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钊又被噎住了!他差点忘了梅茹是最伶牙俐齿的,这人亦最能挑旁人说话的漏子!自顾自愤愤半晌,傅钊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那边厢梅茹略略欠身,已经转身走进平阳先生府。

傅钊郁郁寡欢的回宫,心里一时又暗忖,七哥那儿怎么还没消息?也不知他是否平安呀?

据闻这仗是艰苦至极,玉门关外天寒地冻,偏巧粮道又被北边的胡人给截断了,前两天还听说父皇为此烦忧的不行,连夜召人进宫商议呢。

叹了一声,傅钊只盼七哥能早些回京,他还想七哥替他把把关,出出主意呢!

不论是傅钊,还是延昌帝,这场仗像是压在大魏朝所有人心上的灰,厚厚的,沉沉的,本该喜庆的一个年也就这样平平淡淡过去。二月初十是梅府杜老太太的大寿,原本应该大肆操办的,偏偏遇到这种战事吃紧的时候,梅府就不打算大张旗鼓了。熟料就在初七这一日,西北道发回八百里奏折,上呈皇帝这仗胜了!如今这两日,京城都在说这事呢,老太太的寿宴自然又能好好准备了。

梅茹从平阳先生那儿出来,就听见街头巷尾皆在议论这场仗,而议论的最多的,自然还是燕王殿下。

这些年魏朝与西羌陆陆续续打了很多次,这一回还是近年唯一的胜仗,而且是大获全胜!

据说两军在玉门关胶着之际,傅铮悄悄领了数千轻骑,出其不意自漫漫黄沙之中日夜奔袭,趁西羌国内空虚之际,绕到对方背后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此一来,对方摸不清情况,手忙脚乱,又不得不急急忙忙往回撤,魏军便分好几道追击过来…几处一合围,西羌大军瞬间被冲散,多数之人于玉门关外被屠。

这还不止,傅铮领着人一路追至西羌首府,沿路夺下好几座城池。

只唯一奇怪的是,傅铮打了胜仗,没有立刻班师回朝,他再给延昌帝发回一道奏折。那折子的意思似乎是恭请使臣入西羌,商议西羌臣服归顺一事。原先魏朝内乱,西羌顺势脱离出去。两国打了这些年,如今西羌再度被打下来,臣服归顺魏朝,实在是大快人心一事!于是乎,傅铮的赞誉更甚。

这些议论之言飘入耳中,梅茹叹了一声,唯一的念头竟然是真真便宜了周素卿!

她今日还是乘车去鸿胪寺。还未静心看几页书,就有个皇后跟前的小刘公公过来,宣梅茹进宫。

也算是与小刘公公见过两面了,梅茹好奇:“刘公公,不知皇后娘娘宣我何事?”

刘公公道:“这事儿咱家也不知道,三姑娘去了便知。”

梅茹只能勉强按下心思。

待到坤宁宫,梅茹才发现延昌帝居然也在!

梅茹愈发好奇,不知今天帝后二人到底在卖什么药。

延昌帝没说话,御前的三公公尖着嗓子开口了。

跪在那儿,没听几句,梅茹便算是通通明白了。原来这一回傅铮领兵攻破西羌首府,还入了对方皇城,西羌皇室有守节而死的,有被杀的…零零碎碎凑在一起,不知怎的,如今西羌居然就剩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公主娃娃!傅铮前些日子发奏折回京,提及派遣使臣一事时,顺便将这事写了几笔。

延昌帝是个最重颜面的。为彰显魏国气度,他觉得不能全让鸿胪寺那帮老头过去,否则落个欺负小娃娃之名。延昌帝思来想去,便想到了梅茹。

这一日下朝,延昌帝便将梅茹召进宫。

召她进宫,一来是想试试梅茹的胆量与口才,二来,看看她是否愿意随鸿胪寺一道过去,是否觉得为难,毕竟随鸿胪寺出使可不是一件小事。

梅茹听明白过来,倒不觉得有任何的为难,毕竟平阳先生也提点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能出去长长见识是好事,只是…梅茹觉得此事来的有些微妙,怎么正好轮到她脑袋上?

而且,这事看上去竟万般适合她——整个大魏朝,只怕就梅茹与平阳先生两个女子通晓外邦之言,而对方又是个不到十岁的公主,让梅茹一个姑娘去刚刚好——这事怎么看,怎么像是替梅茹谋划好的。

她悄悄拧了拧眉,暗叹了一声奇怪,却不知道延昌帝会如何考量她。

就听三公公继续道:“今日请梅姑娘进宫,陛下与皇后是想请姑娘辩上一辩。”

所谓辩上一辩,通俗一些讲,就是斗嘴、吵架、揪对方话里的错处。

鸿胪寺那帮老头浸淫数十年,皆擅长于此,所以延昌帝才不好意思只让他们过去对付一个女娃娃。

梅茹还是觉得这事稍稍有些微妙,这一切真的是太巧了,连她口齿伶俐都算在其中…

如今梅茹也不便多想,这会子只静下心思问:“陛下,娘娘,不知臣女要与何人庭辩?”

延昌帝哈哈笑,抬手道:“跟你自己。”

自己与自己辩愈发考验人,梅茹沉了沉心,正起面色,规规矩矩叩道:“请陛下与娘娘出题。”

、第 65 章

跟着小刘公公走出坤宁宫,站在明晃晃的大太阳底下,梅茹觉得有些晕。

她虽然口齿伶俐,嘴皮子上有点歪才,却从未说过那么多、那么涩口之言。先前延昌帝让她自辩公孙先生的白马非马。——公孙先生是东周时的大家,能言善辩,白马非马亦是公孙先生的成名之作。如今,那一连串的“白马马也、非马也”从梅茹对立的两面说出来,足够将人听晕。她强自镇定下心神,才没有将自己绕进去。

待梅茹酣畅淋漓的说完,坤宁宫中一片寂静。

梅茹跪在那儿,还不知到底考量的如何。

上面,李皇后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护甲微微泛着光。

延昌帝亦没有说话,只摆了摆手,让梅茹先退下。

如今跟着小刘公公往宫外去,梅茹心思飘飘忽忽的,终于定下来琢磨今日之事。她还是觉得很不对劲,这几件事加在一起掉在她脑袋上,未免太凑巧了。梅茹悄悄拧了拧眉。

不过,这件事虽然来得巧,但也来的妙。

若她入了延昌帝的眼,能随鸿胪寺一并出使,那简直是于她的名声如虎添翼。太子想纳她为侧妃,还得多思量思量。就算以后要纳她为太子妃,梅茹也能有胆子说一句“不行”。如此盘算着,她当日回府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此事,只悄悄躲在自己房里。若是被乔氏或者老祖宗知道,肯定是不允许的。这一日,直到夜里梅寅从衙门回来,梅茹的事才被乔氏知晓!

如此梅茹被唤到乔氏院子里。

只见明间梅寅纠着眉坐在那儿,乔氏脸上也不知是欢喜还是担忧之色,见着她,先重重叹了一声。

“循循。”梅寅沉声唤她,缓缓开口道,“今日陛下召爹爹入宫…”今日延昌帝召梅寅进宫。身为一个不太受重视的礼部侍郎,接到皇帝召见的旨意,梅寅未免惊讶——他平时实在极少见皇帝。待跪在乾清宫,听闻延昌帝对他说的话,梅寅愈发惊讶!

延昌帝道:“令千金有些许诡辩之才,又通晓外邦文字,朕想遣她这次随鸿胪寺出使,梅卿以为如何?”

从乾清宫出来,梅寅还是懵的。他知道循循那张嘴不饶人,小性子嘛更是娇娇蛮蛮,万万没想到这也能入陛下的眼?梅寅心中一时欢喜,可思量到循循尚未及笄,更未出阁,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实在是…

如此一来,他也不知是喜,还是忧了。

如今再见女儿娇娇软软的站在跟前,梅寅叹了一声,道:“循循,你自己如何看?”

梅茹回道:“去年我跟着姨母去平凉,爹爹还帮着劝娘亲,说女儿家出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否则整日闷在闺阁之中,眼界就那么丁点窄… ”

乔氏一听就坐不住了,瞪过来道:“眼界宽有何用?谁家挑媳妇看眼界了?京城里头哪家姑娘跟你似的,成日在外面疯来疯去?”

被娘亲骂了,梅茹轻轻垂眸,一双眼眨了眨,稍稍有点委屈。

乔氏还要再教训,梅寅就舍不得女儿了,连忙护道:“夫人,就随循循去吧,这可是陛下看中了循循的才气,是天大的喜事啊!”乔氏看看梅寅,又看看循循,心窝子里不免又怄上一口气。眼见这仗结束了,梅湘却还没报平安回来,如今眼前这个又要往那种地方去,乔氏怎能不气?

梅茹小声劝道:“娘,你不是就盼着我出息么?”

乔氏捶胸:“娘只盼你多念些书,能挣点姑娘家讨巧的名声就好,谁让你…”见梅茹耷拉着脑袋立在那儿,乔氏后面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叹了一声道:“罢了罢了,你跟你哥哥都一个两个的没良心!”

这便是允了,梅茹轻轻一笑。

乔氏还是护着她的,只对梅寅道:“循循的事,还是你去娘跟前说…”

“知道。”梅寅不敢不听。

这日夜里梅寅从春熙堂回来,乔氏问他如何,梅寅摊手道:“还能如何?如今是陛下金口玉言,娘不愿意也只能如此了。”乔氏心里酸,仍愤愤骂道:“这两个小没良心的!”

梅寅替她抹泪,又哄道:“夫人若是嫌弃,咱们再生一个便是了…”

“没个正经的!”乔氏骂了一句,心里又有些吃味,睨了一眼道,“老爷怎么不去那些人那儿了?”

一听这个,梅寅就有点慌,少不得作揖讨饶。

翌日,梅茹跟着乔氏到春熙堂请安。

看着这个嫡亲孙女儿,杜老太太摇了摇头,忍不住好笑又好气道:“循循啊循循,本想你能循规蹈矩,没想到你这丫头是一条偏路走到黑…”说着叹了一声,招手道:“过来这儿说话。”

梅茹走过去,难得挨着老祖宗坐,杜老太太另一边是梅蒨。姊妹二人对视,互相笑了笑。

府里众人也已经知道梅茹被延昌帝钦点的事,这会儿围着乔氏道恭喜呢。乔氏心里还是舍不得,说道:“我只盼着循循跟蒨姐儿似的,在家安安稳稳待着,招人疼。”

梅蒨笑道:“大伯母,我还羡慕三妹妹呢,我身子骨弱就没这些福气。”

乔氏道:“蒨姐儿的福气在后面呢。”

老祖宗笑了笑,道:“咱们府里几个丫头都有各自的福气。”

梅茹的事就这样定下来。她今日就去平阳先生那儿告假。对于这事,平阳先生是极赞成的,不住欣慰,又多留了好几份功课,只叮嘱梅茹不许偷懒。梅茹挠挠头,道:“学生不敢。”

从平阳先生府里出来,梅茹已经想好了,要去董姐姐那儿瞧瞧。这次过去说不定能遇到胡三彪,也不知董姐姐和他的婚事到底推迟到什么时候,本来说好春节后的,如今都二月份了。

待听闻梅茹又要西去,董氏定定看了梅茹一眼,衷心笑道:“循循越来越有本事。”

梅茹不好意思道:“正好凑巧了。”又问董氏:“胡大哥可有什么消息回来?”

董氏摇头:“还没呢。”

梅茹“哦”了一声,下意识的担忧道:“我哥哥也没消息呢。”一说完这话,梅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吐了吐舌头,耳根子就红了。

董氏淡淡垂眸,也不在意的模样。

梅茹这才问道:“好姐姐,你可有什么话要递给胡大哥?我这次去应该能遇上他呢。”

董氏眉眼仍是淡淡的,绣了几针,无波无澜道:“没什么话,让他自己在外面平平安安的就行。”

梅茹点点头。

回府的路上,想到这次过去能见到哥哥,梅茹心里是一阵欣喜,又一阵发愁,也不知哥哥在那边到底如何了。马车入了国公府,梅茹快要到乔氏院子时,远远的就见到什么人在院子门边犹豫,再定睛细细一瞧,其中一个竟是赵姨娘!

差不多有一年没遇到这人,梅茹都快将她给忘了,如今模样形容消瘦,估计是去年生产时落下的病根子。

见到梅茹,赵姨娘连忙上前巴结道:“三姑娘。”

“何事?”念在玥姐儿的份上,梅茹好好问了这一句。

赵姨娘央道:“听闻姑娘得了陛下钦点要去西边,想着姑娘若是在那儿见到大爷,跟他提一句玥姐儿。”

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梅茹暗自叹了一声,对这人恶感稍稍减了一些,她点头冷冷道:“那是自然。”那赵姨娘磨蹭了一会儿,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梅茹就不愿多听了。望着梅茹的背影,赵姨娘皱了皱眉。

梅茹走进乔氏房里时,乔氏和刘妈妈正在炕上给玥姐儿身上抹药呢。炕上烧的热乎乎的,又要擦去疹子的药,玥姐儿这会儿就穿了个肚兜。白白的,胖胖的,特别可爱。

梅茹夜不过去,只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道:“娘,我给玥姐儿画一幅画。”

“画那些做什么?”

“给哥哥捎过去。”

乔氏手中一顿,叹道:“也好。玥姐儿这都八个月了,你哥哥还没见过一眼呢,也是个狠心的。”

梅茹让静琴伺候笔墨,那玥姐儿躺在那儿,身子被箍住了动不了,只有脑袋扭过来对着梅茹。眨了眨乌溜溜的眼,她咧嘴冲梅茹傻笑,也不知小丫头在笑什么。梅茹怔怔看着,心里只觉得软软的,还有点难受。

用了三天画完玥姐儿,梅茹也该离京了。

这次出使西羌的人不算太多,鸿胪寺五位,其中一位正使,一位副使,外加一个梅茹,还有护卫数十人。

离京那日,梅茹索性没要府里的人来送,省的她不舍得就想哭了。

出城门时,梅茹悄悄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她就这样看到了傅钊。那人在街边茶寮的雅间里。

其实,二人昨日还遇到过。昨日,李皇后再召梅茹进宫,以示恩典。梅茹出宫之后,就遇到了傅钊。

傅钊是特地来找她的。

对于梅茹跟着出使的事,傅钊这两日听到消息也是略想不通。后来左右思量,他估摸着是七哥的谋划,毕竟循循在京城里,就在皇后和太子的眼皮子底下,想什么时候召见就什么时候召见,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没别的法子,干着急。如今循循出使,不仅能多添些名声,还能让太子多些忌惮和考量…

如此一思量,傅钊便觉得七哥这主意万分妥当。

见到梅茹,傅钊没再斗那些气,只道:“你在外面注意着些,毕竟不是京城。”想了想,又悄声道:“我这儿有一封信,循循你交给我七哥。”

“信?”梅茹蹙眉。

傅钊坦然回道:“是啊,劳烦七哥多照顾你一些。”

闻听此言,梅茹未免有些尴尬,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没接那封信,只是冷冷回道:“我自己能行,不劳殿下费心,更不敢劳烦燕王殿下!”

如今再见到傅钊,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梅茹不自在的低下眼。她垂下帘子,眉心不由轻轻蹙了蹙。

、第 66 章

使团一行自京城入河北再取道山西,和梅茹上回走的路线是一模一样。这一回没有姨母身边的厨娘,吃的差了不少。离京时,老祖宗和娘亲再三提醒过她,注意规矩,别乱跑,所以白日她就在车里赶路,夜里就宿在驿馆,平日除了意婵和静琴谁都看不到,再规矩不过了。

如此行了八.九日,到陕西境内,一行人便遇到孟政手下的人——他们早就在此恭迎使臣。

诸人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互相见礼。

梅茹没有下来。她乘的马车落在最后,如今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只觉得其中一道很有些耳熟,梅茹稍稍一怔,连忙挑开帘子。

只见外面一个瘦瘦高高的侧影。

那身量熟悉的很,只是身形偏瘦,而且一张脸更是瘦,且被晒得黑黄黑黄的,说话的唇边还有些皴。梅茹皱了皱眉,再定睛打量过去——

她心中蓦地一震,旋即一喜,眼前这瘦高汉子可不是她亲哥哥么?

原来,这一回孟政派来迎接使团的人竟然是梅湘!

隔得有些远,梅茹差点没认出自家哥哥来。

再顾不得其他,她连忙跳下车,高高唤了声“哥哥”。

正在跟几位使臣说话的梅湘亦是一愣,下一瞬,倏地扭过脸来,一双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啊!他快步走过来,梅茹也急急忙忙上前跑了几步。待到跟前,梅茹只觉越发不敢认这个哥哥了。原先的梅湘是风流倜傥的白净公子哥儿,如今这…哪儿还有丁点过去的模样?

梅湘亦有点不大认得了,“循循?”他又激动又不敢相信,只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妹妹。差不多一年光景,循循怎么长高了,还好看许多!?

梅茹也高兴,高兴的眼圈儿都红了,她不可思议的问:“哥哥,今日怎么是你来啊?可真是巧了!”

梅湘道:“燕王殿下估摸着使臣差不多快到了,于是派我和几个兄弟过来在此候着,接你们入长安城。”顿了顿,他咦了一声,沉下脸道:“你这丫头为何也在?”

梅茹挽着他的胳膊,笑道:“回头再告诉你。”

梅湘抬手敲敲她的脑袋,只宠溺道:“你这个小鬼灵精!”

且说一行人再走一日,便入了长安城。使臣都住在驿馆。为行事方便,梅茹也自然随众人住在驿馆之中。兄妹二人又说了好久的话,梅湘便要回大营去——他如今在营中任百夫长,下辖一百人。梅茹听过之后,深深替哥哥高兴。如此一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忘了正事,连忙关切的问:“哥哥,这次打折你可伤着哪儿?”

梅湘自然道:“没有。”

“哥哥莫骗我?”梅茹偏头。

揉了揉她的脑瓜,梅湘道:“我骗你作甚?”

梅茹欢欢喜喜的将玥姐儿的画像拿出来。梅湘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终于笑了。他点头道:“确实像我。”梅茹挑了几件玥姐儿的趣事说给他,梅湘安安静静的听着。他有些话想问的,再看了看玥姐儿的画像,他又安静下来,只是抿着唇淡淡的笑。

从驿馆出来,梅湘回到营中,手里还卷着玥姐儿的画像。路过中军帐时,他往里面看了看,恰好见到燕王殿下在与孟政挑选人马护送使臣入西羌一事。梅湘在外面定定站了一会儿,待燕王殿下出来,连忙拱手道:“殿下。”

看了他一眼,傅铮淡淡道:“回来了?”

“多谢殿下。”梅湘仍拱手道。

“谢本王什么?”傅铮口吻仍是淡淡的,似乎有些不解。

梅湘道:“卑职妹妹也在其中,如今能见到面,自然得谢过殿下。”

沉默少顷,傅铮“嗯”了一声,视线拂过梅湘手里的画,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卑职女儿的肖像。”梅湘说着喜滋滋的展开画轴,还补充道,“卑职妹妹画的。”

傅铮视线落在画上,他没太细看白胖小丫头皱成团的脸,只拂了拂落笔的腕力,他点了点头,提步要走。梅湘却又唤住他:“殿下!”傅铮身形微停,拂道:“还有何事?”梅湘央道:“殿下,这一回卑职妹妹在使团中,卑职不大放心,想自请护送使团去西羌。”

傅铮闻言顿了顿,淡淡答道:“护送一事本王与孟总兵已有安排,你另有其他要务。”

一听这话,梅湘不好再坚持,只拱手称“是”。

…这天夜里,陕西布政使宴请使臣众人并燕王殿下。此种场合梅茹自然不能去。她转而去总兵府给孟政请安。

孟政问了一些家里的情形,又叮嘱道:“如今班师回朝,咱们在西羌留的人不多,姨父另外再多派两个护卫给你。”

梅茹对于西域之事略略知晓一些——大约是西羌被打败之后,原本被他控制的那些个小国便蠢蠢欲动,有可能想寻机会私下捣乱呢。

一想到前去的这些烦心事,梅茹这日夜里都没怎么睡安稳。偏偏那帮鸿胪寺的人吃了酒,回来的时候就有些吵。哪怕隔了院子,也能听到他们高谈阔论的声儿。鸿胪寺的人最擅辩,这一闹就有些晚了,梅茹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睡下。

翌日,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春雨。

这日使团仍留在长安城休顿,另外还要部署后续的安排。不管如何安排,反正这些都和梅茹没什么关系,她不用烦任何的心,只需到西羌对付那位小公主即可。既然无事,昨夜又被那帮人吵的脑袋疼,梅茹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倦倦的,有些神思昏沉,睡意绵绵。

她阖着眼,听雨声落在屋檐上滴滴答答,还有雨丝拂过窗户,也是悉悉索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