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度很偏,隔的有些远,画面里是他的侧脸,但是林嘉怡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一天是她陪宋子言回母校的,那时候因为转专业,她比宋子言晚一年毕业,那几天是请假回去的。

上飞机的时候,宋子言还跟她说,“你不应该跟我一起回去。”

她撒泼耍赖,“师兄你不厚道,我那么想念母校,你都不带我回去看看!”

那个时候,她明着暗着追了宋子言有几年了?她都记不大清了,只记得他每次都拒绝的干脆,并且明确告诉她,两个人不会有结局,她怎么甘心?只能充当朋友,陪在他身边,就想着哪天万一他心血来潮呢,说不定就跟她在一起了。

也是那一趟旅程,她终于明白,哪怕唐瑶脱离了宋子言的生命,林嘉怡还是没有可能走进宋子言的心。

唐瑶顺着林嘉怡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个相框,立马走了过去,然后翻扣在桌面上,这张照片她走到哪带到哪,因为他的照片,她只有这一张,有时候看着看着,就会出神,恍惚就觉得他在身边,那种虚幻的幸福,让人上瘾,可是现在,被林嘉怡看到,竟觉得有些难堪。

那是毕业季的时候,宋子言受邀参加毕业典礼,唐瑶老早就听说了,很早就惶惶地等待着,终于到了那一天,她混在一群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的学长学姐中,寻找着他的影子,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他正在跟人合影,眉目疏朗,唇角含笑,林嘉怡远远地站着,帮他拿着东西。

然后唐瑶就没勇气上前了,她抱着记者团借来的相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站在人群之外,隔着人山人海的距离,觉得自己和他,隔着远远山,远远海,也隔着一整个世界。

后来他走了,她都没勇气上前打个招呼,或者问声好,岁月磨平了一切,也包括开口说话的勇气。

唐瑶回过神来,问林嘉怡,“要喝点什么吗?”

“白开水,谢谢!”林嘉怡收了目光,胸口有什么在慢慢发酵,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眸,觉得这些年自己的不甘心,突然就释然了,如果要说不甘心,唐瑶才是真的不甘心吧!可她从来就表示过,一个人默默地复读,默默地去S大学习,默默地又回了应城,从来没对宋子言有过任何的打扰,可林嘉怡知道,唐瑶是真的爱,所以才能如此克制吧。

唐瑶说,“抱歉,没有现成的,我去烧,一小会儿就好。”说完就去了厨房,水壶里灌满水,插上电,听着里面呜呜的响声,然后出神。

脑海里各种画面一直在闪啊闪,闪的脑仁疼。

外面郑晴招呼着林嘉怡,说了声,“请坐!”

“我以前在二中上学,复读的时候去了一中,那时候你已经走了,但是学校还是很多关于你的传说,老师也喜欢拿你举例子,你很厉害!”郑晴看着林嘉怡,真诚地说。

林嘉怡坐在沙发上,老式红木沙发,垫子有点硬,习惯了欧式软沙发的她,一时觉得不大自在,应城还是这样,到处都是上世纪的东西,哪怕互联网时代让潮流不再是大城市的专权,它还是我行我素地土着。

“会念点儿死书罢了,高中那会儿除了念书什么也不会了,上了大学才知道,自己有多差劲。”林嘉怡浅浅的笑着,笑容温婉又得体。

“后来也很优秀啊,做了交流生,听说又念了硕士?”

“是,硕士还没毕业!”

“冒昧问一下,为什么会回来?听说你一直在德国,父母也搬去了那边住…”郑晴真的想知道。

林嘉怡哈哈笑了起来,“是不是觉得挺傻的?哈,要不是某人求我,我才不回来呢!”

“宋子言?”郑晴挑了挑眉,“你们关系真好!”

“也没有啊,他平日里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多讲,要不是有求于我,我来应城他估计见都不会见我。我男朋友和他关系挺好的,但是只限于专业交流。”林嘉怡撇着嘴,“亏我一直拿他当偶像,真差劲。”

“你有男朋友了?”郑晴瞪大眼,有点儿不可思议。

“是啊,德国人,将来我估计能生个漂亮的混血宝宝!”林嘉怡开心地笑着,那笑一直氤氲到眼角眉梢去。

唐瑶出来的时候就听到这句话,手里端着的杯子轻轻地晃了一下,热水溅在手背,她却像是没知觉似的。

“你男朋友…没陪你回来啊?”唐瑶开口问了句,声音涩涩的,像是不大确定自己刚刚听到是不是真实的。

“没有呢,他很忙的,再说我也待不了几天,回来做个课题,顺便帮一下朋友而已。”

唐瑶知道,那个朋友是宋子言。

她忽然觉得讽刺又荒唐,她一直以为的,只是自以为是吗?宋子言没有和林嘉怡在一起,林嘉怡甚至已经有了男友,那一直横亘在她和宋子言之间的,到底是什么?

她不知道,只觉得难过又无力。

林嘉怡坐了有一会儿,然后终于表达了她的目的,“唐瑶,宋子言生病了,胃出血加上心肌炎,很严重,我今儿去看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像是快要挂掉了似的。”

唐瑶的心猛地揪了下,然后又黯淡下来,“我们…没什么关系了,你跟我说,我也去看不了他。”唐瑶捧着杯子,热水氤氲着升腾,模糊了视线。

“他昏迷的时候,喊了好几遍你的名字。”林嘉怡看着唐瑶,她也想不通,明明相爱着,却互相折磨着,早上去医院,程江非跟她说的时候,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仿佛早就知晓了似的。

唐瑶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里终于染了点别的情绪,像是平静的湖中被石子砸出的一圈涟漪。

“不会的,他现在很讨厌我。”唐瑶垂下头来,脑海里都是他昨夜说过的话,他冷漠的表情。

怎么会呢!

“信不信由你,我只是跟你说一声,你要不要去看他是你的事,我只是觉得你们应该有一个了结。”

林嘉怡站起身,走到刚刚那个桌子前,把那个翻扣在桌面上的相框给翻过来,给唐瑶看,“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放弃宋子言的吗?就是这个时候,我死缠烂打陪他回去,以一个小师妹的身份,想着多跟他待在一起,总会有机会的,可是那天,我彻底放弃了,我记得是毕业典礼结束的时候,大家去图书馆和一些学校标志物前拍照,你这张照片应该就是拍的那时候,拍完照我就找不到他了,满校园找他,后来在杨平路看见了他,他站在宣传栏前,不知道站了多久,那个宣传栏上贴的,都是你的照片,好像是某个奖项的宣传栏,我记不大清了,走过去的时候,他满眼都是泪,你见过他哭吗?我见过,因为你。”

那天她站在他身后,望着他宽厚的背,忽然就觉得自己应该放弃了。

他显得那么难过,林嘉怡从来都没有见过他那个样子。

唐瑶还是不大敢相信,怔怔地盯着那张照片。

宋子言,我都打算开始忘记你了,怎么会这样呢?

唐瑶觉得整颗心都放在了绞肉机里,翻转着疼痛,她不敢去猜,却又忍不住猜,脑海里翻滚无数遍,直到太阳穴胀痛,还是想不出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林嘉怡完成了使命,告辞回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跟她说,“我今天还知道了一件事,三楼这两间房子,是宋子言三个月前一起买下来了,如果他没有转卖的话,现在户主还是他。这公寓楼隔音不好,他睡眠浅,不喜欢别人打扰他。”

唐瑶更愣了,所有的一切颠覆的太快,她来不及消化。

林嘉怡终于关上门走了,回去,躺倒在沙发上的时候想,唐瑶,祝你幸福,你幸福了,宋子言大概也会幸福了。

这么多年的执着,到最后放弃,林嘉怡一直知道,宋子言的心里,住着一个叫唐瑶的执念,谁也消灭不掉,哪怕是无所不能的时间。

她昨天还在跟唐瑶说,“你放过宋子言吧,离他远点儿。”可今天看着宋子言的样子,她突然觉得,不放过他的,一直是他自己。

所以唐瑶,你去救救他吧,大概也只有你能救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今天五千字哦,所以推迟了点儿时间,明天依旧中午十二点,么么哒~

谢谢每个留言的小天使,你们坠美丽~

也谢谢阿珂的雷~

谭阿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2-06 19:16:39

应城

早晨六点钟,医院里寂静的可怕,偶尔传来咳嗽声,小声说话声,走路不便的病人脚步摩擦地面的声音,踏踏踏,显得压抑又可怖。

她以前特别讨厌医院,总觉得这里藏着最真实的人性,最惨烈的生死,最是让人无能无力。

母亲死前的几个月,她一直陪着,看着病床上母亲越来越消瘦的脸,越来越黯淡的眼神,总是会忍不住掉眼泪,偷偷的,扭过头用手背擦,不敢让妈妈看见,所有的颤抖都克制着,克制的浑身僵硬,咬着牙,硬逼着眼泪往回咽,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借口上厕所,一个人躲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哭到痛快,然后擦干眼泪,缓过来了,再挂上微笑,回去。

那时候她经常听到有人哭,好像哭泣是很正常的事,有时半夜猛地被哭声惊醒,她缓过来,就会觉得悲伤,又一个人去了天堂,然后就会下意识地去摸母亲的手,感受到温暖的时候,才松一口气,然后好久好久都睡不着,那段时间经常失眠,吞了安眠片也不能睡的安稳。

她知道母亲很快也会死去了,所以每一天都像是跟上帝抢来的,她那时候特别多话,说到口干舌燥,也不停,总怕突然有一刻,母亲再也听不见了。

有时候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仿佛被人拿了小刀,一刀刀地割在身上,没有休止,绝望让人窒息。

可无论多不想,那天终于还是要到来的。

那天母亲的气色比往常都好,睁开眼的时候,看着外面冬日的暖阳,跟她说,“瑶,帮妈妈把窗帘打开!”

那时候是早晨,也是六七点钟的样子,那天阳光很好,唐瑶走过去开了窗子,冬季略显寒冷的风混着晨光一起扑进屋子里,唐瑶趴在窗台上看了会儿,看着楼下花园里散步的人,想着待会儿推妈妈下去晒晒太阳,过了一会儿,她扭过头问母亲,“妈,会冷吗?”

阳光下母亲的脸被笼了一层薄薄的光,她闭着眼,嘴唇没有半分血色,瘦到脱形的脸显得苍白,像是睡着了似的。

唐瑶的声音很轻很轻的,又重复了句,“妈,冷吗?”

没有人回应她,护士来扎针,进门就看见唐瑶趴在母亲的身上,静静地,像是孩子在撒娇,可是走过去就看见,她泪流满面,失声哭泣。

医生过来宣布死亡时间,唐瑶死死抓着母亲,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她哭到断气,可还是不能阻止母亲被盖上白布。

她知道,她和母亲,从此就阴阳两隔,再无相见的可能了,那种悲痛,是撕心裂肺的,肝肠寸断的那种痛。

所以她害怕早晨的医院,像是一场残忍的梦魇。

她一整宿都没睡,可是这会儿却清醒的很,站在走廊上,长久长久地伫立着。

护士还没上班,病人还没起床,一切显得安静。

理智告诉他,不该来看宋子言,不该给他徒增烦扰,可是她忍不住,就想着,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她还是没能进去,扒着门上那块儿小小的玻璃往里看。

他躺在病床上,高大挺拔的人,此时虚弱的地躺在那里,像只生病的大猫,脸色显得很差,没有血色。

唐瑶只觉得心口被人攥住了一样,他以前身体多好啊,热爱运动,又不乱吃东西,一年四季都没见过生什么病。

倒是唐瑶,药罐子,平均两个月一次小病,一年一次大病,进医院是常事。

“子言啊,你多带瑶瑶出去运动运动啊,多运动身体好!”唐瑶妈妈每次看见宋子言的时候都会说。

他妈妈也会说,“子言,以后早上跑步带带瑶瑶,你俩一起。”

她多懒啊,跑步又累又出汗,总是老大不乐意地跟着他,他有时候跑一会儿,回头看见她远远地在后面蜗牛爬,就无奈地过来揪她的领子,有时候看她实在累,他也会偶尔大发慈悲一次,背她回去,她趴在他的背上,玩他硬硬的发茬,阳光从背后撒过来,把影子拖的老长老长,那时候她以为,就可以这样,一辈子走下去了。

不情不愿,可还是跟着他,从十岁跑到十六岁,上了高中,进了封闭中学,然后就不能和他一起跑了,但那时候,唐瑶的身体已经很好了,个子也高了,已经不怎么生病了,大概都是他的功劳吧。

那时候喜欢看他打球,他有两件球服,黄色八号,红色六号,每次远远地,站在教学楼的窗子往操场上看,都能一眼认出他的身影。

他个子很高,浑身那股少年特有的气质,唐瑶只要望一眼,隔着再远的距离也能一眼认出来。

她现在还能回想起那时候的画面,他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赢了的时候,会和队员一起抱着欢呼,阳光给他渡了一层金色,他会撩起自己的上衣擦额头上的汗,浑身散发的荷尔蒙,总是让边儿围观的女生尖叫。

受台言小说和电视剧的影响,女生们会成群结伴地看男生打篮球,递水递毛巾。

宋子言无疑是最受欢迎的,下场的时候,女生们起哄着往他身边儿凑,问他累吗,热吗,还有女生拿着花里胡哨的折扇给他扇风。

可是他照常不会接受,礼貌地拒绝,自己带毛巾,自己带水,这是他打球一贯的准则,有时候还会跟唐瑶吐槽,“你们女生是不是都这么无聊啊?还是有钱没地儿花?”

唐瑶撇撇嘴,对他那句“你们女生”极其不满,跟他抬杠,“我们女生怎么了?浪漫情怀你懂吗?”

他认真地思考了会儿,摇头说,“不懂!”

看着他那副不解风情的样子,唐瑶却笑得欢畅。

有时候唐瑶会去篮球场看她打球,然后学着那些女生们,给她递水递毛巾,叉着腰问他,“我给的,你要不要?”

他看着她,然后缓缓的笑,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映着他额头晶莹的汗珠,他接过去,“那能不要吗?”

那时候,虚荣心真是膨胀的快要溢出来了。

他拒绝全世界,唯独给她青眼,这殊荣,让她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和别人是不同的。

宋子言躺在病床上,翻了下身,吓得唐瑶往后缩了下,心口砰砰砰地跳着,再也不敢把目光投过去。

她在走廊里坐下,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腔,她深吸了口气,觉得整个肺腔都是难受的,宋子言,你是个医生啊,怎么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宋子言睡着,并不安稳,被梦惊醒,翻了个身,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好久都缓不过来。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从一个医生变成一个病人,他身体一向好,小病都很少,更别说住院,长这么大,连吊瓶都没吊过。

每次进医院,大概都是为了某个让人不省心的丫头。

他刚刚做梦了,梦里也是医院,躺在床上的却是唐瑶,身上插满了管子,心电检测仪慢慢变平发出长长的滴声的时候,他心口钝疼了一下,然后猛地就惊醒了,他知道只是个梦,可还是不能平静。

于是就那么盯着天花板,盯得眼睛酸涩,也不敢眨一下眼,害怕一闭上眼,又是那样的噩梦。

哪怕是在梦里,他也希望她笑得明媚一些。

她以前挺爱笑的,每天都在他耳边,嘻嘻嘻,哈哈哈,有时候会搅的他头疼,呵斥她,让她安静会儿,她倒是听话,转头去找别人,照旧嘻嘻哈哈地笑闹,然后他又觉得不乐意,揪她回来,任她搅得他耳朵疼,脑仁疼,心甘情愿。

后来慢慢就适应了,失去她之后,反而觉得不习惯,很多时候一个人待着,恍惚就听见她在他耳边笑,“宋子言宋子言宋子言…”

她总是喜欢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叫的清脆又轻盈。

程江非一大早上来看宋子言的时候,就看见蜷缩在走廊长椅上睡着了的唐瑶,她眼角还带着泪,大概是哭过。

程江非挑着眉看着,摇了摇头,没有过去打扰她,推了门走进去,就看见宋子言瞪着眼看着天花板,“怎么了是,生病把魂儿都生没了?”

宋子言转了转眼珠,没说话。

程江非把保温盒放在桌子上,旋开,饭菜都拿出来,让他吃饭。

程江非坐在边儿上看着,看着宋子言虚弱地折起身,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啧啧感叹,“你也有今天!”

宋子言没好气地瞥他一眼,“闭嘴吧!”

程江非耸耸肩,撇撇嘴,忽然又用脑袋点了点门外的方向,“你把人赶出去的?”

宋子言没明白,“嗯?”了声。

“没事!”程江非看着他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嘟囔了句,“想着你也没那么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月比我想象的要忙得多,所以偶有延迟请大家体谅一下哈,寒假我尽量多更,么么哒~

应城(修)

“这件裙子怎么样?”郑晴拿着在唐瑶身上比了比,亚麻长裙,腰间一条藤编细带,坠着几根波西米亚风格的羽毛。

复古田园风,很小清新,唐瑶个子高,撑衣服,不至于穿成乡村非主流,前几年的流行款式了,可是对于小城市来说,潮流似乎总是慢一步。

似乎上学的时候,就是这个节奏,非主流流行那会儿,大城市早就玩过去了,他们还玩的不亦乐乎,

隔了一会儿,也没听见她的回应,郑晴抬眼去看她,果然又在出神。

“哎,亲爱的,咱能专心点儿不,给你买衣服呢,上点心呐宝贝儿!”

“抱歉!”唐瑶回过神来,一脸歉意地瞅着她,又瞅了瞅裙子,“太长了,行动不方便,而且上班的时候,工作服都遮不住它,露出来太难看,会给病人很差的印象。”

“还没开始工作呢,你就秀你的敬业度了!”

“这是基本职业素养!”唐瑶拿过衣服,挂在架子上,扯着郑晴出去,“不用买了,我衣服够穿,你要买什么我陪你逛。”

这世界竟然还有不热衷买衣服的女人,郑晴像看史前怪兽似的看着她,“你生活的乐趣是什么?”不妆点自己的女人通常也不喜欢交际,没有交际就没有人脉,没有人脉就更没有交际,如此循环。

“背方歌算吗?或者研究本草纲目?”唐瑶笑道,大抵是性格问题,独处对她来说更舒适一些,一个人研究药理,比一群人待着更能让她觉得舒心,她认真思考了下,“我比较喜欢研究食疗,对吃的比较讲究,至于衣服,首要是整洁,其次是舒适,其他的都算次要吧!”

郑晴撇撇嘴,懒得跟她争论漂亮衣服对女人的重要性。

领着一个对逛街毫无热情的女人,郑晴也显得有些兴致缺缺,挑了一管口红就终止了行程,带着她去吃饭。

点了两份七分熟的牛排,虽然店面装修挺不错,价格可观,可是牛肉肉质并不是太好,配的酒更是劣质,喝一口,喉头刺激的难受,唐瑶实在食欲缺缺,只一小块一小块地把牛排切割下来,码好放着,并不吃。

郑晴边吃边聊,吃的差不多了,才发现唐瑶一直在玩,一整块牛排只吃了大概两口,其他切割成大小相等的方块,整齐地码在一起。她啧了声,“这刀功,我都怀疑你是外科医生了。”

“我辅修临床医学,但心理素质不好,没资格上手术台,其实医生是不分科的,它不像别的行业,可以专攻一面,医学是相通的,学医不易,需要博学后才能专攻。”医学之路坎坷而荆棘,有老师说过,只有最优秀的人才学得了医,所以第一次高考,明知道宋子言考了医学专业,她也不敢报,她没那个自信。

可是后来为什么又去复读了呢?天知道!

所以痛苦是自寻的,抱着回忆活在灰暗之中,也是她自找的。

怪不得旁人!

她垂下眼睑,或许一开始就错了,她好好待在祖国之南,学着最初报考的会计学,毕业后进一家公司,或者事务所,然后可能,一辈子和宋子言都没交集了,那样她会难过,会伤心,会不甘,可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S大是他的母校,哪怕他申请的是余下课程均在德国完成,可是他的母校毕竟是S大,他又那么优秀,学校会有很多他的消息,他在德国的照片,他做过的那些研究,还有视频资料。

她记得第一次坐在学校大礼堂里看见他的视频的时候,恍惚地觉得自己堕入了梦里,视频里他穿着白大褂,娴熟地拿着手术刀,完成肿瘤组织的切除,画面最后定格在他的手上,骨节分明,虎口处有一排浅浅的疤痕,看不大分明,但唐瑶知道,那是一排牙印。

是她咬上去的,是初二?或者初三?她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一个夜晚,她拉着他看鬼片,名字她至今还记得,叫“门后有鬼”,他不大喜欢看这种无聊的东西,一边写数学题,一边陪着她,昏暗的画面,配乐又阴森又恐怖,唐瑶所有的神经都绷着,一扭头,却发现宋子言不见了,恰巧影片里一声尖叫,唐瑶啊的一声就叫了出来。

他跑进来,问她怎么了,她拿他的枕头扔他,“你别乱跑行不行,我拉你给我壮胆的,不是让你吓我的。”

他有些无奈地摊手,“我只是上个厕所。”

“上厕所也不行!”

“那我就地解决?”说着就要拉裤链,唐瑶扔了另一个枕头过去,“变态!”

他咧开嘴笑,在她身边坐下,一手揽着她的肩,“电影而已,至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