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肚子.嗯,还有一个地方我不想告诉你.

小破不以为然:”不告诉我?莫非你有的我没有?”

两个人同时往对方身上大略瞄了一眼作为确认,然后不约而同点点头.

小破继续:”那个地方我们就算了,万一打坏生不出小孩子,我家两老不会放过我的.”

阿落很八卦:“为什么.”

小破就很迷惘,耸耸肩:“我也不大清楚,可能他们两个觉得有谁生不出小孩子,乃是终生大恨吧.”

既然如此, 候选目标就是鼻子和肚子。

现在我教你,走上前去,无论对方说什么,做什么姿势,有什么样的表情,你都当作不存在,那一瞬间,天底下只有他那个鼻子,嗯,我看看,有点酒糟红,青春豆和黑头也不少,不过别怕,打完咱们可以去洗手.然后,聚集你全身所有的血气和力量,即使其他部分立刻死掉也不要去关心,狠狠一拳打过去.打完,收工.

小破说得如此流畅,简直像事先备过课的老师.听的那个人一愣一塄的,话音落下好久才迟疑地点点头:”这样啊,这样啊。”

忽然惊呼一声:“不好.”

对小破苦起一张脸:”我刚才好像有万夫不当之勇的那口气,刚刚听得太入神,散掉了.”

小破理都不理他,对准人家后臀一脚踢将过去,不知道怎么踢的,瞬息之间,阿落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一抄三十米,便到了电梯前,在五步开外,学校霸王胡佛,正洋洋得意与同伴攀谈,古铜色手臂从校服袖子下露出来,阳光跌落其上,闪闪烁烁.

深呼吸.

深呼吸.

他一句一句想小破对他说的话,对之深信不疑,信任来得毫无道理,但也毫无所谓.全部注意与精神集中于一点,世间万物都再不存在, 所即将来临的命运,是那硕大鼻子上注定要得到的硕大一拳.

在决定踏上那五步征途之前,他回头问了最后一句话:”你也是这样打人的吗?”

小破摇摇头:”我都是这样给我老爹打的.”

挥拳。

简单动作包含强硬决心,以及极致戾气。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命运无常,视人世如过山车。都是这样直截了当的力量,虽千万人吾往也,死又如何。

挥拳。

拳头应声而落。

小破站在阿落身后两米开外,这时摸了摸额角,唇边忍不住露出一丝笑。

一切如他训导,指定动作完成甚为出色。力量虽然不足道,胜在爆发强烈。唯一与最大不足是----打错了地方。

鼻子尚完好,高高在上,李代桃僵者喉结,正急剧上下窜动,压挤出声带里鬼哭狼嚎般呼痛声。胡佛偌大一个身子,在原地转圈跳跃,嗨哈乱叫,显然痛得犀利,一时间连反击愤怒的余地都没有。连带,他周围的人也全体呆掉。

阿落看看自己拳头,看看胡佛,撒腿就撤,退到小破身边:“哎,打得怎么样。”

小破面无表情:“攻击角度计算错误。”

阿落顿时感到很抱歉:“对不起对不起,那怎么办。”

简短对话还没结束,被捅的马蜂窝已经回过神来,胡佛看来受了重创,靠在墙上,眼泪婆娑,但和他常常同进同出的伙伴,则怒吼着冲了上来。

麻烦近在咫尺,阿落习惯性地抱头,蹲下,双腿跨度与肩同宽,口中默念上帝之名,保佑我好好走过这一段被毒打的死荫幽谷。

他预想中的千拳万棍并没有如期加身,耳里却传来熟悉的怦怦声。他以为是对方还在做热身运动,胆战心惊稍微抬头看看,却发现小破的脸近在方寸间,而且还露出一副杀时间的无聊表情,再往周围看看,大约有三四个人,正聚在小破的背后,埋头苦打。。。。

他愣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问:“干吗呢?”

小破采取的姿势,就好像母鸡护雏一样,弯腰张手,俯在阿落上空。他好似是钢铁铸成一般,无论怎么推搡或冲撞,都无法突破成功,当后面的攻击队伍想绕过他直接解决阿落时,他的脚步就开始移动,而且速度匪夷所思,完全形成了一道幻影防护墙。

一边动一边还和阿落聊天:“你就蹲着。站起来我手包不过来。”

阿落紧张了一阵子,发现自己真的很安全,当即就放松了,拉拉腿蹲得舒服些,要是可以,恨不得再拿杯热巧克力喝:“我不站。哎,你痛不痛?要不要我来挨一会?”

小破看不起他:“你挨一会就死了。他们手上戴了铁的班指,不过我不痛,如果痛,我就开始打人了。”

痛才打人?为什么?阿落好奇得很。

小破回头看看后面那些兄弟,大家都有点累了,动作越来越慢,而且都在喘,说是群殴,不如说在表演格斗技分解动作。他解释道:“我爹说的,只有在我感觉到疼痛的情况下,才能对人类还手。”

阿落点点头:“蚊子就没关系。”他对那晚蚊子们的遭遇还念念不忘。

小破嗯一声:“蚊子没关系,蚊子可以随便打。”忽然一抬头,看天上浮云悠悠,嘀咕道:“谁在说这个人类好强。”

打了半天,被揍的屁事没有,聊游戏技巧聊得热火朝天,阿落在包围圈里呆腻了,还能瞅准空子伸伸腿脚,做一两个瑜伽动作,揍人那群基本上就崩溃了,好多人眼泪汪汪的,不断寻求同伴支持:“继续吗?还要继续吗?”比较坚强的就鼓励大家:“挺住,挺住,我们一定可以成功的。”其他看热闹的学生围上来,开盘口赌一分钟后揍人的还能剩下几个不虚脱。

这场闹剧演了半小时,上课钟终于敲响了,胡佛一党仿佛是欧战胜利日在巴黎街头庆祝和平来临的群众,欢呼雀跃,以要赶去上课的名义一哄而散,此时魔鬼关也出现在了电梯门口,他目击这一不同寻常的斗殴事件,惊讶了足足两分钟,两分钟之后,所有学生们都发现了他的存在,顿时从各种途径跑得干干净净。唯一留下小破和阿落在当场。

阿落还习惯性的申辩:“不是我先动手的。”

魔鬼关呆呆地看着他和小破,缓慢地点头:“哦。。。哦。。。”

在他拖着长调的哦声中,两人轻松自在地走远,小破提醒阿落:“今天明明是你先动手的。”

后者对此颇感惊讶,继而相当激动:“生平第一次啊。”

激动完了,阿落想到一件自己大事:“星期五晚上,你到底是怎么干掉那些大蚊子的?”

小破波澜不惊,好象在正常的人类社会里,蚊子比鸵鸟还大是多么的顺理成章:“没什么啊,你爸在我家沙发上落下一把小刀子,我追出来想拿回给你们。看到蚊子就顺便打了下。”

阿落瞪大眼睛:“顺便?你怎么顺便的?”

马上要走进班级门,他停下来摆了一个丢铅球的POSE:“就这样丢出刀子,绕场一周?”

那位被质询的对象耸耸肩,毫无表情:“差不多。” 阿落保持那个姿势,百思不得其解,而他所不得解的内容,是在什么角度,以什么力度,令一把小刀飞出那样幻彩流星的效果,而不是蚊子的存在合理性问题---由此可见,安对他的常识教育,基本上是失败的。。。。

小破看他发愣,建议道:“要不你尝试一下。”阿落很有自知之明:“我不行。”

小破摇摇头:“不尝试怎么知道不行。”

从铅笔盒里拿出一把小刀:“来,我教你。”

这真的是一把小刀,塑料柄,主要功能是削铅笔,绝不算锋利,倘若用于敌对,简直等于握一个虚无在手里。

小刀放进阿落的掌心,一接触,他的食指和大拇指立刻相贴,将刀柄轻捏,手腕充满张力,指掌稳定,看似漫不经心,却是用刀行家的姿势。小破咿了一声:“你平时用刀?”

这个一拿武器就特别紧张的孩子慌慌张张的看他:“我每个周末做饭给我爹吃,用菜刀。”

小破点点头:“很好。”

拉阿落到走廊上,远眺校园,清风徐来,围墙外郁郁葱葱被大片人工树林包围,树林的面积还大过学校本身,为学校董事会投资之初所一并购置,目的是防止周边开发对学校发展不利,随着全世界范围内房地产大热,眼下地皮的价钱,已是当初成本的数十倍。

小破向阿落示范:“你握刀的手法很正确,但是手指不需要用力,手腕才是重点,有感觉没。”

阿落很老实的一摇头:“没感觉。”

他一边说没感觉,一边把玩那把刀,手指翻飞,薄的刀刃穿入穿出,扯起一道连贯不绝的金属弧线,那不像是一把刀,更像是一条得了灵性的细蛇,翱翔吐信,自在浪游。

小破啧啧两声,表示对他手指灵活程度的肯定,由此觉得不必再教他更多,握住他手腕,说:“注意了啊。”

他在后,阿落在前,两人一体般,撤步,抬手。小破快速扫视远处天边,眼神定格在某处,嘀咕一声:“什么怪东西”。

猛然向前一送,阿落的手臂跟随他的动作,自然而然,挥了出去,脱手,那小铅笔刀破空前进,迅捷无伦,似永不堕落般,呼啸过蓝色天幕,很快消失在远处。

阿落诧异一声:“哎,那么远。”

搭手去看:“掉哪里了?”

小破凝视某一个点,摇摇头:“还没掉。”

阿落怎么都不肯信:“不会吧,都飞了好久了,那把刀很轻的。”

凭空解释或争辩,显然都不是小破的风格,用事实说话,才是他一贯的习惯,又等了须臾,他“咿”一声:“什么来的。”

阿落什么都看不到,极目远眺,眺来眺去是一大片树林在风中摇曳,越是这样他好奇心就越强,急得跳脚:“什么啊,什么啊。”

小破摸摸鼻子,脸色阴沉下来,半天才说:“有个人头螳螂身的怪东西趴在对面树上,被你一刀削掉了左边的镰刀。”

这么英明神武的事情居然做得出,看不到,别提有多郁闷,阿落恨不得爬到栏杆上去,或者现场做个望远镜出来,眼珠都瞪到外面来了,丝毫收获都没有。他很泄气:“太气愤了,难得碰到好玩的事。”

不知是不是感同身受,小破的心情突然变很烂,抽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还在愤愤不平地嘀咕:“这是又来了,怎么又来了。”

阿落莫名其妙,拨脚追上去,迎面被人堵上,乃是梦梦公主,她在这个学校里,地位非常特殊,是很少数很少数可以不穿校服,而是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只要多少穿点就可以过关的女生。顺便说一句,这个学校由于崇尚体力方面的特长,男女的校服都设计得非常干脆利落,换句话,就是很丑。。。

现在,全班一共十一个女孩子,有十个穿了短打水靠结合式的校服,显得横肉相当之多,而梦梦,白色长裙飘逸,黑色珍珠项链垂到腰际,长发稍挽起,扎一个小小蝴蝶结,真是望之如孤鸾之在烟雾。

她对阿落板起脸:“你去跟关主任告假没有?”

这桩心事立刻又上心头:“还没。”

梦梦很生气:“那你还不去。”

阿落低下头想了想,忽然说:“我决定参加选拔。”

梦梦脸上的惊讶之情,可以掉到脚背上砸出一个窝窝,指着阿落:“你,你你。”

愤然一甩手:“你好自为之吧。”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班上男生分成两队打篮球。阿落照常混在女生中间当拉拉队员,唯一一点雄性自尊的表现,是没有踢腿扭腰,而是放开嗓子嚎叫,看他斯文,真叫起来比狼还难听。其他人都习惯了,反正扁他也没用,最好就是不要理他。小破倒是上了场,他在甲队,司职后卫,却在整个场子上跑来跑去,其姿势笨拙无比,速度却奇快,往往对方前锋进攻,发现他站在篮架下张开嘴傻看着,也不去防守,也不去抢球,一脸小心谨慎,完了球没投进,蓝板被对方抢了,自家前锋反攻,到面前一看,靠,这小子又在对面蓝架下傻站着,终于就嚷起来:“你干吗呢,你是后卫啊,跑这来干吗?”

小破觉得不大好意思,头一低,跑了,这回站到了球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们队的队长叫佩斯,是校队的正选球员,随队参加过全国的高中巡回赛,此时实在忍无可忍,冲上来揪住他:“你捣乱是吧。”

他司职中锋,一米九四,比小破高出两个头,用手一提,经验中可以把对方提得双脚离地,但手腕上传来异常沉重的感觉,沉重到筋肉立刻开始尖叫,抗议这突如其来的酸痛。小破一抬眼,低声说:“放手。”

佩斯一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他分明看到小破的面容下,有蓝色光芒溪水般极快流动,佩斯摇摇头,忽然听到小破说:“你手臂上是什么?”

他一怔,顺着对方眼神去看,自己手臂上有一处硬币大小的红色肿块,中心有一个黑色小点,似凝结的伤口,而后不由自主回答:“没什么啊。”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去,在人群中寻找一个人,小破跟随他眼神去看,突然脸色一沉,问:“你找他?”

佩斯迷茫地楞了一阵,喃喃说:“找他。。。”

两个人的对话旁人无法理解,但篮球赛突然停下来,立刻招来许多人呼喝:“还打不打啊,快点,快点。”

阿落跑上来:“小破,你们干什么,别打架啊。”

一推佩斯,后者瞳孔猛然放大,由慢渐快,胸膛起伏,不由自主急促喘气,他死死瞪住前方,那双本来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搅起许多浑浊物,蔓延开来,瞳仁渐渐放大,向外突出,忽然双手一松将小破放开,身子软软歪下去,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体育馆内顿时大乱,所有人都冲上来,佩斯的队友不由分说围住小破:“你对他干了什么?”阿落忙挡在面前:“他什么都没干,我作证,他什么都没干。”这个证人不但言微,而且人轻,啪啦就被推得飞了出去。

小破浑不顾四周闹嚷,他皱皱眉头,眼神四下一扫,定在了聚拢的人群之外,随即旋身要走,篮球队的男孩子团团围成圈,充满敌意地挤压着,将他拦住,一边阿落爬在人群外,打破头都混不进去,急得哇哇叫,忽然眼前身影一晃,小破的身体极快地穿越有形人群,如穿越虚幻水影,眨眼已经闪了出来,向门口快步走去。阿落吃惊地擦擦眼睛,忽然又着了乱哄哄中的一掌,再次飞了出去。他眼角瞥到,小破正走出体育馆,而在他之前,与大众背道而驰的人还有菲力斯,班上同学菲力斯。成绩永远优异,智商极高,很少说话却很有主见的菲力斯,偶尔停步回身观望,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微笑,行走的速度,实在非常,非常, 非常不合常理地,快。

阿落惊讶地张大眼睛,一骨碌爬起来,跟着冲出了体育馆的门,一出去就看到,虽然菲力斯走得比狗还快,小破却好像轻易就把他逮住了。

他站在不远处,表情严峻,手正按在对方的脸上,手掌皮肤下,有隐约可见的蓝色光芒流动,似玻璃花瓶中的水,在张开的手指缝隙中,菲力斯的整张脸孔似要融化,不断在蠕动变形,眼睛越来越失神,从小破的手指左右旁边,分别有一根白森森软耷耷的东西弯出来,一卷一松,上面有隐约带有血丝,阿落看多两眼,醒悟过来那是两个肉质的巨大吸盘,心中一恶,顿时差点吐出来。

这时候他听到一声低喝:“不要过来。”

随着这句话,小破转过头,带点无可奈何的模样,看他一眼。然后放开了手。

菲力斯的眼睛,在几秒钟内回复到正常的状态,惊惶地左右看看,转身一溜烟跑了。不知道为什么,阿落觉得他本来不算健硕的身形,似乎又小了一圈,贴身设计的校服显得相当肥大,晃晃当当的。

摸了摸头冷静了一下,他招呼小破:“你干什么呀?”指下体育馆内:“佩斯怎么了”。

小破脸色很不好看,一言不发,闷头走了两步,忽然又转回来,一把揪住阿落说:“你跟我回家。”

阿落被他拖得像个麻袋一样在地上摩擦,也不反抗,还不时调整一下双脚的距离,一面慢条斯理地问:“做什么呀,这是做什么呀?”

没有必要的时候,小破看来就很不喜欢回答问题,因此只是快步直走,走回宿舍楼,拿了书包,又把阿落拖到了学校大门口,呼地一声,跟放褡裢一样把他往自己肩膀上一摆,噌噌噌三下五除二,爬出了校门,阿落这才急了。挣扎着抬起头来叫小破:“我们去哪啊?学习期间出校,会被严厉处罚的,喂,喂。”

话没说完,发现自己被塞进了一辆出租车,小破跳上前座,说出自己家的地址,车子飞驰而去,既然木已成舟,阿落就坐坐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不吭气了。

这次去小破家,待遇比上次好很多。至少进门就看到茶几上摆了好多小点心,而且件件看上去都很吸引。小凤梨酥饼,巧克力曲奇,冰皮糯米卷。精心地放在骨瓷碟中,好香。

上次那位全身心投入卫生清洁事业的辟尘先生,今天好似很得闲,在厅堂里坐着,正剥栗子,他剥栗子的手法很奇怪,一手捏着,另一手在栗子周围绕线团般转圈圈,绕几下,整颗黄色的美丽栗肉就砰一声跳出来,外壳粉碎,泻落到脚下的垃圾桶里。

看到小破脸青青地进门,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笑嘻嘻地招呼:“回来了?想吃什么。”

小破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不出声,过了一会忽然整个人倒下去,大叫:“又来了又来了,我要烦死了。”

从辟尘小小的眼睛里,溢出一种俗称慈爱的神情,摸了摸小破的头:“这次来的啥?有什么新意思没?有多严重?要不要搬家?”

小破没有确认,但也没有否认,兀自发起呆来,表情极为不爽,辟尘先生大概是习惯了这场面,多一句话没有,当当当就上楼了,过一会,楼上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阿落凑过来莫名其妙地问:“他干吗呢。”

小破答:“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做什么?

搬家。

阿落莫名其妙,拨脚追上去,迎面被人堵上,乃是梦梦公主,她在这个学校里,地位非常特殊,是很少数很少数可以不穿校服,而是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只要多少穿点就可以过关的女生。顺便说一句,这个学校由于崇尚体力方面的特长,男女的校服都设计得非常干脆利落,换句话,就是很丑。。。

现在,全班一共十一个女孩子,有十个穿了短打水靠结合式的校服,显得横肉相当之多,而梦梦,白色长裙飘逸,黑色珍珠项链垂到腰际,长发稍挽起,扎一个小小蝴蝶结,真是望之如孤鸾之在烟雾。

她对阿落板起脸:“你去跟关主任告假没有?”

这桩心事立刻又上心头:“还没。”

梦梦很生气:“那你还不去。”

阿落低下头想了想,忽然说:“我决定参加选拔。”

梦梦脸上的惊讶之情,可以掉到脚背上砸出一个窝窝,指着阿落:“你,你你。”

愤然一甩手:“你好自为之吧。”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班上男生分成两队打篮球。阿落照常混在女生中间当拉拉队员,唯一一点雄性自尊的表现,是没有踢腿扭腰,而是放开嗓子嚎叫,看他斯文,真叫起来比狼还难听。其他人都习惯了,反正扁他也没用,最好就是不要理他。小破倒是上了场,他在甲队,司职后卫,却在整个场子上跑来跑去,其姿势笨拙无比,速度却奇快,往往对方前锋进攻,发现他站在篮架下张开嘴傻看着,也不去防守,也不去抢球,一脸小心谨慎,完了球没投进,蓝板被对方抢了,自家前锋反攻,到面前一看,靠,这小子又在对面蓝架下傻站着,终于就嚷起来:“你干吗呢,你是后卫啊,跑这来干吗?”

小破觉得不大好意思,头一低,跑了,这回站到了球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们队的队长叫佩斯,是校队的正选球员,随队参加过全国的高中巡回赛,此时实在忍无可忍,冲上来揪住他:“你捣乱是吧。”

他司职中锋,一米九四,比小破高出两个头,用手一提,经验中可以把对方提得双脚离地,但手腕上传来异常沉重的感觉,沉重到筋肉立刻开始尖叫,抗议这突如其来的酸痛。小破一抬眼,低声说:“放手。”

佩斯一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他分明看到小破的面容下,有蓝色光芒溪水般极快流动,佩斯摇摇头,忽然听到小破说:“你手臂上是什么?”

他一怔,顺着对方眼神去看,自己手臂上有一处硬币大小的红色肿块,中心有一个黑色小点,似凝结的伤口,而后不由自主回答:“没什么啊。”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去,在人群中寻找一个人,小破跟随他眼神去看,突然脸色一沉,问:“你找他?”

佩斯迷茫地楞了一阵,喃喃说:“找他。。。”

两个人的对话旁人无法理解,但篮球赛突然停下来,立刻招来许多人呼喝:“还打不打啊,快点,快点。”

阿落跑上来:“小破,你们干什么,别打架啊。”

一推佩斯,后者瞳孔猛然放大,由慢渐快,胸膛起伏,不由自主急促喘气,他死死瞪住前方,那双本来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搅起许多浑浊物,蔓延开来,瞳仁渐渐放大,向外突出,忽然双手一松将小破放开,身子软软歪下去,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体育馆内顿时大乱,所有人都冲上来,佩斯的队友不由分说围住小破:“你对他干了什么?”阿落忙挡在面前:“他什么都没干,我作证,他什么都没干。”这个证人不但言微,而且人轻,啪啦就被推得飞了出去。

小破浑不顾四周闹嚷,他皱皱眉头,眼神四下一扫,定在了聚拢的人群之外,随即旋身要走,篮球队的男孩子团团围成圈,充满敌意地挤压着,将他拦住,一边阿落爬在人群外,打破头都混不进去,急得哇哇叫,忽然眼前身影一晃,小破的身体极快地穿越有形人群,如穿越虚幻水影,眨眼已经闪了出来,向门口快步走去。阿落吃惊地擦擦眼睛,忽然又着了乱哄哄中的一掌,再次飞了出去。他眼角瞥到,小破正走出体育馆,而在他之前,与大众背道而驰的人还有菲力斯,班上同学菲力斯。成绩永远优异,智商极高,很少说话却很有主见的菲力斯,偶尔停步回身观望,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微笑,行走的速度,实在非常,非常, 非常不合常理地,快。

阿落惊讶地张大眼睛,一骨碌爬起来,跟着冲出了体育馆的门,一出去就看到,虽然菲力斯走得比狗还快,小破却好像轻易就把他逮住了。

他站在不远处,表情严峻,手正按在对方的脸上,手掌皮肤下,有隐约可见的蓝色光芒流动,似玻璃花瓶中的水,在张开的手指缝隙中,菲力斯的整张脸孔似要融化,不断在蠕动变形,眼睛越来越失神,从小破的手指左右旁边,分别有一根白森森软耷耷的东西弯出来,一卷一松,上面有隐约带有血丝,阿落看多两眼,醒悟过来那是两个肉质的巨大吸盘,心中一恶,顿时差点吐出来。

这时候他听到一声低喝:“不要过来。”

随着这句话,小破转过头,带点无可奈何的模样,看他一眼。然后放开了手。

菲力斯的眼睛,在几秒钟内回复到正常的状态,惊惶地左右看看,转身一溜烟跑了。不知道为什么,阿落觉得他本来不算健硕的身形,似乎又小了一圈,贴身设计的校服显得相当肥大,晃晃当当的。

摸了摸头冷静了一下,他招呼小破:“你干什么呀?”指下体育馆内:“佩斯怎么了”。

小破脸色很不好看,一言不发,闷头走了两步,忽然又转回来,一把揪住阿落说:“你跟我回家。”

阿落被他拖得像个麻袋一样在地上摩擦,也不反抗,还不时调整一下双脚的距离,一面慢条斯理地问:“做什么呀,这是做什么呀?”

没有必要的时候,小破看来就很不喜欢回答问题,因此只是快步直走,走回宿舍楼,拿了书包,又把阿落拖到了学校大门口,呼地一声,跟放褡裢一样把他往自己肩膀上一摆,噌噌噌三下五除二,爬出了校门,阿落这才急了。挣扎着抬起头来叫小破:“我们去哪啊?学习期间出校,会被严厉处罚的,喂,喂。”

话没说完,发现自己被塞进了一辆出租车,小破跳上前座,说出自己家的地址,车子飞驰而去,既然木已成舟,阿落就坐坐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不吭气了。

这次去小破家,待遇比上次好很多。至少进门就看到茶几上摆了好多小点心,而且件件看上去都很吸引。小凤梨酥饼,巧克力曲奇,冰皮糯米卷。精心地放在骨瓷碟中,好香。

上次那位全身心投入卫生清洁事业的辟尘先生,今天好似很得闲,在厅堂里坐着,正剥栗子,他剥栗子的手法很奇怪,一手捏着,另一手在栗子周围绕线团般转圈圈,绕几下,整颗黄色的美丽栗肉就砰一声跳出来,外壳粉碎,泻落到脚下的垃圾桶里。

看到小破脸青青地进门,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笑嘻嘻地招呼:“回来了?想吃什么。”

小破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不出声,过了一会忽然整个人倒下去,大叫:“又来了又来了,我要烦死了。”

从辟尘小小的眼睛里,溢出一种俗称慈爱的神情,摸了摸小破的头:“这次来的啥?有什么新意思没?有多严重?要不要搬家?”

小破没有确认,但也没有否认,兀自发起呆来,表情极为不爽,辟尘先生大概是习惯了这场面,多一句话没有,当当当就上楼了,过一会,楼上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阿落凑过来莫名其妙地问:“他干吗呢。”

小破答:“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做什么?

搬家。

这就难理解了。你才转学过来两天,第一天是发呆发过去了,今天上午睡了睡,没干半件有益于青少年身心成长的事情。丝米国际学校的学费可不便宜,用这种极端的法子糟蹋你爹的钱,不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