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未完,广公子跳起来,一掌甩在他脸上,返身一脚踹在秦荇芷身上,将毫无防备的二人,一个甩得眼前发花,耳朵翁翁作响,一个“哎哟”惨叫一声,应声跌倒在地。

广公子气狠狠地丢下一句,“坏我家好事,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们”匆匆往外走。

掌柜的一见,连忙爬起来,朝着汪颜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急急追了出去。路过刘四妈跟前儿时,冷哼一声,“若我广记因此生意受损,你这窑子也别想开了。”追着广公子跑了。

那几个篾片相公一见事不对着,半句话不说,蜂拥而去。

不一时,二楼走了个干干净净。

刘四妈自吃这行饭,素来没叫人如此这般地的当众落脸面,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把个一腔怨气,怒气都撒到二人头上,掐腰瞪着牛样大的眼,唾沫纷飞地大骂,“小贱*人,狗东西,老娘看你能挣几两银子,好饭好菜的伺候,你是如何回报老娘的?弄这么一个穷酸来,天天打老娘的秋风,老娘瞧你还有些用处,暂时忍了。你倒愈发*个没边儿,你当你是谁?不过千人睡万人戏地粉头,也敢去招什么酥家饼家的,猪家羊家的叫老娘一世的老脸都丢光了若老娘这楼子倒了,你看老娘剥了你们的皮”

刘四妈一通怒骂,秦荇芷跌坐在地上,垂着脸儿,只是流泪不作声。汪颜善如被打傻了一般,捂着屁股呆怔不语。

隐隐意识到有大事发生的广公子和掌柜的一夜未睡,强强撑到天亮城门开启,雇了快船,箭一样往苏州府而去。路上紧赶慢赶,天擦黑时,入了城。

二人顾不得歇息,上了岸,叫了一辆马车,往广记老宅奔去。

到老宅时,宅门前的广记当铺总号,里头还亮着幽幽灯火,往常这时候,铺子早就关了门儿,也不知今儿为何还亮着灯。广公子顾不得多想,跳下车一头就扎进铺子里。

把正在盘帐的黄掌柜和广大少爷吓了一跳,都以为进了匪类,刚要喝斥,却见是他和那杭州分号掌柜的,二人气喘吁吁,极是狼狈。

广大少爷吓了一跳,“你们怎么回来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广公子喘得说不出话来,连连摆手,一屁股坐在椅子歇息,半晌,气略缓了,方急切问道,“父亲在哪里?”

广大少爷奇怪道,“自然在内宅。这不声不响的,你们两个怎么突然回来了。”

掌柜的扑通一声跪下,“大少爷,大事不好了。”

广大少爷吓了一大跳,“是什么事,这样慌张。”

掌柜的看看广公子,也就是广府的三少爷,一时不知自哪里说起,半晌只说一句,“苏记,苏记如今不肯兑给我们货物”

话头一开,嘴便顺了,顺势把朱家老太爷如何硬堵着门儿要当货物,也说了一遍儿,自然还有汪颜善和秦荇芷惹的那一摊子事。

广记苏州府总号的黄掌柜的听得头一件事,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后面的事儿根本没心思听,满目震惊看向大少爷,“这这这么说,咱们今儿收的这批红宝石海外器物,也也也是他们”

“什么红宝石~~”杭州分号掌柜的一怔。

黄掌柜满是皱纹的脸儿在烛火昏黄光线映照下,看上去如死寂一般,只怔怔看着大少爷。

屋内死一般静寂下来,远处小河中,有夜行船分开水面的声音,哗,哗,哗,象是谁在黑夜里冷冷地发笑,又象这间五间开门三层高的,富丽堂皇的当铺,哗啦,哗啦,哗啦地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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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梁家巷子290章究竟谁才是蠢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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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章究竟谁才是蠢材

压抑无声中,灯花噼噼啪啪暴了十几下,广府大少爷回了神儿。把今儿白日里,苏州府当铺接的一批当物,简略说了。杭州分号那掌柜的身子一软,歪坐在地上。

这和杭州府分号昨儿发生的那一幕是何其相似,一样是非广记接当不可,一样是大笔数额。不同的时,在这边的几人,要来当货物,并没有闹,只说信得过广记老号,旁家不信。

在苏州府这话是说得过去的。他一家独大,不信他信谁?

另一个不一样的是,这边这一笔生意,花去的银子比杭州府的那宗儿要多个几倍。

再有,就是总号比分号略好些的,是还余万两存银,可供周转。

这也是广记仅余的万两存银了。为了与苏家的生意,以及这几个月来,源源不断当进来的货物,同城的其它分号的银子,早就调用完了。

还有一个与杭州府一样地是,从广老爷,到广大少爷,乃至到黄掌柜,都把周转的银子押在从苏记兑换的货物之上,盼着毯子进来,转手就有银子用

灯花噼噼啪啪不知愁地,还在爆得自乐其乐。

广大少爷嘴里却泛起苦味儿,半晌怔怔地道,“这么说来,是有人给我们下套子了”他声音极轻,落在众人耳朵里却有说不出的沉重。

“是苏家?”黄掌柜回过神,望着广大少爷猜测道。当年是他下归宁府游历,认得那盛凌风,再后来,因税监之事,大家生意都难做些,听闻忻州生意极红火,广大少爷还专程去了一趟,果见那边丝毫不受影响,有心在忻州也捞一笔,无奈广老爷不喜实业,不肯松口。

也就是这当口,苏记开始制毯子,当年便以秀容县贡品之名送往京城。

羊毛原是个贱物,只能织作些极粗糙的铺地毡毯,或用作车围档,富贵人家都不喜。不想苏记的羊毛毯子却是极柔,花色艳丽别致,极贱之物的羊毛,经这么一番加工,一下子翻出数倍,甚至于十几倍的利来。

做为生意人见了岂不心动?

广大少爷买得几张,爱不释手,且颇是遗憾,叫那盛凌风看在眼中,这就有了后面的事儿

这些黄掌柜都是知道的。

“莫不是知道了盛记与我们的关系?”广大少爷接他那话,自言自语道。

“可,咱们都没出面。”黄掌柜奇怪地道,“只尚老爷知道,但他家与我们家也略有些渊源,又有银子挣,他会说?”就连松江府的生意,也是尚家伸的头儿。

“如今怎么办才好?”杭州分号的掌柜急切地道。

“苏家有这样的本事?”广大少爷没回他的话,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我们铺子自年关开始,就有大笔当物进铺,及至到现在,能做得叫我们不生一丝疑惑,他们能有这样的本事?”

“不是他家,是谁家?”黄掌柜问。

广大少爷没说话,事实上他也想不出来还有谁家。只是若真是这样,这苏记实是太可怕了。远不是盛凌风说的,一个女儿家掌门户,能起多大风浪~~~

能不动声色的把自己几十万两银子抽得个干干净净,叫他们如虎陷沼泽,污泥缠身,动弹不得,当真是高明致极

可是广大少爷默坐半晌,冷冷一哼,“他们莫不是以为这样就能困得我广记?也太小瞧我们了”

言罢拂袖起身,大步向后门去,吩咐几人,“都跟来罢。”

黄掌柜赶忙放下盘了一半儿帐目,同那二人,一同往宅子深处而去。

此时的广老爷才刚开始用饭,前儿才自杭州府发来的信儿,让他喜不自胜。那毯子却是好销,想到,哄得苏记把毯子兑到他手上,一张再略提一二两的价钱儿,到时,又可再多挣个几万两在手

那苏记经此一事,岂不元气大伤?

想到苏老爷谈合约时,苏士贞“因不想麻烦亲友,故而自己想法子凑银子”不觉嗤笑一声,“蠢材”抹不下脸面,就要把家业败个精光喽

正与他摆饭的小丫头突听他骂,只当是骂自己,吓得手一抖,一碗鲜汤就撒了一手,刚出碗的汤,烫得小丫头“啊呀”一声,把汤盆往桌上一丢,菜汤登时溅了满桌,顺着桌子淌了广老爷腿上,烫得他跳起来,瞪眼骂道,“和苏家一样的蠢材”

小丫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连求饶。

广老爷正要斥他,抬眼见灯火通明的院中,广大少爷打头,领着几人大踏走来,看身形甚急,却象是有什么事,不耐烦地摆手,“下去罢。”

小丫头赶忙如得大赦,赶忙爬起来跑了。

“父亲~”广大少爷进屋叫了一声,声音僵硬低沉,让广老爷眉头一皱,“什么事?”又见小儿子缩瑟身子在后,杭州分号掌柜的居然也来了,眉头紧紧皱起,“这是做什么?”

事情紧急,广大少爷也顾不得了,径直落了座,将杭州带来的消息和他们所思所想,一股脑地倒出来。

广老爷神色愈来愈沉,听到最后,脸上又惊又怒,“这这你们说这是苏家做地?”

“是。”广大少爷原是不信,如今再把头绪理一理,除了苏家,还有哪个?

“库里还有多少银子?”广老爷急忙问。

“约有万两”广大少爷声音沉闷。

“那忻州”广老爷突地想一事,又问。

广大少爷摇头,“那边买羊毛的银子,我原本说往几位世叔家里,借来周转一半月的”忻州羊毛提价的事儿,这边自然也知道。盛凌风早发了信,要广记拨银子到那边儿去。刚拨去一笔,如今又来信要,这回的尚还未办妥

广老爷闷坐半晌,突然呵呵地笑将起来,笑音里有说不出的讽刺意味呵,蠢材究竟谁才是蠢材

广三少爷见父亲笑得奇怪,登时恼将起来,“苏家眼下即以汪颜善和那贱人坏他家小姐名声为由,向咱们要个说法儿。那咱们就给他们个说法我倒要看看,他们得了说法,还有什么借口不兑”

广大少爷斜了他一眼,“你当苏记绕了这么一大圈子,做了这么大的局,你发落了那两个,他们便肯干休?”

广三少爷叫他刺得恼将起来,“那你说何办?他们只要说法,给他说法,他再不肯兑,咱们岂是吃素地?”

“是了。”广老爷点点头,“咱们也不吃素地。银子往旁家借借罢我倒叫瞧瞧,苏记能奈我何”说罢恼得起了身,饭也不吃了,径直进了室内。

做生意的人都知道和气生财的道理,也都知道“打蛇不死反被咬”的俗语。

知道是一回事,能做到又是一回事。

广大少爷自幼家传经商,自然也听说过这话,却从没把它放在心上。不想,他顺风顺水到了三十几岁,倒叫一个名不见经传地新起小商户给结结实实上了一课。

在苏州府连跑了几日,只借了不到万两银子。相熟的人家几乎在他说借银子的话之后,都推说最后周转不利,要么是要置什么新生意。

只有一两家相熟地,倒问他,可是生意亏空等等。

这叫广大少爷莫名其妙,广记才突然出事,他们如何得知?

却又突然警醒。这话,原在过年时,也有人问过。那时广家如日中天,自然说没有,还要怪哪个多嘴嫉恨,故意坏他家的名声,也未曾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莫不是有人提前散布了什么消息?这迹象早新年时就显露出来了,只是他们却注意。

打蛇不死反被咬。此时,广大少爷再品这句话时,有了更深的体会。——苏家这回,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要将广记一棍打死

三月暖阳下,周身一阵阵地发冷。

旁人在你不知道的情况,已布下这样的天罗地网,专等他们往里钻了,好收网。偏自家钻得愉快,钻得半点不自知,这怎能不叫人脊背发麻

失魂落魄回到铺子里,却见铺子门口又围了一群人。似是在争执着什么。

广大少爷怒意上头,分开人群挤了进去,喝道,“做甚?”一喝之后,却怔住了。围在人群中间儿的,不是旁人,却是两个小内监。

登时一怔。

连忙缓了声气儿,赔笑道,“不知二位公公此来何事?”

其中一个身量瘦高,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太监,吊着嗓子,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我们张公公最近手头紧,当些物件儿。广少东家,可能收当?”

江南乃织造重地,织造局设在杭州。但是江南各府,皆有管事太监驻守,以劝农桑。这些人虽没甚权力,一般人却都惹不得。往常也会拿些不成用不值钱的物件儿来广记打秋风。

不过,一次几十,百两银子,广记自然也就默忍了。

今儿却是两大口箱子,又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广大少爷自然就联想到眼下他家的境况。

小太监似是知道他所想,两人附身把箱子打开,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模样,“广少东家,这些可是我张公公攒了半辈子的家身,麻烦给高估个价儿。”

广大少爷看那满箱子光闪闪的器物,只觉头顶的太阳,比正暑天还热,直晒得他眼前一阵阵的发花~~~

第一卷:梁家巷子291章好个男人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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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章好个男人样儿!

苏瑾得了自苏州府传来的消息,立时找丁氏,见了她便笑道,“丁姨原说和各相熟的人家说说,我不知您还扯起内监的虎皮了。”

丁氏叫她入座,摆手笑道,“这位张内监我却是不熟的,因是孟内监手下的办事公公,是与他说了一声。这才叫曹掌柜去寻了张内监。反正,与这位张内监来说,也碍不着他什么。不过叫两小内监帮着把我的器物抬了去,与他们几两辛苦办事钱罢了。如此的好事,他岂有不帮的道理?”

丁氏和那位孟内监相熟,苏瑾早在归宁府时就听说过,那时丁氏的成衣铺中上好的布料绸缎多是出自这位孟内监之手,合作这多年,想来即便是普通的生意往来,也有些情义在了。因和丁氏悄说了。丁氏摆手一笑,“你呀,还太年轻。这些内监们哪有什么情义可讲?不过是看着钱罢了他们没儿没女,没后代的,哪里讲什么给儿女积福之类的?不过图自己自在一世,到时两眼一闭也就罢了。”

说着一叹,又轻笑,“不过这位孟内监为人算是矮子个里挑将军,尚算好的。我认得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没甚权势的,那时我正好要做成衣铺,没好布料不成,经人引荐就认得他了。这么些年过去,我不曾亏待他。他么,但凡有官中充许往外售的缎子也会使人与我带信儿,对了,还有那宫中采购毯子的事儿,也是他与我说的。只是这些日子却怎么又不听动静了呢。”

苏瑾笑道,“咱们现今乱哄哄的,我宁可确切消息再迟些,到时方能抽出手来。”

说到眼下这事儿,丁氏低头思量一回,望着门帘轻笑,“曹掌柜说广记总号往旁家借银子,只借得少许,昨儿咱们又自他铺中兑出近两万来,估摸他家没甚银子周转了。”

“接下来,广记要败的消息传开了,怕是更没人家敢借银子给他。他家铺子日常赎当回流的银子,只够每日日常收当的使用。须知,他广记也算是当铺老号,不到逼不得已,他是不可能关铺子呢。一旦关铺子,他家可就真乱了”

苏瑾点头,“正是这样。我在家里也想过,日常进的银子,或可仅够日常出。流进流出的这些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即便这样,他是不敢接大件物品的。或许,他们想银子回流,可能要寻个什么由头,先不接当,只赎当。这样,他或可回流稍多一点的银子”

“不过,若是这样,苏州府的市场他广记从此恐怕不能一家独大了。旁的人家岂不趁他不接当的时候扩张?被他家压得老早心里不爽快了呢。还有若广记不肯向咱们低头,要和咱们硬挺,必是要僵持几个月的。这几个月过后,盛记因广记没银子给他买羊毛、付织工的工钱,必然歇业。咱们就可趁机把盛记忻州的坊子收购在手的。到时整个忻州府就是我苏记一家独大了。这些都是广记的损失。”

苏瑾说到这里一笑,“咱们当初做这件事,也是因盛记是广记给出的银子本钱,只单打盛记,不能伤其根本。有广记在背后撑腰,最终,两家顶了头,估计要把羊毛炒得比金价儿还高,咱们也不知能不能赢得过他们。所以才想到只打广记的主意,广记没了银子,盛记就不攻自破了。经此一事,广记必然不会再管那个羊毛坊子。可是余下来,他这当铺,咱们可是吃不下地”

说得丁氏笑起来,“好贪心的丫头。还想吃下他家的当铺。你才有多少银子?”

苏瑾嘿嘿一笑,“我并非真要吃下他。说说而已。”

丁氏思量片刻笑道,“若广记不傻,必等不了几个月。想必这几日就会上门儿。你若有意拖他,只说那汪颜善和秦荇芷的事儿。或说毯子券子的事儿。拖到你想拖的时候。其它的事儿,你莫认,也不知这回事儿,有我呢。”

其实就在这二人叙话的功夫,广老爷广至善已和广大少爷等人一行,直奔杭州而来。

到了杭州的第一件事,却不是来苏记,而是直奔杭州府分号。此时的杭州分号因前些日子朱老太爷那么一闹,已基本歇了业,柜上只留两个小伙计懒懒的招呼客人。

广老爷一见这情形,狠狠地瞪了广三少爷一眼,气哼哼地进了内室,不及落座便喝道,“你招惹那两个不知深浅的狗东西在哪里?去押了来”

广三少爷连忙低头嗫嗫地道,“那贱人可随手抓了来,可那汪兄,乃是举子~动他不得”

“我管他是什么阿猫阿狗,坏我家的好事,岂能饶他还不快去”广老爷暴喝一声,吓得广三公子一个哆嗦。连忙应了一声,叫了几个家人,气势汹汹往青衣巷去。

半下午光景,青衣巷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这一众人虎狼一样,恶狠狠扑向刘四妈家,惹得那些闲汉们,来此耍地浪荡公子们都一齐围聚过去。

刘四妈自那日广三少爷大怒离去,整日的悬着心,突听外头山响一样的敲门声,吓了一跳,小心凑到门后,问,“是哪位?”

广三少爷一脚踹在门上,“作死还不快开门”

刘四妈一听是他的声音,又是这样怒色,慌忙开了门儿,一眼瞧见后头那一群来势汹汹地下人,连忙赔笑,“广爷,好广爷,那小贱*人和那狗东西,我都叫人锁屋里了,专等您回来发落他们”

不待广三少爷说话,便向*公瞪眼骂道,“还不把那两个狗东西给我拉出来”

*公带着两个打手,匆匆跑上二楼,不一时,从里头揪出两个人来了,皆是神情憔悴。男子下巴上长出一层清清的胡子茬儿,身上衣裳皱皱巴巴,如一团渍咸菜,女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早先的锦衣华服早没了踪影,身上是一套旧得洗得掉色的布草旧衫,微乱的发髻上,一根饰物也无。

洗去胭脂水粉的脸儿,腊黄腊黄地,配着这一身衣裳,与那等小户人家的妇人也不差什么。

广三少爷一见她这模样,心头泛起一股悔意,怎就被这东西迷了眼烦躁喝道,“带走,带走”

刘四妈一听这话喜不自禁,带人走了,可与她不相干了。喜滋滋将人送到门儿,犹不忘向广三少爷表忠心,表立场,“广爷放心,有我刘四妈在,自从之后,这两个东西进不得青衣巷~~~”

广三少爷头也不回,带着一众下人,推搡着汪颜善和秦荇芷走了。

刘四妈见人出了巷子,高兴得回身一连声的张罗,“哎,人呢,都死哪里去了,快,快快,放炮仗,放炮仗害得老娘担心几日,快驱驱霉气”

声声炮竹声中,汪颜善和秦荇芷到了广记分号铺子里。

汪颜善与那老鸨刘四妈辩不过,受了些推搡,此时又怕广老爷叫人打他,一进屋便梗着脖子外强中干地喝道,“我是有功名在身地,你一个白身布衣也敢拿我?还不快叫人松开”

见广老爷脸色阴沉不语。如山雨欲来,心里愈加害怕,把心一横,向广老爷又梗着脖子叫道,“你们去打听打听,在苏记说那话的可是我?我是一字没说的,都是瑶琴姑娘说的,我拉她,她尚不听呢”

秦荇芷悠忽抬头,向汪颜善真愣愣地瞪着,眼里出火,“好个满口之乎者也,满口仁义的举人老爷。真真叫我恶心难怪你当年退苏家转聘潘家,原是个卑鄙小人,昨儿在楼上如何和我说的,叫我赎了身,你与家去,才刚一日,你这张狗就破了,露了馅儿”

汪颜善又怕被打,又不想和秦荇芷闹掰了。他随身带来的银子皆花个精光,跟随的两个下人,早因劝他不住自做主张回了家。

如今和广家交恶,没了银子,他吃什么?还要靠秦荇芷手中的那点儿,因就忙换作一副笑脸,向秦荇芷赔笑道,“我这话可有错地?是你说的罢?”

说着向广老爷大声道,“虽说了苏家的什么话儿,我们自去澄清便是,说与广记不相干,皆是我们二人所为。有什么话不能好生说?还不快松开”

广老爷倒不是要打他。要打也是等赔了罪后,苏家或消气,或不消气,到那时再打不迟。坐着思量半晌,向广大少爷道,“你现就带了这两个去苏家。只说苏家老爷的话儿我已知道了。想来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我们广记也是几代老号的生意人,断不会无故使下作手段,故意做这等蠢事。”

广大少爷因悄悄向他耳边低问,“盛记之事,可说也不说?”

广老爷怔了半晌,若说,就等于自家主动承认挖苏记墙角的事实,苏家与他们下的套子,可说是活该若不说,这明明是苏家已把套子下了,却不和他家挑明

一时没了主意,摆手道,“先去探一探回来再议。”

广大少爷点了几个体格矫健的男仆,推搡着汪颜善秦荇芷自广记出来,一上马车,汪颜善松了口气儿,向秦荇芷庆幸地道,“亏得有我在,不然你招一顿好打”

“我呸”秦荇芷狠狠地碎一口在他脸上,冷笑,“好个男人样儿”

汪颜善大声怒道,“我怎的不是男人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