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荇芷拿破布擦着湿湿的长发,连瞧也不瞧他一眼。

汪颜善坐在她身边的破长条凳子上,伸手去接她手中的旧布巾,手指触上,秦荇芷抻了一抻,没抻过,终是松了手,任他帮着擦头发。汪颜善见她态度略有缓和,因道,“你这些日子只管气恼我,却不想想,这些事不是你自找地?好生生地,你与她置那些气作甚?我早先与你说过,她如今可不同以往,连我也受过排暄呢。”

见秦荇芷还是不说话,因又道,“她现今的底气,是谁给的?还不是那姓陆的?可是,天下只他一个是进士不成?一届科举下来,三四百人呢?你等我明年高中,看我到时,如何与你出气”

秦荇芷头微微动了一下,仍旧背着身子没回头。

“若论学识,我比那姓陆的差什么?他是解元,我是亚元”汪颜善手中仍不停,嘴里絮絮叨叨地说道,“若论人脉关系,我家虽不及他家,我也在国子监混过一年地,认得好些个京城权贵将来在官场上,我必定比他吃得开”

秦荇芷原本恼他软骨头又无耻,没担当。听了这话却心中一动,若论哪种人在官场上吃得开,还就是他这种无赖又不要脸地人再思及苏瑾儿今儿那狂妄致极地模样,心头发堵,愈加发狠,有生之年要她好看

如此心中转桓半晌,倒把那冲天怒气消了几分,理出些思路来。背着身声音平平地说道,“你这些日子没瞧书,会试只余一年,你能行?”

汪颜善得了这一场教训,早已心中发狠,要苦读考官,闻言把手中帕子往桌上一摔,大声说道,“自然能成考进士有什么难地?不过背八股罢了”

说着咬牙恨道,“不是那泼妇闹得家宅不宁,我怎的会躲来杭州”

豆大灯光忽明忽暗中,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倒也是一片坚定

秦荇芷用指头缓缓理着长发,隐在暗影儿中的脸上,就露出一抹算计的笑,半晌抬头,看向汪颜善,声音柔和起来,“你原先和我说的,要我和你家去”刚沐浴过的脸儿,在朦胧灯光下,倒也显出几分楚楚可怜。

“自是算话的”汪颜善把胸膊一挺,傲然断声道只不过他话头一转,叹了口气,垂着坐在凳子上,“可如今怎么是好?千两银子呢。那泼妇便是肯,怕也要大闹一场。我却是受不她的闲气”

提到银子,秦荇芷微微一怔偏过头,唇角嗤然,默了半晌,她转过头,神色已如常,“银子,我却是有一些~”

汪颜善料得她有,专等这一句,喜得忙问,“在哪里,快取了来,赶紧出了破屋子,我好用心读书”

“莫着忙”秦荇芷在他胸口轻推了一下,露出点点笑意,“要我拿银子不难,不过,得先有个说法。”

“什么说法”汪颜善受够了这鸟气,莫说一个说法,便是再赔些小心,也是要出去地。

“这银子是日后你怎么还?”秦荇芷起身,把黑发偏到脸侧,偏头看着他,一双眼眸如鹿样明亮。

“你与我家去,就是作了一家人,还要怎样还?”

“这个么”秦荇芷一笑,“写个借据来。我可不想人财两空~~~”

汪颜善刚要说好,只见她又一笑,“然后正正经经地抬我入你家的门儿,我也不要做大,只要个名份儿”

汪颜善才刚动了动的嘴唇,忽地僵住。心下想到往日在刘四妈家,或是广公子来,他去隔壁住,或是以往她相熟地人来接,他便去别家窑子子里逛,她那里夜夜换人,心头就是一堵。

秦荇芷瞧在眼中,笑意猛地一拉,往椅子上一坐,冷哼道,“咱们两个,谁也嫌谁你那腔调儿也够使了,别打量谁是傻子”

见她突然扯破了脸,汪颜善先是一讪,反倒自在了,伸将她搂到怀里,哄道,“我可说什么了?依你就是。借据我写,等出去了,余下的地事,我好生办这样可行”

秦荇芷出了青衣巷是没着落地,也不知往哪里去,这汪颜善不遇着事儿,倒也是个会说几句好听话地。没得主意时,就得么这么一个主意,想想,日后或只能如此了。

恼了几恼,作过态,也就依了。

汪颜善喜得冲过去开了柴房门,大叫,“快拿笔来”门后躲着听他俩闲话地两个小厮正窃笑得意,避不及叫他拿了个正着,一怔过后,忙忍着笑道,“汪相公要笔做何用?”

汪颜善不妨外头有人听壁角,脸上讪了几讪,把个门板使劲儿一摔,恼怒,“快取来”

两个小厮听着二人如此这般的说话儿,笑还不来及呢,也不着恼,笑嘻嘻地寻笔墨,一边嘻嘻哈哈地交头接耳,“这可真真是,老鸹子配了猪,谁也不嫌谁黑”

边去取笔,又与见过的人如此这般翻了一遍儿话,听的人无不发笑,都道,“他们混作一对,倒也般配。”

二人得了纸笔,写了借据。次日一早,广家便叫两人跟着秦荇芷去取银子。她早先被宋时飞拿银子算计,早留着一手呢。得了赏银赏钱,有一笔算一笔,都存到钱庄里去了。

便是刘四妈赶她出门儿,留下的也没多少值钱物件儿。

到了钱庄果然取得千两银子。那广三少爷庆幸这桩事儿做了了结,倒说了好些软话儿送他们出门儿。

潘月婵在小宅子里安定下来,这一早的又叫人来悄悄探动静,潘家下人才刚到不久,便见广家大门开了,方要躲时,打头走出来的却是自家姑爷,这二人生怕有诈,不敢上前,直到广家关了门儿,他二人方才回过味儿来,一哄上前,叫道,“姑爷?”

汪颜善见打头的人是岳父家二管事儿,不自在地咳了几声,也不和他们客套,只问,“你家小姐现住何处?”

这姓刘的管事儿看看秦荇芷,半晌方迟疑地道,“现在米巷一户亲戚家的宅子里。”

汪颜善不和他多说,抬脚便走。秦荇芷高仰着头,举步跟上。

刘管事急了,身子一旋,将秦荇芷拦在马车外,“我们是接我们家姑爷的,你是何人?”

秦荇芷嗤笑一声,闪开他的胳膊,爬上马车,将放车帘时,才往外丢了一句,“我是你家二奶奶”说罢便摔了帘

刘管事一怔,方还要再问,汪颜善已在里头斥道,“还不快走”

底下有另一个下人拉刘管事儿,向他耳边低语道,“必是昨儿那个什么粉头。且拉她家去,看小姐怎么治她。”

刘管事儿没得法子,叹着气儿上了马车,一边在心头暗自埋怨,当年老爷一念之差,竟结了门这样地亲,叫一家人跟着没臊得慌

且说那林寡妇自来了杭州城,才没出几天,便和东邻人家的几个婆子混熟了,饭后碗盘一丢,扭着腰就来人家侧门说闲话儿。那些个婆子不过是穷苦人家出身,没她这样的福气,自是羡慕不已。一半真心,一半假意,把个林寡妇夸得合不拢嘴儿。正东家长,西家短地说得欢畅。

见一辆马车打东边过来,定眼一瞧,却是早上她出门时,自西邻出来的那辆,她是爱瞧稀罕儿,爱与人说笑地,就想瞧瞧西邻这家住的是什么人。

舍了那几个婆子,掂着小脚就追到巷子里大路上,见那马车已在西邻门口停下,先下来个衣着普通地妇人,因背着身,没瞧清脸儿,接着下来一个青年男子。

这人下车,却是四下观看巷子景致,脸往东一转,就和林寡妇打了照面儿,林寡妇一眼就认出这人,这可不正是抢了自家儿子往国子监去读书地,那汪家地儿子?

汪颜善一是大不认得林寡妇,二来却不曾想过,她会在这里。只当作是邻家好事地婆子在瞧热闹,扫了一眼就进了院子。

林寡妇见人进去,一溜小跑儿到人家门口,拉着最后进门的小厮悄声问,“哎,小哥,我问你,这家主人姓甚什么?”

那小厮直等回家看好戏,哪里肯理她,把胳膊一甩,“恁爱打听闲事”说完顺手给关上了。

第一卷:梁家巷子297章婆媳隔墙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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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7章婆媳隔墙看热闹

林寡妇有热闹看如何肯走,只见院门才刚合上,里头便响起妇人的高喝声,接着是男子的斥责声,再有两个妇人似是扭作一团对骂起来。

她自门缝里只看里头乱糟糟的,各色衣裳鞋子胡乱闪过,余下的就隐到墙后头去了,热闹在跟前,干瞧不着,极是上火,把身子一转掂着小脚飞快回了家,进垮院就向他家刚买的两个妇人喊,“快,快跟我取梯子来。”

说完一头就扎掌珠的东厢房,掌珠正在里间思量日后生计如何,手中极痒痒地想把常夫人陪嫁的银钱匣子取出来数一数,盘算盘算自己也做些什么营生,因知林寡妇这性子,一时犹豫,便没取,谁知她竟还真的一头扎了进来。

忙起身挑帘出来,见林寡妇一副急色慌慌地样子,不由蹙眉,“娘,你做什么?”

“掌珠啊,你屋里原用的大高梯子在哪里,快,快叫她们去取。”林寡妇急着看热闹,一连声的催。

掌珠不晓得她这又是怎么了,忙和那两个妇人指了,“就在东厢房山墙外头呢。”

林寡妇话也不及说,忙忙地叫两个妇人去抬了梯子就往后花园去。掌珠好奇,忙快步跟上,“娘,你这是做什么去?”

“啊”林寡妇顿了下脚,眼一转,招手笑眯眯地叫媳妇儿,“掌珠,快来,来瞧热闹。新搬来那家人正闹着呢”说着才恍然方才挂心看热闹竟忘了一事,又大声叫她,“快来,你知那家是谁?是归宁府汪老不死的儿子一家呢。快,快,他家正闹全武行呢。”

林寡妇急得抓肝挠心也没空和她解释,说这话的功夫,已到了后花园口。

掌珠听得不太明白,又见她急切,忙跟上问她,“娘,你说归宁府汪家是哪个?”

“还有哪个,就是汪颜善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呗当年不是他抢了我们寿儿的名儿,我们寿儿早就是举人老爷了”林寡妇忿忿地头也不回的说道。

“是他?”掌珠惊讶,自来也听说汪家儿子和秦荇芷说苏瑾如何的事儿,却不想就和自家做了近邻。见林寡妇已往放好的梯子上爬,自己也有些心痒,忙叫自己的丫头,“去我娘那院再抬一把梯子来。”

一边向林寡妇喊,“娘,你小心些。”

爬到一半儿的林寡妇猛地回头,“嘘,你小声些,叫人听见,可没热闹瞧了。”

掌珠吐舌,叫替她扶着梯子的两个妇人按紧些,不时在底下问林寡妇那边如何了,林寡妇爬到梯子顶儿,悄悄探出来头往邻家院子瞄。

隔着丛丛合欢树叶缝隙,可瞧见这家院子里头,丫头婆子媳妇小子们乱七八糟立了一院子,方才回来的人已进了屋,里头不时传来高声喝闹声,因离得远些,却是听不太清楚,不由气馁。

掌珠见她不说话,心头正急,自己的丫头抬了梯子来,叫人和林寡妇并肩竖好,自己赶忙往上爬,刚爬到顶儿,往院里瞄,却见那院子的正房门帘一挑,两个力壮仆妇拖着一个年青妇人出来。

林寡妇登时来了精神了,悄和掌珠道,“哎哎,这个就是刚和汪家老三回来的,是不是苏小姐说的那个秦贱人。”

掌珠方要说话,紧接着门帘又是一挑,潘月婵身着家常衣裳,脸仰得高高的出来,向那青年妇人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千人睡万人骑地jian货痴心妄想做我家地二奶奶”

又向众人喝,“来人,给我打这个不要脸地东西”

几个精壮仆妇应了一声,两个将她按跪在地上,其中一人捋了袖子就要打耳光。林寡妇兴奋地连连拍梯子扶手叫好,“好,打,打这个狗东西”

掌珠斜她一眼,小声道,“娘,你小心些,莫跌了。”

林寡妇眼直直盯着院中,摆手,“不要你管,管好自己。”

“够了”伴着一声暴喝门帘一挑,汪颜善铁青着脸自屋里头蹿出来,向按着秦荇芷的几人大声喝骂,“谁敢打作死的东西,还不快放手”

见那几个妇人不动,冲上来,抬腿一脚踹向其中一个仆妇,那妇人一闪身,躲了过去,汪颜善气得哇呀大叫,回身指着潘月婵恼道,“你当真以为我休不得你?还要叫人松开你这样妒妇,告到衙门,叫人你一顿好打”

潘月婵气恼,早先成亲时,那汪颜善会作态,也哄得她跟着过了一半年的好日子,谁想他根里竟是这么个东西,今儿又为个粉头,又要说要休地话儿。

恼到无以复加,索性就豁了出去,向汪颜善冷笑,“好哇,即要扯破脸,你也别当我没主意。你做的那些事儿,哪一条不够割了你的功名?要散,咱们就一拍两散我潘月婵不得好,你们也别想好过”

柳嫂子在一旁急得直搓手,连连拉潘月婵。这贱人来家,手中又拿着卖身契,多早晚不能背后治她?反倒今儿大闹起来,闹得姑爷也要护那贱人。

潘月婵只是不理。

汪颜善叫她说得登时怔住,半晌无言。这边僵静下来,林寡妇却恨不得他们再闹得狠些,直拍梯子,“对对对,去衙门告他,割了他的功名抢我家儿子的名额,老娘记恨他一辈子”

掌珠也觉不解气,这里头的三人,没一个她不恨的,巴不得她们好闹上一场,也不由跟着林寡妇拍梯子叫好。林寡妇斜了媳妇儿一眼,脸上笑摸滋地。

院中柳嫂子见僵着的势头不对,赶忙上前打圆场,赔笑道,“少爷、少奶奶消消气。原都是在气头上,再吵下去可就伤情份了。”

汪颜善把他的功名看得比天还大,生怕潘月婵就真的豁出去了,闻言连忙缓了怒意,向潘月婵埋怨道,“我在外头吃了人的坑骗,回到家里,一句软话没有,反倒大闹起来,可有你这样做妻子地?”

说着伸手拉她,往屋里走,“你放心,自此之后我在家用功读书,哪里也不去。吃了这一回教训,我岂能不长记性?”

柳嫂子见状,赶忙推潘月婵往屋里去,也赔着笑说道,“少爷说得对。少奶奶,您消消气儿。”

潘月婵不情不愿地往屋里去,将要动时,向院中押跪着的妇人,冷哼,“给我关到柴房里。”

秦荇芷梗着脖子冷笑怒喝,“谁敢”

潘月婵勃然大怒,方要说话。秦荇芷又望着她冷笑连连,“我劝你趁早收了你那脸子,好生对我。不然,我要你们好过”说着把目光狠狠地在汪颜善脸上剜了几剜,又移到潘月婵脸上,“咱们如今是串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我死,我就要拉你们一块儿死”

“我没落到好,你们一个想做举人老爷?一个想做举人娘子?做你们的春秋大梦”

潘月婵脸色一变,回身就要怒,汪颜善赶忙拉她,“你理她作甚,她这人就爱说些狠话儿”一面向人喝命,“还不快拉柴房。”

扶着潘月婵向屋里走,却背着她向秦荇芷连连打眼色。

在林寡妇和掌珠这边正将他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林寡妇气恼骂道,“这个汪家三哥儿端地是个两面三刀地东西”

掌珠也恼恨,“亏得瑾儿姐退了这人,不然,这一辈子岂不是要恶心死了。”

林延寿自外头买书回来,先瞧娘不在,娘子也不在。问了人才知,在后花园儿。自寻了来,瞧她们做什么,一进园子却见两架高梯竖在侧东墙,四个人在下面扶着,往上一瞧,却见那梯子顶端站着两个身影,双双趴在墙头,一大半身子都隐在浓绿树叶之后,邻家隐隐还有传来呼喝叫骂之声。

吓了一大跳,这么高的梯子,摔着可不顽的。

快步跑去,在下头跳脚叫道,“娘,掌珠,你们做什么,快下来”

他声音没控制好,格外的大,急得林寡妇连忙向下头摆手,低斥他,“给老娘小声些,好戏叫你搅得没的看了”见林延寿还要说话,忙拿眼死命地瞪他几下。

掌珠见婆婆不动,她也不动,悄悄偏头向林延寿吐了个舌头,仍在趴在墙头看戏。

林延寿在底下着急,婆媳二人却是不理。

那秦荇芷得了汪颜善的眼色,果真就没再闹了,任由仆妇拉着进了柴房。临进去时,高仰着头向二人哼道,“我饿了,拿饭来。”

两个仆妇沉脸不理她。将要关门时,秦荇芷又冷笑,“拿饭来,拿好饭来不然,大家就等着瞧”说罢身影在柴房门口一闪就不见了。

正房门前,潘月婵和汪颜善已进了屋,这半晌悄没声息的,也不晓得在说什么。外头的仆从在柳嫂子的驱赶下,都散去各做自地活计。

“嘁,这么就完了,害老娘爬这么高,竟没打一下子。”林寡妇戏没瞧过隐,下了梯子,不满地嘟哝道。

掌珠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林寡妇见往常媳妇不大爱听她说这些,今儿倒是和她说得来,拉着掌珠往园子外走,边骂,“以我说,那潘月小姐就该去衙门告,把那汪家儿子的举人功名给削了才好。”

掌珠偏头想了想道,“我却是极恨那两个妇人,休了姓潘的,打那姓秦的才好。”

婆媳二人在前头忿忿不平,说得热闹,林延寿没得法子,跟得独自一人跟在后头,出了园子。

第一卷:梁家巷子298章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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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章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瑾儿姐,我来了,和你说个好事儿。”

上午才瞧过热闹的掌珠,压不住心里的欢喜,用过午饭,便径直去了陆府,不及就屋,就笑着喊道。

苏瑾正抱着儿子逗着顽,突听她急慌慌又兴头头地来,忙在屋里笑道,“有什么好事儿,你这样乐呵。”

常氏赶忙迎到门口,不及挑帘,她已快步进来了,旁的话不顾得说,径直将上午瞧见的事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自己乐得前附后仰,“你们是没瞧见,当时闹得真真是不可开交,那三人谁也拿不住谁,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以后我家可有好戏可瞧喽。”

苏瑾不妨常家才刚搬去的西邻竟是他们。那汪颜善和秦荇芷终究还凑成了一对,一时又感叹又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掌珠逗着陆文聪,边笑,“赶明儿,瑾儿姐也去我家,咱们隔墙看好戏去。亲眼瞧他们闹,那才爽快呢”

说着又一叹,“可惜那姓潘地太蠢,竟连个粉头也治不住,那姓秦地竟还梗着脖子和她对闹”言罢又将上午的事儿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儿。

苏瑾笑拍着儿子,道,“在我看来,钝刀子割肉更好闹罢,这两个旗鼓相当,才闹得更长久,更厉害。这日子闹得不太平了,那姓汪的可还有心读书?以我瞧,若这么闹下去,以后他们大约也就如此了。”

掌珠转着大眼睛斜了她几眼,捂嘴儿笑,“单凭你这几句话儿,可见你是比她们高明出不知多少来。那姓秦的,如今可该庆幸她遇着是姓潘地,不然,岂不更惨?”

苏瑾笑着一叹,“她其实也有好路走,自己偏不走若自此从了良,嫁得一个实诚人家,安心过日子,将来也未必没有好日子。”

再想那潘月婵,若不是当初非要闹着嫁汪颜善,何至于有今日。便是嫁了,眼瞧着不好,和离就是。现今女子改嫁的也多,再寻了旁家,照样过日子。

说到底,这日子,虽是命,可这命也在自己手里握着呢。

掌珠扁嘴道,“她那样的人,说白了就是心太高,不知掂量自己的斤两。”

苏瑾点头,大约是如此,不但心太高,也爱使性子。不但爱使性子,连自己几斤几两也拎不清。

掌珠想到当初潘家做了亲后,出来几回都碰上潘月婵趾高气扬,春风得意地模样,咬牙哼笑,“可见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再不错的”

二人正说着,陆仲晗回来,挑帘进了屋,一见掌珠在,怔了一下,含笑道,“掌珠也在呀。”他这称呼随苏瑾,直呼其名,以妹相待。

掌珠赶忙起身笑道,“姐夫今儿脸上似有喜色,莫不是什么好事?”

苏瑾也奇怪,今儿回来,确实看着这脸色要开朗喜悦些,也问是何事。

陆仲晗这些日子因生意上的事儿,有苏家父女和丁氏联手,他插不下手,主要还是寻派官地事儿,落了座笑道,“原先说的江浙沿海要改派地事,已有了眉目。我先前毛遂自荐写了信,今儿却是有音儿。这江浙总督府有一位石大人,原和我大伯父认得,也知我祖父地事,和总督大人推荐了我。想来,我不日便要销假了。”

苏瑾脸上一喜,要销假,可就是说这事儿差不多成了?

陆仲晗看着她笑微微地点头,“或许就是海宁县。”

掌珠喜得直拍手,“好好,昨儿我还听我爹说什么盐什么的,就说到海宁县。说那里产海盐,若是这样,岂不是极富的地方?”

苏瑾也高兴,海宁县离杭州极近,若能真的派了那里,岂不是两下不用太久分离。忙忙的将儿子塞给奶娘,向他道,“如此,你快去和母亲报个喜,我这就叫人备晚饭,咱们晚上好生庆贺庆贺。”

掌珠忙起身,“你们今儿庆贺,我就不扰了,这就家去说与我娘知道,也叫他们跟着乐呵乐呵。”

苏瑾也没留她,送她到二门外,和她说过几日再去寻她说话儿。

送走掌珠,她回到院中叫常氏去张罗饭菜,又打发小子去和苏士贞说,再派人到朱府,说与老太爷知道。

这才往陆三夫人院中去。陆三夫人听得这个好消息,甚是高兴,已叫周妈妈置了香案,烧香与陆三爷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