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先生本想打电话叫人来清洁,但一时又想到这个女人的脾气古怪得很,要是叫她知道了有外人动过她的东西,说不定又要大发脾气。

霍先生脱了外套,挽起衣袖,开始亲自帮她打扫房间。

等吸完第二遍尘,霍先生看一眼手表,九点整。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掏出手机,“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依旧十分嘈杂,夏清时惊奇道:“九点了,你的文件还没找到?”

霍先生的一口气梗在胸口,差点没被气死。

他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次,然后道:“没找到。你回来帮我看看,是不是你收起来了。”

“我忙着呢。”他几乎能想象到她在电话那头翻白眼的模样,“找不到你就自己慢慢找,找到了就快给我滚蛋。”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霍先生忍气吞声。

他回到厨房,打开冰箱,开始鼓捣里面的食材。

冰箱里的食材各式各样,霍廷易盘算了一下,觉得三菜一汤差不多。

他的厨艺其实很不错,他会做中国菜,还都是当初同她谈恋爱时磨炼出来的。

眼下久不做饭,他小试身手,发现味道还不错。

将三菜一汤端到外面的餐桌上,霍先生再次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

从下午四点到现在,整整七个小时。

霍先生再好的耐心也早就被磨光了,这会儿已经濒临爆发。

他再次给她拨电话,也再无过多的言语,只有一个阴测测的“喂”。

谁料到他这边态度一硬,夏清时的态度倒是软了下来,她声音软软的:“你还在呀?好啦,我马上就回来了。”

霍廷易的心情不觉好一些。

想了想,他开口道:“我做了夜宵,等你回来吃。”

她的声音娇娇软软的:“你做了什么呀?”

听她这样说话,霍廷易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泡在热水里,舒服又满足。

他的声音也温柔下来:“芥兰牛肉、清炒枸杞芽、油焖虾和蛤蜊浓汤。”

“好油腻呀。”她咕哝着抱怨了一句,“明天早上想喝白粥。”

明天早上……霍廷易轻咳了一声,对她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当下便强行压抑住声音中的喜悦,只是简单应道:“好。”

顿了顿,他又道:“我现在去接你。”

“不用啦。”那边传来“砰”的一声关车门的声音,“已经上车了,台里派车送我们回来。”

“好,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霍廷易又给楼下在等自己的司机打电话:“你先回去吧,明早再来……算了,明天也不用来。”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她回家。

时间一点点逝去,到了十二点整……霍先生皱起眉头,从电视台回这里,高峰期也不过才四十分钟,眼下夜深人静,按理说不到二十分钟便该回来了。

联想到刚才夏清时诡异的态度,他心中一沉,然后又打电话给了助手,言简意赅道:“查一下她的工作安排。”

助手很快开了电脑,然后道:“……夏小姐这周有个公差,今晚十一点半飞法国。”

与此同时,夏清时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中,难得毫不矜持地哈哈大笑起来。

该!

求个婚都那么拐弯抹角!

她看他就是皮痒欠收拾了!

***

采访对象变成了霍太太,女编导自然变得兴致缺缺,例行公事般的问了她几个问题,便算作结束。

霍太太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然后又满屋子的去找霍先生。

霍先生就在楼上,工作人员正在同他沟通下周正式开始拍摄时摄像头的安放点,夏清时跑过去听了一耳朵。

因为家里太大,自然不可能每个角落都装满摄像头,因此节目组便圈定了几块他们常活动的区域:书房、卧室和楼下餐厅。

霍先生皱了皱眉,问:“卧室也要装?”

负责人立刻解释道:“您放心,晚上十点到第二天早上七点,摄像头是关闭的。”

但霍先生依然很不开心,因此,当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收拾着离开之后,回到楼上,他便将霍太太压在了卧室的大床上,热腾腾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间,声音沙哑:“你自己说说看,怎么办?”

霍太太眨着眼睛,亮晶晶的眸子盯着他,模样单纯天真极了,“什么怎么办呀?”

见她还有意装傻,霍先生当即便重重地掐了一把掌中的纤腰,然后凑近霍太太,哑着声音开口:“反正浴室、走廊,还有外面的阳台都没装摄像头……在那里也挺刺激的,是不是?”

第41章

霍太太绷不住脸, “噗嗤”一声笑出来。

笑完自己又先懊恼起来,于是伸手捶了他一下, “流氓!”

霍先生一把攥住她的手, 一路往下带,声音低沉, 说话时气息拂在她的脸上, 痒丝丝的,“你自己想想, 是不是好几天没耍流氓了?”

“别闹,我待会儿还要去接晏时呢……”霍太太一只手横在了两人中间, 不让他靠近。

“晏时就在那儿, 跑不了……”霍先生轻轻啃了一口她的下巴, 唇又顺着脖子一路往下,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已近呓语, “晚点儿我陪你一起去接他。”

霍太太的呼吸急促起来,声音越来越低, 气息微弱,最后就只剩下了蚊子似的哼哼,“大白天的你就……唔!”

***

原本说好十二点去接晏时回来的, 可被人翻来覆去花样百出地折腾着,直到下午两点,夏清时才裹着浴袍打着呵欠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霍先生这会儿倒是神清气爽地坐在落地窗前的小沙发上,腿上放着一台笔电, 正在查地图。

看见她出来,他便道:“下午可以带着小皮球和晏时一起出去转转。”

这会儿说起那个表里不一小皮球,夏清时便立刻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说球哥呀?惹不起惹不起,你自己带着他玩儿去吧。”

“什么球哥?”霍廷易觉得好笑,伸手将她拉过来,按到自己怀里坐下来,“你跟一个三岁孩子置什么气?”

夏清时很不服气:“那在摄像机前面球哥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嘛?看我吃瘪很开心是不是?”

霍廷易揉揉太阳穴,很无奈地开口:“他才三岁,哪里懂那么多?”

不过很快,嘴上说着“他哪里懂那么多”的霍先生,立刻就被打了脸。

两人一齐下了楼到小皮球的房间外,夏清时敲了敲门,声音温柔:“球宝,姐姐可以进来吗?”

“不可以!”房间里传来小家伙气咻咻的声音,“你走开!我要睡觉啦!”

夏清时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见霍太太黑了脸,霍先生担心她待会儿真的下手打小家伙,于是轻咳一声,迅速推开了小皮球的房门。

房间里的小皮球上半身躺在床上,被子蒙住脑袋,脚上两只鞋子还没脱,看上去实在是一副很欠揍的模样。

听见有人进来了,小皮球当下便嚎天嚎地的发起了脾气来,两条腿在空气中胡乱蹬着,“你走开!我不要你!我要晏时哥哥!”

霍先生刚要开口提醒小家伙,但霍太太已经抢先一步,走上前去掀开了小皮球蒙头的被子。

她的声音阴测测的:“你起不起来?我数三下。”

这个熟悉的说话语气回来了,同样叫小皮球抖了三抖。

小家伙睁开眼睛,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的四处打量着,发现那个扛着黑乎乎的大家伙的叔叔不见了。

小皮球浑身一个激灵。

下一秒,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拽住夏清时的衣角,仰起一张又乖又软又萌的胖脸蛋,奶声奶气地发问:“姐姐,晏时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好想他啦。”

一旁的霍先生十分无奈地扶住了额头:……你就非要表现得这么狗腿吗?稍微有一点骨气不行吗?

不过好在小皮球对晏时哥哥的思念让霍太太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她伸手摸摸小皮球的猪脑袋,然后柔声道:“我们这就去接晏时哥哥,好不好?”

***

一路开车到了夏家,夏清时一个人下车进了家门,留着霍廷易和小皮球在车上等。

按理说,霍廷易作为夏家的女婿,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可眼下小皮球也在,他的存在无异于是给夏父添堵,但夏清时这会儿也没必要拿小皮球去恶心夏父,于是便将霍先生留下了照顾他。

只是等她一路进了夏家,却是不见夏父和晏时的踪影,家里空荡荡的,她喊了一声丽姐,也没人应。

夏清时心里奇怪,夏父同她说的是一大早便带晏时去爬香山,原本约好的便是她十二点来接晏时,现在都快下午三点了,这两人怎么也该回来了。

她掏出手机,正要给夏父打电话,楼上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然后是夏晓棠下楼来了。

自从将晏时从接走之后,夏清时便没再回过夏家,后来这段时间里又忙着筹备叶真真的婚礼,就更是没见过夏晓棠。

眼下这一见夏晓棠,她倒是吓了一大跳。

不过短短月余不见,夏晓棠整个人却瘦得厉害,几乎要瘦脱了形,可见易霄结婚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不小。

夏清时想起易霄婚礼上沈璐瑶的那一番话,看来夏晓棠这段日子过得实在难捱。

以夏晓棠的性子,绝食是不大可能,但整日以泪洗面大概是跑不了的。

夏清时难得为她叹一口气,这种情情爱爱的事,不是身处其中,谁又说得清呢?

不过好在夏晓棠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一见夏清时,她便冷嘲热讽地开口了:“你回家来干什么?满世界宣传他们俩情比金坚不够,现在还要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夏清时毫不示弱地还击:“不就是你的一个备胎结婚了嘛,至于那么要死要活?”

“备胎?”夏晓棠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声音不自觉地提高起来,“我和他谈了八年恋爱,所有青春都给了他,你说我拿他当备胎?”

“你和他谈不谈恋爱这八年青春都得过,别说得好像你能找到比易霄更好的,要是能找到,沈璐瑶不早就把你洗干净送到人家床上去了!”

夏清时同样冷笑,“你没有把易霄当备胎,那你妈一次又一次羞辱他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他和你分手伤心欲绝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是不是直到易霄结婚前一天,你还在等着他跑回来求你原谅啊?”

夏晓棠气结,“我和他怎么相处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管不着!可叶真真呢?我们一分手她就凑上来,她贱不贱?还要不要一点脸了?”

“你也说你们已经分手了。”夏清时笑,直直地看着夏晓棠,“你以为是闹闹脾气,可易霄是真的决定和你分手了,这能怪谁呢?”

夏晓棠咬紧了牙,不再说话。

夏清时揉揉太阳穴,也没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一同夏晓棠见面就会无可避免地吵架。

其实在这件事上,她是同情夏晓棠的。

她知道夏晓棠还不如她妈那样市侩精明,对易霄也算是一片真心,可有时错过便是错过了。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又问面前的夏晓棠:“晏时呢?”

夏晓棠攥紧了身上的背包带子,过了好几秒,才不情不愿地开口:“他和爸爸在山上受了伤,现在在医院。”

“受了伤这三个字叫夏清时吓得非同小可,路上霍先生倒是一直安慰她:“应该没什么大事,可能就是擦到碰到哪里,你别吓自己。”

小皮球懵懵懂懂,只知道没有如愿见到晏时哥哥,瞬间再次化身为社会球,一路上在后座又哭又闹:“大骗子!晏时哥哥呢?!你们把我晏时哥哥藏到哪里去啦?!”

等到了医院,一路找到夏晓棠说的科室,夏清时没找着晏时,只看见了沈璐瑶的身影,当下她便冲上去,一把攥住沈璐瑶的胳膊,厉声道:“晏时呢?晏时他在哪里?”

沈璐瑶将胳膊从她手中挣开,声音冷冰冰的:“你爸爸还在这里,也受伤了,你光顾着找你哥哥,怎么问都不问他一句?”

夏清时一怔,转头看去,正对上了夏父的目光。

她这才发现夏父就在一边,胳膊上包着纱布,看上去也受了伤。

父女间对视的这一眼,双方的所有情绪都泄漏无遗。

在尚未确定晏时安危的此刻,面对着夏父,她连最基本的关心都假装不出来,连用其他情绪来掩饰她眼中的厌恶和恨意都做不到。

同样,一旁的夏父也眯起眼睛来,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女儿。

如果上一次晏时走丢时,这个女儿对自己的态度可以解释为急怒攻心之下口不择言的话,那这一次,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来给这个女儿开脱了。

活到了这个年纪,他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一向在自己面前乖巧懂事、事事讨他欢心的女儿,其实是恨着他的。

看着夏父的眼神,夏清时也知道,自己是骗不过他了。

她一点也不爱这个父亲,非但不爱他,她还恨他,恐怕要比谁都恨。

她在他面前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想要在他身上榨取尽可能多的利益。

对此夏清时心知肚明,而夏父也终于明了。

往后她再也不能在他面前将那个乖女儿的角色扮演下去了。

可是很奇怪,她在这一瞬间,居然如释重负。

夏父冷着声音开口道:“你哥哥在里面。”

夏清时没说话,也没有再在夏父面前惺惺作态去询问他的伤势,当下便转身往里走去找晏时。

晏时坐在那里,一只胳膊上打了石膏,一条腿上的裤脚卷起来,露出上面的擦伤。

夏清时吓了一大跳,赶紧问护士:“他不要紧吧?”

“大事没有。”护士开了一瓶葡萄糖递给一边的晏时,“手骨折了,回去之后多休息,别搬重物,之后定期来医院检查。”

晏时正乖乖地喝那一小瓶葡萄糖,他素来喜欢甜食,这会儿更是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清清,这个真好喝!”

见晏时没有大碍,夏清时这会儿已经放下心来了,但还是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嗔怪道:“好好的手怎么会骨折?你也太不小心了。”

晏时缩了缩脑袋,大概是害怕被她骂,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爸爸拉住了我,他也受伤了!”

说着他又担心起来:“清清,我们去看看爸爸好不好?”

夏清时赶紧按住他,安抚道:“我刚才已经去看了爸爸,他没事的。”

“哦。”晏时拍拍胸脯,终于放心下来。

没过一会儿,他又转向一旁的护士,显然有些难为情:“姐姐,可不可以再给我一瓶糖水呀?”

夏清时知道晏时这个习惯,平时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着给她,当下她便阻止道:“晏时,我不要这个。”

“啊?”晏时很奇怪地看她一眼,“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小皮球的。”

夏清时:“……”

旁边传来护士的闷笑声。

看着妹妹铁青的脸色,晏时愣了愣,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做错事情了,当下便赶紧补救道:“清清,你也想喝吗?那我——”

“闭嘴!”夏清时咬牙切齿地打断他的话,“我都说了我不要!”

霍廷易停好了车子,也带着小皮球赶上来了。

一看见晏时哥哥胳膊上打着石膏,小皮球瞬间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抱住晏时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胖脸蛋上泪珠滚滚,声音悲痛欲绝:“晏时哥哥,你是要死了吗?”

夏清时一巴掌拍在小皮球的猪脑袋上,怒声道:“瞎说什么!”

好在晏时没有大碍,在医院处理好伤口后便可以回家了。

霍先生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单单是从医院到楼下停车场这么短的一段距离,他的大脑就几乎要爆炸。

小皮球拽着晏时的裤脚哭哭啼啼道:“晏时哥哥,你不要死,我再也不偷你的冰淇淋吃了……”

这一大一小都爱吃甜食,晏时爱巧克力味,小皮球爱香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