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士德却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急忙再劝,“四哥,这等主意可是不打不得。哪家妇人没有个兄弟亲戚地,现如今的人家,只看财,哪里会管顾得许多?便是生了儿子,叫那继妇将钱财都拢在手中,可不是苦了瑾儿?”

苏士贞轻咳了两声,一张老脸红杠杠地,“正因如此,才要多多打探,总能遇上好地”

苏瑾在门外听见,心中暗乐,轻手轻脚地向铺子走去。

借着自家铺子里上新货,铺子里已拿白灰重新粉过,比以往亮堂了许多,又有一面新打制的货架,桐油已干,崭新地泛着亮光。

苏瑾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儿,和梁直缩到柜后就着小炭盆烤火。看着虎头虎脑,闷头吃着烤落花生地梁直,苏瑾打心眼里喜爱,只是梁家也只这一个儿子,若是两个,过继到自家一个,也省得亲戚们拿着这事来烦她们家。

再想想苏士贞续弦这事儿从内心深处来讲,她虽然不能一下子接受家中突然多出一个毫不相识的人来,但只要苏士贞愿意,她是不会反对的。思量半晌,微叹一声。

梁直抬起头,将几个新烤熟的带皮落花生塞到她手中,“小姐,你愁什么?”

苏瑾伸手揩了揩他嘴角地黑灰,笑着摇头,“没事儿。梁直,明年开春你去读书可好?”

梁直摇头,“我不要去咧。好多字我都认得。老爷也教过我,我爹也教过。我想看铺子”

苏瑾笑着拍拍他的头,“学堂里不只教识字,还教大道理。还教算术你好好学,将来咱家的铺子做大了,到时你帮着我管铺子,如何?”

梁直抓了抓后脑勺,想了半晌,虽仍不太乐意,最终还是点了头,“好吧。小姐叫我去学,我就去学。”

苏瑾笑起来。

在铺子里坐了小半时辰,新定制的匾额送到了。长六尺宽近两尺的楠木匾额,被漆得油黑发亮,“苏记货行”四个大字以新黄铜制成,磨得金黄闪亮。匾额的最左侧是一枚精工雕刻红色徽记,兰花花形她叫人分别填以白绿二色,中间篆书地“苏”字则仍是赤红。

苏瑾立在那匾额前欣赏了半晌,满意地点点头,付了二两银子的工钱,叫梁直去请苏士贞来。

梁直跑飞快过去,不多会苏士贞匆匆赶来,扫了一眼,捻须笑道,“好。待会儿去找人掐算个好个日子,咱们将这匾额挂上去。”

苏士德在正房与苏士贞说地两件事,都落了空,心情十分低落,跟着上前看了一回,强笑两声,便作罢。

苏瑾见他吃瘪,笑呵呵地看向自家老爹。哪知苏士贞叫她说得赫然,偏不理她,也不和她对目光。将苏士德安排到正房歇息,自己袖了几两银子出了门儿,去找人掐算日子。

苏士德两样盘算都落了空,自不甘心,又觉苏瑾方才地话中带冲儿,莫不是骗自己地?趁着梁直带他回房歇息地空档,问道,“可有媒婆来给你家老爷说亲么?”

梁直茫然摇头,奇怪地道,“媒婆来不是要给我家小姐说亲么,怎会给我家老爷说亲?”

苏士德摆手,“你出去罢。”

梁直跑飞快去找常氏,“娘,娘,老爷要给小姐找后娘么?”

“什么?”常氏正在厨下收拾,“谁说的?”

梁直指指正房,“棠邑来的五老爷问地。”

常氏忙就着解了围裙擦了手,问清苏瑾所在,急急忙忙地去了铺子。铺中正有人来置买货物,常氏不好相询,待那人走了,常氏急急地拉她进了院子,又去了东厢房,方低声问道,“五老爷问梁直,老爷要续弦地话,是从哪里说起地?”

苏瑾无奈一笑,“这五老爷心思可真活奶娘不知他来打什么主意罢?大老爷来一趟,回乡便游说人给他帮腔,想趁着修族谱的时机,叫他家的儿子过继到咱们家来。五老爷听到动静怕是不甘心,也来找爹爹说,想叫他家的三小子过继过来。我不过说了句谎话,爹爹定也是不耐烦与他们纠缠,才顺着我地话说了。他即不甘又不信,自是要问地。奶娘,他若问你,你便说这事是真地”

常氏松了神色,拨旺炭盆,就着桌子坐下,恼道,“早先咱家生意不好,便不闻不问地,现下刚有些起色,便来打咱地主意。”

苏瑾也烦,“谁说不是呢。若我娘留下个兄弟,也不至于把盘算打到这上头来。”

常氏叹了口气,“小商人苦。老爷早先一心想发大财,夫妇二人聚少离多地。不过,小姐,万不能叫老爷续弦,谁知道将来进门地人是个甚么脾性?没得苦了小姐”

苏瑾倒不怕自己苦不苦地,只是家中突然出现个陌生人,实叫她有些不适应。而且还是后娘,这关系她还真没处过但若只顾自己的想法,叫老爹晚年没个儿子依靠,也太过自私了。

她是没想过嫁人地事儿。但儿子与女儿总是不一样地。

想了半晌没个头绪,笑道拍常氏的手,“且看爹爹的意思吧。他若想,我也不拦着。若不想,将来有我呢。”

常氏也跟着思量,这会儿便道,“左右小姐出门不过一两年地事儿,等小姐嫁了人,老爷想娶”

苏瑾忙将话头岔开。

常氏叹了一声,早先小姐年纪小,说到嫁地事只会细声细气地羞恼,叫人别说。可如今,提起来并无半点羞色,大方坦荡地叫人心中嘀咕。莫不是叫姓汪的一气,打定主意不嫁了?

将近傍晚的时候飘起了细小地雪花,苏瑾缩在东厢房围着炭盆烤火,甚是无聊,想着想着便又想起孙记商号来。做为供货商的自己,是不是该表示些什么?

叫人去做一条恭贺的绸幅么?倒是个好主意再细想想,若有花篮什么的,倒应该送一个。只是这城中虽也有鲜花店,到了冬日却不晓得能不能找到合适地。

正想着苏士贞冒着小雪回来,先进了她的东厢房,笑道,“掐算地日子是二十八辰时末刻,到时叫坊子里来的伙计们过来,将匾额换了。”

苏瑾忙起身拿了鸡毛掸子替他扫余雪,又取了巾帕来,叫他擦拭,边道,“爹爹,五叔父一直呆着不走,叫他知道咱们地情况,可如何是好?”

苏士贞笑了笑,“放心,他与旁人一道来地,不出两日便走便是不走,叫他知道了,爹爹只是不应,旁人也奈何不得。”

两人正说着,离家二十来日的梁富贵冒雪回来。常氏闻讯赶来,看着这漫天地雪花儿,责怪道,“上次便说不叫你再出去,非要出去。叫一家人替你操心”

梁富贵笑呵呵的卸了车,叫梁直将驴子牵到后面一间空房内,向院中地人笑道,“这回回来便不出去了。咱家地生意该忙了。我自该在家帮忙”

苏瑾搭手将太平车上的包袱皮抱到正房,和梁小青搭手烧茶摆茶,好一通忙活,待梁富贵去后面换了干爽的衣衫进来,陪着说了几句话,便又给常氏搭手整治晚饭。

因是雪天,常氏特意整治了几道带汤水地菜,又将泡地干笋和下锅炒好地猪肉放入粗瓷瓮中,油汪汪地煨到小红炉上,并烫了两大壶金华酒,正房和东厢房各摆了一桌宴,并将两屋的炭盆烧得旺旺地。苏瑾的东厢房里,常氏梁小青和梁直四个,坐在一起吃宴并略微吃两杯酒,甚是快意。却不知自家院门外,悄悄来了两人。

孙毓培立在苏家门口,听着里面的隐隐传来地欢声笑语,踟蹰半晌,终是转身向张茂全道,“走罢。”转身向巷子外走去。

张茂全将怀中的大包袱抱了抱,不解的看看自家少爷,突然叫他跟着去置买衣赏,又跑来苏家,怎的不进去?莫不是因为夫人的缘故?

两人出了巷子,上了马车,跟着赶车来地,正是跟在孙毓培身边多年的张茂福,见状也不问原由,挥动鞭子,赶动马车悄悄的地离了梁家巷子。

孙毓培坐在马车之中,挂头车厢上微弱的灯笼光线,扫过张茂全怀中包袱,好一会儿,扬声道,“去盛府”

099章丁氏赠衣

这场初雪下到半夜便停了。在远远近近屋脊之上,留下一层稀薄的白色。地面不是算很湿,天色隐隐有放晴的迹象。

苏瑾梳洗停当,挑帘出了东厢房,棉门帘挑开的瞬间,潮湿而凛冽的气息迎面扑来,让她打了个寒噤,又退了回来。紧了紧眉头,向梁小青道,“将姚姐姐送来的那件皮袍子拿来罢,今儿我要穿。”

梁小青愣了一下,捂嘴笑道,“小姐,穿那个早罢?还没数九呢。”

苏瑾呵呵笑了两声,“管它呢,冷就要穿呗。”

梁小青一边自衣柜里拿衣衫,一边笑道,“小姐,实是也没你想得那般冷。你穿小袄倒罢了,那大毛衣裳旁人都是三九天才穿地”

话刚落音,便听见院门响了。苏瑾疑惑,“大清早地谁会来?莫不是张荀么?”

梁小青替她扑了两下裙角儿,“我去开门儿。”

苏瑾将姚玉莲送地那件价值百两的洁白大毛皮袍子穿了,这厚厚的大毛皮袍子从自上包到小腿处,果然暖和

片刻院中传来梁小青惊喜的声音,“小姐,明月姐姐来了。”

苏瑾一愣,忙自东厢房出来,“这大冷的天儿,明月姐姐怎么来?可是夫人有事要交办?快进屋中暖暖。”

明月看见她围着件毛绒绒地大毛衣裳出来,微微一笑,摇头,“谢苏小姐,婢得不得久留。今儿来是替我家夫人传话儿,她说,叫苏小姐在孙记重开那日莫应旁的事儿,陪她去宴上坐坐。”一边说着,一边自身后跟着的婆子手中,接过一个硕大地包袱,“这是两件羊皮小袄儿。因是昨儿下雪,我家夫人才突地想起来,得了苏小姐的皮靴子,却忘了还礼。今儿一早便叫人到铺子里挑了两件,还望苏小姐莫嫌弃”

苏瑾惊讶之余,连连推却,“这怎么能行。那皮靴子可是我谢夫人地心意,哪里敢要夫人地回礼。再说,这一件羊皮小袄在你们铺子里至少要发卖四五十两银子。苏瑾怎好又占夫人地便宜?”

明月将包袱往前送了送,笑道,“苏小姐可怜可怜婢子罢。一大早地,热汤还没喝一口咧,便叫我们夫人派了来。这么冷地天儿,怎好叫婢子在这里久站?快收下罢我家夫人说了,晓得你必不肯白白地得了她的礼。等你家的铺子的诸事安定,叫苏小姐过府去陪她玩一两日呢”

话说到这份儿上,苏瑾便不好再推。只得叫梁小青伸手接过来,又邀请明月到屋中坐坐,吃杯茶。明月推说赶着回去当差,急匆匆地带着那婆子走了。

梁小青将怀中沉甸甸包袱,掂了掂,笑道,“小姐,盛夫人想得可周到。这羊皮小袄正好这时节穿,快回屋换了你这大毛衣裳罢”

苏瑾笑着摇了摇头,欠丁氏的人情可是愈积愈多,怎么也还不完呢。

将院门上好,两人回东厢房。常氏闻讯赶来,问得是盛夫人特特送衣裳来,也笑着感叹一回苏瑾的福气,跟着进了东厢房。

梁小青将那大包袱放到当门桌上,解开包袱皮,露出一件月白绣花小毛皮袄,上绣点点红梅,甚是夺目。一件紫羔皮绣花小毛皮袄,绣地则是从丛兰花,月白色地花瓣儿,鹅黄地蕊儿,甚是清雅。小皮袄子下面儿,还压着两条绣花皮裙儿,一件苏木红,一件杨妃色

苏瑾笑叹着抚柔细温暖的皮毛,“这两件小袄大小倒比我这件大毛皮袍子更适合现下的天气,只是叫她事事都想我,心里头亏欠地很”

常氏也叹,“这些皮毛衣裳少说也要一百多两的银子。盛夫人真是大手笔”

梁小青将衣裳左看右看,拿起月小毛皮袄并苏木红地皮裙儿来,催她,“小姐,快换上,这么配色正好看。脚下就穿坊子里新做地蜜合色地小皮靴子。”

苏瑾笑了笑,摆手,“只穿那件紫羔皮的小袄罢。余下的收起来,等外出见客时才穿。”

想了想又道,“奶娘,坊子里置了不少皮子,叫小青去挑个喜欢的颜色,你抽空也给她做一件小皮袄来。至于靴子,叫她自己挑”本有心给家人都做了。只是这单这一项要费去不少银子,终是没舍得说出口。

用过早饭,苏瑾照例去坊子里看做鞋的进度。

那苏士德虽不甘心,也无可奈何,住了两日,便与他一道来的小商户要回乡,此时苏家杂货铺子的匾额已换了上去,孙家倒是守约,差人提早两天便将合约中的小食送到。

每样送货二十斤,共有二十来味。苏士贞便每样皆与他置了些做回礼,将人送走。又叫梁富贵和他一道儿再去打些新年货来。酒水之类的冬天最是好卖,家中银钱够了,便要多置些回来。

苏瑾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拍拍手,回身笑道,“来,快把小食都装在新买的青花瓷坛子里去,尽数摆到这新架子来。这架子上每一格的货物价格是一样地。梁直,这上面的字你可都认得?”

梁直跑来,自下往上念着,“每斤四分银子、每斤五分银子、每斤六分每斤一钱”霍然转头,不解望着她,“小姐,甚么东西要一斤一钱这般贵,一个猪头才三钱多咧”

苏瑾和梁小青搭手将孙家所送的来小食一边往坛子里装,一边回头笑道,“是柔鱼丝和黄羊肉干、猪肉脯还有糖核桃仁”

梁直喉着滚了一下,点头,“除了柔鱼丝,余下的都好吃。”

苏瑾笑了笑,“若你嘴馋,吃糖落花生便好。这些可是把咱家卖钱地,少偷嘴儿”

梁小青手上不停,斥梁直道,“糖落花生也不准偷吃。咱娘昨儿不是自家炒了些带皮地,吃那个便好。”

梁直嘿嘿笑了两声,过来搭手帮着抱坛子。

孙记那些比较贵的小食,苏瑾这次只打算卖卖试试,若不好卖,下次再叫他们送货时,便不要顶贵的了,只要那些普通的便好。

等几人忙活着将小食装好,摆上货架,苏瑾又拿早先备好的红纸,书了名字与价钱,叫姐弟二人帮着贴到坛子上。

忙完这些,身子发冷,忙披了皮袄子,转到柜子后面,三人围着炭盆烤火,便见吴家娘子一脚踏进铺子,扫过那新货架上的新坛子,新红纸,笑道,“哟,有新货了”

苏瑾自柜后转出来,笑道,“是,吴嫂子,这些小食都是在孙记自家坊子里出的,味儿好着呢。你不置些尝尝?”

顿了顿又补充道,“比孙记自家卖的便宜一成半哦”

吴家娘子拉着好一通夸赞这新皮袄子,坐到避风处的椅子上,笑道,“苏小姐,你可真会做生意。早先听说和孙记做什么小食,我是不大信的。孙记那样大的商号,如何能看得上咱们这小户?没成想竟真叫你做成了”

说着看了看这满满的新货架,又道,“这些稀罕东西,放在年节卖最最合宜。咱们这一带虽是小户人家,年节时哪家不要走亲回乡地?在外面一年,平素虽节衣俭食地,回乡却都爱装大方,得把脸面撑起来。没得太俭了,叫人家看不起”

苏瑾笑着点头,“这倒是地。人情脸面不就是如此么?”一边叫梁小青自坛子里各样取了一些,叫吴家娘子尝味儿。吴家娘子品了半晌,将那售卖四分银子的四五味小食称了两斤,又抱了两坛子辣嗓子地烧刀子,笑着起身,“今儿是家里来了客,先置些,若好吃,改天再来置买”

苏瑾笑着将她送走。

却说那林延寿自到苏家给苏瑾贺生辰之后,趁着孙毓培邀请他们到城中耍,便自城中和赵君正两个直接回了学院,这近两个月来,林寡妇几次使人捎信儿给他,叫他归家,他只是不回来。

林寡妇见苏家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心头发急。虽说自生辰之后,苏家人对她仍是淡淡地,但林寡妇做事向来是有始有终地,哪里肯因苏家的态度,半途而废?

眼见将到迎年月里,林延寿仍不回来。她稍稍一打听,原是书院早歇了课,学子们见天因什么朱子心学吵得一团糟。便再一次上山去抓林延寿回来。

母子二人乘地马车到巷子口时,苏瑾刚送客,正要回铺子,转眼见林寡妇便抓小鸡一般抓着林延寿下了马车,嘴里骂骂咧咧地,“你个不孝子,敢两月不归家,老娘使人与你带几次口信儿,你敢不回来回家给老娘跪”

刚骂了两句,转眼瞧见苏家铺子门口儿立着一人,穿着紫羔皮小袄,月白绣花棉裙儿,端地是清雅华贵,细看却是苏瑾,向这边儿笑了笑,又低声骂道,“睁开你地狗眼瞧瞧,苏家现如今可是一天一个样儿,你还敢说不字”

林延寿头埋得深深地,不敢言语,更不敢抬头张望,随在林寡妇身后,做贼似的进了巷子。

咳咳,上午一更发晚了,晚上20:00还有一更。抱歉哈

100章孙记开张

布置完铺子的当天下午,孙记那边派人来给她送贴子,道是孙记重开,特在后院设宴请城中达官贵人,苏瑾为孙记重开也出不少力,孙二夫人特意派人请她,叫她届时定要到场。

苏瑾有些惊讶,孙二夫人怎么会主动请自己?莫不是因为丁氏的缘故?虽然疑惑,还是含笑将贴子收了。

转眼到了十二月初一,苏瑾早早起身,特意穿了丁氏送来的月白绣梅花地小羊皮袄儿,并杨妃色地绣花小皮裙儿,又自自家坊子里拿了一双合她穿地杨妃色绣梅花地小皮靴子,发式依然是极简,自妆奁中找了只梅花头点金油地簪子,插在发间。向来极少用胭脂水粉地她,今儿也坐在妆奁前,认真画了个浅淡地桃花妆。

梁小青翻了妆盒许久,找到一只焉红梅花形地花钿来,递到她手上,“小姐,贴上这个”

苏瑾摇头,“我才不要贴这眉间俏,不若你贴了罢。”

梁小青皱了皱鼻子,不甘地放下。正这时张荀带着个小伙计来了。苏瑾带着梁小青,抱着手炉出了院子。见他身后带跟着二人,晓得是要去鲜花店中,取那两盆她昨日挑好地垂丝海棠三弯九倒拐地盆景,这两盆景是被人养在暖室之中,高有二尺,火红地花儿开得正艳,根干老虬,枝形极具画意,配以绿叶红花,有古木逢春之气势,别有一番风味。栽两条红绸写上恭贺地话,挂在上面儿,送去做贺礼正合适。只是两盆花竟花去近十两银子,叫她心疼不已。

叮嘱那两伙计手脚轻些,别伤了枝叶,上了马车,先去盛府。

孙记此次重新开张,虽她没亲自去看,从街坊们口中知晓的消息来看,倒是和她早先写的计划书中所设计的不差甚么,声势造的确实足,全城没有不知道孙记重开的日子,甚至这两日来苏家买货地近邻也能说出“孙记重开十两抵十一两”的话来。

这让苏瑾十分满意孙毓培的执行能力。从前世的营销学角度而言,好点子与好的执行能力两者密不可分。执行得不到位,再好的点子,也起不到应有的效果。而他的执行力显然不错

丁氏今日也是少有地盛装,沉香织金妆花宽袖大皮袄儿,肩头披着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衬得她分外明艳。因她没生养过,平时保养得宜,现下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

看见苏瑾的装扮,丁氏笑了一下,随即赞赏点头,“我地眼光还不是错地,这衣衫大小合适,且极衬你。”

苏瑾笑道,“夫人的眼光自是好地。谁人不晓得这城中的成衣铺子里,您家的样式是最新地?绣花的颜色配得既清雅华丽又别致。比那些苏样有过之无不及。只是这衣裳太过贵重了,苏瑾受之有愧。”

丁氏笑着带她上了自家的马车,方笑道,“愧甚么愧?你不遗余力地帮孙记,不但是看我的面子,也叫我脸上有光。”

苏瑾笑了两声,问及孙家的午宴都有哪些人去。丁氏道,“王府的人自是要去地。不是你写的甚么计划书建议的么?世子爷和世子妃到场地话,余下那些知府衙门、税课司地人便不难请了,必也会到场。至于各地商行的领头人物,也都已请到。”

顿了顿又道,“后院不是过吃宴看戏,倒是前面是重头戏。我今儿叫你来,一来,你家地生意虽没到与那些人打交道的份儿上,早些认认面孔也不错,日后若遇见你心头也好有个数。二来,孙记重开这里面可有你的主意,不亲眼看看,你可心甘?”

苏瑾笑起来,“夫人倒是将苏瑾看得透透地。虽不是我家的生意,不亲眼看看却是遗憾呢。”

两人一路闲话到了孙记。

此时孙记闭了三个月之久的大门终于开了,那油漆黑亮超大匾额被擦拭得崭新发亮。门前平台之上,两队舞狮队分列大门左右,锣鼓震天,人头攒动。那一地的红鞭炮屑和着空气中尚未散去的硝烟味道儿,为这初雪之后的归宁府带来浓重的新年气息。

将窗帘挑开一抹缝隙,苏瑾看见孙毓培仍然是一身月色墨竹纹长袍,腰间系着玉金厢松竹梅带,带着孙二掌柜在门口拱手迎客。苏瑾看着那不断进门的地客人,心头暗喜,显然这开业的势头不错。

马车到孙记院内,苏瑾下得车来,招张荀上前,“你去大门口侯着,待会那两人将贺礼送来,你直接领人送到铺子里便是。”

张荀应声走向外走。丁氏笑道,“前儿你使人送来两条恭贺的红绸,这法子倒不错,我也叫人照样制了几幅送来,其它的商户见了,自是有样学样。方才自前面来,看那孙记门脸上倒是挂满了恭贺地红绸,显得即热闹,又叫外人知晓:孙记重开是得了这么多商号地支持”

苏瑾呵呵笑着,“是呀,所谓一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那红绸一挂,孙记的声势可不就抬起来了么?”

在别院二门处迎客地,是张保家和宋五家的,两人远远见丁氏携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小姐而来,一时没瞧清面目,还以为丁氏是带了盛家二爷家的小姐前来,慌忙迎上前,走近几步,张保家的方认出是这位小姐竟是苏瑾。不由心下嘀咕,苏家小过小门户,这身衣裳头面少说也要百两的银子,来赴宴倒是舍得下本钱

这么装扮起来,若不知底细的,倒不知她家是个小户门。也不晓得夫人心头是如何想地,竟给她下了贴子

一面思量着,一边亲热地将人迎到宴客的院落去。

孙二夫人这次对她比前一次更热情。与丁氏闲话两句后,向苏瑾说了好些感谢地话。苏瑾只是笑着说不敢当,她并未为孙家做甚么。

早先她简衣寒衫,不施脂粉,已叫孙二夫人心下赞叹。今儿盛装赴宴,容颜俏丽明媚,配上这落落大方地气韵,叫孙二夫人心下更赞,又可惜这样的人偏偏是个小门户地。

正思量间,门外有人报,湖北商号地人来了。孙二夫人忙笑着道,“快请”

苏瑾也转头望向门帘,想看看常家母女会不会来。以孙记的规模,常家在他们眼中,或连小贾也算不得。不过,若孙记晓得众人添柴火焰高地道理,常家也许会在此列。

不多会儿,一众妇人在小丫头的带领下,进了厅房。苏瑾在人群中扫过两眼,不见常夫人,微有些失望,突然瞧见齐夫人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一个正是齐家女儿,她身侧的不正是低眉顺眼装做温顺乖巧地掌珠?今儿她穿了件焉红地小袄,披着一件同色斗篷披风,红红通地一小团儿,将带着婴儿肥地小圆脸衬得白嫩嫩地。

等众行过礼,苏瑾向那边轻咳一声,掌珠闻声抬头,在厅中望了一圈儿,才对上苏瑾的目光,眼睛猛然一亮。

苏瑾忙向她眨了一眼睛,示意她稍安勿燥。

等众人见过礼,又闲话半晌。苏瑾方和丁氏悄悄说了。丁氏往那边儿望去,只见掌珠鼓着小嘴儿,转着两只灵动的大眼睛,正往这边儿瞧。低头一笑,“去罢。待会儿官场上的人便要来了,我是不得出去地。没得也让你掬着难受。”

苏瑾忙起身向孙二夫人告罪,方才来的妇人中她还认得齐夫人,便趁机上前行礼问侯,这才带着掌珠和齐家女儿一道出得厅来。

一出门掌珠便悄悄地笑,“瑾儿姐姐,你今儿这衣裳真好看。这羊羔皮小袄,我早想要添一件,无奈我娘不许,说是丝棉的小袄正合穿,非要等我大些才给我置。”

苏瑾摸了摸她的手,倒是极暖的,便笑道,“我这也是盛夫人送地。若不然,焉何舍得置这么好的衣衫?”

又向齐家小姐齐婉儿问好。三人小声叙了一会儿闲话,出了院子。

掌珠便笑道,“瑾儿姐姐,我家也得孙记送的本票,今儿不是十两当作十一两么?咱们趁机去置些好玩艺儿如何?”

梁小青忙在后面叫好,将早早就带在身上的本票取出来,笑道,“我家是十五两。和常小姐的合在一处,便是二十两,能买二十二两的物件儿呢。小姐,咱们去罢”

方才问得孙家下人,离开戏还有一会儿。苏瑾也想去看看自家鞋子卖得如何,反正听丁氏的意思,只是叫她远远的认认人,现下也没有介绍那些人叫她正面相识识的必要。便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