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一问之下,已然明白他为何而来。老太爷不由分说将表小姐给“掠”了来,表姑爷能不来么?

这么想着,他这个帮凶也就有些心虚,忙赔笑道,“表小姐置了新宅,已搬过去了。”

陆仲晗诧异,置买宅子的事儿,她是提过,却不想这样快。

心思电转,再次拱手,“你且寻个人与我带路,老太爷那里晚些时候再来拜见。”

老吴连忙点头,“不肖他人去,老奴陪您去。”说话间,朱府的马夫赶来马车,两人上了马车,直奔苏瑾的新宅。

老吴路上倒是想说些话,却见陆仲晗沉默不语,面目似有归心似箭之意。便就息了声。

马车辘辘而行,车内气氛有些难奈,老吴似是受到某种心绪的感染,不断挑帘张望,转过两道小街,陆宅已远远在望,他喜道,“到了!表姑爷你瞧,那间大宅子便是表小姐置下的新宅。”

陆仲晗挑了车帘,望着眼前幽静的小巷,巷子两侧是高高青砖围墙,自墙之上,有规律挂着红红的灯笼,上书大大的“陆”字。

墙内高大的树木探出墙头,秋日清晨闲闲地斜照过来,凝翠稠密的叶子就在巷子外墙角处,投下一片片斑驳光影,有一多半儿都拉长的光影,淡淡融在青砖高院上,似不经意的山水泼墨一般,有一种说不出地闲适,说不出雅趣儿

陆仲晗就笑了,一路急切的心情,因这幽静安宁的宅子,变作登时幻化出无数幻想来:如此安宁的宅院中,她不晓得在做什么?是贪睡未起,还是在园中花草间缓缓散步,亦或,在花园中置一张琴,轻弹慢拨亦或在画亭中凭栏轻笑总而言之,他满心都是那些他曾想象过的美好生活画卷。

这么想着,脑海中就出现一副副娇颜,有她贪睡未起时,那不轻意的娇羞慵懒,有她在草原阳光下的轻浅俏笑,更多的则是缱绻过后,她那酡红的双颊与眼角的无限风情

老吴一问之下不见有应声,觑眼一瞧,表姑爷正凝望高墙,唇角挂着古怪的笑,不觉暗笑,到底是年少夫妻,从前在忻州府时,二人见天腻在一处,也从未见过表姑爷这般神情,这才分开三个月,就想成这般模样就不打扰他,马车一停定,老吴利索跳下马车,扑过去将大门叩得“砰砰”作响!

这陆宅看门的小厮正是由朱府原来的两个,听闻这敲门声不同寻常,以为是朱老太爷到了,忙跑来开门,打开一瞧,正是老吴,欣喜笑道,“哟,吴总管,一大早的您怎么来了?可是老太爷到了?”

老吴很忙,顾不上与他说许多,忙摆手,“表姑爷来了,快开门,叫人去回表小姐!”一面推开那小厮,要大开正门。

小厮闻言怔住,然后搔搔后脑勺,“表小姐不在,出府有一刻钟了。”

“什么?”老吴开门的动作和陆仲晗下车的动作同时一滞。

片刻沉默之后,陆仲晗问道,“去了哪里?”他自忻州出发,已是归心似箭,本想到了朱府就能见着面儿,却不想她搬了新宅。虽失望,心底却更欢喜,哪成想,回到自家,她仍不在。这想了一路,突然所有幻想都破灭,失望程度可想而知,声音自然而然就低沉起来,颇有些威严。

“说是去丁府。”看门的小厮听他声音不对,忙低下头,小声回道。

“表姑爷,您先进府歇着,我去请表小姐回来。”老吴忙上前笑着说道。

“不用。去丁府!”陆仲晗淡淡说了一句,返身又上了马车。老吴也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坐上马车,直向丁府奔去。

丁府离这边就远了些。一行人到达朱府时,两竿高的秋阳,已移到树梢之上。

老吴心中暗急,马车一停,不敢作片停留,跳下去又一通猛拍,丁府的小厮应声而出,认出老吴来,笑道,“吴管家,您有什么事儿?我们夫人不在府上呢,柳管家也不在。”

“什么?”老吴一怔,忙问,“我家表小姐可来过?”

“来过,因我们夫人昨儿去城外庙里烧香就没回来。贵府表小姐来了之后,晓得我们夫人不在,没进府便又走了。”

老吴再次一怔,心中暗道,今儿这事儿也邪性了,平素表小姐没这般难找呀!想了想又问,“我家表小姐又去了何处,你可知道?”

小厮为难的抓抓头,低头思量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好似好听明月姐提到了杨府,不知道是不是去了那里。”

“那就去杨府。”不等老吴说话。坐在马车没动的陆仲晗再次发出指令,只是音色比方才又低沉了几分。

老吴向那小厮悄悄摆手,车夫也很有眼色地掉转马头,一行三人又向杨府奔去。

杨府与苏瑾置下的新宅相距不远,自丁府再次拐回到杨府时,日头已升到半空。远远望见杨府的大门,老吴竟有些不敢上前去问,生怕表小姐又不在此处,车上这位脸色现今已可与徽州墨相媲美了。

可是不想什么,偏来什么,老吴提心吊胆地叩响杨府的大门,刚问两句,就被告知,“陆夫人和我家夫人一道儿出去了。”

老吴身子晃了几晃,不敢转身看马车里的人,压低声音问道,“可知是去了哪里?”

杨府小厮摇头,“不知。”

老吴声音压得更低,“烦劳你去内宅找管事的妈妈问问。”

陆仲晗坐在马车之内,看老吴与那小厮低声咕哝,就知她不在杨府。这下心头不止是失落,还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胸中凝结,没在他在身边的日子,她是不是每一日都过得这般惬意?一想之下,瞬时又想到她微微隆起小腹,现今当是和梁小青当初那般模样了吧?那样沉重的身子,怎么还这样不安份?

突地就有些气愤。至于气什么,他也说不清。反正就是气,气愤与失落在胸中交织的陆姑爷,此时身上的每一个根毛发都散发着我很不高兴的意味。

那气息让隔着车帘的车夫也不由缩了缩肩头。

老吴得了杨府内宅的话,小心翼翼跑到马车边上儿回道,“表姑爷,杨府的妈妈们说,说表小姐和杨夫人出府,当是先去看咱们家的铺子,然后可能去闵记挑些衣衫料子,您看咱们回府等如何?”

“不用,先去铺子!再去闵记。”陆仲晗手掌攥起,几乎自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他倒要瞧瞧这个小女子一上午能折腾出多少事儿来。

老吴缩了缩头,大气不敢出,连吩咐车夫的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跑了大半上午的马车,再次启动,继续前向,此行的目的地是苏记杭州总号。

老吴管家不敢再坐车厢,委委屈屈地做在车辕上,眼睛无神的盯着前方街道,心中直念菩萨,保佑表小姐千万千万老老实实在总号呆着罢!

然而事总与愿为,苏记杭州总号的罗掌柜一听他的来意,就言语轻快的说道,“夫人刚走有一刻钟的功夫,说是去闵记了。”

罗掌柜轻松的语气,让老吴管家心头霎时松下来,早走一刻,当是在闵记能遇到人罢。赔笑走近马车,“表姑爷,表小姐刚走一刻钟,咱们现在去闵记?”

“嗯。”陆仲晗轻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无力。事情往往这样,失望的次数多了,承受能力也就强了些。

马车再度驰动,径直奔向闵记绸缎铺子。

本以为定能找到人,却不想,闵记的伙计一听来意,摇头,“不在。”老吴管家的心霎时沉到了谷底,他今儿早上出门应该看看皇历,不然他怎么就这么般巧,碰上这么一桩难缠的事儿?不过,随即闵记的伙计又顺手向铺外斜里一指,“好象和我们二公子在对面茶楼叙话。”

这次陆仲晗也下马车,听见这话,头也不回,径直向对面茶楼而去。

大半晌午的时候,茶楼还甚是清静。他进了茶楼,迅速扫过一楼寥寥无几的茶客,没发现自己要找的人,便举步向二楼而去,顺着楼梯刚走到一半儿,突然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上面飘下来,清脆愉快,含着笑音,“二公字客套,不过是举手之劳,苏瑾当不起你不这般谢”

陆仲晗就放缓脚步,慢慢上楼,二楼的情形一点点释放眼前,他顺着声音来处,很容易找到那个他熟悉的身影,正时,他心心念念的人,正背对着自己,与一位锦衣公子相对靠窗而坐。

以那锦衣公子细白秋衫,头插玉簪,一脸温文尔雅地笑意,眼中闪着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光芒相谈似是很愉快!!

“怎能说是举手之劳,没陆夫人这番解惑,我闵记说不得也如无头的苍蝇一般,一头扎进这券子营生里。闵某代父亲谢过陆夫人提点之意”

紧接着陆仲晗便听见她极为熟悉的和声笑语,“闵晨公子也是帮过我地大忙地,我不过还个顺水人情罢了”

那位闵二公子满面含笑,轻声说了句什么,伸手执茶壶,为对面的佳人添满香茶,做了请势惹得佳人清浅一笑。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让一向自认为心胸宽广的陆公子陆解元陆大人,登时醋海生波,举步踏上二楼,轻缓而又迅速地向二人走去。

立在背对他的佳人背后,迎着锦衣公子诧异的眼神,声音微沉,“夫人,该回家了。”

第一卷:梁家巷子232章夫人,该回家了(二)

232章夫人,该回家了(二)

陆大人不远千里寻来的担忧,思念,即将见面的欣喜,甚至还有温香软玉的肖想,在这一上午奔走中,统统化作满腹郁闷,满腔失落。

此时,闵二公子那脸上的轻笑,毫不掩饰的赞赏之意,又登时让他灌了一缸子老陈醋,种种滋味在心头密密交织,真可谓是百味杂陈,无以言表。

千言万语,出口时,已十分无奈地化作这么一句,“夫人,你该回家了。”

“吓!”骤然响起的声音,吓了苏瑾一跳,若不是身子沉重,她说不得已跳将起来。满目惊讶望着来人,片刻惊喜笑道,“你怎么来了?”

这惊喜的笑容让陆大人心中稍稍安慰,也就按下胸中醋海波涛,故作平静地回以浅浅一笑,“我不是说过,我七月要来地?”

能真的见到他,苏瑾自是欢喜异常。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双目熠熠生光。

回过神来的闵二公子,拱手行礼,热情寒暄,“原是陆大人,在下闵端有礼了。”

让陆大人突生醋意的原由之一,便是他从未亲眼见过男子用那般眼神看自己的妻子,虽早知道她很优秀,但,知道是一回事儿,亲眼见又是一回事儿。

于是乎,他十二分不愿意与这人说半句话客套,但碍着娇妻颜面,还是微微颔首,不冷不热地说道,“在下陆仲晗。”

闵端一怔,苏瑾也一怔。

不过,她随即又轻笑着起身,“二公子,今日所谈之事,尚还有些其它细枝末节,待我回府写了,差人送到你们府上,现下我有事,就先告辞了。”

她今日与闵二公子在此相谈也是偶然,先前不过是打算到闵家铺子置买料子,好做秋衫。却见闵家也正在往外发卖那种布券,想到闵晨曾出手帮过自己,这才投桃报李,询问伙计闵家掌柜可在。正巧闵二公子在此,苏瑾便顺势将这事儿说了,原本想着,她尽自己的本份,闵家若听,那便好。若不听,她也不强求。

好在闵二公子对生意也是通的,听她说了不几句,便听出些门道,请她到茶楼叙话。刚叙到一半儿,陆仲晗便到了。

但这件事儿又非同小可,要将其中利弊与闵家说透,莫到了最后,反招闵家怪罪。

故而有此话。

闵二公子只知哥哥在忻州,并不详知他都在做些什么,本也想借机问问,陆仲晗突然出现,怕是问不成了。但对苏瑾的提点却十分感激,故而又拱手,说了许多客套热络的话。言语之中自然而然流露出钦佩赞赏之意。

郁闷到顶点,忍无可忍的陆大人,听到此处,深吸几口气,上前一步,慢条斯理,如天外神来,对苏瑾说了一句,“儿子饿了,你该回家了!”

此言一出,苏瑾登时华丽丽的风中凌乱了。

等她回过神来,已被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陆大人自茶楼里拎出来,塞进了马车。其动作之迅速堪比朱老太爷将她掠来杭州时,面条一般被塞回朱府的朱府下人。

“陆仲晗,你你方才说什么话?”坐在马车中,慢慢自石化状况解冻,恢复正常的苏瑾,最先想到的是明月和闵二公子几人集体捂嘴失笑的场面。做为一个内里足够成熟的人,她所有的行为都尽力做到大方得体,极少遇到这种尴尬的场面,这让她有些羞恼,轻声嘟哝着埋怨了一句。

陆大人一肚子火,方才在旁人面前那是忍着,此时,听到的不是她惊喜异常,欢天喜地的话语,反而是埋怨。郁闷到几乎内伤吐血,闻听此言就斜了她一眼,脸色臭臭的,“不是儿子?那么,是女儿?”

苏瑾:“”再次石化。

陆仲晗扫过她高高的腹部,再思及今儿一上午,他自朱府到陆宅,自陆宅到丁底,又到杨府,又到总号,又到闵记,又到茶楼这还不算,在茶楼竟叫他看到那副情境不觉把手又握了握,脸色沉了几分,身子微倾凑到苏瑾面前儿,温润的双眸微微眯起,“看来夫人在杭州过得不错。很充实呢!”

激得苏瑾忙把身子往后一撤,“还好啦,我说过你不须担心,我自己能应付好”余下一句:“自忻州远奔而来,不日就要回去,那得多累?”还未出口,就听见一声冷哼,“不亲眼见见,为夫怎能放心?”

这阴恻恻地音调绝对不是关心!苏瑾就是再迟钝,也能听得出来。况且她本来也不迟钝,算是个顶聪明的人。只所以没想到陆大人会吃醋上面去,一是在她的观念里,从来没有心有二属点点的肖想,二来,原先孙毓培的事儿他都没表示过他在意,现今她做的事儿,再光明正大不过

顶着那充满谴责的目光,苦思好一会儿,才突然抓到某一个可能的问题,眼睛一亮,“啊,对了,你怎么知我在这里?”

“哼。”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陆大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重重哼一声,坐正身子,还不忘双手将她肩头的扶正,往车厢里一按,很有气势地说了一句,“坐好!”

现在苏瑾终于知道他生气,于是就乖乖的坐好,等听他要说什么。

可等了半晌,也不见对面的人说话。

觑眼一瞄,只见他正面目严肃,居高临下打量着自己。

马车内安静得如无人乘坐一般。车轮碾过青石板路面的辘辘声和街上熙攘的街市声,透过车窗传进来,更衬得车内安静。

不知不觉中,这安静的气氛中便带出某种淡淡的威压。

由于身高的落差,这让苏瑾有一种小学生犯错受罚的感觉,十分怪异。

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敢情这是在跟我比气场呀!好嘛,你二十岁跟我三十岁,跟我比,谁怕谁?!

于是,她坐正身子,睁大眼睛,笑眯眯地看向对面地人。被比气场激起好胜心的苏瑾,只顾着压倒对方,一时,反倒把他为何能找到自己这个问题给抛到一边去儿。

陆仲晗本是想等她自己悟到错处,温言软语宽慰自己,好消一消他心头的抑郁憋闷之气,哪知,她就么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半点悔过之心也没有。

陆大人心头别提有多憋屈了。

马车转过两道街,他终于忍不住了,轻咳一声,指控道,“我先到了朱府,你不在。然后又去陆宅,你又不在。”

苏瑾抬头,解释,“搬家时我已写了信,可能还在路上呢。”

陆大人闭眼,张开,再指控,“接着去丁府,你仍不在,再去杨府,你依然不在”

苏瑾抓头,又解释,“入秋了,要做新衣衫,去找丁姨做伴儿,她没在家。就去找了杨夫人。因我最近不出门儿,顺道儿也去铺子瞧瞧。”

陆仲晗继续指控,“到铺子你不在,到闵记你还不在。却在茶楼与什么二公子喝茶闲谈”说到最后已咬牙切齿了。

苏瑾连连摆手,纠正道,“不是喝茶闲谈,是谈生意。”

陆大人忍无可忍,喝道,“闵家生意与你何干!”

“吓!”苏瑾被骤然提高的嗓门吓了一跳,身子一晃,便被一只大手捞正,斥道,“坐好。你说,闵家生意与你何干?”

苏瑾再抓头,“闵晨公子帮过我,怎没干系?又不是多大的忙,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陆仲晗抓狂,“我也帮过你,你怎叫我的儿子挨饿受累?!”

苏瑾:“”再度石化。

车夫和坐在外面的老吴,先前是担忧,此时听到里面的对话,都忍俊不已。憋笑憋得脸色通红,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狂躁过后的陆大人,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副很无辜的小女子,很无力。突然也有些很不好意思,本来嘛,一向少年老成的陆大人还从没这般不讲道理的发过火。

就把头扭着一边儿不理她。

苏瑾慢慢自石化状态再次解冻,思维突然灵活起来,把他方才的话,又想了一遍儿,想到一个可能症结,再抬头看眼前的人,眼睛眨了几眨,才说道,“我不在家,你就在家中等嘛,急着找什么?我本就打算午时便回呢。”

老吴在外面听到就哀叹,表小姐挺聪慧地一个人呢,怎么看不透呢?

他们哪里知道以苏瑾的性格,在家等才是最最明智之举。

闻听此言,陆仲晗就抬起眼皮撇了她一眼,胸中只余下郁闷和深深的无力感

转眼陆宅到了,被深受打击的陆大人,默不作声跳下马车,好在,他还记得娇妻身怀六甲,伸出手小心翼翼扶了她下车。

哪知刚走了几步,苏瑾突然就伸手挽了他的胳膊,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一副小鸟依人状。

这小小的亲昵举动,让陆大人深深的无力感顿时消散,这可是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从未主动做过的亲昵动作,莫不是向自己示好?很满意地伸手环住她的腰身,唇角扯出一丝细不可见的笑纹,小心扶着她进了自家大门儿。

苏瑾则暗中舒了一大口气,拍拍砰砰直跳的心口:太险了!最近脚面肿胀得厉害,方才被那该死的小石子一硌,差点摔了他的宝贝儿子。这脸臭得,真要摔着了,指不定得臭到西天上去了。

咳,写这章真不容易啊。写得不好,别见怪哈。

第一卷:梁家巷子233章陆大人的盘算

233章陆大人的盘算

多年以后,陆大人在听陆夫人说到孩子们的教养时,听到了“放养”与“圈养”这两个词,并准确知道其含义之后,他立时想到了今日这一幕,也就明白症结所在了,原来他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

对一个内心比男子还不羁的女子,最合该用“圈养”手段,他偏偏最初竟采用了“放养”策略。

不过这是后话了。

且说入了陆宅大门,因一个美丽的误会而瞬间飘然的陆大人在苏瑾的带领下,一路穿廊过院,绕林入园,赏游自家的新宅。

园内绿荫蔽日,池间绿水映亭台,一座小小的九曲连环木桥横穿塘上,步行其上,引得池中锦鲤在残荷间,逐人而游现在,他心底不再是完完全全的赞叹,而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才分别三个月,她已独自在杭州城置下如此大的宅子,并且收拾得象模象样。

这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挫败之感,若再哀怨一点的话,其中甚至还夹着一丝:“有没有我皆可”的消极情绪。一个情感上不依恋人,生活上不依靠人的女子,当真让他有种几乎抓不住的感觉种种情绪交织,让他一向平静的脸上,不断变幻着颜色。

苏瑾亦步亦趋跟在陆仲晗身侧,不时觑眼瞧他,他脸上那攸忽多变的神情让苏瑾很是诧异,再思及一路上他的种种异样,当真是即诧异又好笑,今儿这人可谓是千年不遇“率性”一回。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自搬了新宅,她都半个多月未出过门了,今儿第一遭儿出门,便让他给遇上了。

二人就这么各怀心事进了正房,苏瑾叫人打了水来给他梳洗,他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与他说话儿,也有些心不在焉。

正无计可施,这时正房门口一闪,常氏居然出现在面前,苏瑾大喜过望,不过,她还算记得顾及陆仲晗的情绪,向常氏悄悄摆了手,蹑手蹑脚的出了正房,顺着廊子急走几步,才悄悄笑道,“奶娘,你怎么来了?”

“小姐,还有我!”不待常氏说话,梁直便自不远处的小月门外伸进头,扬声笑道。紧接着他身后人影一闪,梁富贵的身形也露出来。

苏瑾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喜道,“可是拉货物的船来了?”

常氏微微点头,“有人在码头看着货呢。”见苏瑾要往梁富贵那边走,常氏又赶忙拉住她,“小姐,怎么看姑爷的神色,好似”

苏瑾现在大约知道他为何生气了,可方才她问话,他也不理,白陪着不能处理正事儿,就笑,“我只说几句话便回来。”

于是刚刚到家的陆大人又被妻儿甩到一边儿。不过此时,他倒没功夫生气或郁闷。他在反思,并且是很深刻的反思。

从认得苏瑾开始,一件事一件事地想,每一件都想得极为深入,慢慢的,有些明白:原是自己用错方法了。

因知她是个心思大地,故而不肯、也不舍叫她安居内宅。又因陆老太太的事儿,他心中有愧疚,更想事事依她。再有,知她主意正,陆大人也信她的能力,生意上并未插过手总而言之,过往事事皆依她,连前往忻州那样的事儿,他居然也依了

“看来是太纵容了!”陆大人想来想去,得出这么个结论,长出一口气。握拳站起身子时,已下了决心,从今儿起有些事儿不能依着她的意!

至于哪些事儿,日后碰到再说。眼下有一宗大事,陆仲晗原本打算到杭州与她商议之后再做定夺,现在他决定这事儿不让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