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咱得先定个章程,能说得和最好,万一说不合呢?你有什么打算?”郭胜手指捻了几下。

阮十七定定的看着郭胜捻来捻去的手指,“你这什么意思?”

“这意思还不明白?说不合就打的他和,还是……”

阮十七一口口水差点把自己呛死,手指不停的点着郭胜,好半天才说出话来,“老郭,你跟柏乔那厮……我是说,柏乔那只活土匪,跟你不错……你比他可狠多了!好主意。要是没成亲,咱们非打碎他一腿一胳膊,可现在,不行啊,说不合,我想过了,求个外任,我带着六娘子远走高飞,他在京城,我就离京城千里之外,他到福建,我就回京城。惹不起,总躲得起。”

“这也是个好主意,那就这么定了,晚上我去寻柏乔,请他出来跟你见过面,越快越好?”

“越快越好!”

在柏乔和柏景宁面前,郭胜的脸面,还是挺大的,隔天傍晚,柏乔就推了一场能推的庆贺宴,坐到了郭胜定下的雅间里。

柏乔和郭胜刚刚坐下,徐焕陪着阮十七就到了。

看到徐焕进来,柏乔急忙起身,往外一步,郑重无比的长揖见礼。直起身,看到阮十七,紧紧嘴唇,看起来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冲上去就打。

阮十七一脸干笑,冲柏乔长揖下去,“又见面了,柏公子风采大胜从前。”

“柏公子好象长高了不少。”看着柏乔铁青的脸,徐焕赶紧打圆场,一边打圆场,一边纳闷,这小十七做了什么事,能把柏公子惹成这样?“这气度是大不一样了,听老郭说,你这一阵子打了不少仗,少年将军,一看这气势,就是历练出来了。”

“徐先生过奖了,我来前,家父嘱我跟先生先说一声,等忙过这几天,他在家里设宴,请两位先生把酒长谈。”柏乔急忙冲徐焕欠身答话。

阮十七保持着一脸干笑,客气非常的让着徐焕,“舅舅请坐。”

柏乔被阮十七这一声舅舅,叫的一脸说不出什么表情,斜睨着阮十七,脸上的厌恶依旧,狠厉却淡去了很多。

郭胜瞄着柏乔的脸色,哈哈笑着让着众人,“坐下说话,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说,十七爷定亲前,性子荒唐,这个不用我说,柏公子比我清楚。”

柏乔嗯了一声,对郭先生和徐先生,他不能不恭敬。这货居然拉了郭先生和徐先生一起替他说客,真是可恶之极!

“好在定了亲之后,十七爷知道自己从前过于荒唐,痛改前非,先是埋头苦读,考中了二甲第三,现在,又肯直面自己从前的荒唐,这一趟,是十七爷央了我和老徐,专程陪他来给柏公子陪礼陪罪的。”

“小十七父母远在南夷,他在京城,我这个舅舅责任重大,从前种种,我先替小十七陪个不是。”徐焕立刻站起来,冲着柏乔就要长揖下去,柏乔动作极快,一把扶起徐焕,“当不起先生这一礼,这是他阮谨俞混帐,和先生有什么相干?”

“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那个外甥女。”徐焕极其诚恳坦率。

“上回的事,是我混帐,请柏公子大人大量,抬手这一回。”阮十七站起来,冲着柏乔,长揖到底不动了。

柏乔斜瞄着阮十七,深吸了口气,上前扶起阮十七,“过去的事了,你既然请动了郭先生和徐先生,再怎么,我也不能再计较,往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柏公子大人大量!”郭胜拍手称赞,徐焕也连连点头。

柏乔看样子是腻歪透了阮十七,扶起阮十七,转身冲郭胜和徐焕各揖半礼,“郭先生,徐先生,这几天实在太忙,我就不多耽误了,过两天家父忙完,我亲自上门,请两位先生过府。”

郭胜和徐焕连声不敢当,一起送柏乔到门口,被柏乔坚决拦住,两人看着柏乔走远了,郭胜轻轻吁了口气。

徐焕纳闷无比,“小十七到底做了什么事儿?我瞧这柏乔不是个气量太狭小的。”

阮十七一脸干笑,顾左右不看徐焕。

“他在台州,煽动了满城的人,说柏乔是海匪冒充官兵,人人得而诛之,说他才是柏帅旗下来剿匪的将军,连台州知府,都信了他的话。”郭胜端起茶,抿了几口,“他跑了,柏乔差点被台州百姓打死。”

徐焕呃了一声,呆了好一会儿,冲阮十七竖起大拇指,“你这胡说的本事,比老郭强多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简直是当娘的心肠

下旬,这一科进士的差使落定,李文山自然去了兵部,阮十七找唐尚书自荐,去了刑部,刚一到任,就请了一个月假,他得先成亲去。

莫宗兴如他叔叔莫涛江所期望的,点了个十分难得的上上等小县,秦庆斟酌着言词,给莫涛江写了封信,隐晦的告诉莫涛江,能点到这样的上上等小县,都是托了王爷的福,多亏了郭先生尽心经办。

成亲前四五天,从南夷千里迢迢而来的十几船阮十七的书籍,常用的东西,以及阮十七阿娘韦老夫人给阮十七备下的成亲诸物什,林林总总十几船,阮十七让人统统搬进库房锁起来,以后让六娘子慢慢清点吧。

总算能从头到尾看一回发嫁,李文楠的兴奋可想而知。

相比五哥娶亲,李夏对于姐姐出嫁这件事,要激动和兴奋的多。

唐家瑞有了身孕,月份还小一定得小心,这样的忙乱,严夫人,徐太太两人一致不许她近前,只让她在自己院子里静养。

余下的三个媳妇中,老四媳妇姚氏倒是个能让人放心的,姚四奶奶跟李冬也要好的很,可姚四奶奶年纪青家世一般,有心无力,老二媳妇和老大媳妇两个,在小三房这样的事上,她还不敢多用,这么一来,严夫人诸事亲力亲为,实在顾不过来,干脆和霍老太太商量,收拾了一个小院,把霍老太太请过来住着,专程看着清点查看李冬的嫁妆,反正李冬的嫁妆都是霍老太太一手准备的,她最清楚。

李文楠和李夏,就自告奋勇,给霍老太太打下手,帮忙清点准备嫁妆的事。

李夏是头一次看到姐姐的嫁妆。

家俱是清一色的黄花梨,这是姐姐挑的,她觉得黄花梨最好看,款式很大方,雕花精细。

衣服不算多,这是霍老太太的意思,年年都有时新样子,以后想穿什么现做多好,李夏从几条大红开档裤,看到一身黑底绣红寿衣,忍不住拎了起来,“怎么还有这个?”

“这是什么?”李文楠没见过寿衣,只觉得这衣服好奇怪。

“这是寿衣!这个可不能少。”单嬷嬷接话笑道:“这是要让咱们姑娘嫁过去有底气,我们娘家,连寿衣都替我们姑娘准备好了,不用看婆家脸色吃饭,就是这么个意思,这脸色该看还是得看。”

“嬷嬷这话让人泄气。”李文楠将寿衣丢在衣服堆里。

“老单你又胡说什么呢?”霍老太太扬声叫了句。

“没有没有,我就是跟两位姑娘说这寿衣的讲究,哪敢胡说!”单嬷嬷急忙否认,又冲李夏和李文楠眨了眨眼,低低道:“嬷嬷人老嘴碎,胡说呢。”

“有嫁妆傍身,跟没有嫁妆,大不一样,”李夏凑近李文楠,低低道:“就看太外婆好了,要不是太外婆嫁妆厚,当年……嬷嬷,当年说是太外婆娘家也不让她和离?”

“当然不让,压着你太外婆纳妾什么的,九姐儿这话说的对,你们太外婆就是有钱底气壮,就是不咽这口气,和离了,又嫁了,你们太外婆,脾气硬得很,钱多,就硬得起来。”单嬷嬷赶紧接话回转。

“嫁妆厚也得能干明白,这是阿娘的话,我太婆……”李文楠凑过去,和李夏和单嬷嬷低低嘀咕,“太外婆快六十岁的人了,看着象四十岁,太婆老的不成样子了。”

“你太外婆想得开。”单嬷嬷笑的十分骄傲,仿佛受到夸奖的是她。

“阿娘跟我说,让我学太外婆,不要学太婆,阿娘说也不要学她,说她只要我过得好,还有啊,”李文楠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的更低,“这是我偷听到的,阿娘和老刘妈说闲话,说从前觉得我能定到唐家,这门亲事她满意得很,现在觉得,还是六姐姐这门亲事好,唐家那门亲事是面上光鲜,以后怕我跟她一样,一辈子操不完的心,说还是六姐姐这样的好。”

“这话我可不敢多说。”单嬷嬷瞄了眼霍老太太,“你阿娘是个明白人,多明白呢!不过我瞧着唐家那个哥儿,生的真好,又有才,也有心眼,人品又好,大家子弟,哪儿都好。”

李文楠噗一声笑起来,“嬷嬷跟太外婆一样,真会说话。”

“唐家比咱们家强太多了,再说,随夫人多明白呢,比太外婆还明白,古大奶奶也是个明白人,咱们家要不是……大伯娘也不会这么累,大伯娘这么说,有点儿关心则乱。”李夏抿嘴笑道。

“就是啊,我也觉得挺好,唐家人我都挺喜欢的。咱们接着看嫁妆,我最喜欢看嫁妆了!”李文楠愉快的心情压根没受她娘这话半点儿影响,和李夏一起,接着兴致勃勃的清点嫁妆。

清点造册,一遍遍摆放,折腾好,也就该发嫁妆了,一抬抬的嫁妆抬出去,荟芳阁里,侍候香汤沐浴的几个香水行婆子已经到了,打扫净房,四处熏香,一桶一桶的提了热水进来,准备这场繁杂细致的沐浴。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阮家催妆的冠帔花粉,已经吹吹打打的送到了。

李夏和李文楠自然起的极早,两人一样好奇的翻看着冠岥花粉,李文楠拿起花粉盒,举给李夏看,“这盒子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纹样款式。”

“这是我们老夫人打发人从老家送过来的,这些,都是老夫人准备的,老夫人一年准备一套。”送冠帔花粉的阮家管事婆子,一边说一边笑。

“哎!六姐夫真是……今年总算用上了。”李文楠放下粉盒。

“你是从南边过来的?嬷嬷贵姓?”李夏看着婆子问道。

“不敢当个贵字,老奴姓张,是十七爷的奶嬷嬷,刚从南边过来。老夫人听说十七爷定了这么好一门亲事,高兴的不得了,看着收拾了十来天东西,连老奴,带十来个自小儿侍候十七爷的老成下人,一起打发过来,侍候十七爷和十七奶奶。”

张嬷嬷问一答十,恭敬非常。

“姐姐嫁过去,诸事无知,往后,还请嬷嬷多多指点。”李夏深曲膝郑重托付。

“不敢当,可不敢当!”张嬷嬷吓了一跳,急忙就要跪倒,李文楠一把拉住她,“嬷嬷当得,我也要托付一句,姐姐嫁过去,嬷嬷一定要多多照应。”

“不敢当,不敢当!”张嬷嬷没跪下去,只不停的冲李夏和李文楠曲膝行福礼,“我们是在路上听说十七爷高中的信儿的,大家都说,这全是托了十七奶奶的福,我们十七爷……从前不大争气,都是托了十七奶奶的福。

我们老夫人还不知道十七爷高中的信儿,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儿,都是托了十七奶奶的福。”

李夏叫了端砚过来,吩咐带张嬷嬷和几个送催妆过来的婆子到旁边花厅吃茶吃点心,端砚带了张嬷嬷出去,李夏站着想了想,进了上房,看到苏叶,冲她招手。

苏叶忙过来,李夏瞄了眼四周,低低道:“那些琐细的事,你不用事事动手,亲力亲为,有件要紧的事。”

李夏拉着苏叶,站到屋门外,“送妆来的那个张嬷嬷,是十七爷的奶嬷嬷,刚刚从南边老宅过来,一起过来的,有十几个人,说是,都是自小侍候十七爷的,一会儿我让人去打听清楚,到底来了多少人,都是哪些人,也就能打听到这些了,脾气性格什么的没法打听。”

苏叶凝神听着,眉头微蹙。

“平时听阮夫人说的,她太婆是个极明理的人,你不用太担心,我不过是跟你说一声,让你心里有个数,不要失了礼。”

李夏见苏叶蹙起了眉,忙又回转了一句。

“到时候你跟姐姐说一声,自小儿侍候在十七爷身边的人,特别是象奶嬷嬷这种,情份都不一般,明天认了亲,这些人别忘了,恩惠什么的是小事,脸面一定要给到。”

“九娘子放心。”苏叶点头答应了,看着李夏,叹了口气,“九娘子跟姑娘,倒了个个儿。”

“能者多劳么。”李夏嘿笑了一声,推着苏叶,“你去忙吧,记着,事情让小丫头们去做,你统总看着,指挥她们就是。”

苏叶笑应了,转身进了屋。

李夏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忙乱热闹,只觉得心里纷乱一团,揪成一团。

姐姐踏出这间屋,这方小院,这座伯府,就踏到了她的视线之外,踏进了未知之境,简直象一把掷出的骰子,她这会儿只能眼睁睁看着空中翻滚的骰子,等着落下来……

万一落差了呢?

第三百五十三章

午时刚过,以贺喜为名赶来助阵的唐家珊、唐家玉,以及罗家、严家、郭家等等各家小娘子就到了。

李夏坐在圈椅上,笑眯眯看着李文楠和唐家玉两个兴奋无比的商量着一会儿怎么样排兵布阵,务必一举将新郎倌打个落花流水。

唐家珊坐到李夏旁边,微微侧头看着她,李夏等她看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回去,“姐姐看什么?”

“刚听到指婚旨意的时候,意外极了,后来一想,又不意外了。”唐家珊抿嘴笑道。

“世子和姐姐说过什么吗?”李夏打量着唐家珊。

“没说什么,很长一段时间之前了,听说议过魏相家姑娘。”唐家珊转了话题。

李夏看着她,等她往下说。

“前儿听阿娘说,指了婚之后,柏家到魏家提过亲,不过,”唐家珊顿了顿,看向李夏,“听说魏家婉拒了,好象说是,大约要指太子妃了。”

李夏一个怔神,唐家珊抿嘴笑看着她,“我七八岁的时候,听说过一回,说是魏家姑娘命格儿贵重,还真是。”

李夏轻轻噢了一声,魏家姑娘定给太子,她这命数,和定给秦王,似乎没什么两样……不过,如果秦王命数有变,那太子,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到今天,她得抛开从前种种,谨慎的审视眼下的一切。

“世子什么时候能回来?有信儿吗?”李夏转了话题。

“翁翁说说不准,说是草原上打仗容易找人难,找个半年一年都找不到王帐主力的,是常有的事。”唐家珊立刻跟着转了话题,“你看看,楠姐儿跟阿玉两个,用上兵法了。”

“等到姐姐出嫁的时候,我去替姐姐打女婿。”李夏看着手指点着众人,排兵布阵的李文楠,笑眯眯道。

能亲手把那个时时让她恨的牙痒却半点不敢惹的金默然打上一顿,哪怕是用包棉的麻杆,她也十分的向往。

唐家珊失笑出声,“这我不管。”

正屋东厢,李冬一层一层穿戴整齐,庄重华丽的象只人偶时,外面锣鼓时突然上扬,守在院门口小丫头拎着裙子一口气冲进来,“来了来了!快,夫人叫你们赶紧去拦门!”

李文楠哇了一声,招呼着众人,“快走!都记好了!一会儿谁都不许乱了阵脚!”

李夏站起来,和唐家珊一起,跟在呼啦啦连笑边跑的小娘子们后面,赶到头一道门时,李文楠和唐家玉两个,一左一右守着门,两人都是双手叉腰,正威风十足的指挥着叫门的阮十七:

“……你是二甲第三……”

“天下第六!”

“学问作诗什么的,我们不难为你,你讲个笑话儿吧,我们笑了就算你过了,没笑你就接着讲!”

唐家珊失笑出声,“不讲都笑的停不住,这真是……”

李夏也忍不住笑。

“遵姑娘们吩咐,不过……”阮十七客气恭敬,“姑娘们笑没笑,隔着门,在下看不见,既然看不见,自然是姑娘们说笑了,那就算笑了,姑娘们说不算,那就不算。”

“那当然!”李文楠应了一声。

唐家玉已经咯咯笑个不停了。

“在下听到姑娘的笑声了。”阮十七接的极快,“姑娘们也要说一句算一句,是不是?”

“明明没笑!”李文楠冲唐家玉用力摆着手,示意她别笑了,唐家玉两只手一起捂在嘴上,用力点头。

“在下听到笑声了。”阮十七语调肯定,“请姑娘们说话算数。”

“明明没笑!笑也不是因为你的笑话,不算的!”李文楠竖指唇上,团团转圈,示意众人都别笑。

“那请姑娘们让我看着,要不然,一会儿笑了,姑娘们又不承认,我都听到了,你们都笑了。”

李夏听的扬起眉毛,刚想说话,又咽了回去。

“好吧,开开门让他看着。”李文楠手一挥。

李夏赶紧跳到旁边,唐家珊紧跟着也让到了旁边。

果然,门才开了一条缝,阮十七就侧着身子冲了进来,一边冲一边叫:“快快快!门开了!”

“敢骗咱们!打他!”李文楠瞬间反应过来,一把从小丫头手里抢过麻杆,直冲上前,劈头盖脸打下去。

李夏和唐家珊紧靠着假山,看着阮十七被气恼的小娘子打的抱着头,方向倒是认得清,直奔往里。

李文楠手里的麻杆最先打断,唐家玉跑的慢,等大家手里的麻杆断的差不多了,她总算冲上去了,“还有我还有我!”奔着阮十七的后背就是一麻杆。

阮十七唉哟一声,两只手划拉着,夸张无比的往前趔趄了几步。

唐家玉笑弯了腰,麻杆没打断,被她戳到地上折断了。

李夏一根眉毛微抬,斜着阮十七,迎个亲,他也花样百出的使诈,要是跟姐姐也这样使手段心眼……

往好处想!

李夏赶紧拽回自己的思绪,她简直有点儿魔症了。

李文楠跟着严夫人和徐太太,以及李文松、李文山和李文岚等人往阮府送亲,李夏没去,紧挨霍老太太站着,看着姐姐的花檐子在漫天铜钱荷包彩头中抬起来,一步一步远离永宁伯府,往阮家过去。

“姐姐就算出嫁了,也是姐姐,就是多了个姐夫,别难过,走,咱们回去,陪太外婆喝两杯,太外婆今天高兴得很。”

霍老太太拍了拍李夏的手,牵着她往里进去。

阮家在京城的人极少,第二天,辰末时分,李冬和阮十七就到了永宁伯府。

姚四奶奶迎在二门里,带着两人往认亲的大花厅过去。

李夏站在大花厅门口台阶上,挨着粗大的廊柱,看着越走越近的姐姐和阮十七。

姚四奶奶在前面四五步,阮十七脚步很慢,和李冬并肩,好象说着什么话,李冬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阮十七,离的近了,李冬眉眼间洋溢的甜蜜和温柔浓的化不开。

李夏暗暗松了口气,转眼看向阮十七,阮十七敏锐的觉察到李夏的目光,迎着李夏看过来,脚步一顿。

“怎么了?”李冬没看到李夏,却敏感的感受到阮十七的一惊一顿。

“你妹妹。”阮十七低低答了句。

李冬抬头看向李夏,抿嘴笑起来。

“你这个妹妹一点儿都不象你。”阮十七低低抱怨了句。

“嗯,阿夏是个有福气的,她可聪明了。”

“心狠……咳,我是说,她跟王爷,登对得很。”阮十七用力咽回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心狠手辣。

李冬从眼角往上横了他一眼,“阿夏心眼最好,你要是再这样……”

“我知道我知道,阿夏当然好,我刚才是玩笑,我知道。”阮十七赶紧解释,好吧,她说阿夏心眼好,那就心眼好吧,他不惹她就是了。

李夏已经进了花厅,站在徐太太身后,看着阮十七和李冬并肩进了花厅,走到并肩坐在上首的李老太爷和姚老夫人面前,跪下磕头。

李老太爷是真高兴,这个孙女婿,高门子弟,堂堂进士,太给他长脸添光了,但凡能让他长脸添光的,他都喜欢。

姚老夫人不能不高兴,关于阮姓这一门南夷,如何难惹不讲理,从定了这门亲事,她可没少听说,心惊之余,又有几分幸灾乐祸,这样的人家,这媳妇儿可不好当,这会儿光鲜,往后,还不知道怎么哭呢。

想到这些,姚老夫人心情还算不错。

郭二太太再怎么心里不舒服酸的流汁儿,现在也不敢再露到明面上。

阿夏放了话,等她想好了,就在岭南啊川北啊什么地方的,挑个小县,让他们一家先去做几任教谕,再转个县令什么的……

郭二太太吓的一连几夜做噩梦,她娘家有个堂妹随着去过这样的小县,熬了一任,弃官回来的,去的时候二十出头,回来老成了四五十……她年纪大了,熬不住。

阮十七和李冬的认亲顺顺当当,李夏笑眯眯转着阮十七送她的羊脂玉富贵花开玲珑球,这头一把骰子开出来了,还算不错。

第三百五十四章 宫宴一

炎炎六月,京城的喜庆也如热火烹油,北方大捷,乙辛夫迪烈死,乙辛被俘的喜报急递进京城,没隔几天,魏相嫡长孙女魏玉泽被指为太子妃。

过完小定礼隔天,金太后召李夏隔天进宫,参加宫里的庆贺宴。

李夏呆坐着想了好长时间。

太后说过,宴,都是要有所为才宴,这一场庆贺太子定下魏玉泽的宴,是太后要宴的,还是江皇后?或者,是皇上?

小内侍一句多话没有,她一个字不敢多问。

好在,她年纪还小,她想旁观,就能旁观。

李夏叫端砚等人抱了一堆衣服过来,仔细挑了件靛蓝亮绸裙子,蓝灰抹胸和一件灰蓝褙子,都是很老成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显的她分外稚嫩。

李夏搭在身上,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十分满意。

就是要这样,她要她们以为她努力想要显的老成,却用力过猛,把她的稚嫩幼小,显露无余。

她是聪明的,可年纪太小了,还需要长大。

隔天,宫里来接她的小内侍到的很早,李夏已经准备好了,小内侍一到,就带着端砚,上车出门。

这一趟,宫门口没有人拦下端砚,李夏带着端砚,跟着小内侍,远远经过萱宁宫,进了御花园临湖的凌波轩。

凌波轩外,女使内侍铺陈出去很远,小内侍不再往前,欠身示意李夏。

李夏微笑谢了他,打量着四周,不紧不慢的往凌波轩进去。

这间凌波轩,是这座宫里最不吉利的地方之一。

当年和她一起进宫的小姑娘,有两个夏天偷跑到这间轩堂里玩耍,一起失足落水死了,后来,刚刚会走路的七皇子,也是在这里,据说是被六皇子推进湖里淹死的。

那一回,宫里人都说七皇子是被那两个小姑娘鬼拉去做了替身,这间轩堂好几年没人敢单身靠近,后来她做了太后,夏天里常在这轩堂里处理公务。

她到的早,轩堂里只有姚贤妃一个人,正十分悠闲的看着诸内侍使女最后一遍调整摆放杯盏盘筷。

看到李夏,姚贤妃露出笑容,“九娘子来了,过来帮我看看,这束花儿是放这边好,还是放在那边更好看?”

李夏紧几步,站到姚贤妃旁边,顺着她的示意,看着轩堂一角花架一大束半开盛开的极其喜庆的大红牡丹。

“现在还有牡丹?”李夏先惊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