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外面恰好有人有事要禀,梅茹娇娇蛮蛮的性子上来,估计是能捅他一刀子的。

现在想来,她还是气的发抖,梅茹冷冷撇开眼。

梅湘倒是浑然未觉。往后扫了两下,没见到梅茹跟前的两个大丫鬟,他只是好奇:“意婵和静琴呢?”

敛起心思,梅茹回道:“当时驿馆太乱,到处起火,便走散了。”

梅湘“哦”了一声,没再继续问,只上前跟傅铮恭敬见礼,然后郑重道谢。

拂了拂他身后拧在那儿的梅茹,傅铮淡淡道:“应该的。”顿了顿,又道:“本王这次从大营调你们过来,是命你们护送十一皇子与梅三姑娘出使,这一路定要多加小心。”

梅湘是不愿意循循再涉险的,只是皇命不可违啊。不过,这次由他亲自护送,梅湘也能安心,至少可以将循循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如此一来,梅湘便又向傅铮见礼道谢。

等梅湘他们到了,傅铮终于让傅钊和梅茹一行出发。

阿眸公主的两个信使早就等不及了,傅钊也是按耐不住。他虽然激动,却也没忘记一路艰辛万苦带过来的零嘴,这会儿通通塞到梅茹乘的马车里,又喜滋滋献宝道:“循循,这个果脯好吃。”

梅湘一听,不由悄悄拧起眉来,他冷冷打量过去。

就见梅茹已经在车里了,正挑开车帘,对傅钊道谢呢,那是俏生生的一张脸,满是灵动娇憨。再见车外的十一殿下,傻愣愣站在那儿,青涩又赧然的笑…梅湘心道不对劲,眉心登时又拧起来一点。

哪怕对方是皇子,但一想到这人居然惦记自己疼着的妹妹,梅湘心窝子不免有一小簇火丝丝烧着,有些不快,却又顾及循循的名声,不得不勉强压下来。梅湘上前向傅钊见了礼,又扭头,沉声示意梅茹:“循循!”

知道哥哥是提醒自己要守规矩,梅茹吐了吐舌头,连忙将车帘落下来。

傅钊一瞧这架势,心里不免郁卒。

原本他能跟循循说话斗嘴,一路找乐子,还能吃东西呢,这下好了,循循大哥来了,看得死死的,他好像连话都说不上。

耷拉着脑袋,傅钊骑马溜到傅铮旁边。

傅铮刚好对人交代完事宜,见十一弟垂头丧气的,他拍了拍傅钊的胳膊,叮嘱道:“十一弟,一路莫要毛躁,务必照顾好自己。”

傅钊无力的点点头,又扁扁嘴,不甘不愿的看了眼后面。

随着十一弟的视线,傅铮终往后望过去。最后面,梅湘骑着马立在梅茹车旁,跟个黑面神似的,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默默收回目光,见十一弟还是闷闷不乐的模样,傅铮叹了一声,轻轻道:“钊儿,多得点功绩回来,你就是以后想请父皇赐婚,也能有些底气。”

“七哥!”傅钊一张俊脸忽然就红了,他喊了一声,又嘟嘟囔囔说:“赐什么婚啊?”

傅铮淡淡一笑,他没再说其他,只道:“快走吧。”

远远的走在路上,傅钊还在想七哥说的“赐婚”这两个字。光是这么想起来,他的脸还是有些红。其实,傅钊也知道自己确实该做出些本事来。正如七哥说的,他得有本事护住自己想护的人。只是,他最讨厌舞文弄墨的了,一看到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傅钊就头疼。挠了挠头,他又悄悄往后看了一眼。

就见循循大哥还是骑马行在车旁,真是一刻都不松懈。察觉到傅钊打量过来,梅湘笑了笑,见了礼,却还是一切照旧。

傅钊只觉郁卒。

这一路,因为有梅湘在,他居然真没跟梅茹说上几句话,连面都没见上几次。梅茹白日在车里看书,到夜里便早早歇下,规规矩矩的,连一概吃的皆是由梅湘送到她车里或是房中。

傅钊愈发郁闷。

只是收敛起这个玩闹的心思,他倒是跟旁边随行的护卫学到不少骑射本事。尤其他们路上还遇到了几次西羌叛军,人数虽然不多,但又从中学了一些该如何对敌。当射出去的箭杀了人,傅钊牢牢握着手里的那张弓足足愣了一刻钟,直到旁边温热的血溅到他脸上,他才重新回过神来。

那一瞬,傅钊不知为何,根本笑不出来,连话都少了。

数日之后,一行人抵达阿眸公主逃命的行宫,梅茹这才遇到傅钊。

她是使臣,他是皇子,自然要一起去觐见。

甫一见到傅钊,梅茹便有些怔楞。她怔怔看着面前的人,猛然间察觉出一丝异样。这道异样,源于傅钊敛眉抿唇沉默的模样,实在是太像傅铮了。他们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二人,像是应该的。但前世梅茹并没有觉得他们有多像。那个时候傅铮是冷的,傅钊却是一天到晚温良的模样,如今却是真的像了。

梅茹默了默,移开眼。

二人一起去觐见公主,仍是立在殿外候着。

这殿内极安静,梅茹垂着眼,忽的,只听一串铃铛声自殿中急促而来,她稍稍抬眸,又见一团娇小人影从里面奔出来。这团人影自然是那位阿眸公主。梅茹蹙了蹙眉,暗忖,不是吧,又要故伎重演?

下一瞬,那公主跑到他们二人跟前,果然又一把抱住旁边的傅钊!

梅茹见状,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那边傅钊楞了一下,旋即毫不犹豫的推开那人,大声吼道:“这谁啊?”

、第 77 章

“这谁啊?”

傅钊使的力气可不小,阿眸公主娇娇小小,才到他腰间,一下子被傅钊推得重重跌在地上。小姑娘的白嫩赤足从凤纹织锦缎宫裙底下滑出来,脚趾圆润,隐约还能看到脚踝上用红绳缠着的小铃铛。阿眸抬头愣愣盯着傅钊看,倏地便破口大骂。

傅钊听不懂,但看表情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他目光淡淡掠过地上的阿眸,一双眼冷冷的,丝毫没有怜惜之意。

连忙有婢女上前扶起阿眸。阿眸气急,还是指着傅钊骂。傅钊眉心拧着,不耐烦道:“省省力气吧,本皇子听不懂。”

好么,对面那位也听不懂。

梅茹脑子里有些懵,如今只能想到一个词——鸡同鸭讲。她连忙上前,见礼打断阿眸道:“公主殿下。”

阿眸是见过梅茹的,这会儿止住骂声,偏过头,微微抬着下巴,不悦问道:“燕王呢?”阿眸才不到十岁,这一举一动之间却处处透着公主自然而然的高贵。

听见小公主第一个问的就是傅铮,梅茹心里替傅铮啧啧两声,面上仍恭敬回道:“燕王殿下受伤在身,如今在营帐养伤。”

“那这不知规矩的蛮人是谁?”阿眸眉眼斜斜,指着傅钊问道。

傅钊虽然听不懂,却也看出这人的不屑。他是大魏朝尊贵的皇子,才不会受一个战败国公主的白眼呢,更何况还是个小矮子。傅钊毫不客气的垂眸轻视回去。

被他这样冷冷打量,阿眸气的跳脚。

见这二位又要开始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吵架,梅茹连忙居中解释:“公主殿下,这是本朝皇十一子。”又对傅钊道:“殿下,这便是那位西羌公主。”

傅钊“呵”了一声,对梅茹道:“管她什么公主不公主,循循,咱们走!”这会儿应该是公主求着他,哪儿有他看她脸色的时候?

毛躁脾气一起来,傅钊说着就攥起梅茹胳膊往外走。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与梅茹个子一样高的少年了。傅钊如今比梅茹高了不少,手中的力道也大,陡然一扯梅茹差点踉跄。傅钊脚步根本不停,还拖着她往外。

他这一走是爽快了,梅茹是使臣,是魏朝的脸面,这样回去根本没法交代,还得倒霉,要被苛责。

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梅茹在后面急急唤道:“殿下。”

她声音柔柔软软的,还有些嗔怪之意,傅钊一愣,身形就顿住了,忽的,又察觉手里还捉着个什么,哪怕隔着衣料,那似乎也是姑娘不堪一握的手腕…傅钊脑子一轰,连忙松开手,乖乖垂手立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他才悄悄拿眼觑梅茹。

梅茹亦瞪过来一眼,只是她的面色没有任何不自在,眉角眼梢间只是无可奈何的笑,笑这两个小孩真的是拿国家大事在过家家玩。

傅钊收回目光,仍乖乖跟在梅茹身边。

这一回他不走了,只听梅茹安排。

傅钊与阿眸公主分别坐上座,梅茹坐在傅钊一侧,阿眸公主那边,则是跟随公主逃出首府的宰相诸人。

那宰相已是耄耋老人,见到年纪轻轻的梅茹坐在对面,而且是个姑娘,自然不满,吹胡子瞪眼道:“魏朝就拿这样一个黄口小儿打发我们?”

梅茹面色冷然,不卑不亢回道:“老先生这话未免太过偏颇。我朝延昌帝宅心仁厚,念及公主年幼,陡失双怙,方遣我一个‘黄口小儿’出使。怎么到了老先生口中,就变成打发你们?若你们以为是打发,那岂不是自己瞧不起自己?”

那宰相未想到梅茹如此伶牙俐齿,胸口不由提起一口气,不想梅茹紧接着道:“再者,我朝正副使二人皆以身殉国,其他诸人下落不明,如今只剩我一人冒险前来,这笔血债我们还没讨呢,老先生反而跟我们计较起这些来?”

对面诸人万万没想到宰相不过一句话,引得梅茹字字铿锵说了这么多,如今皆是一愣。

上座的傅钊亦是被震住了。

他是真的听不懂梅茹在说什么,但此时此刻却还是忍不住为她叫好。从他这儿望过去,恰好能看到梅茹半张淡定的侧脸,尤其那双艳绝众人的桃花眼中全是淡然与从容。这模样落在傅钊心里,他便觉得安稳、踏实。

而且,傅钊亦是今日才发现循循生的是真好看。

眼前的人生的肤白胜雪,明媚动人。她为了行事方便,束着男子发髻,此时闲闲坐在那儿,不疾不徐,便是姿色天然,眉角眼梢间又占尽风流二字。

傅钊定定看着底下的梅茹,忍不住又笑了。

他一笑,旁边的公主冷哼一声,全是轻蔑。

傅钊冷冷看过去,一想到京城居然还有人传七哥和这个年幼小公主的私情,他只觉得可笑,又面无表情的,轻吐出四个字:“手下败将。”

阿眸登时跟炸了毛似的瞪过来。她一抬下巴,公主的架势不小,偏偏傅钊个子高,稍稍一坐直,再低低一垂眸俯视,就将这人打发了。阿眸愈发生气。

上边两个吵得幼稚,底下一群人更是吵得互不想让。

梅茹这次来,所有要争的款项皆与傅铮一一商议过——每年要进贡的份额,割让的城池,还有两地通商条件等。这次出使的使臣原本五人,这五人各有所长,分别负责各自款项,如今重担一股脑压在梅茹身上,她很有些吃力。虽然平日在平阳先生和鸿胪寺里耳濡目染,但较起真来,梅茹一个人知道的东西,自然没有那几位使臣的多,更没有他们精。

她是有些担忧的。

傅铮早就察觉出这一点,临行前,他抓着梅茹给她恶补了很多东西,从西羌地势讲到两国商贸来往,再讲到可以拿来威胁的条件,以免梅茹真的出岔子。

梅茹最是忌惮跟傅铮独处,好在傅铮再没有其他不规矩的举动,二人勉强相安无事。傅铮跟她讲的,梅茹原本只在书里读过,如今听他一说,又多明白一些。可追究到底,她如今就是个贪多而不精的。

见梅茹面色仍是怔忪和担忧,傅铮索性不再说这些,只淡淡望着她,宽慰道:“阿茹,你如今最大的本事不是知道这些,而是伶牙俐齿的一张嘴,跟人吵架总会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盯着梅茹嫣红的唇看。

梅茹当时脸腾地就红了,她又想给捅他刀子了。

见她这样,傅铮哼了一声,冷冰冰转开眸子,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你不是最会气人的么?”

这会儿底下诸人真的是吵得不可开交。

梅茹知道哪些该争,哪些能稍微退让一步,哪些是随便和个稀泥。秉着这些原则,她也算是勉强舌战群儒。这一日下来,梅茹口干舌燥,脑袋嗡嗡响,嗓子还干渴。从行宫出来,梅茹一句话都不想说。

傅钊行在她旁边,也不说话。

快到宫门口时,就要见到梅湘了,他终于赧然佩服道:“循循,你真厉害。”

陡然被他这么一夸,梅茹愣了愣,偏过头来。她个子比他矮上一些,如今还需要稍稍仰起头。薄暮下,梅茹一双眼亮晶晶的,眼波流转,就这样定定望过来,傅钊蓦地不好意思的笑了。

他一笑起来,就和傅铮完全不一样,整个人沐浴在薄暮下,眉眼之间淡淡的冷峻退下去,皆是少年青涩的暖意,脸颊还有点晕开的红晕。

见他莫名其妙的笑,梅茹也忍不住扑哧笑了。

她悄声问:“殿下,我先前吵架的样子是不是很吓人?”

“不!”傅钊连忙摇头道。

循循气定神闲的坐在那儿,又不疾不徐的反驳,那样子最能气人,亦最是好看。

顿了一顿,他道:“我瞧先前宫外有卖早杏的,循循你要尝尝么?”

梅茹是有些干渴,她点头道:“好啊。”又道:“书上说西羌的瓜果又甜又脆,咱们好容易来一趟,辛苦至极,五脏庙还是得祭一祭…”

说话间,二人慢慢往行宫外走。悄悄的,傅钊又偏头看了梅茹一眼,不过很快的收回目光,不知想到什么,他还是抿着唇笑。

他们到了宫外,才发现卖早杏的摊子已经不在了。二人期盼一时落了空,皆有点失落。梅茹道:“咱们是没这个口福了。”

“说不定还会有呢?”傅钊道。

这一日夜里,为防止再度遇袭,宫中没有设宴,驿馆亦加强了守备。

梅茹虽然累,却没有立时歇下,而是执笔将今日进展记录下来。如今没有丫鬟在身边,凡事都得自己来,她又要研磨,又要挑烛火,忙的不亦乐乎。

忽的,梅湘在外头敲门:“循循。”

梅茹连忙过去开门:“哥哥怎么来了?”

今夜梅湘巡逻,心里头担心自己的妹妹,所以过来看看,顺便——他手里提着一筐早杏。梅湘道:“循循,这是十一殿下让我拿来的,说是给你解渴。”

就见这早杏一个个青中泛黄,圆溜溜挤在一起,堆得是满满一筐。而且,应该是都洗过了,上面还挂着水珠子。

梅茹一怔,问道:“殿下他哪儿来的?”明明他们今日从宫中出来,就没遇到卖杏子的。

梅湘摇头:“殿下没说。”

梅茹随手捡起一个,咬下一口,那滋味真的是又甜又脆,好吃的她当即眯起了眼,满足的不得了。梅茹顺便借花献佛道:“哥哥,你也尝尝?”

对着自己捧在心尖上的妹妹,梅湘有些话不好多问,又不能多说。只是一想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被外面的傻小子惦记上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心里头难免有些不快。但如今瞧下来,这位十一殿下对循循是真的不错,两个人小吵小闹能说上话,还知道拿吃的哄循循高兴,就先勉勉强强看过眼吧。

翌日,梅茹遇到傅钊,自然欠身谢过他,又问:“殿下,那早杏你如何得来的?”

傅钊没答,只眼馋的问:“好吃么?”

这话一出,梅茹听出来不对劲,她惊讶道:“你自己没留着?”

傅钊自觉说漏嘴,他摇摇头。

梅茹随身兜里还装了几个,这会儿一股脑递给他,那些早杏被她握在手里,愈发显得圆。傅钊只捡了一个,却也没吃,一直留在手里。

这一日继续商议,傅钊淡然的坐在上头,手里还在捏那个早杏玩。

旁边的阿眸看见了,忍不住“嘁”了一声,不知对旁边的宫女吩咐了什么。少顷,那些宫女捧着好几盘瓜果进来,在前面摆成一排。阿眸得意洋洋的看了傅钊一眼,自顾自吃起来,就不给他吃!

傅钊冷笑,他将那个早杏慢悠悠收进袖子里,旁若无人的从前面果盘里拈了一片瓜吃起来。

阿眸目瞪口呆,傅钊才不理她,吃完一片,又拈起一片。

这还不过瘾,他吩咐身边的人,端了一盘递到梅茹跟前。

阿眸气得要命,连忙吩咐宫女又通通撤了,这些人真无耻,要他们进贡银子、进贡美人,还要他们割让城池,现在连一盘瓜果都要抢!

见傅钊身边的小厮端了盘瓜果下来,梅茹抬眸望向上座二人,瞧了一眼,她就知道这二人又在鸡同鸭讲的吵架呢。

梅茹揉了揉眉心,她也不客气,吵累了,自顾自拈起一片瓜润润嗓子。

对面那帮老头见着了,不由又是大吃一惊,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魏朝派来的这位姑娘,还真是…够自然的。

、第 78 章

梅茹与傅钊一行在此待了两日,一切商议妥当,又签下国书,他们即刻回营。

临行前,阿眸单独召见了梅茹,只为了让梅茹捎个东西给傅铮——红漆描金海棠花的小方盒。梅茹也不便打开。上座,阿眸无比认真的交代她:“这里面是本宫给燕王疗伤用的药,梅使臣务必带到。”

不管真假,这位公主如今确实是情真意切的模样。

梅茹恭敬回了个礼,应道:“是,殿下。”

一走出宫殿,她就见到傅钊在外面转来转去,转得人头晕眼花。梅茹颦眉:“殿下,你转什么呢?”见到她出来,傅钊立马顿住身形,努努嘴问:“那人没为难你吧?”这两日梅茹嘴巴不饶人,生生多要了不少进贡,傅钊真担心那小公主的坏脾气上来,要将梅茹如何呢。

“没有。”梅茹笑着摇头,只将托付伤药的事说了一遍。

傅钊吓了一跳,“难道这公主对七哥…”话说一出口,他连忙压低声道:“循循,京城内还有人谣传七哥和公主的私情呢。”

闻听此言,梅茹不由楞了一下。

还记得原来她与傅铮共乘一车时,傅铮曾为此担忧过,如此看来,只怕傅铮回京要倒霉了,有人正苦整他呢。前世傅铮没有遇到阿眸这桩事,他一直在韬光养晦,他的耐心很足,偏偏这一世他因种种原因提前兵行险招,也不知最后能不能全身而退。

垂下眼,轻轻眨了眨,梅茹沉默着没说话。

良久,她叹了一声,将红漆描金海棠花的小方盒递给傅钊。

行到半路上,傅钊便将这小盒子毫不客气的随便丢了。既然京城已经有不利于七哥的谣言,那就更不能留下这些你来我往的东西。

因为傅钊已经提前派人快马加鞭回去报信,所以回营的这一路皆有人接应,他们无比顺遂。

自西羌签下国书,梅茹整个人就轻松了。她一路无所事事,都在吃早杏。

傅钊送的那筐早杏实在太多,梅茹根本吃不完。她分给梅湘和傅钊不少,依然剩下许多。这一路梅茹吃的牙都快倒了,可还是舍不得丢——因为这儿的早杏实在好吃,比魏朝本地的要甘甜,还更清脆。梅茹暗忖,若是拿回去泡杏子酒,也应该好喝。

回到驻军营地,梅茹下马车的时候,都不忘提醒梅湘将那筐杏拿回自己帐篷。

她声音脆生生的,傅铮正在前面问傅钊话呢,听到梅茹的声音,他不由自主往后拂去。

就见梅茹站在那儿,正偏头对她大哥说话。不知说到什么,她满脸笑意。不过数日未见,好像又不大一样了,整个人风轻云淡的,说不出的自然。傅铮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过去,就见梅湘搬了个筐下来,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梅茹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紧张,看来便是她路上带回来的宝贝了。

抿了抿唇角,傅铮很轻很轻的一笑,复又望向梅茹。

这人视线总是沉沉的,落在脸上,梅茹自然知道是他。说起来,这次她出使能够如此顺利,还是要谢过傅铮的,毕竟这人给她支了不少招,又给她讲了不少东西…顿了一顿,她抬头回望过去。

梅茹是知道他的伤有多重,如今立在风口,傅铮还需披着厚厚的大氅,大氅底下是石青色素面锦锻袍子。远远望过去,这人身形似乎单薄不少,面色依然惨白,衬得那张脸愈发瘦削,唯独一双眸子依然漆黑、深沉,能穿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