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看明白了,高一声低一声的噢了几声,直起身,李文楠抖了下斗蓬,“阿娘说,亲眼也不一定看得到,还真是,这手也太快了,你叫什么?富贵?你怎么会这个?你比他手快,走吧,我以后不看这个了,都是骗人的。”

“不能算骗人。”李夏笑道:“人家凭的是手快,他那功夫,要练出来得好些年,只怕也不是人人都能练出来,他这是凭本事吃饭。”

“多谢这位姑娘!”瘦老头的话从两人身后传过来,李夏没回头,李文楠回过头,哈了一声。

一群人一边逛一边看一边玩,走的极慢,偌大的金明池,只逛了一点点,天色就有点儿晚了。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去吃晚饭,吃了饭去大相国寺看灯,从大相国寺出来,沿着御街去南熏门看灯山。”李文山笑着招呼弟弟妹妹。

“咱们去樊楼吃饭!”李文楠立刻叫道,一句喊完,跳过去挽住李夏,和她咬着耳朵,“你听说过樊楼没有?”

“当然听说过,光听你就说过好几回了。”李夏笑个不停,“我还没去过那段楼梯。”

“只要在京城,我年年去走,你到现在一回也没走过啊!不过没事,等一会儿我陪着你,咱们来来回回走上十趟八趟,就补回来了!”李文楠连说带笑。

传说樊楼那段楼梯,求姻缘灵的不得了。

李冬侧头看着两人,李夏迎着她的目光,拉了拉李文楠,“咱们都不急,六姐姐得走上十趟八趟的。”

“对啊!”李文楠拍手笑,“六姐姐你要走上二十趟,那天我装睡,听阿娘跟沈嬷嬷算日子,说出了正月就得赶紧安排你相亲的事,阿娘可愁了,说你得天天相亲,六姐姐你一定要相个好的,一定要好看!最好象江公子那么好看!”

李冬被李文楠说的脸都红了,李文山一折扇点在李文楠头上,“别乱说,你看这到处是人,回去让你四哥教训你。”

“四哥才不教训我呢。我跟你说,好几天前,四嫂就交待过我,让我一定要去走走那楼梯,让大家都去,说灵验得很,她就是年年走那楼梯,你们看,她就嫁了四哥,多灵验。”李文楠一脸认真。

郭胜在后面失笑出声,这位四奶奶,和那位四爷,挺登对的。

“五哥你就不用走了,唐家姐姐今年就要嫁进来了,还有家珊姐姐,还有家玉……咱们吃什么?樊楼的水晶脍号称一绝,不过我觉得也就那样,对了对了,咱们一定得要一只甲鱼,六哥你吃头,你要独占鳌头么。”

李文岚被李文楠一句吃甲鱼头,恶心的一脸怪相,“不要!我最讨厌甲鱼了,丑死了,恶心。”

“你要独占鳌头的!一定要吃。”李文楠哈哈笑,从前她最喜欢欺负四哥,现在她最喜欢欺负这个漂亮极了的六哥。

“你要是点甲鱼,以后我不陪你去挑东西了。”李文岚急的叫起来。

“好吧好吧,那咱们吃连中三元好了。”李文楠立刻退让。

李文梅挽着李冬,两个人笑不可支,李文山一边笑一边摇头,这位七姐儿,一个人就是一台大戏,热闹极了。

一行人进了樊楼,有李文楠这个胆大皮厚的带着,再加上李夏这个干脆不知道害羞为何物,却极擅长怂恿别人的,就连最胆小羞怯的李文梅,也在来来往往众宾客的瞩目中,将那段楼梯足足走了十来遍。

李文岚站在楼上,拧着脸,一幅我坚决不认识这帮傻丫头的模样,李文山站在楼下,一只手揉着脸,无语的看着一趟一趟跑楼梯的妹妹们,他不是不管,他管不了啊!

郭胜站在李文山身后半步,仰头看着一趟趟跑的笑不可支的李夏,只觉得他这一天收获巨大,悟出了好多东西。

……

夜色垂落,江府,江延世从宫里出来,直接进了书房院子,小厮流水般侍候着洗漱更衣,一个长随小跑进来,立在江延世面前,低声禀报:“午正末出的府,先去了金明池,从金明池又去了樊楼,现在从樊楼吃了饭出来,正往大相国寺过去。”

“嗯,知道了,看着。”江延世挑了把折扇,抖开,又换了把,出府往大相国寺过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热闹里

李文山带着弟弟妹妹,刚出了雅间,就看到徐焕带着小厮木瓜迎面而来。

“舅舅,这么巧!”李文山惊讶而叫。

徐焕摆着手,“巧什么巧,老郭那个长随,叫银贵的,说你们在这儿呢,我就找过来了。”

后面,李文岚和李文楠等人也都出来了,顿时一片欢快的舅舅声,徐焕哎哎哎的挨个答应了一遍,看了眼站在最后的郭胜,再看向李文山笑道:“你们要去哪儿?大相国寺?”

“舅舅跟我们一起去!给我们猜灯谜赢彩头!”李文楠抢先道,“阿夏说你猜灯谜可厉害了。”

“好!走,舅舅给你们赢彩头去,一人给你们赢一堆。”徐焕豪气的一挥手。

“我要自己猜!”李文岚被李文楠挤在后面,急的跳着脚举着手。

李文楠兴奋的轻呼一声,将李文山往前推,“五哥快走!要是晚了,好彩头都要让别人猜走了!快,今年有舅舅,我要看中的彩头全拿到,全部!”

“好好好。你慢点,阿夏拉好你七姐姐,真是。”李文山被李文楠推的一路往前。

李冬伸手拉住李文岚,“咱们也快走,晚了好彩头都让楠姐儿抢走了。”

“我的彩头也请六哥帮我猜。”李文梅有几分怯生生笑道。

“好!你想要哪个,我都帮你猜出来!”李文岚顿时脸上放光。

李冬失笑,将李文岚推到前面,牵着李文梅的手,一起下了台阶。

徐焕侧身让过众人,落后最后和郭胜并行,一起下来,出了樊楼。

“没什么事吧?”汇入拥挤的人流中,两人慢了几步,落在婆子和长随围成的两道圈子之后,郭胜打量着徐焕的神情,低低问道。

“至少现在没什么事,别提了,今天不宜说这事,回头我再跟你细说。”徐焕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烦恼。

郭胜微微探头过去,仔细看着他的神情,见他这烦恼都浮在脸面上,知道没大事,嗯了一声,和他一起,紧几步跟上众人,边走边看起两边的花灯和热闹来。

徐焕是头一趟到京城,头一回看到如此的繁华和热闹,没多大会儿,就看的兴致勃勃,目不瑕接,这京城,真是太奢华太热闹了,一夜鱼龙舞,真是一点儿都没夸张!

前面,李文楠挽着李夏,时不时拉一把李文岚,在迎面而来的对李文岚的瞩目中,骄傲的抬着下巴,恨不能冲上去说一声:这是她的六哥!

上元节要衣白以上应月色,一行人的精白、月白、雪白、茶白、莹白中,李文岚一件月白缂丝长衫,同色掺银丝丝绦,外面一件雪白素织锦缎面白狐里斗蓬,头上银冠精致,这样耀眼衣饰的映衬下,显的分外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一双乌亮的眼睛闪如星辉,被李文楠烦恼的蹙着眉,直蹙的行人都心疼起来。

不过,没多大会儿,李文楠就把李文岚忘了,拉着李夏,指着大街两边精彩非常的花灯,一声接一声惊叹,“……阿夏阿夏你看这个!人家的美人儿灯是转圈,他家的竟然是跳舞,还跳的这么好看!还有那个,那莲花苞……喔喔喔,开了开了!这灯会开!阿夏快来,这边这边……这些去年都没有!”

李夏被她拉着,看着她一步一惊,一惊一叫,一叫还要一跺脚,只觉得满街的灯都不如她精彩。

“七妹妹,你慢一点!七妹妹你不要乱跑。七妹妹这人这么多……七妹妹……”李文岚被五哥交待了看着七妹妹和阿夏,跟在越看越兴奋的李文楠身后,这一声声的七妹妹你不要这样,你不要那样,夹杂在李文楠的惊叫声中,听的李夏笑不可支。

李冬眼睛盯着李夏和李文楠,李文梅挽着李冬,随着李冬的脚步,一边走一边看着街两边的花灯,她的惊叹都在脸上眼里。

李冬看了一会儿,见跟出门的那群婆子熟捻之极的一路紧跟,圈着这一跑那一跑的李文楠和李夏,从来没让她俩跑到她们的圈子外面过,也就放了心,和李文梅低声说着话,欣赏起街两边的花灯来。

……

严家的灯棚里人很少,这会儿外面才最热闹好看,除了严夫人和钱夫人这样主持家务累极了的,谁会在灯棚里呆坐着。

钱夫人让人端了碗酥酪递给严夫人,看着她笑问道:“初七那天,后来没什么事吧?现在怎么样了?”

“能有什么事?我跟你说过,那是个没心眼也没胆量的。初七那天,你们散后,她连个丫头都没敢发作,好好儿的就歇下了。半夜里发起了热,也硬撑着一声不吭,这几十年,从来没这样过,以往,她夜里咳一声,也得折腾的满府灯火通明。唉,真是,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严夫人一脸的无可奈何。

“真病了?”钱夫人有几分惊讶。

“可不是,病的还不轻,大夫说是,”严夫人顿了顿,看着她嫂子,探身过去,放低了声音,“吓着了。”

钱夫人呆了片刻,噗一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咳,“咳,哎!这病,竟是吓病了,你们府上这老祖宗……就这点子事,要病也得气病才是啊,真是,我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回吓住最好,省多少心。”严夫人直回上身,想起她家这位老祖宗,一肚皮怨气,“我跟你说,不怕吓着,就怕吓不着,初七晚上,我又让人把徐家那位老太太几件旧事说给她听了。”

“什么事?”钱夫人瞪大眼睛,一脸兴奋,赶紧挪了挪,靠近严夫人。

“这位老太太进京前好些天,秦先生就寻过我一趟,专程来说这位老太太的,我听了几件这位霍老太太的事。这是个真正不简单的。

说是她刚刚回到明州,开了间香料铺子,专卖海外运进来的龙延香这些贵重东西,当地一个地头蛇,叫什么滚地龙的,到她铺子里讹诈。

说这个滚地龙,是个不要命不要脸硬要钱的泼货,往她铺子门口一站,举着块青砖,把自己拍的一脸血,坐在门槛上,让拿银子,什么时候拿到他满意了,什么时候走。”

第二百五十三章 加料

钱夫人吓了一跳,“还有这种?官府呢?不管?”

“怎么管?官府来了,他能说他是讹诈?他是出了名的不要命,谁肯出头做这个证人?唉,地方上,可不比咱们京城,就是京城,这样的泼皮也多的是,只是不敢惹到咱们头上就是了。”严夫人感叹了一句。

钱夫人跟着叹气,“可不是,你接着说,然后呢?给银子了?”

“说是头一回给了五十两,走了,隔没几天,又来了,这一回,霍老太太出来了,跟那滚地龙说,银子没有,要命一条,他不怕死,她比他还不怕死呢。

滚地龙说不给银子就是不走,往门槛上一躺,霍老太太就让人把他叉出去,那滚地龙就开始撒泼大骂,拍着胸口,说霍老太太要是有种,就杀了他,她敢杀他,他就服她。

没想到霍老太太真拿了把刀,一刀捅在滚地龙肚子上。”

“啊?”钱夫人眼睛瞪的溜圆,手一软,帕子掉地上了。

“后头,秦先生没细说,看样子,霍老太太捅这一刀之前,早就有准备了的,找了当地访行的一个什么先生,官府来了人,就站出来几个人,说亲眼目睹,要当证人,几个人都说是滚地龙自己捅的。

这滚地龙讹诈,一向是拍自己一脸血这种,以往也往自己大腿上捅过刀子,霍老太太大约也打点过官府,这这样,这滚地龙就算是死在了自己手里。”

钱夫人听的脸都青了,这是杀人!

“我就把这件事,让人透给了我们老祖宗。”严夫人愉快的抖着帕子。

钱夫人连抽了几口凉气,抬起手,不停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别说你们老祖宗,连我也吓着了,这是说杀人就杀人哪!这也太……这老太太太可怕了!”

严夫人斜了她嫂子一眼,下巴似有似无的抬了抬,很有几分傲然,这算什么,那老太太那个侄儿……说不定她自己也当过海盗呢!

“这样的老太太,别说你们老祖宗,换了我,我也不敢惹。”钱夫人拍完胸口,又喝了半杯茶,才缓过口气,“怪不得你们家老祖宗吓病了。”

“这几年,我一直劝她,法子想尽,好话说尽,她油盐不进,现在,被人家指到脸上一顿臭骂,她就好了,你说说,这是何苦?”严夫人连声叹气,这一两年,这位老祖宗,是让她伤透了心了,也让她难堪透了。

“说起来,那天,你家阿夏,先是珍珠串儿,后头又那些话,瞧着可是成心去挑事儿去的。”钱夫人和严夫人对坐感叹了一会儿,转到了李夏身上。

“这孩子,”听钱夫人提到阿夏,严夫人挪了挪坐直了,看着钱夫人,“这孩子才真是不简单。我头一回见她,她才五岁,那时候,就觉得这孩子真是太可人疼了,她才五岁,我就没多想,现在再想想,她那时候,不见得就没使心眼,六哥儿是真天真,她可不一定,可她才五岁!这事我是不敢多想。”

“她五哥交待的?可她五哥不交待六哥儿,倒交待她?”钱夫人听严夫人说过她头一回见阿夏和岚哥儿的事。

“她五哥最多交待一句,要好好跟大伯娘说话,别的,怎么交待?这事不能多提,他们李家……不提了。就算她小孩子懂事吧。

前儿个,她从她太外婆那里拿了那两匣子珠宝回来,回到我们府上,没回明萃院,先去寻七姐儿,又让七姐儿请了八姐儿过去,和她俩一起,三个人一起挑,我问了楠姐儿,楠姐儿那傻孩子说,她就觉得那两匣子珠宝是她和八姐儿、九姐儿的,没觉得人家的东西不能动。

你看看,楠姐儿虽说傻,可也没傻到分不清人家自家,她这气度不说了,能让楠姐儿觉得那些东西就是自己的,这要是心地,这心地太难得,要是功夫……你有这功夫没有?”

严夫人一边说一边感叹不已,“后头串不串珠串的,我那时候忙的一个头两个大,没在意,现在想想,这丫头只怕那时候就打上了主意,那珠串就是初七那天用的,你看看这孩子,这心眼多的,偏偏又不讨人嫌。”

“把你家阿夏给我们家吧。”钱夫人看着严夫人,笑眯眯突然说了一句。

“嗯?二哥儿?”严夫人一个怔神。

“阿夏那丫头,可二哥儿不行,可惜她了,我想定给大哥儿。”钱夫人一脸认真。

严夫人失笑,“阿夏今年才十一,你家大哥儿都十九了!这差的也太多了。”

“不多,先订了亲,我们多等几年就是了。”

“你不是说阿夏是个难缠的?不好惹?”严夫人看着一脸认真的钱夫人,失笑出声。

“我娶回来当闺女疼的,又不拿捏欺负人家,怕什么难缠不好惹?再说,阿夏懂事的很呢。我是认真跟你说这事,前儿跟你大哥也提过这事,你大哥说只怕人家不肯。”钱夫人答的很快。

严夫人敛了脸上的笑容,瞄了眼灯棚里侍候的丫头婆子,钱夫人会意,忙挥手屏退众人,挪了挪,靠近严夫人。

“这话,我跟我们老爷都没说过,也是你今天提到了这事,这话就不能不说了。”严夫人声音压的极低,“你知道,阿夏和岚哥儿在杭州时,跟王爷,还有金世子他们,常来常往。年前阿夏回来,刚到家,古家六哥儿就送了好些东西,倒还好,阿夏一箱子,岚哥儿一箱子。王爷让五哥儿带了几匣子宫里出来的果汁儿糖,只给了阿夏一个人。”

钱夫人皱起了眉头。

“王爷就让五哥儿带了这一回,可从隔天起,阮夫人就打发人,隔上一天,就送两匣子糖过来,一模一样的果汁儿糖,还捎了话,说糖吃多了不好,让阿夏一天吃多少多少,就这个数,不许多吃。”

“阮夫人又不认识阿夏。你们两家之前可没来往!哪能这么亲近了?”钱夫人脱口道。

“这话就不能多说了,我跟你说,那位一天没定下亲事……”严夫人看着钱夫人,没再往下说。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亲事们

钱夫人明了的点着头,“阿夏是下里镇李家姑娘,就凭这个,这身份儿就足够了,可那一位,这过了年,可十九了。”

“反正阿夏还小,就是议亲,也早呢。又不是等不起。”严夫人一脸笃定,低声笑道。

“也是,行了,我这心思,自己打扫干净算了,唉,多好的一个媳妇儿。”钱夫人语调里满是遗憾。“对了,冬姐儿的亲事,年前那几家含含糊糊的,这两天都托人给我递了明确话儿,想要安排相个亲。”

“这是看着六哥儿声名也起来了,大约还有霍老太太放的那十万陪嫁银的话,这几家就算了,冬姐儿是个老实孩子,得找个忠厚有品格的人家。”

“我也是这么觉得,冬姐儿那孩子,是真好。”钱夫人感慨。

严夫人斜着她,“真好你怎么不挑她做媳妇儿?跟你们大哥儿同岁,正正好。”

“就是脾气太好,这一条不行。”钱夫人十分干脆,摊手笑道。

严夫人却叹起了气,眉头也皱起了,“我就是愁她这脾气太好,什么亏都肯吃,她也不是没本事,心眼也有,事情也都看的明白,就是太替别人着想,这孩子太懂事了,真是愁死个人。”

钱夫人轻轻拍了拍严夫人,“这小三房几个孩子的亲事,我看你比操心楠姐儿还费心为难。”

“可不是比楠姐儿费心为难。”一提到这个,严夫人又是一肚皮苦水往上翻,“这话也就能跟嫂子说说。你看看我们府上,小三房这四个孩子,有三个尖儿,另一个差点,那也比二房那一堆加一起强,李家这第三代,全看着人家小三房。

可我们府里那点破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三房独门独户在外面过到现在,又是那样走的,跟满府上下哪一个有情有恩、有亲有故?

为了把小三房的心拉回来,我们老爷心都掏出来了。

可从老五回来到现在,你也看到了,那一对老的,就是想方设法挫磨人家,这三四年,一个好脸子都没给过五哥儿。

二房紧跟着老祖宗,就那么点儿心眼,还成天要给五哥儿和小三房使绊子,哪怕能刺人家半句一个字,都能让她乐半天。

老大媳妇……不提了,她使绊子坑人家,人家没跟她计较,她倒是到现在气都没顺,我说了多少回,就是说不到她心里去,你说当年我这眼是怎么看的?怎么没看到这是个听不进人言的犟货?

老二媳妇好点,好歹没给我得罪人,这一大家子,不把我往下扒拉,不替我得罪人的,也就松哥儿夫妻,还有楠姐儿。

你说说,我除了掏心掏肺的示好,还能怎么办?以前老爷还能照应照应小三房,我能轻松点儿,现在,一来离得远,二来……”

严夫人的话顿住,犹豫了下,声音放到最低,“这话是多问的,你要是知道,肯定立时就告诉我了,我们老爷下一任?”

“这个你大哥真没什么信儿,昨天还说,出了十五,他得找机会问问苏尚书,怎么?你这儿有信了?”钱夫人惊讶道。

“嗯,得了几天了,说是秦凤路,转帅司,山哥儿看我发愁,悄悄儿跟我说的,让我宽心。”严夫人声音压到了最低。

“那算是升了!”钱夫人脸上喜色隐隐。

“我总觉得,老爷能得这个,有山哥儿的脸面,说不定还有六哥儿的。唉,你说,我不掏心掏肺,还能怎么办?自家没养出个好儿子……”严夫人一阵心酸,用帕子用力按了按眼有,“说句难听话,人家让你操心,那就是情份了。”

“唉!”钱夫人跟着长长叹了口气,眼圈也要红,急忙站起来,给严夫人倒了碗汤递给她,岔开了话,“冬姐儿这亲事,有点儿难,一般点儿的人家,委不委屈冬姐儿不提,就怕往后差那三个太远,也不好,好的人家吧,冬姐儿那脾气,就怕她撑不下来,受了委屈,更不好。”

“嗯,不就是这样,长子宗妇我一概没应。要说起来,最好父母明理,疼孩子,能撑得起家,长兄能干,嫂子明白大度,这人呢,也不能差了,往后五哥儿六哥儿要能提携的起来才行,这人品一定要好,一定要明白,知道冬姐儿的好,要对冬姐儿好,还要管得住自己,唉,京城就这么大。”严夫人一说到这事,更加头痛,“算了不说了,反正从十七那天起,我就开始安排相亲了,十七排了一家,十八排了两家,先排好三家了。”

“姻缘天注定,别多愁,楠姐儿的亲事,你上次说的古家,怎么样?这事还早,古家那那位六少爷还没听说议亲呢,不过,这样的人家,等咱们听说议亲的时候,多半已经定下来了,你可得多留心。”钱夫人再岔开话。

一听钱夫人说到这个,严夫人顿时笑颜顿开,“正要跟嫂子说这事,差点混忘了。古家我是不想了。前儿唐尚书府上年酒,随夫人拉着我说玩笑话儿,说我们娶走了她们家好姑娘,要陪一个好姑娘给她们家才行,又问我贤哥儿好不好。”

“你应下了?”钱夫人上身前倾,屏气问道。

“当然应下了,”严夫人嫌弃的白了钱夫人一眼,“打着灯笼也难找,我还能不应下?唐家可不比古家差,这不说,贤哥儿他娘,可就是古家姑娘,和贤哥儿结了亲,也就是和古家结了亲。古氏那个人,我跟她又合得来,人品见识,你也知道的,我觉得比我强。随夫人和唐尚书就更不用说了,满天下没人说不好。这亲事,我不赶紧应下,那不是失心疯了?”严夫人斜着钱夫人,哼了一声。

钱夫人想了想,咯的笑出了声,“真是大喜事,我就说,楠姐儿这福气是没话说,好了,你这最大的心事了了。”

“可不是,等楠姐儿这亲事落定了,往后的烦恼都有限,再怎么烦,也不扯心牵肉的了。”严夫人舒心的吐了口气。

第二百五十五章 首战告败

李夏这一群人,以看为主,走的就很慢了,到大相国寺前面,那条到处挂满贴着灯谜儿的各式各样灯笼的南门大街时,南门大街上,已经到处都是猜谜儿的人了。

李文楠懊恼不已的连连跺着脚,李夏一边笑一边把一头冲出去的李文楠往回拉,“你急什么?现在就被人猜出来的,肯定都是容易的,彩头肯定都不好,就是咱们来早了,也不猜那些容易的,要猜,就猜那最难的。”

“也是噢!”李文楠顿时悟了,一个转身,看到徐焕,连连招手,“舅舅,舅舅,你快来,要猜谜了,咱们只猜最难猜的!”

“哪个最难猜?让我看看。”李文岚急忙挤上来。

“还没看到呢,我让舅舅准备好。”李文楠一幅摩拳擦掌的样子。

李文岚斜着她那样子,嘀咕了一句,“又不是你猜……”

李文楠没听到他这句,只管拉着李夏,掂着脚尖,只看着哪只灯笼下绿色多,就往哪儿挤。

南门大街猜灯谜的规矩,有人猜一次没猜中,就在灯笼下粘一根绿纸条,猜错的人多,就说明这个灯迹儿难猜。

李文楠看到只粘了足有七八张绿纸条的灯笼,急忙挤上去,“舅舅舅舅,就这个!”

“让我看看,我先看看。”李文岚赶紧抢在徐焕前头挤上去。

李文山一脸无语的斜着急的声调都变了的六哥儿,李文梅挽着李冬,站在旁边,笑个不停,郭胜和徐焕站在后面,看着仰头看着灯谜儿的三个人,从三个人,看到那盏灯笼上的灯谜儿。

李文楠一眼看过,想了一遍,就放弃了,她猜谜儿的本事全家最差。

李夏微微蹙着眉,这谜儿看着浅显,可想出想去,总是似是而非,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她没见过的东西?

李文岚兴奋的冲在最前,一眼看完,立刻就觉得自己猜到了,刚要说出来,又觉得不对,再看第二眼,就知道错了,看第三眼,就拧起了眉头,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想过了十几样东西,可件件都好象都有点儿对不上。

徐焕皱起了眉头,伸手拉住也要凑上去的李文山,和守要店铺门口,看着猜谜儿给彩头的伙计道:“怎么出了这样的灯谜儿?这……”

“这个灯谜儿我们猜着了,是花牌吧。”没等徐焕说完,郭胜一把拉住他,将他往后拽了半步,截过他的话笑道。

伙计连连点头,“这位大爷真是高才,这是小号的彩头,谢大爷赏脸。”

郭胜伸手接过伙计递过来的一匣子宫粉,随手递给个婆子,示意莫名其妙的众人,“好了,这个彩头儿咱们拿到了。走吧。”

“老郭。”离那盏彩灯几步远,徐焕拉住郭胜,“我得说几句,不该放这样的灯谜儿,你看咱们……”

“怎么不该?哪,前面那个巷口,看到没有,弯进去,就是花街。这有什么?花街柳巷这样的事,用得着避讳?就算他们……”郭胜先瞄了眼李夏,看示意李文楠等人,接着笑道:“也该知道知道,没什么坏处,至少不会误闯吧。”

徐焕张了张嘴,驳斥的话已经冲到了嘴边,呆了下,原地一个大转弯,“这话也是,太婆也这么说,该知道的都得知道,避讳是避讳不掉的。”

“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那个谜底儿是什么花牌?我们家有四季花签,是一样的东西吗?可是最后一句怎么解?怎么会活色生香人间至乐?什么意思?”李文楠最先忍不住,一问一串儿。

“你说吧。”徐焕迎着李文楠和李文岚四只纯真的眼睛,推了把郭胜,往后一步,退缩了。

“花街柳巷听说过没有?”郭胜也觉得十分为难,用力咳了一声,板着脸问道。

李文岚急忙点头,他当然听说过,从前在高邮时,先生还带他从花街上走过一趟。

郭胜意外的看着不停点头的李文楠,李文楠迎着他惊讶的目光,一脸得意笑容,“在江宁府时,阿娘就告诉过我,秦淮河就是,整条!我都知道。”

“知道就好,这花牌,就是花街柳巷里,各家用来写各位小姐花名的牌子,做的很精致,是一排排竖在匣子里的,供客人挑选。”郭胜松了口气。

“那最后一句怎么解?照你这么说,这花牌也是块木牌子啊,为什么就是活色生香人间至乐?”没等郭胜这口气才松到一半,李文楠紧追又问了句。

郭胜连声咳嗽,一把揪过徐焕,“我……咳……嗓子……嗓子难受,还是你说。”

李夏脸靠在个子已经长的很高的李文楠肩旁,屏着屏不住的笑,弯着眼睛,看着光吭哧却说不出话的舅舅。

“这个……这个这个……此事复杂,极其复杂,以后慢慢再说,咦!你们看,那盏灯笼,那绿纸条,得有几百张!”徐焕急中生智,手抬起胡乱一划拉。

“哪儿呢?”李文楠立刻转身四看,李文岚却侧头斜着徐焕,又看了眼郭胜,嘴巴嘟起,哼了一声,竟然不告诉他,他才不在乎呢,不告诉他,他回去问五哥,还有阿夏,他们两个肯定都知道。

李冬和李文梅也是一脸莫名其妙,走了几步,李冬悄悄拉了拉李文山,“五哥,刚才那个,好象不是什么好话儿?”

“嗯,也不能算不是好话,是你们姑娘家不该说的话,也不该听,也不光是姑娘家……总之,刚才那句话,记着别说就是了,听到就当没听到。”李文山和李冬低低说了句,再多,他也说不出来了,他知道的,也有限得很呢。

李文岚首战告败,再往后就谨慎多了,得看过了一遍,才敢往前抢,一行人专挑绿条多的,也不用徐焕,李文岚一口气猜了十几只灯谜儿,首战失败的挫败感,就被越来越多的得意冲走的差不多了。

“六哥,这个要对对联了!”李文岚一口气猜中了十几个,李文楠求的这援兵,就从舅舅身上,迅速的转到了六哥身上。看到什么,先叫六哥,而不是舅舅了。

六哥又漂亮又会猜谜儿,这让她比刚才更加得意几分,一声一声的六哥,叫的分外响亮。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一幅下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