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凡胎,飞行员当然看不到,就在飞机的下面,贴着行李舱,南美一只手拉着小破,小破拉着阿洛,阿落挽着两只行李箱,差点就要拖在地上了,一整串在跟着飞机快速滑动,直到飞机停稳,舱门打开,三个人若无其事钻出来,小破还啧啧嘴:“这算不算我坐了飞机啊。”摇摇头汇入大批旅客。

而且是从非洲来的大批旅客。。。

赞比亚亚洲商务考察团包机。。。乌泱乌泱地下了飞机,乍眼一看,以为突然日食了,最后透出顽强的三缕光,就是南美一行,走出候机厅的时候,接机的人对着他们不停地瞪,把手里的考察团名单都翻烂了。

装作三个正常的旅客,南美带着小破和阿落一溜烟跑去停车场,她开一个大红色的法拉利,不知道多贪慕虚荣,小破一屁股坐下,啧啧两声:“车子很漂亮啊,南美阿姨你在干什么。”

南美正扭着头,看阿落在后座慢吞吞的把自己放放好,眼睛差不多都直了,被小破一巴掌敲在额头上:“南美阿姨你干吗。”

狄南美被打了也不生气,眉花眼笑地转过头来:“正点啊正点,小破你可没人家漂亮。”

小破毫不以为然:“我是男人,要漂亮干吗。”

看看阿落:“他漂亮吗?”

仔细看了看,觉得很惊讶:“奇怪,阿落怎么变样子了。前两天你的眼睛没那么大啊”。阿落说:“是吗。”很敷衍了事的样子,一概面无表情,对自己漂亮与否,既不负责任,也不发表意见。他坐在那里的样子,十足像一个蜡像馆的雕塑,皮肤光洁,神色淡定,而且完全静止,简直毫无呼吸的迹象。南美看了他半天,发动车子,问小破:“说说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小破觉得很奇怪:“要我说?我记得你要问爹什么事,都是上去摸一把就行了啊。”

很难得在南美的脸上看到那样讪讪的表情,嘿嘿干笑两声以后,嘀咕着说:“辟尘说了,不许我摸你们,否则断绝三百年来往。”

果然是一只明察秋毫之末的犀牛啊。

把在c城发生的事情讲给南美听,后者阅历也多,无论什么怪事也可以泰然,但听到邪羽罗的名字,还是难免动容,眉毛一扬,欲言又止,听到阿落换心,回头看一眼,说了两个字:“难怪。”

听到最后,南美简单地复述了一下:“你们是来找狐族通行令进入暗黑三界,是为了救出阿落的爹?这么简单?”

她得到肯定的反馈以后,就有点迷惘了:“你家那两位,是吃饱了没事干吗?”

听到这么伟大的任务被亵渎,小破就急了:“南美阿姨,你什么意思啊。”

南美很郁闷地看着他:“通行令,我去拿,最近那地方归我守,讨厌,让我错过多少时装发布会,这个先不说。关键是暗黑三界那鬼地方,你爹爱多管闲事,没事就去一趟,辟尘有时候想吃点野味,还跑去那里打猎,要不要差遣你们两个小鬼这么千回百折啊。”

她一面迷惑,一面加速,在大道上狂飙而去,看她双唇微张的样子,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可以让银狐思考,那当然非同小可,片刻后她终于反应过来:“啊。”

抽出手拍拍小破:“我知道为什么猪哥要让你去跑这趟了。”

小破正在观察车上的安全气囊,估算着在只打一拳的情况下,用什么样的力度和角度,才能让所有气囊一起弹出。

闻言一抬眼:“为什么?”

南美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这一刻她觉得有一点伤心,同时深深对猪哥和辟尘感到同情。要镇压邪羽罗,小破便必需觉醒,小破要觉醒,亲身历练是唯一和最好的路径,但是一旦这个算盘打成功,万事便不可挽回。那两老现在在家,牵肠挂肚,对着一条死胡同,真情何以堪。

南美家里。设计品位乃是一等一的好莱坞加暴发户,足见她这么多年致力于无限靠近娱乐圈,是非常坐言起行的。

两个小伙子都是土人,对家居环境毫无意见,一进门,最吸引他们眼光―――吸引小破目光的,是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正在全神贯注看报纸的,一只好小好小好小的小狐狸。

毛皮乌黑油滑,闪耀柔和光芒,没有半色杂质,它微歪着头,眼睛半眯半开,尾巴放在屁股下,把自己撑着,两只小爪子捧着一张好大的报纸,还是政经版,看得好不投入。

这副好学伪装,不过一秒种就被南美撕开,她走过去一把扯过那张报纸,小狐狸的表情和动作一点变化没有,不要说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就是五岳华山一起崩,它也要这么天荒地老地坐下去。南美忍不住笑,一根手指在小狐狸的脑门上轻轻一点,后者应声倒下,四仰八叉躺到沙发上,小肚皮露出来,一起一伏,眼睛干脆全闭上了,睡得好不香甜。

小破在一边笑得打跌,顺手把小狐狸抱起来,拍一拍,说:“好乖,南美阿姨,是你儿子吗?”

南美白他一眼:“我才没那么懒的儿子,而且我是银狐,能生出黑毛皮吗?”

那小小的狐狸蜷缩在小破怀里,呼噜呼噜转了一下身,更深地依偎进去,脸上露出好不满意的表情。

怪事怪事。南美赶过来看,啧啧称奇:“嘿,它倒喜欢你。”

小破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小东西都喜欢我,我家老鼠搬家前都来和我隆重告别。”

南美心说那是怕了你吧,转头看阿展,这只小玄狐,乃是玄狐庄敛的亲生儿子,识心天赋卓绝,顶风十里就可以闻出一头发丝邪念,寻常人连它身都近不了。”

小破小心翼翼抱着阿展,闻言一笑,理所当然:“我没邪念啊,我家里都是好人。”

南美愣了一下,说:“靠,鬼才信。”

这是常识和变化的较量―――达旦本生的极恶,碰上阿展天赋之能的判断。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相?或者某时某地某事,并无真相可言。

这时小破把阿展递给阿落,后者一直不远不近立在旁边,一怔,还是伸手去接,但就在这瞬间,阿展的眼睛蓦然睁开,精亮如夜明珠,锐利如剑,它一跃而起,从小破的肩头窜过,一道黑色闪电般迅速闪进卧室,南美“咿呀”一声,跟了进去,一盏茶功夫后,托着阿展走出来,眼光落在阿落身上。

“你过来。”

她唤。

阿落不动。不言,不动。淡漠地矗立着,南美神色渐渐严厉,弯腰把阿展放在一边,忽然伸手,一道蓝色祭祀诀优雅盘旋在空中,光影渐扩大,将阿落罩在其中,瀑布水流般顺他身子滑下,在地上汇集,继续流动,回到南美身边,在她脚下消失。

这时候她眉目间冷肃为之缓和,叹口气,半天,又叹口气。小破担心地看看阿落,又看看南美,说:“怎么了。”

南美苦笑着做了一个把什么东西一劈两半的姿势,吐出两句没头没脑的话:“分得真清楚,天使一边,魔鬼一边。”

小破听得一头雾水,正要追问,忽然门一响,大家齐齐去看,玄关处一个人出现,懒洋洋地问:“有东西吃吗。”

是一个男人。紫色的头发,极短而精神,瞳仁也是紫色的,顾盼之间,和他眼光接触的人,都从头到脚为之一凛,任什么委靡都要变得精神,可他的神情又那么温存,眉眼开扬。他穿一件松身的白色T恤,罩一件铁灰色短袖衬衣,随随便便的牛仔裤,每一个动作都带有奇异的韵律,像在与流逝的时间争夺每一分不必要的精力。从他进来的那瞬间开始,屋子里的光线蓦然闪耀,甚至窗外的阳光万里更为显眼。

南美喜出望外:“小白。”

这一出楼台会,相见欢,演得迅捷无论,从客厅中央到玄关,大约十五米左右路程,被她踢飞了一个铁花花架,两个瓷瓶,一整扇屏风,小破跟在后面左接右挡,忙得不亦乐乎,才没有造成大的经济损失。

之后就一个鱼跃,合身扑进小白怀里,从冲击力来计算,她这一扑可以去科索沃打坦克了。

但小白纹丝没动。他只是笑眯眯地张开手臂抱住南美,说:“乖啦,小心一点。”

现在,南美阿姨已经变成了南美小姑娘,腻在人家怀里不动窝,还不断发出外人听起来极为肉麻的哼哼声,小白没奈何,把她拖着进客厅,发现沙发上两个半大孩子,其中一个表现还算镇定,而另一个,就露出比当事人要尴尬得多的笑容,扬扬手:“嗨,我是朱小破,你是白弃叔叔吧,我以前见过你,你和我爹比吃鸡翅膀输了。”

这个的确是紫狐白弃(故事详见狐说),闻言忍不住摸摸鼻子,笑了起来。以南美和朱家的渊源之深,他当然也知道小破是什么来头,当即问南美:“我数年前看过他,虽然没有觉醒,但达旦戾气极显,怎么今天他通体纯良?完全是猪哥的翻版?”他难得也犯迷糊,昂起头来想:“不是亲生啊?没人跟他生啊。”

南美翻翻白眼,说:“有什么希奇,你看看另一个孩子。”

白弃不愧是白弃,只需一瞥,即刻皱眉:“夜舞天?怎么会有一只在小破身边?在暗黑三界都销声匿迹很久了。”

说话的当儿,南美一直跟只八爪鱼一样,盘在小白身上,双臂紧紧搂住人家的脑袋,害小白要观察什么,还得反方向转头,变魔术似的,不知道多辛苦。他把南美好好安在沙发上坐下,态度如对珍宝,后者也很享受这点娇宠,顺从地滑下去。放好南美,白弃向阿落走去,小破对两人对话的内容浑然不觉,在一边笑嘻嘻地逗阿展玩,方法很单调,把人家遮眼睛的爪子拿下来又放上去,不知道有什么乐趣,一人一狐都笑得前仰后合,他瞥见白弃的动作,顺便介绍一下:“阿落,这是小白叔叔,人很好的。”

得到人很好的评价,白弃忍不住又摸了一下鼻子,此时他走近阿落,后者警惕地往后退,活像一只野性未驯的野兽遇到猎人,神情严酷,剑拔弩张,周围的气氛为之一变,暴烈危险,但白弃对此甚至都没有注意,随便伸手一抓,阿落完全身不由己,整个人落入他的掌握,动弹不得,小白好像买螃蟹的时候看新鲜一样,打量了一下,回头招呼南美:“你要不要看看他的来历?”

南美摇头:“不用了,我刚才用祭祀诀通了一次。他是纯种夜舞天,被一个叫安的人类收养,后者医术很精,给他移植了一颗人类的心脏,前段时间遇到小破,开始吸收达旦的黑暗能量,人类心脏不能负荷,猪哥给他去掉了,可能因为元神压抑过久,他对小破黑暗能量的吸收到了赶尽杀绝的地步。”

白弃恍然:“哦,难怪小破现在一丝杂念没有,这个孩子的心思,就完全是个小恶魔。”

他们两个在说话,阿落就一直在白弃的手掌中挣扎,动作充满鱼死网破的疯狂与怨恨,却哑然无声,神色冷冷的。

小破惊讶地放开小狐狸,站了起来。

这不是他认识和了解的阿落。这不是他对老爹说自己想要保护和帮助的阿落。

这完全是另一个人。除了外貌依稀尚在之外,一切都大逆转。他急忙走了上来,从白弃手里接下阿落,揽住对方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一面焦急地说:“阿落,是不是没有心脏了你很不舒服?我带你回家找我爹吧,叫他给你重新装一个吧。。。”

他说到这里,嘎然而止,因为发现一接触到自己的瞬间,阿落便安静了,仿佛回到数日前,嘴角甚至露出淡淡温和的微笑,双臂下垂,无限温良,犹如天使。

这让小破引起了警惕,他退后一步,惴惴地对南美说:“阿姨,你有没有发现,阿落好像变成了我的牵线木偶。”

那两只成年狐狸,闻言双双叹了口气。

闹腾了一阵,大家都感到饿了,这个饿字,徐徐在各位的胃里和脑海里浮起,小破最直爽,乃嚷嚷道:“哎,我要吃东西,南美阿姨,有什么可以吃的。”

南美无精打采地望了望他,随手拉开冰箱,方便食品堆得满坑满谷,连橄榄菜都有七种,敲敲冰箱门,说:“喏,生活水平上台阶了吧,想想,吃泡饭,可以连续七顿换不同颜色,不同味道橄榄菜下饭!!!”

小破瞪她半天,郁闷地说:“我没事连吃七顿橄榄菜干吗。”

南美恼羞成怒,把自己雪白的牙齿呲出来表示威胁:“爱吃不吃。”

小破不吃这套,脑袋一晃,冷静地提醒对方的悲惨处境:“阿姨,你好久没去我家吃饭了吧。”

那意思是,看你都堕落到要吃方便面了,难道这个世界上,不是人人都需要一只犀牛吗。

这话戳中了南美的伤心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生闷气:“死辟尘,叫他每天发一道直线风来送饭又不干,靠,赶明有空了,看我去丢掉他的抹布。”

越说越气愤,按她的性子,差不多要坐言起行,这就跑去猪哥家把承诺付诸于现实,顺便蹭一顿好饭,这时一道影子从白弃身边掠过,径直走进了厨房。

阿落。

他检视了一圈厨房设备,以及冰箱存货,驾轻就熟,摸出了蔬菜肉类,分门别类铺开,掂了掂刀架上各色刀,拿出最合用的那一把,回头对小破说:“做个红烧狮子头吧?”再自己点点头:“高汤黄瓜配下味,橄榄菜,过油煎蛋吧。”

这几句话说出来,资深是个家庭厨师,他不比辟尘,后者做起饭来,如同高僧说法,天女散花,乃是眼前第一等大事,就算天崩地裂,那道佛跳墙没到功夫,他打死不会先走,有时候立志做个回锅肉,要从日内瓦跑去成都找罐豆瓣。

阿落走的明显是日常路线,有啥就吃啥。虽然达不到犀牛的艺术境界,在填肚子这领域,显然要实用的多。

他选好了刀,开始切肉,狮子头乃是中国菜中的一道奇葩,对食材,配料和刀功都要求极高,讲究细切粗斩,务要保持肉中精华不致流失,但又要让肉足够糜细,口感才会融腻润滑。只见他手起,刀落,动作入飞之快,却也从容不迫之极,在外围观烹饪的三位,虽然厨艺皆不通,眼神却都不错,眼见那切出来的肉粒,单独拿出来,寻常人几乎看不到,一颗颗都严格遵循同一尺寸,从他的刀底下弹将出来,乖乖落成一堆,绝对没有离群索居的,之后是黄瓜。手起,刀落,一条黄瓜解体为极薄而挺刮的片,严格按照统一规格,比模具中套出来的还要整齐,清甜汁水的余味顿时 冉冉在厨房中散发。

这时候的阿落,是小破认得的那一个。有天真专注神情,动作轻灵柔和。在厨房里似一只小蜜蜂般忙来忙去。

南美喜笑颜开:“帅哥会做菜,人生太美好了。”

踊跃地拿了一双筷子,在餐桌边伸长脖子,做望夫石状,小破自小在食之一字上,见识非凡,就没有她那么激动,在沙发上继续逗阿展玩,一面问南美:“你忙什么啊,你好长时间没有去我家做客了。你那张床啊,春天潮湿,都发霉了。”

狐狸翻了翻白眼---主要对象是白弃,后者装做没看见,在用“风动”诀收拾厨房残局---对小破说:“才告诉你了,我最近在守暗黑三界的入口啊。”

暗黑三界,如前所说,是非人结黑道强人们的聚居点,在与人泾渭分明,不相往来的时代,门户大开,没有所谓,老实说邪族们都不爱吃人,非人中最高明的烹饪圣手食牙族还在自家出版发行的菜谱上说明,人肉偏酸,质地硬而难入味,尤其沾染许多无名污染,清洗极麻烦,绝不是值得推荐的合格产品。

过了若干年,非人族类开始追求这个世界的主流生活,进行了相当规模的人间移民,出于共同利益的需要,大家都觉得和气生财,不希望人间的秩序被过度打扰,就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歧视,比如生怕吸血鬼当道之类的事情在全世界范围内发生,于是非人移民计划委员会出台了一个政策,即各种族轮流看守暗黑三界与人界的出入口,主要职责是确认来往人员身份,登记出入名单及逗留日期,提供两界商务旅行协助服务等等,总而言之,人间的海关做什么,他们也就做什么。必要的时候,也要动用武力解决那些不守规矩,非要走私的家伙。

近两百年,当值海关的正是狐族,狐族在两界势大,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唯一一个有能力的闲人,不用说,正是狄南美。

痛诉完这段血泪史,南美的眼箭飞得白弃一背都是洞,估计就是后者软硬兼施,才让这个在逃避人生责任上功力炉火纯青的家伙上套干活,此刻饭终于上来了。

狮子头,黄瓜汤,橄榄菜煎蛋,色香味俱全,精致吸引。

问题是,这会不会太精致了一点?

加上蹲在小破肩膀上的小狐狸阿展,三个头顶在一起,直勾勾看着桌子上的菜,终于小破吼了起来:“阿落!这够谁吃啊。”

狮子头三个,蛋一饼,黄瓜汤端出来,一个小碗里漂了两片。

阿落很冷静地拿着刀站在厨房门口,说:“刚好小破一顿。”

南美爆跳起来:“你娘。。。”

冲进去就要扁人。。被白弃和小破双双拦下来了。。。。

这顿饭最后是这么吃的,为了安抚接近抓狂的南美,白弃破例在闹市区使用了陆地飞行术,飚到一千七百公里外一家远近驰名的中餐馆,打了两个包回来。那三碟特为小破制作的菜,被郑重地摆在桌子中间,在南美阴森森的眼光巡视下,谁也不敢冒死尝试到底其味如何。。。。

小破勉为其难地吃完了出门闯荡第一顿,看样子已经开始有点想家了,阿落吃饭的时候一直若有所思,收拾碗筷的时候,他难得那么有人情味的对小破说:“我以前常常做饭的。”

小破以为他想念老爹,安慰道:“等救出你爹,你也常常要做饭的。”

阿落昂起头出了一下神,迷惑地说:“你一直说爹啊爹的,到底那是谁啊。”小破顿时语塞。

白弃的眼神,一直在两个男孩子身上看来看去,这时候他问小破:“你们是来取暗黑通行令?”

小破点点头。想要喝口水,转头发现阿落已经端了杯水站在他身后。

白弃又问:“拿到了以后呢。”

拿到就很简单了,进暗黑三界把阿落的爹找回来呗。谁敢不让,我们就揍他。

这倒真是一条康庄大道,听起来一马平川。不过,对手是邪羽罗,你能揍赢邪羽罗吗。

小破事实上不大晓得那个什么邪羽罗是什么东西,所以也难以肯定,想想就说了实话:“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揍赢,不过都揍一下再说。”

白弃点点头,站起身来,招呼小破:“来,打我一拳。”

这个要求小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猪哥在家里,没事就招呼:“小子,过来给你老爹一下。”

还有附加要求,拳掌还是指,打第几根肋骨逼一下风湿,或者在胃正中多用点劲,刚才吃太多了有点积食之类的。基本上,猪哥偶尔就是把小破当成按摩机来使的。

因此小破跟着下了地,挽了挽袖子,握了握拳头,郑重地热过身之后,说:“打哪。”

白弃觉得好笑,低头看看自己,说随便。

这时候南美抱着阿展往旁边沙发一坐,而阿落露出了极明显的紧张之色,手指微微颤抖,跃跃欲试,被南美顺手一拉,身不由己坐下,她淡淡说:“别乱动,我可不喜欢有人打搅我看热闹。”

小破出手。

干净利落的一拳,没有丝毫声音,快速,决断,力量极为惊人。

但是打在白弃的腹部,感觉如同遇到虚无。

就象一粒灰尘,覆盖上满地的积雪。颜色重量,均各无形。

他皱了皱眉头,听白弃温和地说:“别担心我,放手打吧。”

小破原地跳了两下,还翻了个筋斗,落地,凝神,再次一拳打出,这次他的确尽了全力,连南美在一侧也悚然动容,屋子内的空气在瞬间被巨大的能量波全部逼出,形成真空洞,所及之处,一切东西呈现雾化飘摇状,似转眼间就要消失在视线里,极静的去势其实肉眼可见,却沉重浩瀚,不可阻绝。

白弃“嗯”了一声,在小破的拳头抵达目的地以前,轻轻一退,双手在身前划了一个小小的圈子,好似打开了一个无形的桶,转眼间引流入海,小破最后达成的结果,是啪一声拳头轻轻贴在白弃的身上,也无风雨也无晴,愣了半天,说:“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人都站在那里,被打的若有所思,打人的怅然若失,阿落走上来,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大概觉得打人的那个忽然变得那么迷惘,实在是有违常识。这时候南美叹口气,说:“完了。”

白弃拍拍身上,歪着头将小破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出一句非常有哲理的话:“小子,纯洁会害死你的。”

他转向南美:“他们两个现在去暗黑三界,一定九死一生。”

南美不以为然:“既然如此那就别去了呗,邪羽罗要复活,自然有五神族去擦屁股,给这俩孩子到处玩玩不行吗。”

小白那叫一个气:“你还敢说人家!我叫你不要到处惹是生非,你几时听过话?”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上个礼拜,复活节岛上的石像,被人搬成了一个中指形状,是不是你干的。”

他话还没说完,南美怀里的阿展忽然一下把眼睛睁开,没命地跳起来,从窗口窜出去,逃之夭夭了。

南美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鼻子:“只有创意是我的。。。”

白弃不信:“阿展没有到学石动诀的时候,怎么搬得动那些石像?”

这下他就孤陋寡闻了,谁说秦展小朋友是使蛮力去搬石像的,它是庄氏一族通心能量的天赋奇才,小小年纪,已经能够以意念贯穿无生命物质,换言之,那些倒霉的石像,是在阿展的意识驱赶下,自己走来走去,摆成一个巨大中指图的。

小白盯着阿展逃出去的窗户发起愣来,半天耸耸肩:“秦礼脑子里是不是进了水,居然给你带小孩。”

紫狐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不提小破对自己的力量产生了多大怀疑,也不管他是不是乐意,白弃单方面宣布对两个小孩子进行特训,为期三个半月,之后参加异灵川的生存者选拔。

小破举手提问:“选拔什么?”

指指自己的脸:“我样子普通,选美叫阿落去吧。”

这么低调,果然是猪哥教导出来的小孩。不过白弃就安慰他:“不是选美。放心。”

异灵川,非人世界最神秘的强硬组织,受理所有非人族类无法解决的棘手事件,收价极昂,而生意常年不败,可见无论人与非人,烦恼都是生命中如影随形的一部分。

每数年,异灵川会在整个非人世界中举办一项选拔赛,起初目的是挑选合格的候选成员进入组织,后来强者云集,高(百度)潮迭起,渐渐演变成了一个影响力波及三千界的最高级别争霸赛,选拔方式每一次都有不同,但共同特点是都非常严酷,挑战系数极高。在进入选拔之前,每位参加者都会被明确告知,这次选拔完全可能会是死亡之旅,一入其中,有很大的概率永不超生。在初选完成之后,全体入围者将被送进暗黑三界,进行一趟完全自求多福的冒险之旅,那些可以吊得命在,最终走回来的人,才是最后的优胜者。

希望如此渺小,前途如此暗淡,投入选拔的勇士仍然前仆后继,熙熙攘攘,因为这就是战斗者的终极境界,是对毕生修炼的承认和奖励,每一位对自己有期许的斗士,都会因贪生怕死而放弃这个机会。

“你参加过吗?”

小破毕竟是少年,还处于很容易被浪漫英雄故事骗得热血沸腾的阶段,此时听得入神,忍不住问了一句。

白弃点点头:“参加过。”

“优胜吗。”

得到的答案毫不犹豫:“当然。”

南美在一边,一团团的骄傲跟青春痘一样,却之不恭地发将出来,。不过她不愧是一代奇狐狸,自豪归自豪,还是忍不住要泄人家底:“优胜就算你优胜,不过你爹为了把你从暗黑三界扛回来,可也花了不少功夫。”

本代狐之斗神出去打架,结果居然要出动上一代狐之斗神去扛人,此行凶险可知,如此一来,该游戏的吸引度直线上升,到达无坚不摧境界,小破的兴致劈啪乱冒,原地翻了一个筋斗,眼睛闪电发光:“我要去,我要去。”

回头问阿落:“你去不去。”

后者挑挑眉毛:“你去,我也去。”

小破随手在他头上一拍:“有点主见好不好。”阿落很没有主见的哦了一声。

兴致勃勃的,小破一下子跳出窗户:“我去找阿展。”阿落随后跟上,转眼两个人身影就消失了。南美向窗外稍一张望,问:“真的要他们去参加选拔?”

白弃点点头:“只有这个办法,能够激发他原始的力量,取得进入暗黑三界的资格,否则他根本是有去无回。”

这都算猪哥和犀牛教得好了,想当年小破年幼,偶尔因为抗拒应试教育发一小飚,造成的破坏已经很令天地惊而鬼神泣,谁知人一长一长的,怎么把力气都长没了?这算什么,返祖吗?白弃叹气:“物极必反。夜舞天本是为了克制破魂过于邪恶的本质而存在的,但小破没有觉醒之前被如此吸取力量,我怕最后效果适得其反。”

想到那二老,南美就有点担心世侄的前途:“小破不会有事?”

她这么婆妈,实属少见,主要是过去多少年,带小破她也没少出力,俗话说养人如养狗,养着养着居然发现没养死,感情上立刻就要深一层。

白弃生平不打诳语,虽然听得出那问题中的忧虑,但还是很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他沉吟:“生存者选拔,是小破唯一觉醒的机会,但这结果将如何达成,没有人可以预料。”:

他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连神灵也不敢断然奉告。因此水晶球不能显示,塔罗牌乱成一团,起卦卦卦皆不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