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有次大家围在一起看成绩,她挡在他面前,结果他提着她的后衣领像提小鸡似的把她提溜过去半米远。

于是大家成绩也不看了,围着她研究齐堃这神功是怎么炼成的。

最后一致得出结论是她个子太矮,体重太轻,她简直能吐出一升血来。

她气的满屋子追着他打,结果他猛地停下来,回过身的那一瞬间她没来得及刹车,一头扎在他的胸口,撞得他一个趔趄,一下子仰面倒在地上。

时夏被他绊倒,咣唧趴地,一手按在地上,一手摁在他胸口,膝盖就别在他两腿间不可描述的位置。

他大概是被她砸的疼,伸手想推开她,结果直直地朝她不显山不露水的飞机场推去,约摸是手感还存在,他一下子愣了,于是那个姿势维持将近八秒钟。

在那八秒钟里,时夏没有趁机天马流星拳把他揍得爬不起来,真是他上辈子积德行善了。

两个人倒地那微妙的姿势被人嘲笑了一个学期。

尤其是后来他跟她在一起的那两个月,每次都被他身边儿那些狐朋狗友当段子讲。编着花样说,说得她面红耳赤,就差自挂东南枝了。偶尔齐堃那个渣渣也会一起调笑她,然后跟她探讨一下为什么“飞机场”的真实触感和目测不大一样,然后感叹一声,“对不起,是我有眼无珠!”

呐,真的真的好想打人啊!

少不更事啊少不更事!

想来都觉得脸红。

遇见齐堃这短短的几秒钟,时夏脑海里已经翻腾如海洋了。简直一秒钟春夏秋冬四季过尽。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若无其事地回他,“堂妹结婚,打算在老家待几天。”自从定居外省后,她几乎就不回应城了,偶尔回来老家看看也是短暂的停留,不是没想过偶遇他,可是这么多年,也就今天这一次。

缘分这个奇妙的东西啊!

他“嗯”了一声,看见她手里攥着的那半个没啃完的五仁月饼,顿时想起了什么。

他说,“相请不如偶遇,我请你吃饭,赏脸吗?”

时夏看了眼他腿边儿那个可爱乖巧的小姑娘,小姑娘眼睛跟齐堃有点儿像,都是单眼皮,眼尾微微上挑,带着股玩世不恭的劲头。

时夏默然,感叹了一下时光这个杀猪刀,还真是刀刀催人老。

多年重逢,初恋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这真是件让人悲伤的事。

她想拒绝来着,可出口却成了一个“好”字!

她一定是被什么给附身了吧!

第46章 番外一齐堃〔下〕

一个叫“当归去”的餐馆,不大,却很精致。

“朋友的店,这里自在些,我让他们定个蛋糕送来,你喜欢什么口味?”齐堃歪着头问她。

时夏觉得齐堃有点不一样了,身上那股人渣的气息似乎淡很多了。

她笑笑,“谢谢啊,还记得我生日。”

齐堃的笑声从喉间发出来,他说,“你生日挺特别的。”

其实他的生日也挺特别,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没碰上她的生日,倒是给他过了生日,六月一日儿童节。

时夏记得自己给齐堃买了礼物,那时候零花钱不多,自己差不多吃了半个月的白菜炖豆腐才从牙缝里狠抠下那么点钱,九十九个孔明灯,白天的时候她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说,就等着晚上给他个惊喜,呐,现在回想也没什么可惊喜的,但当时还觉得挺有意义。

夜里拉了十几个人帮她去放孔明灯,红色的纸,转了半个城才找到一家专门做孔明灯的小店,每一盏都是定做,上面写着齐堃的名字,还有生日快乐、永远开心等等这些陈词滥调的祝福语。

那天夜里天很黑,红色的孔明灯在夜空里格外璀璨。

男生宿舍楼和女生宿舍楼的窗户边儿上趴着无数的围观群众。

时夏觉得从来没有过的紧张,怕齐堃会看不见,抓着身边的人,一遍遍问他的狐朋狗友们,“你跟他说了没有,晚上九点?”

让他九点站在窗户边上看。

那男生看时夏那副紧张不安简直要焦虑症的样子,顿时笑了,“就算我不跟他说,这会儿大约他也知道了。”九十九盏啊,放在空中好大一片,感觉漆黑的夜空都亮了。

齐堃当然看见了,被一群人起哄,索性下来找她,花坛边儿上,她躲在黑漆漆的树影下面,边儿上都是她叫来的帮手,十几个女生,还有几个他身边的死党。

一个个双眼放光的看着他。

他把人拉走了,在一片起哄声中,牵着她手扬长而去,“人呐,我就带走了。你们回去洗洗睡吧,谢谢兄弟姐妹们,改天我请大家去聚餐!”

他把她带去了音乐教室,翻窗户进去的,他先进去后,抱着她把她从窗台上抱下来的,她趴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团,瘦小的可怜。

他笑着打趣她,“饭都吃哪里去了?”

教室里黑漆漆的,这边儿连个路灯都没有,晚上的时候像个鬼城,他们学校特别穷,又特别抠门,晚上会关教学楼的总电闸,所以她压根儿搞不懂他带她来这边儿干嘛。

她胆子小,只好抓着它,夜晚,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触感特别清晰,她只觉得他的身体是火热的,属于男生的那种火热。

她心怦怦地跳啊跳的,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传闻这栋楼死过人,时夏更怕了,只觉得前面后面左面右面都是森森的鬼气,也顾不上矜持,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小声说,“齐堃,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齐堃几乎是半提溜着她走的,他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啪”地打开了一下,借着那那一瞬间的光,他找到了墙角的那架钢琴,然后走过去,吹了吹上面压根儿毛都看不见的灰尘,坐了下来。

教学用的钢琴,上面黑色的漆都蹭掉了好几块儿,看起来脆弱得摇摇欲坠,几乎是时夏见过最没气质的钢琴了,可齐堃往那儿一坐,她顿时觉得不一样了。

“回礼!弹首曲子给你听。”齐堃不知道从哪儿摸了半截蜡烛出来,点了放在上头。

透过那层昏黄的光,时夏能看见他的脸,半边隐在黑暗里,半边被烛光映成古铜色,看起来像是从油画里出来的人。

她觉得他真好看!

一曲《致爱丽丝》,她不懂钢琴,就觉得挺流畅的,她的全部目光在他手上,很瘦,指节很长,搁在琴键上像跳跃的鸟儿。

他们宵禁在十点,十点的时候全部宿舍都要熄灯息声,宿舍大楼的大锁会落上,迟到者是要被记过扣分的。

可那天时夏一点儿也不担心,她知道齐堃总是有办法的,在她眼里齐堃就像是大雄的哆啦a梦,特别神奇。

可那天他们被逮着了,巡查的男老师把他们从音乐教室里捉出来,看着齐堃因为爬窗而衣衫不整的样子,痛心疾首地指着两个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时夏真怕上了年纪的老师心肌梗塞过去,可她没法安慰他,因为她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齐堃那个混世魔王不嫌事大地跟老师开玩笑,“老师我和时夏可是清清白白的,你这表情…思想不端正啊!”

那天夜里,他们被罚站,像个小学生一样立在宿舍大楼的门口,男生和女生楼对立,齐堃站在男宿舍楼下,时夏站在女宿舍楼下,两个人隔了十几米的样子遥遥对立。

几个男生从二楼探出脑袋来,扬着声音嘲笑齐堃,被齐堃怼了一顿后又转头跟时夏说,“妹啊,踹了齐堃吧,丫忒窝囊了。”

时夏不理他们,有人唱,“对面的女孩儿看过来~”有人低头跟齐堃聊今个儿遇见的是哪位瘟神爷!说改明儿去会会去。场面一片热闹。

齐堃骂了句,“滚蛋吧!”然后抬头跟那个唱歌的人说,“爷墙角可不是乱撬的,你要想打架咱俩单挑,我让你一条胳膊。”

那男生哈哈地笑,“可别啊五哥,我错了还不行。”

那个生日过得真是意义非凡,时夏觉得自己大概能记一辈子。

齐堃领着时夏上了“当归去”的二楼,在屏风遮挡的小间坐下来,屋里摆着梅花大插屏,花几上摆着不知名的盆栽植物,肥厚的叶片葱翠地伸展着。

木质地板走上去悄无声息,有诗集册子搁在红木的架子上,干花插在白底的红梅瓷瓶里。

有穿旗袍的女孩子在屏风后头弹琵琶,时夏觉得自己有点儿孤陋寡闻,没想到会在应城见到这样的地方。

齐堃定了一个十寸的巧克力慕斯,三个人吃的确是太多了,他把老板给叫来了,没成想是个挺年轻的姑娘,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

齐堃跟时夏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唐瑶,这家店的老板。”

跟唐瑶说的时候却只说了两个字,“时夏!”

唐瑶伸出身,笑说,“你好!时姑娘。”

“你好,叫我小夏就行。”时夏有些不好意思,邀请了唐瑶坐下来,打算切了蛋糕一切吃。

唐瑶自然是陪着了,说这顿饭她请,图个热闹,还叫了店里几个活泼会说话的小姑娘一起玩。

时夏并不是个拘谨的人,玩得挺开心的,酒足饭饱,要回去的时候,已经跟这里的人姐妹相称了。

齐堃喝了点酒,不能开车了,时夏自告奋勇要送他回家。

临走的时候突然又想起来,“要不跟他太太支会一声,这样送回去,他会不会挨骂啊?”

唐瑶一直以为齐堃是带了女朋友来呢,毕竟这家伙出了名的冷情,哪会有心思给一个女孩子过生日。

闻言顿时怔了下,“齐堃还是孤家寡人,没太太管着他,你放心啦!”

这下倒是时夏愣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啊,我不知道。”

她开车送齐堃回去,朵朵坐在后面睡着了,齐堃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也睡着了。

车子开到小区的时候,时夏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喊他,就那么停在了那里。

夜风轻轻地吹,远处有焰火声嘭嘭地响着。

只过了几分钟,齐堃就醒过来了,说了声,“谢谢!”又说,“车你开回去吧!明天报个方位,我去取。”时夏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就推门下车了,然后把朵朵从后座抱出来,隔着车窗玻璃跟时夏说了声,“再见!”

他抱着朵朵转身上楼去了。

时夏看着他们上了楼,然后愣愣的靠在座椅背上,说不清自己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很晚了,堂妹打电话过来,满含歉意地跟她说,“对不起啊,姐,我这几天忙坏了,都忘了你生日了,抱歉抱歉…”

时夏连声说,“没事没事…”

然后母亲又火速拨了电话,一边儿祝福她生日快乐,一边儿催她办完事快回去,新近物色了一批社会主义好青年,迫不及待想给闺女掌掌眼了。

时夏在电话里无力地说,“妈,我不要相亲了!”

母亲在那边儿哼她,“那你有本事带回来一个叫我瞅瞅啊!”

时夏小声地请示了句,“带个二婚有孩子的可以吗?”

母亲那边儿声音立马高了八度,“你脑子有洞吧!”

挂了电话,时夏顿时发愁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好笑,她在想什么呢?

齐堃上了楼,把闺女放在床上后,鬼使神差地趴在窗户边儿上看了一眼,结果发现车还在。

时夏正天人交战呢,结果有人敲了她的车窗玻璃,吓得她一哆嗦。

转过头就看见齐堃的脸,她赶紧摇下了车窗,问他,“你怎么又下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怎么还没走?”

时夏愣了几秒钟才想到了个说辞,跟他说,“你车太大,我踩油门踩的艰难,累得慌,歇会儿再走。”

大越野,她这小小的个子,开着的确是有些费力。

齐堃顿时笑了,那笑被路灯一打,跟多年前那次在音乐教室的笑一样。隐在一半阴影里,却显得那笑更明朗。

他说,“要不先上去坐坐?”

隔了好几秒钟,时夏听见自己轻的有些缥缈的声音,她说,“好啊!”

(完)

第47章 番外二唐瑶

医院的人都知道,宋医生有个宝贝闺女,小名儿叫糖果,整天走哪儿带哪儿,掌上的明珠,含嘴里怕化了,捧手心怕摔了。

这天是星期天,宋医生八点准时上班,作为一只萌系女汉纸,糖果穿着郑晴阿姨独家设计的粉系小西装,跟着爸爸去了办公室。

糖果今年四岁了,上幼儿园中班,可那鬼机灵的劲儿,连宋子言都头疼。

他不喜欢带女儿来这里,医院病菌多,糖果是早产儿,虽然养了这么多年,可免疫力还是不行。而且这丫头鬼机灵,面儿上听话的很,但属于闷声干坏事那种,总是默默搞破坏。

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可唐瑶今天参加婚礼去了,齐堃那家伙娶个媳妇儿花样还不少,一群好兄弟嚷着不要婚庆公司的破奥迪车队,开着自家的车上了,一水儿的大奔,于是齐堃就把婚庆公司给开了,连摄影师和司仪都找了自己人,作为一个专业学过摄影的,唐瑶老早就被预定了,一大早,四点就走了。

本来打算把糖果交给爷爷带,可是宋钟国临时有个会,去了省里,宋子言只能先把孩子带在身边。

糖果戴着口罩,在办公室待的无聊了就出去晃,这里她已经很熟悉了,护士姐姐和医生都认得她,知道这是宋医生家的宝贝。

宋子言忙的时候,别人也会顺手照看一下。

不少都是家里有孩子的人,明白带孩子不容易。更何况糖果招人疼,嘴特别甜。

最近新招来了一个护士,叫杨琳,刚刚毕业,还不到二十三岁,来第一天就一眼瞄上宋子言了,她觉得自己理想中的另一半就是他这样,相貌好,家世好,聪明又沉稳,走到哪儿都让人瞩目。

她喜欢这样的男人,初恋是个幼稚鬼,整天不解风情不说,还经常打游戏,让浪漫主义情怀的杨琳对同龄男生简直不抱希望。

乍一看见宋医生,她以为是梦想照进了现实,这男人简直就是自己的绝佳理想型啊。

暗戳戳地观察了一个月了,她一直以为经常值夜班的宋医生是单身,今天突然听说连闺女都有了,顿时觉得整个人像是经历了世界末日。

恨不相逢未娶时啊!

杨琳有些惋惜地说,“宋医生已经结婚了啊?”

边儿年纪不大的女护士小静回她,“可不是嘛,结婚好多年了。”

“啊,这样,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怎么,失望啦?”小静哈哈地笑了,“现在流行一个词,叫‘从娃娃抓起’,这老公啊,也得从娃娃培养,好男人都被人预定了,你就甭想了。人宋太太和宋医生是青梅竹马呢!”

“我看他经常值夜班,还以为他…”还以为单身男人没有性生活,靠值夜班来缓冲寂寞呢!旋即又觉得自己好笑,这样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另一半。想到这里,杨琳又问了句,“宋医生是不是跟他太太关系不好啊?”不然怎么这么爱值夜班,不怕某方面不和谐吗?

小静一脸好笑的表情看着她,刚想跟他科普一下宋子言这个宠妻狂魔的光辉事迹,结果她负责的病房响了铃声,要接瓶,就住了嘴,连忙拿着东西走了。

杨琳这会儿不大忙,就走过去逗糖果去了。

糖果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一脸忧郁地坐在走廊蓝色的塑料座椅上,小短腿一晃一晃的。她在思考如果让妈妈良心发现把她从这无聊的医院带走,干爹结婚,她也想去啊!

“你好啊,小美女!”杨琳坐在她边儿上,歪着头看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糖果抬抬头,看见一个不认识的漂亮姐姐,眨了眨眼说,“叫糖果,能吃的糖果。”

“真可爱,妈妈给你起的名字吗?”

“不,我爸爸!”

杨琳还以为是宋太太起的名字,没想到宋医生面上冷冷的,内心还挺柔软。

杨琳笑了起来,“爸爸是觉得你像糖果一样甜吗?”

糖果摇摇头,“因为我妈妈姓唐!”

杨琳一下子愣住了,怔了片刻才露出一个笑,“那你爸爸一定很爱你妈妈。”

糖果撇撇嘴,“啊,或许吧!”她才不会承认呢,爸爸最爱的是她。

杨琳看着小姑娘的表情,挑了挑眉,“你妈妈和爸爸关系好吗?”

糖果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

杨琳还想说什么,可有人在叫她,病区新来了病人,要她去做接收,她急急忙忙去抄手腕带和床头卡了,再顾不上从小糖果嘴里套话。

等忙完的时候,糖果已经不见了,透过护士站对面的办公室,可以隐约看见宋子言的半个身子,还有坐在角落里抱着ipad不知道在玩什么的小姑娘。

医生办公室这会儿没人,宋子言跟糖果在聊天。

“糖果,刚刚去做什么了?”

“和一个漂亮姐姐说话。”

被小孩子夸,杨琳顿时开心了。

那边聊天还在继续,她站在那里没动,静静地听着。

“都说了什么啊?”

“姐姐问我小名是谁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