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有伸以援手的力量,她就不想袖手。

眼看着金世子成亲的大日子一天天近了,二老爷李学珏这脖子都长了,也没等来他的请柬,到离大婚还有四五天,李学珏耐不住了,打听着李文山在书房,摇着折扇,踱着四方步,一幅不紧不慢、十分名士的模样,进了书房。

李文山迎到门口,替他掀起帘子让进,再跟进来,从小厮手里接过茶奉上。

李学珏翘起二郎腿,接过茶抿了几口,左右转头打量着李文山这间书房,“山哥儿这间书房布置的还过得去,那盆茶梅不好,茶梅是贱物儿,真要喜欢茶花,再怎么也得是象十八学士这样的,才过得去。”

“二伯教训的是,”李文山陪着一脸笑,“花草上我不懂,这盆茶梅是王爷赏的,王爷从宫里得了几盆茶梅,就给了我一盆。”

李学珏没什么尴尬之意,话转的极快,“茶梅这东西,虽说便宜易得,要养好却极不容易,这一盆姿态极佳,也就宫里的花匠能养得出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李文山垂着眼皮干笑欠身,算了,他还是别接话了。

“我来寻你,也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金世子大婚这事,你知道吧?”李学珏又干扯了几句,转入正题。一句话说的李文山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翻出白眼,这事儿,满京城有不知道的吗?

“听说请柬都派出来了?咱们府上,好象没接到这请柬,山哥儿啊,这就是……不对了,你跟金世子,这不说了,身份悬殊,你也就是跟在身边凑个趣儿,可九姐儿可是接了旨意的秦王妃,咱们府上一张请柬没有,这可是打秦王府的脸呢,这事,你得跟王爷说说。”李学珏板着脸。

“府里上上下下,不管是谁,都不许借着秦王府,还有什么秦王妃的名义,说话生事,这是阿夏的话,大伯娘当众训诫过好些回,二伯这秦王妃秦王府的话,要慎言,阿夏脾气大。”李文山微微欠身,虽然话说的极不客气,可态度却恭敬的无可挑剔。

李学珏嘴角抽了抽,用力摇着折扇,一句没敢驳,让他领份教谕的差使外放这话,九姐儿说过不只一回了,他真不敢惹她。

“大伯娘和阿娘要去唐府帮忙,六哥儿被古家六少爷拉去做了傧相,我和松哥儿被陆将军点去帮忙,阿夏……我没问,大约阿夏要拿着请柬去的,要不,我替二伯问一问阿夏,让阿夏带二伯去?”李文山看着二伯,一脸笑接着道。

李学珏脸色更加难看了,猛的收了折扇,干笑了几声,“瞧五哥儿说的,我这个人,五哥儿还不知道,最厌这些俗事,最怕吵闹,算了算了,我这个人最受不得吵闹,我就是问问你……你大伯不在家,这个家,我总得多操点心,行了,你忙吧,我走了。”

李学珏背着手大步走了,李文山一路送过垂花门,看着李学珏出了院门,才掸了掸衣襟,进屋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先要自助

傍晚,李夏拉着李文楠,一路往二房院子逛过去,李文楠看着离二房那两座连成一座的大院子越来越近,急忙问道:“咱们要干什么?二婶这两天还好啊。”

“不是她,咱们去瞧瞧能不能碰到八姐姐,二伯娘最近改规矩了,说这个时候的花儿最好,八姐姐该出来给她摘花插瓶了。”

“二婶可真丢人,大夏天的,她让八姐姐正午头上给她摘花,说那会儿花最好,到大冬天,又说天刚亮的时候花最好,这会儿……花儿好什么?”李文楠左右看了一圈,没想出来这会儿怎么不好。

“秋多蚊子么,傍晚蚊虫最多。”李夏闲闲的接了句。

李文楠长长的唉了一声,“都十月里了,哪还有……还是有吧,要不然又不知道要生出什么花样儿,八姐儿真是……阿夏阿夏!”

李文楠一句话没说完,急忙甩着李夏的手,示意前面。

前面院子角门推开,八娘子李文梅抱着个一尺多高的掐丝珐琅大花瓶,小心的下了两级台阶。

“抱着这么重的花瓶来摘花,二婶这是怎么想出来的?这折磨上头,二婶可真是聪明,花样百出。”李文楠双手叉腰,看的气儿不打一处来。

李夏轻轻拍了拍她,示意她淡定,放慢脚步,迎着李文梅走上去。

“八姐姐。”看着李文梅找了块石板放好了花瓶,李夏招呼了一声。

“七姐姐,九娘子。”李文梅急忙曲膝见礼。

“今天要摘什么花儿?我和九姐儿替你挑几枝。”李文楠伸头看了眼花瓶和花瓶里的水,连说带笑。

“多谢姐姐,我自己挑就行,要跟母亲说哪一枝是在哪里选的。”李文梅垂下眼帘。

“那一片菊花开的极好,八姐姐去那边看看,对了,八姐姐,明天我和七姐姐要去唐家打女婿,再跟到长沙王府接着看热闹,八姐姐去不去?”李夏话里带笑,一边说,一边紧盯着李文梅的神色。

李文梅眼睛一下子瞪大,片刻,眼里的亮闪熄灭,垂下了头,“母亲……”

李文楠眼珠微转,“阿娘说不许跟去长沙王府再看热闹什么的,不过,我们决定不理她!”说完,李文楠转头看着李夏,眨了下眼。

李文梅猛的抬起头,迎着李夏满是笑意的双眼,又看向冲她连连眨眼的李文楠,目光闪烁不定,片刻,咬着嘴唇低低问道:“明天……什么时候?”

“咱们早点过去,你辰正到我院子里,衣服什么的,你和七姐姐高矮一样,七姐姐新衣服最多,你穿她的,咱们好好玩一天。”李夏声调愉快。

李文梅咬着嘴唇,重重嗯了一声。

“那我们走了。”李夏拉着李文楠转身就走,走出四五步,回过头,笑容灿烂的冲李文梅挥了下手。

“阿夏你这是什么意思?八姐儿跑出来这一趟,等回去,二婶不得剥了她的皮?”离二房院子很远了,李文楠一把拉住李夏。

“第一,人必自助,而后人助之,而后天助之,这头一步,得八姐姐自己帮自己;第二,做人得有点儿胆色,没胆色必定稀泥糊不上墙,真要是糊不上墙,咱们就不用费那个力气了。”李夏对着李文楠,竖起一根指头,又竖起一根。

“有道理!”李文楠一声赞叹,这话说的太对了,阿娘也这么说。

“还有,得分得出好歹,明天咱们看一天,至于你说的回来剥皮什么的,你当你阿娘是死人啊?嗯,剥还是要剥一剥的,不然……”李夏拖长声音,嘿嘿笑起来。

“不然哪有借口!”李文楠立刻接上。

“唉七姐姐啊,看破不说破。”

“就咱们俩。”

“那也不行,就咱们俩,不正该相视一笑?”

“对噢!”李文楠一拍巴掌,懊恼不已,相视一笑多有范儿!

第二天一早,辰正刚过,李文梅就一头扎进了明萃院。湖颖忙带着她进去。

李夏一向起得好,这会儿正端坐在桌子前写字,见湖颖带着李文梅进来,放下笔站起来,仿佛没看到李文梅浑身的紧张和惊恐,笑意融融的和她见着礼,“八姐姐来的真好,早饭吃了没有?湖颖,拧几个帕子,侍候八姐姐净一净面。”

湖颖答应了,笑让着惊魂不定的李文梅到了外间,招呼小丫头端了热水沤壶香脂等过来,几个人侍候李文梅重新净了面。

李夏坐下,写完了余下的字,净了手出来,湖颖已经带人摆了一桌子。

李文梅看到李夏出来,急忙站起来,“我是说去看看后湖有没有开的正好的荷花……只怕瞒不了多大会儿。”

“不怕,一会儿咱们跟大伯娘一起走。”李夏一边示意李文梅坐,一边吩咐湖颖,“打发人去跟七姐姐说一声,八姐姐已经到了,让她快一点儿。”

“八姐姐先吃饭。唐家肯定忙得很,咱们吃饱了再去,省得到时候饿的不行,给她们添乱,再说,咱们是去打女婿的,不吃饱哪来的力气?”李夏语调轻快。

李文梅深吸了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嗯了一声,坐下来吃起了饭。

李夏看着她吃了两只笋丁包子,喝了碗鸡丝粥,又吃了半碟子糯米藕。直看的一根眉毛挑起,好一会儿才落下来,她这位八姐姐,这份豪气难得。

李文楠也一向起得早,跟着小丫头一起过来,后面几个大丫头小丫头,抱着四五个大包袱。

李夏和李文楠围着李文梅,左搭一件,右披一件的挑衣服,李文楠的大丫头翠明和李夏屋里的丫头湖颖、蕉叶等人七嘴八舌乱出主意,李文梅举着胳膊,搭了一身衣服,不停的笑。

挑好衣服,湖颖打散李文梅的头发,刚刚通透了,外面小丫头进来通传,二太太屋里的嬷嬷来问八娘子在不在,说八娘子不见了,正到处找呢。

李文梅顿时白了脸,却端坐没动,只看向李夏,李夏冲她笑了笑,“蕉叶走一趟,跟二太太说,我请了八姐姐一起去长沙王府看热闹。”

蕉叶清脆的答应一声,出门和婆子一起去回话了。

郭二太太一阵风卷进严夫人院里,推开上前一步,要打起帘子的小丫头,一头冲进去,“大嫂,这个家里反了天了,大嫂还当看不见?”

正抿着杯茶的严夫人将手里的杯子咣一声拍在炕几上,“你看看你这样子!越活越回去了!是走了水还是抄家灭门了?”

郭二太太冲天的忿怨顿时矮下去了一半,“是我急了点儿,可这是天大的事!大嫂,八妮子这个不孝女……”郭二太太咬牙切齿,“她跟我谎话连篇,阳奉阴违,这个不孝女,我们永宁伯府,从来没出过这么不孝的人!”

严夫人冷眼斜着她,“怎么不孝了,你说说。”

“一大早,她说要给我摘花插瓶,我还想着,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竟然有这个孝心,她有孝心,我也不能拦着不是,就放她出了门,谁知道,她竟然跑到九姐儿院里,死缠活缠着九姐儿带她去长沙王府,这个贱人,她到长沙王府干什么?那王府里都是贵人,她打的什么主意……”

严夫人一巴掌拍在炕几上,“二太太,再怎么,你也是她嫡母,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你不要脸,这伯府还要脸呢!以后再说这种不要脸的话,别怪我请家法掌你的嘴!”

“好,大嫂这心,偏了,我知道,我不说,这事儿摆在那儿,我不说……我不说了,请大嫂说句话,这伯府,还要不要这个孝字了?”郭二太太气的胸口一起一伏。

“八姐儿不孝这事,我知道了,今儿个有大事,这会儿我就要出门了,等我回来,必定替你料理好八姐儿不孝这件事。”严夫人看也不看郭二太太了,站起来,走到落地镜前前后看了一遍,不紧不慢的出了门。

“得先把八姐儿给我叫回来!不能让她出去丢人现眼!”郭二太太一看严夫人扬长走了,急眼了,一头扎出来,跟在严夫人后面气急败坏。

严夫人理也不理她,只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郭二太太一路跟到二门里,一眼看到和李夏、李文楠一模一样打扮,并排站着冲严夫人见礼的李文梅,一头就要冲上去,却被几个婆子伸手拦住,“二太太可去不得,夫人和三太太都是唐家下了请柬请的,二太太还是回去吧。”

李文梅垂着眼,一眼不看郭二太太,只紧跟着李文楠,有几分惊恐急切的上了车。

李夏笑眯眯看着郭二太太,抬手冲她挥了挥,也上了车。

徐太太两根眉毛挑的高高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看呆了。

“太太,上车了。”大丫头丁香只好出声提醒她。

“我跟大嫂一辆车。”徐太太两步走到严夫人车前,婆子刚拿起跳板,赶紧又放下,严夫人伸手掀起帘子,一边笑,一边示意徐太太上车。

“这阿夏……这事肯定是阿夏的主意,她又想干什么?”徐太太上了车,还没坐稳,就急急的问道。

“阿夏这妮子,仗义着呢,老二媳妇这么往死里折腾八姐儿,她看不下去了。”严夫人示意蔓青倒杯茶递给徐太太,声音闲淡带笑。

“八姐儿是可怜,我也想过,可那是她嫡母,一个孝字拘着,我也帮过,帮一回,她受一回罪,唉。”徐太太想着八姐儿,满腔酸涩不忍。

“阿夏说,有门亲事,跟八姐儿哪儿都合适,说是,要看看八姐儿的脾气性子,这一趟,那一家子也要去王府,正好,悄悄的相看相看那头,午后,唐家这头忙完,你先回来,我跟着去一趟王府,阿夏给我派了差使,让我好好看看那家夫人老夫人。”严夫人交待道。

“这妮子,她才多大?算了算了,阿夏这丫头,五六岁上我就管不了了,还好有大嫂,要不然……大嫂要好好看清楚,八姐儿可怜,这嫁人,可不能再嫁错了,到时候,我给她添几样嫁妆,我瞧着八姐儿是个好孩子。”

徐太太一颗心放下来,倒不是因为知道了怎么回事,而是,这事儿大嫂都知道,既然大嫂知道,那就没事儿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讲究个心服口服

李文梅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激动,跟在李夏和李文楠中间,进了唐家珊那间三间打通的宽敞上房。

上房里已经挤了不少人,唐家是大族,年纪相仿的姐妹很多,唐家玉不知道为什么正抹着眼泪,见李家姐妹来了,急忙迎上去,“你们怎么才来?我……”

“谁惹你了?哭成这样。”李文楠跟唐家玉最要好,伸头仔细看着她,关切道。

“没,刚才她们说出嫁了就要立规矩……没事,你姐姐出嫁你没哭么?”唐家玉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答道。

“你们家离长沙王府就隔了两条街,比从你们大门口到最后面角门远不了多少,这么近,有什么好哭的?”李夏歪着劝。

李文梅想笑又忙屏住了。

唐家玉斜着李夏,“再近也是别人家,不对,我又说错了,那是姐姐家,以后我们是别人家。”

“你想的可真多,照我看,这是你姐姐和你家,那是你姐姐和你姐夫家。别胡思乱想了,咱们还是商量商量,这一顿怎么打,还有拦门,这一回让阿夏指挥,上一回我太丢人了。”李文楠轻了一句,就岔开了话题。

唐家玉一听到拦门打人,眼睛亮了,用力甩了下帕子,“我非好好打他一顿不可!这回听阿夏的,阿夏你行不行啊?这回一定要把我姐夫难为的……进门还是要进的,总之一定要好好难为!好好打!”

唐家玉一下接一下用力甩着帕子。

李文梅忍不住笑,她们的日子过的真有意思。

“人都到齐了没有?“李夏踮起脚尖,看了一圈。

“差不多了,再等一会儿,人太多了咱们一会儿到院子里,嬷嬷们又要嫌咱们碍事了儿了。”唐家玉兴奋起来,比李夏踮的更高,一边看,一边挥手示意众人往院子里去。

一群小娘子都是最爱热闹的年纪,这一趟要打的,又是金世子这么个出了名的集英俊与才华于一体的少年,这份兴奋,无以描述。

众人呼啦啦出到院子里,叽叽喳喳热闹无比的等了一会儿,等齐了人,唐家玉拿人搬了只小凳子过来,李夏站到凳子上,一只手叉腰,点着众人一一分派了差使,又让婆子拿了十几根缠好绵的麻杆过来,让众人一一看过。

“咱们要先想想,为什么迎亲的时候要打女婿,这样麻杆裹绵,就算打断了,也是半点儿不疼。”李夏先问了句。

“听说以前是用水火棍的。”罗家三娘子扬声答了句。

众小娘子顿时笑成一片,旁边的小娘子拍了罗三娘子一巴掌,“那不是打女婿,那是打贼呢。”

“这麻杆裹绵打女婿,是要告诉女婿,就算咱们是弱女子,手里不过一根裹绵的麻杆,咱们照样能打得他走投无路,让他以后不敢欺负唐家姐姐。”李夏摆着手,一边笑一边说。

众小娘子拍着手哄然叫好,这话说的,太让人激动了。

被李冬拉过来一起帮忙的姚四奶奶,站在廊下看的骇笑不已,拉着李冬,“这阿夏……世子得罪过她?我看世子这一趟迎亲可不容易。”

“从来没听说过。”李冬还真仔细想了想。

“一会儿我去看拦门打女婿。”姚四奶奶眼睛亮亮,和李冬低低道。

李冬想了想,“我也得去看着,别闹的太过了。”

金拙言迎亲的队伍从长沙王府踩着时辰出来,绕过御街,往唐家过去。

长长的迎亲队伍最前,是一共九对儿上等官媒,穿着崭新的紫绸褙子,甩着帕子,走的端庄气势。

官媒后面,精神抖擞、衣履鲜亮的乐户们笛鼓笙箫,吹的喜庆无比,乐户们后面,一对一对儿的女伎一样的打扮,唱着喜庆的曲儿,一路走一路跳。

再往后,是金拙言的护卫亲兵充当的迎亲喜郎们,一色黑底大红滚边锦裤锦衣,幞头一边缀着拳头大的红绒球,神情严肃,马蹄声落如一。

再后面,四对儿傧相,古六和李文岚在前,金家两个旁系少年在后,再后面,就是一身繁杂大礼服,端坐马上,一脸严肃的金拙言了。

金拙言后面,是跟来凑成长长的迎亲热闹团的各家公子,柏乔和陆仪缀在最后。

这一支队伍,好看极了,威风极了,好看威风到街道两边看热闹的,只敢看,没人敢放前凑半步。

唐府里,随夫人和古大奶奶对打女婿这件事,放手根本不管,余下的,搭台子看热闹再顺手递方便的居多,在金拙言到唐家前,李夏、李文楠和唐家玉带着诸小娘子,在唐家珊院门前,间隔十几丈,现搭了两道门,每道门外都架起足够的踏板,以让她们这些人,都能站到踏板上,清清楚楚的看热闹。

李冬和姚四奶奶,严夫人,徐太太,以及随夫人等人站在旁边亭子里,李冬看的跺脚,“大伯娘,你也不管管,你看阿夏……”

“一嫁一娶这样的热闹事儿,正该热热闹闹,瞧这帮妮子这派势不错,可别雷声大雨点儿小,让鹦哥儿轻易过了关。”随夫人站在最前,看起来兴致极高。

李冬哎了一声,严夫人拍了她一下,“你就安心看热闹吧,唉哟这楠姐儿……”

严夫人话说到一半,随夫人慢悠悠接道:“我都不担心贤哥儿,你唉哟什么?”

徐太太噗的一声笑喷了,笑的好一会儿才说出话,“反正,我是不担心。”

古六和李文岚一起,走在金拙言侧后,迎面看到平地竖起的大红屏障,和屏障上密密一排兴高彩烈的小娘子们,唉哟一声,赶紧捅金拙言,“你看看这阵势!”

“是阿夏!”李文岚愉快的叫道:“阿夏早就说了,她要……咳,我什么也不知道。”

离大红屏障二三十步,金拙言站住,仔细打量着屏障,和屏障上方一排小娘子,以及,站在最中间,笑的灿烂无比的李夏。

金拙言后面的诸家公子,唉哟声连成了片,跺脚声笑声夹杂着叫好声,魏相长孙魏玉桥笑的声音都变了,拍了下金拙言,“拙言兄这是……快走快走,别误了吉时。”

金拙言深吸了口气,大步往前,一口气走到屏障前,仰头看着诸小娘子,拱起手,呆了片刻,转身看向古六,“该你们先……”

“没听说过!这门肯定是你自己叫!”古六答的干脆坚决无比,看着伸头过来想说什么的金家少年,从金拙言身后一巴掌拍过去,“往后站站别碍事儿。”

金拙言倒也干脆,再次拱手往上举,“诸位小娘子,金默然奉父母之命,来贵府迎娶大娘子,请诸位小娘子行个方便。”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份诚意。”李夏接话:“我们不难为你,一共只有六道题,这道门三道,下道门两道,第三道门,就只有一道题了。

题呢,都简单得很,前两道门五道题,答出来了,我们鼓乐相迎。”李夏一挥手,后面一群小丫头手里的铜壶银盘子一起敲响。

金拙言身后看热闹的诸公子哄堂大笑,罗盛江笑的连连跺脚,“这叫鼓乐!鼓乐?”

“要是答不出来,罚酒三杯。”屏障外两个婆子各捧了一个托盘到金拙言面前,一个托盘里放着三只巨大的银酒杯,一个托盘里,放了三个十分小巧的银酒杯。

“姑娘们吩咐了,喝哪三杯,请世子爷自选。”

金拙言瞪着三只杯子,后面一大群公子哥儿个个伸长脖子,看向那两只托盘,七嘴八舌:“这里头有什么讲究?”

“拙言,选大的,小的肯定有猫腻!”

“别听他的,能有什么猫腻,选小的,三杯也顶不了那一杯!”

“拙言酒量好,选大的!大的!”

……

屏障上的诸小娘子,也伸长脖子,紧张的看着犹豫不定的金拙言。

金拙言犹豫了片刻,点向三只巨大的银酒杯。

李夏一声欢呼,伸手到唐家玉面前,“银子呢!”

唐家玉一边跺脚一边从荷包中摸出两块银子,一块拍给李夏,一块拍给李文楠,李文楠转身再找别人收银子。

屏障上的小娘子们收银子给银子一声哀叹声中夹杂着李文楠的笑声。

古六啪嗒啪嗒连眨了几下眼,一巴掌拍在金拙言肩膀上,“杯子里都是酒!头一局你就输了!”

金拙言没理古六,只冲屏障上拱了拱手。

“头一道题,听说议亲的时候,你要了大姐姐好些篇文章诗词拿去看,既然看了,看中了,金世子这么个天底下难有的聪明人,必定是人虽未见心已相知,这六块帕子里,只有一块是大姐姐的,请你挑出来。”

李夏托着一手的银锞子,笑眯眯道。

屏障前,六个小丫头托着六只帕子,并排站到金拙言面前。

古六伸头过去,挨个看了一遍,头一缩,拉着李文岚往后躲。这六块帕子看不出分别,他可猜不出。

金拙言从头一块瞄到最后一块,再瞄回来,垂着眼皮,片刻,仰头道:“没有。”

“有一块!”李文楠声音坚定。

“没有。大娘子肯定不会跟着你们胡闹。”金拙言说的极其肯定。

“你答对了。”李夏一扬手,锅碗瓢盆一起响。

亭子里,随夫人笑起来,看向严夫人道:“这几个孩子,倒是会给她们大姐姐增光添彩。”

“可不是。我就说,看着胡闹,其实都是极懂事的孩子。”严夫人笑的合不拢嘴。

徐太太有几分莫名,李冬凑过去低低笑道:“世子挑哪一块都对,不挑也对,阿夏不是说了,人虽未见而心已相知。”

徐太太噢了一声,明白了。

金拙言暗暗松了口气。一阵锅碗瓢盆乱响后,唐家玉先咳了一声,微微有些紧张的扬声道:“都说你是将才……”

“帅才!”李文楠急忙拉了唐家玉一把。

“对,帅才,那个,将军啊大帅啊什么的,都要点兵,乱点不乱,请你点个兵,我们,一共多少人,给你三息,一二三,好了你转过身,说吧,我们有多少人。”唐家玉在屏障外无数双眼睛的注目下,一口气说完,脸色绯红,轻轻呼了口气。

金拙言被古六一把推的转了个身,瞪着一堆幸灾乐祸的脸,心里如同狂风卷乱草,有这么点兵的么?

人群后面,柏乔大瞪着眼睛挨个点着人头。

旁边亭子里,姚四奶奶笑的声音都变了,徐太太拉着个婆子急着问:“到底多少人?你快数数,快去说一声,你瞧她们,还乱动,这哪数得清?”

“阿娘你别管。”李冬笑的几乎说不出话,摆着手示意婆子别理她阿娘,严夫人一边笑,一边瞄着几步上前的陆仪,轻轻碰了碰随夫人,随夫人也看到了挤上前的陆仪,和严夫人低低笑道:“这才两题,就把这孩子难为成这样了。”

金拙言看到陆仪递的手势,举手扬声道:“二十一位!”

屏障里再次乱响一片,金拙言暗暗松了口气,转过身。

李文楠看了眼李夏,扬声笑道:“我们都知道你掠地攻城,都是智取,厉害的很,请你也智取一回,就我们这座关,许你动拳脚,不过,你要是动拳脚,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金拙言背后,哄笑一片,“拙言,打杀上去!别怕!”

“想什么,冲啊!”

“拙言还是算了,你肯定打不过。”

……

金拙言目瞪口呆的看着屏障上得意洋洋的李夏、李文楠等人,这关,他真打不下来!

“在下认输。”不用等半柱香,金拙言干脆利落的直接认了输,不就是三大杯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