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楠和姜尚文噗一声笑喷了,“你别跟着许愿了,干脆点儿,直接跟着还愿得了。”

“那也行,”罗二奶奶也是个欢乐干脆的性子,“我就跟着六姐姐,再加一份,不管事成不成,先把愿还了再说!”

第五百五十一章 一条死路

从兵部到枢密院,隔个十天八天问一句到哪儿了,却半句催促也没有过。盱眙军的行程越走越慢。

这天太阳还高高挂在头顶,也就是午时刚过,蒲高明的中军大帐已经安好扎好。

一个长随打扮的中年人直奔中军大帐,禀报声传进帐内,蒲高明急忙叫进,看着掀帘进来的长随,一边抬手屏退众小厮护卫,一边吩咐道:“请胡先生来,快。”

胡先生跟着小厮脚步急急进了大帐,一眼看到长随,舒了口气,原来是往京城探话的人回来了。

这一段时间,确切的说,从得了让盱眙军进京的旨意后,他这颗心,就一直提着。

前有高邮军,后有江阴军,盱眙军里,至少蒲将军这里,手里的污血罪恶,只怕不比江阴军和盱眙军少。

其余两军都是奉了北调令,只有盱眙军被调入京城,象盱眙军这样已经烂的差不多的驻军,调进京城干什么?调往北边,重新训练,往关外打仗见血,才是正理。

“你说吧。”见胡先生进来了,蒲高明吩咐中年人。

“是,押解进京城的,确实是冯家二爷。”中年人给胡先生见了礼,垂手答道。

他被派进京城,就是打听冯杰押解进京城这件事的。

“听说冯杰进了京城,直接去了长沙王府找的金相,第二天一早,金相把冯杰带到了早朝上。

说是早朝上,冯杰当着皇上的面说,他阿爹冯福海是被江家派的杀手杀死的,还说冯家所作所为,都是江娘娘的指使,还说冯家被告那桩案子,是江家的栽赃。

江家之所以要栽赃他们冯家,是因为治平十七年,江娘娘让他截杀柏枢密一家,冯福海阴奉阳违,放过了柏枢密一家,江娘娘震怒,才要灭了冯家。”

蒲高明听的大瞪着双眼,胡先生紧拧着眉头。

“皇上当堂就颁了旨意,把江娘娘拘在宫不许走动,让严相统总,彻查冯家的案子,五月底,案子结了,说是查无实据,冯杰所言是诬告,不过只判了冯杰流徙三千里,后来,皇上的旨意下来,别的没说什么,只说冯杰可怜难得,当堂释放。

可是,傍晚的时候,冯杰爬上潘家酒楼,从楼顶跳到大街上,当场摔死了。”

“倒是个汉子!”蒲高明拍了几把桌子,赞叹中透着感慨。

“这件事,京城都有什么闲话?”胡先生拧眉问道。

“都说冯杰说的是真的,不过江娘娘是皇上的正宫娘娘,儿子又立了太子,以后就是皇上的娘,太后,冯杰怎么能告得倒。”中年人不怎么会说话,干巴巴的,不过倒是能算得上言简意赅。

“还有件事,大事,”中年人看了眼胡先生,“我回来前一天,柏小将军突然带人离开京城,倒是不难打听,到枢密院和兵部门口,找人打听几句就行,说是北上的两路军将军突然病亡,柏小将军突然离京,是去接管两军的。”

“什么!”蒲高明失叫出声,胡先生手一抖,揪了几根胡子下来,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被这件事吓着了,脸颊抽动了好几下。

“两位将军一起病死了?什么病?现在军中如何?真是病死了?”胡先生上身绷直,一迭连声问道。

中年人不停的摇头,“都不知道,看样子,兵部和枢密院也不知道,小的在枢密院门口,听两个书办闲话,说是也不知道军中到底怎么样了。我问过,都说不知道是病死一个将军,还是两个都病死了,别的,也都不知道。”

“我着急了。”胡先生上身靠回椅背里,先检讨了一句,看了眼蒲高明,蒲高明示意中年人,“这趟差使办的不错,你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歇。”

中年人谢了,垂手退出。

“先生怎么看?”中年人刚出了帐蓬,蒲高明就着急的问道。

“冯杰所言,至少截杀柏枢密这一件,确定无疑。”胡先生慢慢捋着胡须。

蒲高明紧拧着眉,嗯了一声,“最毒妇人心,这老娘儿们真能下得去手!”

“江家人,个个心狠手辣,看样子,太子稳得很呢。”胡先生接着道,“可北上的两位将军,照我看,只怕两位将军,都已经凶多吉少了。”

“他们想干什么!”蒲高明的愤怒中透着恐惧。

“当初就粮驻军的,一共五路,高邮军,两家人早都灰飞烟灭了,高邮军被柏枢密拆解到各处,后来是江阴军,冯杰说那桩案子是江娘娘的报复,这话我不敢苟同,陷江阴军于绝路的那桩案子,还不知道是谁的手笔呢。”

胡先生声音沉郁,透着森森的寒意。

蒲高明轻轻打了个寒噤,类似的话,接到旨意的时候,胡先生就和他说过,朝廷这是要彻底清掉五路驻军了,高邮军是霸王硬上弓,侥幸得手,往后就不敢了,到江阴军,就用了手段,先给冯家安一个罪名,抓了冯福海一家,江阴军也就任朝廷宰割了。

可安罪名这事没办利落,江阴军反了,江淮两浙一片动荡,到盱眙军,朝廷又改了手段,调盱眙军进京,其余两军北上。

盱眙军到京城那天,也是他蒲高明服诛之日。

“到如今,五路驻军,如今还活着的将军,只有将军一人了。”胡先生看着蒲高明,叹了口气。

蒲高明脸色更加难看。

“他们打算给我安个什么罪名!他们……”蒲高明的强硬被胡先生一个注视,一脸苦笑瞬间打散。“照先生这么说,咱们如今走的,岂不是一条死路?”

“我就是这么想的。”胡先生连声叹气,“不瞒将军,从将军接到带本部入京的旨意起,我就在想这件事了,将军手里的人命……唉。”

“那先生想出什么法子没有?”蒲高明一脸灰败,却又极不甘心的盯着胡先生问道。

“多派些人,好好打听打听京城的情形,越详细越好,咱们,就慢慢走,先把京城的情形打听清楚再说。”胡先生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先拖着吧。

第五百五十二章 关键的人

经过冯杰一案,被禁足了两三个月的江皇后仿佛一下子沉静低调了下来,以太后大行不满周年,以及宫中用度紧张为由,头一年,没有大张旗鼓奢华热闹的过这个中秋,只是宫中诸人聚在后园湖边和湖中水阁里,饮个酒赏个月,所谓家宴。

皇上倒是很高兴,宫里如今美人众多,一众十几二十来岁的年青美人儿活泼泼说笑奉承,围着皇上,拼尽全力的卖弄风情,以求多得几眼关注,这份鲜活和那份皇上一眼就能看个清楚的明争暗斗,让皇上有一种别样的愉快感受。

皇上兴致高昂,不过到底不是年青的时候了,天色落黑,就在几个胜出的美人儿的得意的簇拥下,回去愉快的安歇了。

皇上一走,苏贵妃先站起来,连句告退都欠奉,径自昂然走了。

江皇后仿佛没看见苏贵妃的无礼,只斜斜的瞄着姚贤妃,姚贤妃似笑非笑的看着苏贵妃出了水阁,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笑道:“真是年纪不饶人,我也熬不得了,请容告退。”

“走好。”江皇后抿着酒,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姚贤妃刚披上薄斗蓬,就听到水阁对面传来一声惊叫,“吴嬷嬷!”

姚贤妃拉着斗蓬的手猛的一抖,立刻就冲了出去。

江皇后看着失态冲出去的姚贤妃,慢慢仰起头,无声的大笑起来。

后湖很大,从水阁这边冲到水阁对面要很久,姚贤妃提着裙子,跑的疯了一样。

没跑到一半,姚贤妃脚下一绊,往前扑倒在地,立刻爬起来,提着裙子接着狂奔,几个女使内侍惊恐万状到忘了去扶姚贤妃。

进宫几十年,姚贤妃头一次失态成这样。

江皇后早就站了起来,站在水阁视野最开阔的地方,看着狂奔的姚贤妃,笑出了声。

姚贤妃摔了一跤,又摔了一跤,不知道摔了多少回,却还是跑的飞快,迎上往水阁报信的内侍时,已经跑过了小半个湖。

“讷言呢?吴尚宫呢?吴嬷嬷呢?”姚贤妃一把揪住一路小跑过来的内侍,一迭连声的问着同一句话。

“回娘娘,”内侍被姚贤妃揪的几乎说不出话,“吴尚宫还在……还没捞上来。”

“为什么没捞上来?她怎么会落水?她到这儿来干什么?她……船娘呢?为什么没捞上来?人呢?”姚贤妃抖着嘴唇。

“回娘娘,咳咳,小的,都不知道,咳咳,四五个船娘,咳,还有五六个会水的……都在捞,还没找到,咳咳咳,天黑了,不好找。”内侍想挣扎又不敢,只好一边说话一边用力咳嗽,以提醒姚贤妃松开他,他快被她揪着衣领勒死了。

姚贤妃手一软,松开内侍,呆站了片刻,转身往自己宫里连跑带走。

讷言不是落水,不是死了,她被江氏捉走了。

姚贤妃一口气冲回自己宫里,冲进正殿,一头扎在榻上,“吴……”一个吴字没说完,姚贤妃泪如雨下,用力撑起自己,吩咐跟着她跑的面无人色的几个心腹女使,“给我换身衣服,旧衣服,我要出去,不起眼的旧衣服,快。”

几个女使都是跟在姚贤妃身边侍候了六七年的了,明白之极,立刻拿了衣服出来,飞快的给姚贤妃换上,“娘娘,您两条腿上都是乌青,要不要……”

“不用,不用管,你去给我拿起银票子,一百两的,多拿些。”姚贤妃声音微哑,却已经镇静下来。

女使飞快的拿来银票子,姚贤妃分开塞在荷包,衣袖等处,一边塞,一边吩咐几个女使,“我出去一趟,你们看好这里,就说我哭晕过去了,任谁也不见,守好,不许任何人进来,除了皇上……皇上不会来,总之守好。”

“娘娘什么时候能回来?”女使紧缩着颗心,小心的问了句。

“天亮之前吧。”姚贤妃有几分麻木的答了句,也许她回不来了。

李夏和秦王正在后园湖边赏月喝酒,韩尚宫走的裙子如惊涛骇浪,直冲进来,“王妃,姚娘娘来了,要见您。”

李夏呼的站了起来,姚贤妃这会儿出宫要见她,必定是出了极大的事。

“我陪你去。”秦王从端砚手里拿过斗蓬,往李夏身上披。

“不用,你去不好。”李夏抓住斗蓬,“别担心,不会有什么事,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回来。端砚。”李夏往回推了推秦王,叫了声端砚,转过身,跟着韩尚宫,一路小跑往后角门过去。

后门角门房没点灯,却敞着门,姚贤妃站在门内黑暗中,焦急而绝望的看着门外。

讷言的末日来临,她的末日也到了。

“出什么事了?”李夏走的极快,一头冲进门房,劈头问道。

“吴嬷嬷落到江氏手里了。”姚贤妃三言两语,简洁却明白了说了刚才的事,“……老吴不会去湖那边的,我出来的时候,她在理东西,我没在宫里,她轻易不会出来,今天在后湖过中秋,湖边当值的人比平时多一倍不止,就算有人落水,也是立刻就能救上来,断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理儿……”姚贤妃声音有些哽咽。

“我懂。”李夏打断了姚贤妃的解释,“吴讷言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她都知道。”姚贤妃眼泪掉了下来。

“那她这会儿还活着。”李夏看着伤心的几乎不能自抑的姚贤妃。

这个吴讷言,她是知道的,她是姚贤妃奶娘的女儿,和她一起长大,在她归宗姚家前,说是主仆,其实是姐妹一般,后来跟着她进了宫,从前,她自尽以随太后时,吴讷言也没独活……

“我……”姚贤妃一句话没说出来,喉咙哽的说不出来了。

“去叫郭胜来,立刻,越快越好。”李夏先吩咐端砚。

端砚转身就跑。

“就算吴嬷嬷这会儿还活着,不过,也就是这会儿还活着,这个局里,她活不下来。”李夏看着姚贤妃,低低道。

“我知道。”姚贤妃不停的点头,“当初,讷言跟我进宫时,我和她,都是……知道必死,都是知道的,我不怕死,她也不怕,可是,不知道王妃见没见过宫里用刑,慎刑司在江氏手里,算是发扬光大,我见过几回,不瞒王妃,要是我,只怕我熬不过去,讷言不会害我,可那刑,不是人能熬下的,我知道的,她都知道,我……”

“我懂你的意思。”李夏轻轻拍了拍姚贤妃的胳膊,“让我想想。”

姚贤妃不停的点着头,她能保持镇静,却心乱如麻。

李夏来来回回转了几圈,站到姚贤妃面前,直视着她,“这事得做最坏的打算,吴嬷嬷没有活路,我救不了她。”

姚贤妃泪如雨下,不停的点头,“我知道,我懂,我早知道,她也知道。”

“不过,你,还有宫里的人手,不能容她一口吞了。”李夏声音清冷,如同外面如水的月色。“离宫门落钥还有多少时候?”

李夏看向韩尚宫,韩尚宫立刻答道:“今天中秋,照规矩比平时晚半个时辰,这会儿离落钥还有大约一个时辰两刻钟。”

“让黄大伴走一趟,让赵氏自尽吧,吓一吓孙氏,让她闹一闹,闹的越热闹越好,快去。”李夏盘算了下,立刻吩咐韩尚宫。

韩尚宫答应一声,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去找黄太监。

“你现在回去,别回宫里,从东华门进去,直接去太子宫中,找魏玉泽,把吴嬷嬷失踪的事告诉她,找她哭诉,你知道怎么打动她,好好跟她哭一哭,今天晚上别回宫里了,让她收留你一晚,明天宫门开启时,让她送你回去。”

李夏吩咐姚贤妃,姚贤妃连连点头,转身出了门,走了两步,顿住,回身冲李夏深曲一礼,才又转身走了。

李夏站在门房里等没多久,郭胜先到了。

“我问你,许你不择手段,要想橇开一个人的嘴,不怕死的,最快要多长时间?”李夏看到郭胜问道。

郭胜一个怔神,不过答的却是飞快,“这要看人,王妃说了不怕死,这种打定主意不开口的,太急不行,不过有个两三个时辰,也就足够了。”

“那来得及了。”李夏松了口气,迎着跑的几乎喘不过气的端砚吩咐道:“你不用跟着了,回去跟王爷禀一声,就我要出去一会儿,没什么事,让他别担心。”

“是。”端砚立刻答应。

李夏转身吩咐郭胜,“你跟着我,都不算太远,不用马,动静太大。”

郭胜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看李夏这样子,却知道事情必定小不了,“去哪里?王妃,我就带了富贵和银贵……”

“够了,去苏府。”李夏打断郭胜的话,径直出了后角门,大步往前。

郭胜又是一个怔神,急忙跟出去,招手叫了藏在阴影中的富贵和银贵,几步走到李夏前面,抄近路往苏府过去。

苏府的中秋一向热闹讲究,柏悦和苏烨的女儿囡姐儿玩的乐的不肯睡觉,柏悦要板脸,苏烨却不忍心扫女儿的兴,陪着女儿踩月影踩到女儿累的一头倒在他怀里睡着了,才将女儿交给奶娘带下去歇着。

柏悦刚刚让人重新温了酒,值守后角门的婆子一路小跑进来,“大奶奶,角门有个男人,裹着头脸,什么都看不清楚,拿了这样东西,说要见大奶奶。”

婆子说着,递了个系的紧紧的粗布包给柏悦。

柏悦皱着眉头,接过粗布包,挥手示意婆子退后,仔细看了一遍,才用力解开。

苏烨紧挨柏悦站着,伸手碰了碰粗布包,皱眉道:“家里人?”

“应该不是。”柏悦随口答了句,很快解开布包,布包里是一块龙凤呈祥的羊脂玉禁步。柏悦愕然看着禁步,“这是秦王妃的东西,太后赏的,我见过几回,她来干什么?”

“我陪你去看看。”苏烨拿起禁步,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宫时出来的东西,底下御制的标识清晰明显。

“嗯,她要见我,你别近前,在旁边等着我。”柏悦握着禁步,和苏烨一起,叫上婆子,急步往角门过去。

郭胜紧挨角门门框站着,远远看着苏烨陪着柏悦,急步走过来,忙一动不动紧贴门框看着两人。

离角门二三十步,苏烨顿住,站到棵桂花树下,柏悦独自往前,看着柏悦离的还有四五步,郭胜闪身站在角门中间,微微欠身,示意柏悦出角门说话。

柏悦脚步微顿,目光锐利的盯着郭胜,郭胜将包头布扯开一丝,冲她笑着点头。

柏悦认郭胜认的极其清楚,见郭胜裹成那样,眉梢微挑,想笑又屏了回去,跟在郭胜后面,急步出了角门。

“姐姐将军虎女,这份胆色真是不简单。”李夏看着踏出角门的柏悦,微微欠身,语笑晏晏。

“还真是你。”柏悦惊讶的看着李夏。

“当然是我,禁步呢。”李夏伸手先要禁步。

“出什么事了?”柏悦将禁步递到李夏手里,关切问道。

“嗯,出了点大事,我是来求姐姐援手的。”李夏接过禁步,语调闲闲道。

“瞧你这清闲样儿,可不象出了大事,怎么了?”柏悦有几分摸不清根底。

她这会儿跑过来找她,事情应该小不了,可看她这幅悠悠闲闲的样子,又实在不象出了什么事儿。

“姚娘娘有个自小侍候的婆子,姓吴,吴尚宫,刚刚被江娘娘捉走了。”李夏语调清闲依旧,柏悦却听的一个怔神。

吴尚宫这个人她是知道的,姚贤妃身边最心腹最得用的人,她被江皇后捉走了?江皇后捉她做什么?报复?

“姐姐也知道,太后走后,黄大伴和韩尚宫到我们府上荣养,宫里还有些人,就交到了姚娘娘手里,这些人,大约还有姚娘娘,一直是江娘娘要连根拨尽的肉中刺,这些人都是哪些人,吴尚宫都知道。姚娘娘知道的,吴尚宫都知道,江娘娘捉吴尚宫,就是因为这个。”

李夏看着柏悦,直截了当,坦诚之极。

第五百五十三章 哀痛是真的

“这事,我能怎么帮?”柏悦敛尽笑容,神情凝重而谨慎起来。

“请姐姐现在进宫一趟,说服苏娘娘。她和姚娘娘唇亡齿寒,江娘娘今天拨除了姚娘娘,明天,就要向苏娘娘下手了。”李夏直视着柏悦。

“苏娘娘能怎么样?这些人手……”柏悦心思转的飞快。

“该怎么样,请苏娘娘自己斟酌,苏娘娘只是性子略清高了些,若论智计本事,至少不比江娘娘差。”李夏截断了柏悦的话,“至于人手,我来求姐姐,就是为了保住这些人手,这些人,都是太后娘娘大行前,亲口托付给我的,我这个人,受人之托,必定忠人之事。

苏娘娘极聪明的人,她必定知道,她想在后宫一家独大,至少这会儿还不行,江娘娘和姚娘娘,至少要留一家的,留哪一家更好些,这是明摆着的,对不对?”

“王妃这是打算让苏娘娘白出一回力了。”

“我来这一趟,请姐姐援手,至于是不是伸这个援手,自然全由姐姐斟酌衡量,姐姐援了手,苏娘娘肯不肯出面,全由苏娘娘斟酌衡量。

要是姐姐,或是苏娘娘觉得此时大好时机,正好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李夏轻笑出声,“那就坐等着好了,我先走了。”

李夏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柏悦下意识的追前一步,“这是王爷的意思?”

“当然不是。这是我和你的事。”李夏脚步微顿,回头答了句,转身就走了。

柏悦扬了扬手,一个哎字卡在喉咙里,眼看着李夏紧裹着斗蓬,走在郭胜和富贵几个人中间,眨眼就没入了墙影树阴下。

“留个人在这儿看着,一刻钟后没看到柏悦出来,就不用再守了。咱们去天波门。”李夏走出一射之地,低低吩咐郭胜,郭胜立刻冲银贵打了个手势。银贵往旁边斜了几步,不知道绕到哪儿去了。

柏悦呆了片刻,退步进了角门,提着裙子,几步奔到苏烨面前,简单几句说了李夏的来意。“……咱们怎么办?”

“她说这是她和你的事?”苏烨蹙着眉,这一句问的柏悦一个怔神,“是。”

“你看呢?”苏烨反问柏悦,柏悦答的干脆,“她但凡还有办法,必定不会跑来找我,咱们要是不援这个手,姚妃这一趟只怕在劫难逃,这一役江后全胜,就能把太后留在宫中的余力连根拨尽,这事,至少对咱们没好处。”

“嗯。”苏烨肯定的点头。

“可她那意思,是要娘娘打头阵,娘娘对江后怨忿极深,就怕娘娘……”后面的话,柏悦有点儿含糊,就怕娘娘被人当枪使了,甚至使断了。

“嗯,那你的意思呢?”苏烨又问了句。

“这是火中取栗,可要打胜仗,哪有不冒风险的?”柏悦仰头看着苏烨。

“姑母虽说性子清高刚硬,对江后怨忿又极深,可姑母看事还是很明白的,火中取栗,总还是有栗可取,咱们和秦王府结盟,有相争之力,也有相谈的本钱,二爷和秦王爷自幼相处得不错,姑母和太后,和秦王府,从没交恶过。

你现在就进宫吧,宫门落钥之前还要出来,给姑母说一句:关键之处在皇上那里。姑母是明白人。”

苏烨扬手叫了落在后面的丫头婆子,一边吩咐备车,一边陪柏悦走到角门。

柏悦深吸了口气,出角门上了车,直奔天波门。

李夏和郭胜出到外面热闹的街上,富贵找了个辆拉晚活的大车,给了车夫一把大钱,只借车不用人,赶着车接上李夏,直奔天波门。

车子刚在天波门停稳,银贵就从旁边窜出来,伸头往车里禀报了,他们走后不过大半刻钟,苏家柏大奶奶就从角门上车,一路往天波门来的。

李夏长舒了口气,掀帘看向郭胜问道:“什么时辰了?”

“离落钥还有三刻多钟。”郭胜忙答道。

李夏沉沉嗯了一声,屏心静气,等着天波门内的消息出来。

姚贤妃得了李夏的吩咐,上了车,绕道直奔东华门,进了东华门,头一座宫殿群就是太子宫,姚贤妃的车子在太子宫门口几十步外,就停下了,姚贤妃下了车,绕过太子宫正门,往旁边侧门求见太子妃魏玉泽。

宫里这场中秋家宴,那些肆无忌惮的莺莺燕燕,和通体五陵少年作派的皇上,让太子腻歪到简直有些愤怒,他甚至后悔不该带福姐儿过去,他该给福姐儿告个病,省得她看到那些不堪。

魏玉泽心情也极其不好,一半是因为那些娇嫩美人儿的肆无忌惮,别一半,是因为江皇后对她赤祼祼的鄙夷和无视。

只有福姐儿,钓了鱼,钓了虾,开开心心的回来,摇着魏玉泽要拜月,嬷嬷说拜月可好玩了。

魏玉泽的心情被福姐儿的笑容和笑声冲的渐软而渐平,吩咐准备香案,抱着福姐儿,说着她从小听来的,和后来书上看来的那些关于月和月中仙子的传说。

太子站在廊下,看着抱着福姐儿,轻声软语说着那些美好却虚假的故事魏玉泽,看着认认真真,却笨笨拙拙跟着魏玉泽学拜月的福姐儿,一丝丝笑意慢慢透出来,走下台阶,示意女使,“温壶酒,摆在这里赏月。”

魏玉泽教着福姐儿拜了月,女使已经摆好了桌子,鲜果干碟,几只红艳的大石榴掰开,通红的石榴籽如同红宝石般闪着股喜庆之意。

“到阿爹这儿来,阿爹带你赏月。”太子坐到扶手椅上,招手叫福姐儿。

福姐儿从魏玉泽怀里挣出来,叫着阿爹扑进太子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