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时和老人家打过招呼后,便将叶真真拽到了病房外面。

“易霄怎么不在?他人呢?他人去哪儿了?”

虽然易霄几次三番同前女友纠缠不清,可他到底不是一无是处的,不然怎么能引得叶真真对他死心塌地这么多年?

仅就夏清时几次所见,易霄对叶真真的奶奶十分尊重,就像婚礼那次,也是易霄坚持将老人家接来婚礼现场的。

现在老人家生了这样大的病,易霄却不见了人影,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叶真真眼睛底下两个乌黑的大黑眼圈,形容憔悴,和前几天找不到晏时的霍太太几乎有得一拼。

听见夏清时劈头盖脸的这一番质问,叶真真别过脸去,低声道:“你别问了,这事我没告诉他。”

夏清时叹一口气:“说来说去,还是和他吵架了?那小报上也不算乱写,是不是?”

叶真真没再吭声。

其实先前看见小报上的新闻,夏清时脑海中便冒出了最合理的猜测。

先前警察在医院中当场抓住了想要移植器官的夏父和一众医护,虽然夏晓棠并不在场,可晏时是她骗出来的,这事她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不算主犯也算是半个从犯。

夏清时也不知道如今案子到了什么进度,可按照易霄以往的所作所为,前女友有难,他必定是会伸出援手的。

那会儿她便猜测叶真真搬回自己从前的住处是因为这个,现在看来,其实也差不离。

虽然占了这么个经纪人的身份,可夏清时也知道,插手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多半是吃力不讨好,更何况还是叶真真这种耳根子软的人。

可正因为叶真真是这么个耳根子软、没有半点心机和谋算,在爱情路上跌得头破血流的姑娘,所以夏清时才更觉得要多提点她一二。

她和肖霄真是半点不同。

如果她能有肖霄十分之一本事,夏清时早就不担心她了。

“如果真的过不下去了,就分开吧。”思前想后许久,夏清时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指望叶真真有本事在受情伤之余还给自己捞好处了。

“如果离婚是易霄提的,不给赡养费的话,别搭理他。如果离婚是你提的……”

叶真真这样爱易霄,从年少懵懂的年纪开始爱,一直到现在,爱了这么多年。如果是她主动提出分开,那想必是已经伤透了心。

“那就什么都别说,赶紧走……千万不能让他看见你狼狈的样子。”

叶真真有些愣住,她抬头看向夏清时,讷讷道:“清时姐……”

夏清时叹一口气:“下个月,你所有的经纪事务就都移交给Katie了,她脾气比我还差,以后你小心点,别想起一出是一出,她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小心她冷藏你。”

叶真真的眼圈一点点发红,像是只被遗弃的小狗一般,声音有些发颤:“连你也不要我了……”

夏清时看着面前这个小蠢货,十分无奈的开口:“叶真真,你觉得,连我都不要的艺人,能入得了Katie的法眼?”

叶真真这回不说话了,只是眼圈依旧红通通的,连带着鼻尖也红通通的,看上去越发像是一只小动物了。

夏清时无奈的叹口气,“我已经向老板交了辞职报告,现在在进行工作交接,年前应该就能交接完成。”

叶真真吸了吸鼻子,语气突然就执拗起来:“谁让你走的?我不要你走!你走了我也不干了!”

“好啊。”她这话照旧是半点也威胁不到夏清时的,“不工作,那你就安心当你的豪门弃妇吧。”

话毕,看着叶真真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忍不住叹口气,然后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也就是这么一句话,陡然叫叶真真的眼睛亮起来,她惊喜道:“真的?”

还没等夏清时回答,她又抢先大惊小怪起来:“哎呀!不是说这个三个月前都不能说给外人听的么?!”

夏清时颇为无语的看着面前的小蠢货,“所以你觉得,我说给你听,是意味着什么?”

叶真真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吐了吐舌头,一脸十分抱歉的模样:“那、那我假装没听到好了。”

夏清时再次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摸了摸小蠢货不太灵光的脑袋,无奈道:“以后少听你身边那群乱七八糟的朋友忽悠,不准投钱进什么内部项目。要是没和易霄离婚,就让他帮你把关;要是和他离婚了,那你的钱就只准拿来投资两样东西:一线的房子和股指,其他一律不准碰,记清楚了没?”

***

夏清时在医院待了一会儿,正好帮叶真真收拾东西,好接老人家出院回家。

叶真真在奶奶身上还是十分舍得花钱的,护工就请了四个,听说等回到家里,还有专门的营养师。

三点左右的时候,霍廷易的电话打了进来,在电话那头问她什么时候能好,他已经在医院外面等了一个小时。

夏清时知道今天是个大日子,可面上半点不露,只是冷着声音反问:“我让你等得不耐烦了?”

“当然不是。”电话那头的霍先生立即否认,“我的意思是,你再不出来,保温杯里的汤就要凉了。”

霍太太一时没绷住,在电话里“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想了想,她便道:“你上来找我吧。”

说完便将病房号报给了他。

只是没想到的是,随霍先生一道来的,不但有保温杯,还富贵逼人球胖胖。

如今天气冷了,球胖胖被裹得严严实实,不但穿了两条秋裤,脑袋上还戴了一顶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虎头帽,看上去的确是个喜气洋洋的小活宝。

老人家看见小孩子大多是很开心的,叶奶奶也不例外。

难得的是小皮球也不害怕眼前这个陌生老奶奶,老人家摸他的猪脑袋时他也没躲,等摸完了,他又从兜里掏出一块奶油饼干来,举到老人家面前,奶声奶气道:“太婆,给你吃!”

叶真真原本看得红了眼眶,这会儿也弯下腰来都逗球胖胖:“太婆没牙,吃不动,怎么办?”

这一问可叫球胖胖犯了难,他站在原地纠结了许久,然后一脸心痛地在裤兜里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他心爱的奶糖来,“那……这个给你!”

话刚说完,小家伙赶紧将举着饼干的手藏回兜里,“这个、这个你就不要吃了!”

见他这副小气兮兮的模样,一屋子的大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叶真真又忍不住开始发愁。

果然,五秒钟后,躺在床上的叶奶奶叹了口气,然后开始老生常谈:“真真,什么时候能给我添一个重孙呀?”

叶真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奶奶,您天天说这些,我耳朵都要起茧子啦!”

等回到车上,霍太太思前想后,然后征求霍先生的意见:“要不……你给易霄打个电话?”

男人的残忍大概就在这里,他若爱你,无需你吩咐,一切事情他都帮你收拾得妥帖得当,哪怕身陷囹圄,他也要想方设捞你出来。

可若是不爱你,恐怕要狗仔提醒才能知道你打包好了行李离家出走。

霍先生:“……”

见他像只闷葫芦似的,霍太太又动了气,“你说话呀!”

霍先生是难得对别人关系发表意见的,可到了这会儿,也忍不住道:“我看真真,不像是有什么隐疾的样子。”

霍先生这话说得不算隐晦,背后的意思呼之欲出。

连他一个男人都看不下去了:叶真真大好一姑娘,何必在垃圾堆里捡老公?

霍太太翻了个白眼:“人家奶奶都想抱重孙,你瞎操心什么?”

霍先生难得反驳了霍太太:“如果一对男女连相爱都做不到,就不应该孕育后代。”

自从知道自己真的有了小糖豆之后,父爱如喜马拉雅山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霍先生。

如今霍先生看所有的人类幼仔,尤其是雌性幼仔,都自带柔光、充满怜爱,前段时间他听总裁办的员工议论起一个同事刚出生的女儿得了脑膜炎,当即便以个人名义出了全部医疗费,紧接着又连夜开会商讨,最后决定给整个集团上所有孩子在十岁以下的员工购买育儿保险。

当然,对于霍先生深沉的父爱,霍太太自然是一无所知的。

这会儿听霍先生这样说,她只觉得他真是个太美好的人。

叶奶奶活了一辈子,未必看不出易霄对待自己的孙女并非全心全意。

可人活一世,并非时时刻刻都被真爱裹挟着前行,更重要的还有责任。

有些男人,他爱你时尚未不足以令他善待你,而有些男人,单单只是对你的一点责任,也足够他这一世将你照顾妥帖。

不过这会儿霍太太一点也不想讲这些说出来扫兴。

她的霍先生是个多好的人呀,他忠于家庭、忠于婚姻,他甚至还相信爱情。

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探起身子,“啵唧”一声亲了他一口。

这一下亲得太响亮,霍太太自己先笑出了声来。

自家太太难得这样主动,霍先生并不满足于这样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当下他便伸出一只手探到后座,将球胖胖的猪脑袋扭了过去,然后探过身子,将霍太太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身体和座椅中间。

球胖胖极力想要扭过脸来,可脑袋卡在霍先生宽大的手掌中间动弹不得,小胖子哇哇大哭起来:“呜呜呜哥哥你干什么呜呜呜……”

唇齿交缠间,霍太太咕哝一声:“他好吵……”

霍先生深以为然,在一个吻结束的间隙低声评价道:“像小火车。”

无良夫妻俩相视一笑,完全不顾后面被控着脑袋、一叠声“呜呜呜”的小火车。

***

回空军大院的路上,霍太太闹着说是将小皮球送回家后,便要夫妻两人一起去外面吃饭。

霍先生挺无奈:“今晚是我妈亲自下厨……”

霍太太狐疑地挑了挑眉头,佯装疑惑道:“好好的,她下什么厨?”

霍先生平静地看着霍太太,一时间心里只是想,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见霍先生不说话了,霍太太也罕见的不再闹了,只是咕哝道:“她做的菜又不好吃,好好的下什么厨?”

直到车子开到了叶家老宅外面,霍太太才一拍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今天是你的生日!”

看着自家太太做作浮夸的表演,霍先生无声地叹了口气,只能继续配合她的表演。

他挑挑眉:“忘记了?”

“谁让你不提醒我?”霍太太倒是十分理直气壮似,“前段时间那么多事情,我忘记了也很正常嘛!”

“这都能忘?”霍先生很不客气的抬手捏了捏霍太太的脸颊,“你统共就一个老公,一年就过这么一个生日,就这一个日子你都能忘?”

“谁说就这一个日子?”霍太太立刻坐直了身子,气势也一下子上来了,“第一次确定关系、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睡觉、第一次吵架、第一次分手、第二次确定关系、和好后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睡觉……”

霍先生听着霍太太口中蹦出来的那一个个词,顿时觉得情况急转直下。

他万万没料到,自己居然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霍太太“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登记纪念日、结婚纪念日,霍廷易,所有的这些纪念日,你全都不记得了!是不是?!”

霍先生:“???”

霍太太气得简直要哇哇大哭:“这么多日子,你一个都记不得!我现在只是因为太累所以不小心忘了你的生日,你居然还要来质问我!”

霍先生:“???”

许久不做送命题,他都快忘记自家太太无理搅三分的本事了。

只是太太生气了,霍先生自然是要好好哄上一番的。

当即他便将发脾气的霍太太搂进怀里,好声好气的哄道:“好了,不气了不哭了,都是我不好。”

霍太太气鼓鼓的看着他:“哪里不对?”

霍先生沉思三秒,然后严肃道:“都怪我,我要是晚几天再从我妈肚子里出来,多几天,太太说不定就想起来我生日了,对不对?”

霍太太被他哄得绷不住脸,当即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笑完她又懊恼,冲着他的肩头捶了一下,“霍廷易,你真讨厌。”

只是,等到晚上两人回到家,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正擦着头发的霍先生突然福至心灵:霍太太根本也不记得那些纪念日!

这样想着,霍先生当即便扑向了躺在床上翻杂志的太太。

他将人压在身下,恶声恶气地质问道:“第一次确定关系是哪天?”

霍太太一时语塞:“……”

“第一次接吻?”

“……”

“第一次睡觉?”

“……”

霍先生抬手便在身下的人tun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小坏蛋,还学会诓我了?”

“才没有……”霍太太没出息的讨饶,声音娇娇软软的,听得霍先生十分受用,“人家早就给你准备好礼物了。”

说着,她便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小信封,粉蓝色的信封上还粘着一颗桃红色的爱心,看上去十分可爱。

霍先生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将信封打开,抽出里面粉蓝色的信纸——

“亲爱的爸爸,我是你的小毛豆——”

霍先生:???

小毛豆???

他的小糖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

球胖胖:不要笑。

“呜呜呜呜呜。”

球胖胖:说了不要笑。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球胖胖:如果你们是我,你们还笑得出来吗?

第75章

在霍先生人生的前三十年里, 最灰暗无助的时刻,大概就是现在了。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之前在霍太太的书房里看见的那封小糖豆的信!

只是霍太太对此毫不知情, 看见霍先生这样的反应, 只以为他是高兴傻了,当下便不轻不重的推了他一把, 忍着笑问他:“你怎么了?”

“我……”霍先生心情复杂的摇了摇头, “没怎么。”

到了这会儿,霍太太总算是察觉到身边这男人的不对劲了。

他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

对这个生日礼物不满意?

惯的他无法无天!

当下霍太太便冷笑一声, 将那个粉蓝色的信封一把从他手里抽走,怒声道:“不喜欢就别留着了!”

“凭什么?”霍先生立刻从低迷情绪中反应过来, 当下便要伸手将小毛豆的信抢回来, “这不是给我的礼物么?!”

他想要去拿, 没料到霍太太躲闪得十分灵活,双手在身后连连变换,连信封的影子都没让他碰到。

情急之下, 霍先生一把将面前的霍太太扑倒在了床上。

经过了这一番贴身搏斗,两人皆是气喘吁吁, 只是霍太太怒气不减,异常的理直气壮:“你不是给我甩脸子么?不喜欢的话就别要了!”

霍先生的心情依旧十分沉重,这会儿也没心思去回答霍太太的送命题, 他搂着霍太太躺倒在床上,小心留意着没压到她的肚子。

见他这样,霍太太也不好再闹他了,当下便将那个粉蓝色信封赛回到他的手里, 然后亲亲他的唇角,娇声娇气道:“你不喜欢小毛豆么?还是你自己起的名字。”

其实霍太太觉得小皮蛋这个小名更可爱一些,可这样一来倒显得像是和小皮球是一辈了。

为了照顾霍先生的感受,她都没用这个小名。

到了这会儿,霍先生终于忍不住道:“我看过小糖豆写给我的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