁嘴没把门的贺妍打听道:“蒨姐姐,听说是燕王殿下救的你?”

这话就不知是什么深意了。

梅蒨耳根子微微发红,赧然道:“正是燕王殿下。”她本就生的白,吹弹可破,如今双颊泛起淡淡红晕,仿若是桃花点点,愈发娇羞,愈发美了。

这模样和傅铮站在一处,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众人一时安静下来,望着梅蒨,眸色各异,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自然还有瞧不起的。

梅蒨咬了咬唇,脸颊越发的红,像枝头挂着的水蜜桃。

周素卿出来打圆场了:“蒨姐儿身子刚好,快坐吧。”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又道:“说起来,茹姐儿还得了十一殿下的四屉包子呢!”

这话算解了梅蒨的围,却又将焦点移到梅茹这儿来。众人打量过来,一时也是各怀心思。

梅茹不悦,她才不愿意将自己和傅钊那小家伙联系在一起,更不愿意有人拿这事儿说个没完!

梅茹立时笑了笑,大大方方承认道:“不过四屉包子罢了,我改明儿再还给殿下四屉!”又道:“莲香寺的素斋包子最是好吃,姐妹们可还有要的?我一起送了!”

“我要!”口无遮拦的贺妍很捧场。

贺娟皱了皱眉,刚要出声阻拦,梅茹爽快应道:“好啊,我可记下了,找个空儿就给妍妹妹送来府里。”

不过几句话,先前那种莫名尴尬烟消云散,众人一时又说笑开。

那边厢周素卿对梅蒨道:“蒨妹妹,三姑娘可真厉害,我可是领教过好几回了。”

这话未免带刺,自己的妹妹还是要维护的。梅蒨也笑:“我家茹姐儿就是这个脾性,天真可爱,还请周姐姐多担待。”

“这话就见外了。”周素卿客套一句,又说:“不只我领教过,就连燕王殿下也吃过三姑娘一回瘪。”

“燕王殿下?”梅蒨偏过头来,“茹姐儿何时遇到过燕王殿下的?”

周素卿便将那日在纸笔铺子外头的事略略讲了讲,末了,笑道:“三姑娘可不是厉害么?”

梅蒨笑了笑,拢着帕子轻咳一声,便没再说话了。

待人来齐,众人闹了一会儿,便有人提议说作诗玩儿,熟知立刻有人反对:“不行不行,周姐姐那么厉害,我们不用比,已经甘拜下风了。” 不知又是谁提议说作画,还是有人摇头:“作画太费时,没什么乐趣。”

周素卿道:“我上回在武定侯府与蕴兰妹妹、茹妹妹比过字,三人不相上下,不如今日咱们姐妹们一起再比一回?也不请旁人品评了,就咱们自己看。”

这个提议不错,这些贵女们皆能写一笔漂亮的字,不至于输的难看。

有人又问:“周姐姐,若是得了头筹,有什么好处?”

“好处嘛…”周素卿想了想,笑道,“前些天燕王殿下送来一幅画贺我芳辰,我如今便拿这个做头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