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夏清时还是将憋了一肚子的话说了出来:“易霄来找过我,你知道么?”

听到这个名字,叶真真脸上还是闪过一丝不自然,“关我什么事?”

夏清时眨眨眼睛,“他和我讲了一个故事。”

叶真真扭过头去。

叶真真之所以爱上易霄,大概就是因为中学时那一次,她被老师罚站到教室外面,而那个善良的男孩子因为怕她难堪,所以将自己写得满满当当的试卷藏起来,谎称自己也没做作业,就这样陪她罚站了整整一个上午。

那次易霄苦笑着对夏清时道:“真真一直以为,我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可其实,我也没那么伟大,是不是?”

易霄是喜欢过叶真真的。

男孩陪着喜欢的女孩一起受罚,这样才顺理成章。

只是没等到他将这喜欢说出口,他便意外听见了叶真真和好友间的对话——

“你要是能搞定咱们班的易霄,我请你吃一年的早餐!”

“你说的啊,不准耍赖!”

所以后来,不管叶真真对他多执着的追求,他都视而不见。

再后来,就有了夏晓棠。

如今往事被提起,知晓了当年不曾知晓的真相,叶真真倒也没有太大反应。

她笑了笑,“哦。”

这事实来得太迟,连“真相”都不算是,只能换来一句“原来如此”。

***

夏清时送叶真真去机场,到了这会儿,叶真真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皮蛋毛豆周岁的时候,我还是要回来的!”

夏清时不住地点头,“快进去吧你。”

临进闸口前,叶真真还是忍不住扭头道:“我和你打赌,小毛豆抓周一定抓梳子!”

提起这事夏清时就心烦:“他个秃子抓什么梳子?!你快进去吧!”

正说着,夏清时余光瞥见一个人,愣住了。

是Rebecca。

霍廷易是上星期去北美出差的,这次公差一共半个月,Rebecca自然也是随了他一起去的。

可现在Rebecca人出现在首都机场,这意味着什么?

背后的答案昭然若揭,夏清时简直不敢再往深处想。

她急忙转身,害怕自己当场就要掉下眼泪来。

叶真真奇怪:“你怎么了?”

夏清时还是要面子,在叶真真面前也要面子,当下便死鸭子嘴硬道:“我、我怕皮蛋毛豆饿了,我回去看看他们。”

回到家里,霍太太从不可置信到狂怒,从“我要杀了那个狐狸精”到“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先阉男的”,最后冷静下来,心想说不定是误会呢。

她连连深呼吸好几口,然后打电话给霍先生。

那边不知在干什么,电话先是被按掉,过了五分钟,电话拨了回来。

霍先生的嗓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喂?”

霍太太笑得温柔:“毛豆今天会叫爸爸了。”

“真的?”男人的声音尾调上扬,那一点喜悦压不住。

夫妻两人说了一会儿家常话,中间停顿片刻,霍太太假装才想起来似的,随口道:“我让你帮我买的那个指间戒你买了没?”

“当然,昨晚就买好了。”

霍太太挺满意,顿了顿,又说:“ 你记得我手指尺寸么?Rebecca的手指尺寸和我一样,你让她帮我试试。”

霍先生从善如流道:“好,我这就叫她过来试。”

挂了电话,霍太太只觉得天都塌了。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去婴儿房看两只胖汤圆。

看到光秃秃的地中海小毛豆时,霍太太突然就被悲伤压垮,“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等小毛豆长大了,发现再有钱也治不了地中海,他会不会很绝望?

霍太太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想。

只是霍太太毕竟是霍太太。

她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过来。

首先她找民航公司的朋友查了航班记录,才知道霍廷易根本不是去北美,这个王八蛋去的是法国!

冷静了半个小时,霍太太便订了最快一班飞往巴黎的航班,还捎带上了两只胖汤圆。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霍太太时而充满愤怒咬牙切齿,时而顾影自怜暗自垂泪。

地中海小毛豆被妈妈吓到,哇哇大哭起来。

反倒是小皮蛋,一直都表现得十分沉稳,没有被情绪化的弟弟影响。

霍太太亲亲小皮蛋,“蛋蛋这么乖,像妈妈。”

紧接着,又不情不愿的亲亲小毛豆,“和你那个王八蛋爹一样!”

下了飞机,一出机场,霍太太直奔霍先生下榻的酒店——这家是PR集团的协议酒店,他在这家酒店有长包房,十有八九就住在这儿了!

她料想得果然半点不错,霍廷易就住在这里!

看到她们母子三人出现在房门口时,霍先生的表情先是惊喜,瞬间又化为了紧张——

“你一个人带着他们俩出来的?坐飞机来的?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太莽撞了你!”

当场霍太太的眼里便涌出了眼泪,“霍廷易,你是怕我坏你好事吧!”

说着她便将两只胖汤圆往他怀里一塞,然后推开男人,大步跨进了房门。

浴室、卧室、衣柜里、窗帘下……霍太太几乎将整个套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出那只狐狸精!

她怒气汹汹的转向霍先生,恶声恶气道:“你把狐狸精藏哪儿了?!”

“这都什么……”霍先生只觉得百口莫辩,“什么狐狸精?”

男人就在自己眼前,他是自己的丈夫,是孩子的爸爸……

霍太太突然就装不下去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来,她捂住眼睛,尖叫道:“霍廷易!”

霍先生赶紧将两只胖汤圆放到一边,将自家太太揽进怀里,小心翼翼的拍着她的背。

“别气,别气,我就在这儿,要打我就打我,别气坏了自己,好不好?”

霍太太依旧是止不住的流着眼泪,又低声叫了一句他的名字:“霍廷易!”

他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我在,我就在这儿。”

她整颗脑袋都埋在了他的胸前,声音哽咽道:“告诉我,你没有。”

霍先生亲了亲她的发顶,然后叹口气,终于将一五一十都说给她听——

“马上是结婚纪念日,你忘了?”

“香颂酒庄,你还记得吗?Durand先生去年过世了,他的侄子把酒庄剩余的股份也卖给我了……我想把这里翻新一下,等到结婚纪念日的时候再带你过来。”

霍太太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脸上的眼泪还没干。

她仰着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住他,声音沙哑:“真的吗?”

“真的。”他低头亲她一口,“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夫妻俩正说着话,被放在一边的地中海小毛豆突然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怎么了?”霍先生的奶爸本能发作,当下便将小儿子一把抱起来,下意识地掀开襁褓,“是不是尿床了?”

“别——”霍太太出声想要阻止,但却已经来不及。

看着小毛豆襁褓里裹着的几张纸,霍先生愣住了。

他拿起来一看,白底黑字,“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实在很刺眼。

霍太太再次哭起来,“我以为你有别人了……”

她将小皮蛋的襁褓打开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道:“还有这个。”

原本她想的是,要是霍先生没有出轨,那她就给他看这个。

粉红色信封,封口处粘着一枚小小的钻戒。

霍先生的目光定在那个粉红色的信封上,一时之间竟然不能言语。

“……小糖豆?”

霍太太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响起:“三年抱仨,霍廷易你王八蛋!”

***

二零一五年春天要结束的时候,电视台在波尔多的行程结束,夏清时随着摄制团队回到巴黎,隔日就要返回洛杉矶。

她离开的那天晚上,Kevin终于忍无可忍的提醒他:“你们三年前来过这里,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她在瓶塞里留的话是什么?”

霍廷易如梦初醒。

可惜三年前记录的档案早已丢失,连酒庄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他们当初的信物如今在哪一瓶佳酿里。

他要求将三年前封装入瓶的葡萄酒全部开封。

整整两千八百六十瓶,他坐在满地的红酒瓶塞中间,终于找到属于她的那一枚。

不是他以为的“成为像Mike Wallace一样伟大的记者”。

是“霍廷易,我爱你”。

恰逢此时,巴黎传来暴恐消息,生平第一次,他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夜开车去巴黎。

半途上却接到她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声嘶力竭:“你去找我都不先打我电话?我没有去巴黎!你快回来!”

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霍廷易,你快回来!”

他当即又调转车头向波尔多的方向,打道回府。

凌晨三点三十分,他终于回到香颂酒庄,隔得远远的,便看见立在路中央的窈窕人影。

他推门下车,大步跨到她的面前。

夏清时红着眼圈,将那个同样是从瓶塞里找回的小小钻戒举起在两人中间。

她仰着脸看他,声音哽咽:“现在答应你,还来得及么?”

作者有话要说:对这篇文的感情不同寻常,都说最难取悦的是自己,磨了这么久,反复修改,终于写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结局,也算是圆满了吧。

故事里的他们生活还在继续,小毛豆的地中海有没有治好,易霄有没有追回真真,给晏时养老的到底是肖霄还是球胖胖……给一个一锤定音的结局似乎不太合适,还是多留一些想象的空间给大家吧。

感谢陪伴我到这里的你们,希望你们都能幸福。

下篇文《苇间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