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知道。”意婵轻声道。

外面热闹的席间,一丫鬟过来对周素卿附耳说了几句话。

周素卿一边听,一边面无表情地望着前面。前面好几位舞女在跳舞,到热闹之处,又端着一碗碗美酒下来。那酒气熏得人有些醉了。她等了这么久,如今毁了梅茹的时机近在眼前,周素卿按捺不住,实在想亲眼去看那场好戏,更防什么不测。又努力坐了一会儿,周素卿拧着眉,抱歉地对阿眸道:“公主,我闻不惯这酒气,不大舒服,想去旁边走一走,很快就回来。”

阿眸偏过头,满脸天真的笑:“一起去吧,我也觉得怪无聊的。”

沉默片刻,周素卿点头道:“好。”

宋玉坐在上头,瞧见周素卿离席,她抿了口酒,眉角眼梢飘过一丝极快的笑意。撇了撇旁边的太子,她又收回视线,面色看不出任何异样。

周素卿陪着阿眸慢慢走着,能远远看到梅茹帐篷时,她停住了。

天上的星子很凉,周围全是热闹之意,热闹的人心里根本静不下来,就连巡逻的守卫都不知躲去那儿喝酒了。看着暗夜里的那个帐篷,周素卿心里稍稍有些成事前的悸动。忽的,就见静琴走进帐中,似乎是去看看里面情形如何。片刻之后,她与意婵出来悄声说话。不知说了几句什么,静琴又安心走了,意婵转身进去,再没有出来。这两个是梅茹的贴身大丫鬟,最为忠心,一直寸步不离,这事儿稍稍有些难办…周素卿蹙眉。

只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好不容易等到现在,等到围场之上,怎么能因为一个贴身丫鬟而弃了?她恨梅茹恨得牙痒痒,一刻都等不了了!

周素卿朝旁边使了个眼色,阿眸忽然笑了,那笑意还是天真可爱。阿眸道:“周姐姐,这样可不行呢,会露马脚的。”她笑着说这话,偏偏语气阴鸷得可怕。

周素卿心头一跳,就见阿眸眨眨眼,语焉不详道:“我去去就来。”

她去哪儿?难道是去帮着污蔑梅茹和傅钊?周素卿只做听不懂的样子,疑惑地望着阿眸。

阿眸挑了挑眉,还是在笑。她笑得万般鬼魅,眼底满是让人猜不透的阴冷。下一瞬,阿眸便领着侍女慢悠悠往梅茹帐篷去。

周素卿见状心仍是突突跳了跳,她站在远处,望着那一处方向,静静等待着,不知阿眸要做什么。

很快,意婵便被阿眸唤了出来,那里面就剩那一个人了…周素卿弯起唇角,冷冷一笑。

她就是要梅茹与傅铮不合,不管用什么法子,也得毁了他们俩的姻缘。这次出了嫂嫂与小叔子有奸.情这种丑事,看他们二人今后还如何做夫妻。哪怕继续做夫妻,傅铮心里也是有疙瘩的。周素卿越想越痛快,她眼底满是笑意,只是…她看着阿眸,蹙了蹙眉,有些不解。

阿眸为何要掺和到这件事中来?

转念一想,周素卿隐约似乎想明白了一些。这位阿眸公主要的,定然是想傅铮兄弟手足反目。傅铮曾心狠手辣杀光西羌皇室,独独留下一个阿眸做傀儡,阿眸怎么可能不恨傅铮?她只怕恨得牙痒痒呢。如今借着梅茹与傅钊的事,她在其中小小推波助澜一下,就能渔翁得利…这算盘打得实在精彩,若东窗事发,也是周素卿的过错,能怪到阿眸身上么?必然是不能的,若真追究起来,她也可以一口咬定自己不过是麻烦意婵去找东西罢了。

再看阿眸,周素卿浑身发凉。这丫头不愧是自小在宫里长大的,她年纪不大,心机却那么缜密,着实可怕。

望着那处帐篷,周素卿不禁轻轻叹了一声。这么多股势力绞在一起,这回梅茹再谨慎,也是一场空。任她的一张嘴再厉害再能说,也是说不清了。

男女之间的事,怎么能说得清呢?何况,傅钊本来就有些心思。

这种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最能被人不经意利用的,他性子又是毛躁的。

沉沉暗夜里,一个小丫鬟模样的人在围场后面找到傅钊,焦急道:“殿下,王妃身子不舒服呢!”

傅钊沉色打量面前的小丫鬟,只觉得眼熟,“什么王妃?”他冷冷质问。

丫鬟急道:“燕王妃。”她这么一说,傅钊便想起来了,确实是在梅茹身边见过此人。就听那丫鬟又道:“殿下,王妃这几天身子不舒服,偏偏不肯传唤太医,就在刚才疼得脸都白了,又被秦嬷嬷气着了,一时气不过就昏了过去…”

傅钊心下一跳,他担心梅茹有什么事,行色匆匆地赶过去。他心底着急,口中吩咐道“去请太医”,酒意上头,脚下根本没注意,再加上外头没人拦着,他急匆匆地就掀起帘子走进帐中。待走进去两步,傅钊才意识到帐中昏暗,入目一个窈窕的身影躺在那儿…傅钊愣住了。

那一瞬,一股凉意自脚底升起来,傅钊头皮发麻,连忙往外走。

男人的脚步急促,不知碰翻了什么东西,梅茹迷迷糊糊睁开眼。天旋地转间,她就看到一个颀长身影…颦着眉,梅茹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殿下?”这两个字脱口而出之际,梅茹登时惊醒过来,她翻坐起来,一颗心跳得极快!

迅速看了看眼前的境况,意婵不在,其他人也不在,孤男寡女,真是要了命!

听到梅茹的声音,傅钊更是面红耳赤,他愈发手足无措,根本不敢回头,还是急匆匆往外走——

这一走,恰好撞到进来的意婵!

傅钊吓了一跳,意婵亦是吓住了。见是十一殿下,她根本不敢声张,只低头让傅钊离开,权当没看到——这一声张就彻底完了。

意婵哭着扭头看着梅茹,“姑娘,我…”

梅茹连忙起来,沉着脸道:“快伺候更衣。”

傅钊心跳得极快,那种快已经遏制不住,一颗心要蹦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喝多了,是真的坏事了,往外走了几步,倏地,傅钊沉沉顿住脚步。只见不远处李皇后由众人搀扶着立在那儿,一脸冷然的打量过来。

这次真是着了道了!连解释都没法解释!

“母后。”傅钊低头请安。

宋玉也在,其他王妃亦在,众人鸦雀无声,齐齐看着傅钊。

先前宋玉提议去外面赏月玩,李皇后一时亦有些兴致,那些人自然就陪着,没想到一路过来,却撞见这种丑事!李皇后气急,冷冷拂袖道:“一对不知廉耻的东西!”

梅茹走出来,质问道:“母后此言何意?”

“呵。”李皇后冷笑。

不知何时立在帐外的秦嬷嬷回道:“先前皇后娘娘还有诸位贵人都瞧见了…”

“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说话?!”梅茹喝道。她对皇后道:“母后瞧见什么?瞧见十一弟从我帐中出来么?”梅茹道:“儿臣与十一弟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任何苟且之事,母后不问缘由就这样认定我与十一弟有私,岂能服众?”

“你想要服众?”李皇后被顶撞的更为不快,她蹙眉道,“本宫就查个明白!”

对于梅茹与傅钊的私情,李皇后心里早就已经认定七八分,这会子只想找个法子定了梅茹不守妇道的罪,除了梅茹这个眼中钉,顺便让傅铮兄弟二人内里不合去,太子便能从中得利。

几人心怀各异,一时目标倒是一致,就是要趁着傅铮不在,往死里栽赃梅茹与傅钊的私情。 

因为此事提起来丢脸,皇后屏退外人,帐中只有梅茹、傅钊、秦嬷嬷等人。

秦嬷嬷将自己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她道:“先前王妃身子不适,将奴婢们皆遣开。老奴放心不下王妃,就想过去瞧瞧。熟料这一去,就见到香茗领着十一殿下过来。”——香茗就是那个小丫鬟。她继续道:“十一殿下进了帐篷,老奴便听到王妃唤了声‘殿下’,似是寻常极了,并没有什么意外。老奴听得真真的,绝不敢欺瞒娘娘。后来意婵回来,十一殿下便出来了…”

皇后气不可遏,问梅茹道:“这不是有私是什么?”

梅茹心口窝了一团气,解释道:“儿臣今夜从未让香茗唤十一弟前来,至于秦嬷嬷说的那一声‘殿下’,乃是先前儿臣头晕眼乏,靠在案边歇息,见到十一殿下以为是王爷。”

皇后传香茗进来。香茗跪在那儿,瑟瑟缩缩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我们王妃与十一殿下交好。如今王爷不在京,王妃有事,咱们做奴婢的,自然头一个想到十一殿下。”顿了顿,她头埋得更低了,哭道:“今日王妃身子不适,又不肯请太医,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张…”

这些话还真是字字句句放冷箭呢,梅茹气得心都要堵在一起,一口气根本喘不上来。“母后,”梅茹辩白道,“王爷不在京,儿臣谨记母后教诲,绝没有与十一弟有任何私交。”

“你与十一是不是交好?”皇后只如此质问,“若你不与他交好,他听了你身子不适,急匆匆来看你做什么?”

闻听此言,梅茹彻底安静下来,她忽然意识到,这回任自己说得都是真的,只怕也是难翻身。因为她们就是要拿今天的这件事将她和十一盖棺定论啊。没有今天晚上,也会有明天,还会有后天…

梅茹头晕了一晕,心下全是冷意,只定定看着皇后。

皇后厌恶的撇开眼,又问傅钊:“你这样闯到你嫂嫂帐中,还知不知道廉耻?还有没有规矩?”

自从出事之后,傅钊脑子彻底懵的,他一下子真的是昏了头,竟惹出来这么大一个麻烦!傅钊解释道:“今日儿臣饮了酒,便出来散散酒气,先前还在后面遇到孟府二姑娘,之后那丫鬟过来找我说嫂嫂晕了,儿臣惦记哥哥的叮嘱,担心嫂嫂有事,所以才…”

皇后冷面打断道:“你也别着急推诿,这事儿本宫回京之后定要查个清楚!”又吩咐旁边的嬷嬷道:“看起来!”

石冬心知不妙,连忙通知远在辽东的傅铮。

他正在写密函呢,忽然,旁边有人止住他道:“石冬,这事儿不用告诉王爷。”说话之人乃是燕王府的谋士、傅铮的家臣——周焕章。

“周先生,若是被王爷知道,你我就是个死字!”石冬冷冷应道。

周焕章压低声分析道:“若是王爷得知此事,定会从辽东过来,到时候就会被有心之人参一本擅离职守之罪。”顿了顿,他声音压得愈发低,周焕章道:“若王爷不知道此事,他谋图的大业便能顺遂许多。你瞧如今王爷为了王妃,弃了多少好机会,这次王爷险些都不愿去辽东。趁现在王爷不在,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他话中的将计就计,正是拿梅茹来引蛇出洞。太子那人谋划了这么久,定不会死心的。若他们借机当场捉到太子胁迫威逼梅茹的罪证,那太子之位就彻底不保。

末了,周焕章沉声道:“石冬,哪怕你我这次死了,也是为王爷尽忠而死的。”

“周先生,殿下怎会想不到这个法子?只是王爷定不会拿王妃冒险。”石冬提醒道。

傅铮会不知道太子对梅茹的用心么?傅铮最是了解太子的别有用心,可他从来不敢拿梅茹出来涉险。比如正月十五元宵节那一回,傅铮完全可以顺水推舟,让太子捆了梅茹,他再反咬一口。但傅铮舍不得梅茹,索性丢周素卿出去。石冬跟在傅铮身边太久了,知道这就是他的禁忌。从遇到梅府三姑娘起,他家王爷心里就有这么个人了,谁都碰不了。

周焕章叹了一声,道:“所以我们才要趁王爷不在行事啊,如今真是个大好时机!”

、第 123 章 k

梅茹被单独关在一处僻静帐篷里,由几个嬷嬷轮流看着,她的丫鬟全部被羁押起来问话,如今身边只跟着意婵那个大丫鬟。

夜色深沉,沉的人心里难受。

在心底捋过今夜这整件事,梅茹单问意婵:“我歇下之后,你被阿眸唤出去了?”

意婵红着眼点头:“公主当时进来找姑娘说话。奴婢见您睡下了,于是请公主去外头说话。没想到公主比划了好久,奴婢看她像是要绣花用的东西,就去取了绷子和针线,谁知道…”

她边哭边说,梅茹只安静听着,心里慢慢盘算。

说到难受处,意婵跪下不住磕头:“姑娘,奴婢真是该死,如果不是奴婢一时疏忽大意…”

“不关你的事。”梅茹扶起她沉声宽慰。这回就是有人要故意陷害她,不是今天晚上,也是明天晚上,又或者后天晚上,反正有心之人总能找到千百个机会。而且,现在看来不止一人要害她,除了周素卿与皇后,又多了个阿眸。

想到阿眸那鬼机灵的样子,梅茹不由打了个冷颤。这么多天,阿眸在她面前一直笑盈盈的,满是天真无暇的伶俐模样,没有露出丁点马脚。过去傅铮一直说这个丫头心机重,梅茹不大相信,如今看来,阿眸真是好好推了她一把。

梅茹沉默。

意婵担忧道:“姑娘,那咱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呢?梅茹觉得这事关键不是她如何解释,而是皇后愿不愿意信。但很明显,皇后绝对不会听的。既然从皇后这儿走不通,她得去找延昌帝。至少傅铮领兵在外,手握重兵兵权,皇帝他心底顾忌,会保傅铮家宅安宁。还有那个香茗。香茗是梅茹从国公府带过来的小丫鬟,梅茹前世没有留心过此人,这次却被人钻了个空子,得好好去查一查,可是…梅茹对着这冷清清的帐篷,她被看起来,能去哪儿查啊?

然而就算能查的明白,最难说清的,还是她和十一的事。

梅茹头疼的厉害,还是手足冰冷。昨天夜里帐中的那道身影浮现起来,梅茹心里便压得透不过气,整个人要窒息了。

如果今次能过了皇后一关,等傅铮回来,这人也是不会信她的。他本就忌讳她和傅钊交好,现在还出了这样的事…

梅茹愈发等不了,她要见皇帝,可外面的人根本不理会她,亦根本不再给她开口辩驳的机会。那些人将她的活路全部堵上,将她困在这个地方,只等这件事盖棺定论!

梅茹心头沉甸甸的,怔楞着,倏地,外头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重重碾在人心尖上,像是某种凌.虐,梅茹浑身一颤,她往外看去——

只见帐上浮现出一道男人的身影,依旧先是头,然后是底下的身子!

梅茹整个人都不好了,那种毛骨悚然重新包裹住她,她浑身全部是鸡皮疙瘩,她要吐了,那道身影就是她心底的噩梦,她挣脱不开,她再也躲不掉,她只能死死盯着,下一瞬,那人直接探身进来!

梅茹一下子站起来,心扑通扑通的跳,满脸肃穆。

太子笑道:“这么怕本宫做甚?”

太子生的清隽,那笑不难看,可落在梅茹眼中仍是作呕的噩梦。她眸色冰冷而又戒备的盯着他。太子自顾自坐下,睨了拦住跟前的意婵一眼,笑道:“巧了,还是鸿胪寺那个丫鬟。”他笑了笑,对梅茹道:“你别怕,本宫今天来是跟你商量一件事。”

这种龌龊之人还能有什么可商量的?

梅茹冷然,没有接话。

太子也不气也不恼,婉言道:“你今天与十一弟出了这种丑事,将自己弄得寸步难行,让七弟丢尽颜面。若是你不想,本宫自然可以替你在母后跟前求情啊。”他望着梅茹,梅茹却只是抿唇冷笑。

见梅茹不搭理自己,太子叹气:“你这样强硬有何用?非要被母后定罪才甘心么?”理了理袖子,他继续道:“等母后定下你和十一弟有私,你让七弟怎么办?他如何面对十一弟?还有——你府里的人又该如何自处?”

梅茹仍不说话,她面无表情,笔直的立在那儿。

太子偏头打量着,缓缓威胁道:“如今我是在好好跟你商议,等过两日回了京,就不是商量的事了,你爹似乎在豫北修河堤吧…”

听到他提起爹爹,梅茹脸色稍稍一变。眨了眨眼,她问:“殿下是何意思?”

见她终于开口,太子笑了,他起身道:“本宫的意思你该明白啊。”

那声音油腻腻的,还是让人恶心。梅茹沉默,小半晌,她冷冷道:“我今日身子不便,殿下过几日再来。”

“哦?”太子倾身上前。那身影黑压压的挤下来,梅茹迅速往后避开,她仰面直直瞪过去,不悦道:“殿下不信?”

那双桃花眼瞪起人来也怪有滋味的,蕴着怒意,仿若花枝上带着的刺。太子哈哈笑:“本宫怎么会不信你?只是——”他顿了顿,摩挲着手中的扳指,无耻笑道:“本宫该怎么信你?”说话间他望着梅茹,视线从白净的脸上一一巡梭过去,最后落在嫣红的唇上,意思不言而喻。

梅茹冷笑:“殿下你爱信不信。”

她就是这样爱呛人,骨子里硬的像柄剑,偏偏太子爱死了这种不对付。

叹了一声,他道:“罢了,本宫就信你一回。”说着,他淡淡然望过去,道:“本宫且再等你一日,明日来看看你是真不便,还是假的。”

听着这般令人作呕的话,梅茹紧紧抿着唇。

夜晚一切皆是黑漆漆的,石冬隐在暗处,视线追随着太子身影的离开,一颗心跳得格外不安。

里面,梅茹默然地从短靴中抽出一道匕首,她先前从帐中出来时,就特地带着了。

“姑娘千万别做啥事啊。”意婵扑通跪下道。

梅茹没说话。她只是觉得累,还很疲倦。她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其实重活一世,她什么都没有奢望,她从没有奢望大富大贵,更没有想去报复旁人,她只不过单纯的盼着父母康健,想哥哥有出息,嫂嫂能活的高兴。至于她自己,梅茹活到现在,反而无比迷惘。

偌大的世间,她好悲哀。

像上辈子,她有且只有一处软肋,那便是喜欢傅铮。等那颗欢天喜地的心冷了凉了,她就没有软肋,连死都不怕。

可这一辈子正是因为她有了那些单纯的奢望,所以软肋多了好多,以至于谁都能拿捏住她。

想到爹娘还有哥哥,梅茹眼底忍不住泛红,抿着的唇轻轻颤抖,全是泪意。

不过一夜,燕王妃与十一殿下有私情的事便传遍了整个围场。

国公府今年没有人随驾,梅寅被调到工部修河堤,梅宸则去了江南查盐私,这会儿围场里属孟府的人最着急。孟蕴兰在帐篷里团团转,斩钉截铁对孟安道:“哥哥,我昨儿晚上还遇到了十一殿下,他跟循循肯定没什么,你快去跟皇上说说,我也去跟皇后娘娘说。”

孟安拧着眉,没说话。

“哥哥你到底去不去啊?”孟蕴兰跺脚。

梅蒨让孟安先出去,她安抚分析道:“兰儿,如今这事不在于你昨晚遇到了十一殿下,或是十一殿下又遇到了谁,而是有些人根本就不会信,更不会听!那我们说破天去,也是没用的…”

“怎么会没用呢?”孟蕴兰难受道。

梅蒨柔弱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冷笑,道:“好兰儿你还不知道,很多时候就是再小心谨慎,也防不住有心之人的故意陷害、指鹿为马。”叹了一声,她道:“何况十一殿下与王妃过去确实有交情,皇后稍一打听,就知道了。现在纵然避嫌,十一殿下昨夜也确实与王妃独处,光这一点就不容易解释的…”

孟蕴兰才不管这些,她道:“好嫂嫂,那我也得去皇后那儿试试,循循就是清白的,皇后不听,我就说给皇上听,皇上总该明察秋毫。”

梅蒨有片刻的怔楞。这宫里的事若真能像孟蕴兰想得那样一是一,二是二,就好了。太多时候,众多利益纠葛在一起,就会让人束手无策。默了默,梅蒨道:“我陪你去。”

皇后帐前,宫女面无表情拒绝道:“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孟二奶奶和孟姑娘请回吧。”

“我有要事禀告娘娘。”孟蕴兰焦急道。

宫女还是漠然,冷冰冰道:“孟姑娘,娘娘身子确实不舒服。”

瞧见宫女面有不虞,梅蒨忙拉住孟蕴兰:“兰儿咱们先回去。”

“嫂嫂!”孟蕴兰心头不快,还要争辩什么。

梅蒨亦冷下脸道:“兰儿!”

被她唬了一眼,孟蕴兰愣了愣,蹬蹬瞪跑回去。梅茹被皇后的人看管起来,她根本见不到,孟蕴兰心里难受,只能自己窝在帐篷里生闷气。梅蒨无奈道:“兰儿,循循的事牵扯太深,里面是两位皇子,无论皇帝亦或皇后,都不希望外人再掺和其中。今日嫂嫂拦着你,也是为了咱们府里好。”

“我知道。”孟蕴兰闷声道,“可循循该怎么办?”

梅蒨还是叹气,她道:“今日你哥哥已经派人去查那个香茗,且等等消息。”

孟蕴兰伏在那儿点点头,依旧闷闷的道:“我光是想着就替循循窝火。循循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这一回被冤枉至此,定是拼死也要讨个说法。”

梅蒨沉默良久,方轻轻叹气:“是啊,循循脾气真的是太直太烈。”

很多人眼里她这个三妹妹并不聪明,甚至骄纵又蛮横,只是梅蒨却是无比羡慕,至少梅茹活得坦荡,能按着自己心性活着,烈的像酒像火,所以才有人着迷。若三妹妹也跟她或者周素卿这样,倒不是三妹妹了。

得知梅蒨拖着孟蕴兰离开,李皇后阴沉的面色方缓了缓,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宋玉见状亲自上前替她揉太阳穴,口中说道:“母后,儿臣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昨晚的事恐怕误会了,咱们得好好查一查。”听她这么说,皇后摇了摇头,道:“你就是个心善的,不知道那些人的龌龊心思。”说着她轻哼一声,不屑道:“这事儿还要怎么查?若不是二人有私,能从一个帐中钻出来么?”

李皇后是认定此事的。再说了,就算没有私情,趁傅铮不在京,她也得治下罪来,管什么青红皂白。

只是傅铮不在京,皇帝还是在的。

想到延昌帝,李皇后眉心不由轻蹙。昨天夜里,延昌帝亲自问过此事,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梅茹乃平阳先生的弟子,凡事留个颜面,何况傅铮领兵在外,不能太过张扬。李皇后听得那叫一个怄啊,皇帝护短都护到那人弟子身上去了,她怎么忍得下?又想,梅茹出了这种丑事,那人还有何颜面称为先生?李皇后心里窝着火呢。

周素卿立在旁边伺候,将皇后的脸色瞧在眼中,她顺势点出皇后的担忧来。“娘娘,”周素卿似是建议道,“燕王妃毕竟是平阳先生的入室弟子,皇上平日也是极看重燕王妃的…”

听到这话皇后果然又是一声冷哼。她不客气道:“平阳先生的入室弟子又如何?谁的品行不端,本宫便是要管。”

想到梅茹,皇后越发不痛快。昨天夜里看管梅茹的嬷嬷回来禀报说,太子夜里悄悄过去了,嬷嬷还将那些话悉数说给皇后听。皇后知道后,心里不由暗骂:“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也不看是什么时候,还有心思想那些!”一时间忍不住又迁怒到梅茹身上,若不是这个小蹄子,太子能被勾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