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时觉得讽刺极了,一时之间也顾忌不得对面的人其实算是她前辈的前辈,当下便冷笑道:“我请你来陪她,是以为你们俩合作这么多年,你对她会有最起码的怜惜……我请你来不是为了让你在你的老板跟前邀功献殷勤的!”

只是阿薇姐到底是在娱乐圈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见识过大风大浪,自然不把夏清时的发难放在眼里。

等夏清时说完,她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夏小姐,你既然知道我和从熙合作多年,那就更应该知道,我对她的了解,是你比不了的。从熙她被我们这些人宠坏了,过段时间就要闹闹小孩子脾气。容先生将她哄好了,自然就要把她带回去。”

顿了顿,对方又道:“昨天你没有叫其他人,只叫了我过来,这说明你是信任我的。”

夏清时被对方说得哑口无言。

信任阿薇姐的自然不是她,而是霍从熙。

正是昨天霍从熙默认了让她将对方叫过来,夏清时才会将她交给阿薇姐。

罢了,这一摊子烂事她不想再管,本来也不该由她管。

霍从熙手里捏着容禹的把柄,而像容禹这样的人,大概又特别惜命,料想他绝不敢做出伤害霍从熙的事情来。

这样的人,是最害怕“玉石俱焚”四个字的。

放下电话,夏清时这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再一看时间,原来已经九点多了,她还没来得及吃早饭。

刚才霍先生倒是过来敲了好几次门叫她去吃早餐,她正忙着,便将他轰走了。

等到了楼下,夏清时发现就他一个人,而叶女士与小皮球已经不见了影踪。

“回空军大院去了。”霍廷易简单解释道,“老太太高血压,我妈走开一晚就放心不下。”

不过叶女士这回回空军大院,倒是没带上小皮球。

小皮球吃过早饭在小花园里玩的时候,被外面路过的一条大金毛吸引,不由自主就要跟着别人回家去。

金毛的主人自然也是附近住的邻居,是位年过五旬的孀居阔太太,对方常常送些自己烘焙的糕点来,夏清时和对方挺熟悉。

阔太太一见到富贵球这样的中老年妇女杀手,当下便热情邀请他同自己回家去玩。

霍先生看球胖胖这么喜欢小动物,又是去相熟的领居家,当下也没多犹豫,便同意让他去玩了。

夏清时吃着早餐,嘴上“嗯嗯啊啊”的应着,心里想的却是其他事情。

霍先生的生日就在这个月底。

面对这样一个几乎什么都不缺的人,霍太太每每最头疼的便是应该为他准备什么样的生日礼物以讨他的欢心。

霍太太知道,他要讨她的欢心倒是十分简单。

珠宝首饰,越好越贵越稀有,便越足以证明诚意——在绝对的财富面前,再没有哪一种心意能超过。

只是她却不能用同样的法子去对付霍先生。

男人当然也有花大钱的地方,霍先生喜欢收集车和表,可能入他法眼的,霍太太自然承担不起。

砸他的钱给他买乐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偷懒。

更何况,当初在长岛的那一夜,她赌气将霍先生那辆全球限量四百台的法拉利ENZO撞到墙上后,霍先生便严禁她再靠近自己的那些收藏车半步。

从前谈恋爱时也是这样,每每逢上要给霍先生送礼物,霍太太便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幸运的是,今年的礼物,霍太太已经有了着落。

虽然霍太太也不确定最后礼物拆开,里面到底是不是霍先生想要的。

但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正想着,霍太太握在手心的牛奶杯突然被抽走。

她愣了愣,这才发现对面原本一直在看报纸的霍先生已经站起身来,拿过她手中的牛奶杯,语气里带了轻微的不悦——

“想什么?牛奶都冷了……我帮你去倒热的。”

哎呀,对对对,自己现在不能随便喝凉的。

霍太太心安理得的看着霍先生为自己忙前忙后。

将《貌合神离》节目组赶跑了,霍太太难得享受了一个极其惬意的周末。

中间她也试图拨过霍从熙的电话,第三次的时候拨通了,是霍从熙本人接的电话。

她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温温柔柔:“清时,你好。”

夏清时想起中午时看见媒体跟进的新闻——那起特大车祸中被送入医院抢救的两个男人虽然重伤,但情况基本已经稳定下来。

这场车祸对他们将来的生活影响几何尚不清楚,但好歹是将命保住了。

这总算是个令人欣慰的好消息,只是到了这会儿,再联想起那个当场死亡、一尸两命的孕妇,夏清时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作为一个陌生人,她想起这件事便觉得一阵齿冷,却没料到霍从熙这个亲历死亡现场的人此刻却如此冷静。

冷静得让人害怕。

夏清时觉得她不对劲,可也仅仅是直觉而已。

其实她半点都不了解霍从熙。

她干巴巴道:“就是之前打你的电话,一直关机,有点担心。”

“我没事的。”电话那头的霍从熙笑笑,“你别为我担心。”

夏清时问:“你现在说话方便么?”

霍从熙那边顿了几秒,然后道:“你说吧。”

夏清时将盆栽的事情同她说了。

听见这个,霍从熙也没太大反应,只是问她:“那串数字你还记得么?”

夏清时“嗯”一声。

霍从熙不再同她谈论这个话题,只是笑了笑,然后道:“你手下的那个小朋友,看起来很能折腾呀。”

夏清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对方话里指的是肖霄。

在外界所有注意力都给了同霍从熙有关的这场车祸时,肖霄凭借着自己极为突出的作妖本事,占据了很小的一块版面。

她原本该在西安拍《令月》,剧组每个月只放两三天的假。

也就这么两三天的功夫,她依旧千里迢迢飞回了北京,不过这回倒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记者在机场蹲影帝黎朔和影后叶昕微夫妇时,意外拍到她同一个年轻男子亲密挽手出入机场。

因为没戴墨镜口罩,所以她这样的小咖也被一眼认出。

年轻男子是京城某出名富二代,交往过不少圈内女星,因此这个新闻也激起了小小的水花。

网民们对于这些小明星花样博出位的方式已经见怪不怪,当下便有人怀疑是肖霄故意曝光恋情。

还有黑子在网上骂她心机婊,墨镜口罩都不戴,可不就是怕人认不出来么?

不过以夏清时对这些黑子们的了解,若是肖霄戴了墨镜口罩,恐怕黑子又要说她自以为是,根本没人认得她,有什么好遮的?

不过总而言之,夏清时没怎么管肖霄这档子事,只是嘱咐了公关部的同事,让他们帮着把一把网上舆论的风向,别太出格就行。

当初一时脑抽签下肖霄这个艺人,夏清时虽然不至于说是后悔当初的决定,但也几乎算得上是心如死灰。

如今她对肖霄也就三个要求——

一、不准吸毒;

二、不准拍艳照;

三、不准再来招惹晏时。

除此之外,夏清时也真的是别无所求了。

到晚饭的时候,见小皮球还赖在别人家没回来,夏清时觉得这个小胖子简直越来越不像话了。

心里这样想着,她便穿上了外套去接他回家。

阔太太给她开了门,一边引着她往里走一边笑道:“小朋友和狗狗玩得开心,刚才睡着了。”

夏清时跟着进了人家家的起居室,一看果然,这会儿的小皮球已经被睡魔战胜,正趴在别人家的长毛地毯上,搂着别人家的大狗狗,“呼哧呼哧”的睡得正香。

夏清时看见那条大狗,下意识便往旁边避了避。

阔太太看见,以为她是嫌弃自己家的金毛,倒也不生气,只是弯下腰来轻轻摇了摇小皮球,笑道:“球球,你妈妈来接你了。”

夏清时在旁边听着,也懒得去纠正。

“妈妈……”小皮球嘟囔着坐起来,揉着眼睛喃喃自语,“妈妈!”

小家伙睁开眼睛看见是她,脸上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夏清时说:“我们回家吃饭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吃完饭可以吃一盒巧克力冰淇淋。”

闻言,小皮球脸上的失望之色一扫而空,他兴冲冲地一跃而起,奶声奶气道:“回家!”

和主人家道过再见后,姐弟俩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

小皮球蹦蹦跳跳在前面走,走出了一段路后,他停住了步子,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朝她伸出了手。

是想要牵牵。

夏清时往旁边躲了躲,没碰他,“你自己走。”

顿了一秒,她怕小家伙伤心,又补充道:“你刚才摸了狗狗,姐姐现在不和你牵手。等回家洗完澡,姐姐亲亲你,好不好?”

别人家的狗,看上去洗得挺干净,可是天知道有没有弓形虫。

她半点也不想冒这个险。

小皮球愣了愣,然后动作迅猛的像只胖兔子般溜了,一边溜一边喊:“……不要和你亲亲!”

夏清时:“……”

不过现在的霍太太内心柔软,母性大发,虽然可能是激素的原因,但她这会儿看所有的人类幼崽,都觉得柔软可爱,并不舍得对他们发脾气。

一回到家她便让芬姐帮小皮球洗了个澡。

等富贵球胖胖洗过澡之后,霍太太总算是敢摸摸他了。

她拿了一条大浴巾,裹住光溜溜的富贵球胖胖,一边帮他擦身上的水珠一边说:“以后不能随便去别人家里,知道吗?”

她回忆起自己童年时经历的安全教育——

“如果有人要你跟着他走,不管你认不认识,都不能跟,知道吗?”

球胖胖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看他这样子,霍太太就知道他是没有听懂,想了想,又补充道:“只有我、哥哥、奶奶和太婆的话你可以听,如果有别人要带你走,你不能跟他去,知道吗?认识的人也不行。”

球胖胖尚未牢固的三观在短暂人生中遭遇了第一次严重考验——

“晏时哥哥也不行吗?”

“当然不行!”霍太太想也不想的肯定道,“你们俩都不能随便跟着人走,知道吗?你还要帮我看住他。”

一听她这话,球胖胖立刻兴奋地举报道:“有一个糖糖姐姐来找晏时哥哥!她要晏时哥哥去找她!”

“什么糖——”夏清时下意识反问道,但话还没说完,便意识到:

夏晓棠!

她整个身子一激灵,顿时提高了音量:“是你今天在家里见到的那个姐姐吗?”

“她什么时候来找晏时哥哥的?她要晏时哥哥去哪里找她?什么时候去找她?”

到了这会儿,夏清时总算是明白了过来。

夏晓棠同容禹之间的利益交换,原来就是这个。

晏时被她放在了空军大院,夏晓棠接触不到他,所以她以帮容禹偷U盘为条件,换来容禹帮她进出空军大院,然后又用花言巧语骗晏时出去!

第70章

 

小皮球歪着一颗小脑袋, 奶声奶气的开口道:“昨天我们和胖头鱼阿姨一起在操场玩的时候,有糖糖来找晏时哥哥!”

小家伙紧锁着眉头, 正是一副很认真回忆的模样:“糖糖说她也是晏时哥哥的妹妹!”

说到这里, 球胖胖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夏清时,然后嘟囔道:“他还有别的妹妹!”

语气似乎是在为夏清时抱不平。

只是此刻夏清时无暇再顾及这么多了, 她紧盯着小皮球追问道:“然后呢?”

刚才得知夏晓棠曾秘密接触过晏时的消息后, 她当即便心慌意乱的往叶家老宅那边打了电话。

电话里头一问,结果晏时果然不在家里。

只是平时晏时总会跟着小叶子王虫胖他们一起在外面玩, 这会儿正值饭点,放在平日里也就快回来了, 所以谁也不知道这会儿晏时到底是还在大院里头, 还是已经独自出去了。

听夏清时这边说得着急, 兰姐也是吓了一大跳,当即便允诺立刻出去找晏时。

叶女士是第二个听说的。

以她的性子,自然早就夏清时的家庭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

夏父病重的事情, 叶女士心里清楚得很,但却一直忍着没有插手, 只是作壁上观,为的就是看看这个儿媳妇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若是连是非分明的事情,她都处理不来的话, 那叶女士便是彻底对她灰了心。

不过好在夏清时并未令她失望。

夏父使出了百般手段,甚至许诺要给出自己的所有家产,可夏清时还是没有把那个毫无用处的傻哥哥给推出去。

这事儿令叶女士对夏清时挺满意。

她自己是个称职的母亲,事事都要为儿子谋划打算好, 事无巨细,无一遗漏。经过同晏时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这个孩子也挺喜欢,因此也更加看不上夏父的行径。

生父重病需要换肾,儿子的肾脏又恰好匹配上了,按照人之常情,自然大多都是愿意换的。

可夏父大概是心里清楚,知道自己这些年来对他们兄妹俩亏欠良多,因此连这一茬都不敢提,便直接使了手段,仗着晏时什么都不懂,想要瞒天过海。

叶女士知道这件事时,自然也是出离愤怒。

父子人伦,这件事情若是好商好量,未必没有转机,夏父过去再如何亏欠他们兄妹俩,可临到这个节骨眼上,毕竟是一条人命,过去的谁对谁错都应当先放下不提。

可谁知道夏父竟然会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于情于理,他都已经没有资格再做一个父亲了。

这会儿听兰姐将夏清时的话一转述,当即便打了电话给门口的岗哨,问那边有没有看见一个二十四五岁,个子高高、长得白白净净的男孩子出大院。

晏时是生脸,几乎没有进出过空军大院,门口的岗哨并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并不正常,因此,他出去的时候,并没有人阻拦他。

电话那头回忆了三秒,然后道:“他是下午三点左右出去的。”

一听这话,叶女士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大事不妙。

这会儿已经六点多了,夏家那边的人若是要接晏时,恐怕早将他给接走了。

***

夏清时往叶家打电话时,房间外面的霍先生听见她正带着哭腔打电话,当即便推开房门问她怎么了。

霍太太三言两语将事情同他说了,夫妻俩当机立断,当场便拎着还光溜溜裹在浴巾里的小皮球出门上了车。

车上的暖气打得很足,只是全身上下只穿了条小内裤,小皮球还是有些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