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被责

大汉笑道:“爷多虑了吧?如果她真的忘了爷,像她这样娇养的小姐,乍然被陌生男子拦住,自然是又害怕又防备的。”

赵明韬摇头:“不对,这与她本性太不相符。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着她时的情形吧?当时她那个丫头吓个半死,她反而泰然自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用马鞭指着我,表现出来的全是好奇,根本没有防备厌恶。还有你看她后来的所作所为,哪里有半点害怕忌惮的模样?这说明她就是什么都记得,所以才不怕我威胁,只是对我起了防备之意,故意在我面前做作罢了。果真是这样,倒是棘手,也罢……走吧!现在赶路要紧!”

大汉以为他是要放弃:“爷难道就此放手了么?夏家虽非朝中重臣,但也是官家出身,加上夏树淮财力不俗,身份特殊,交游广阔,还有宣家那鸿麓书院,门生遍布天下,她的身份做侧室绰绰有余,也没什么心机,正好操控。上次是因为那位在其中坏事,所以才错失良机。这次这么好的机会,爷为什么……”

赵明韬举手制止住他后面的话,“你不知夏树淮的脾气,若要他服服帖帖的,此事须得从长计议,否则只怕什么也得不到。现在么,反正也没人去他家提亲,着急什么?你安排个人去仔细打听一下,看看夏家二小姐受伤醒来后都有些什么变化,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待大汉应了,他回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问:“你说他父女笑我穿布衣却要戴玉冠,系玉带?装模作样?”

大汉见他喜怒不明,只得轻声道:“是!”

赵明韬沉思片刻,轻轻一笑:“一言惊醒梦中人啊,我还道父王为何总是骂我虚情假意,原来症结在此。你们一个个只会吹捧我,没人和我说真话。你这身华服,不必穿了。”见大汉变了颜色,心知大汉误会自己怪责他,指着大汉笑骂:“回去就换了吧,大家都把衣服换了。我们需得表里如一才行。”

“诺。”大汉见他并无不悦,松了口气,低头行礼。

二人折身走入另一座民宅中,先前在酒肆中的那几人早等候在那里。赵明韬当真让人伺候着他把衣服换了,取了玉冠,只用同色青布包头,又把玉带换了寻常粗绸腰带,命其他人换上普通服饰。众人换装完毕,便翻身上马,远远绕开夏家的马车,迅速往京城方向去了。

夏瑞熙不知自己刚刚逃过一劫,也不知她的一番作为俱落入别人眼中。她沾沾自喜地回到车上,只等着夏老爷回来夸奖她机警。夏瑞蓓靠在软枕上懒洋洋地抬眼:“你又闯祸啦?也就是你,上个厕所都可以弄得鸡飞狗跳,一点颜面都不顾。”方才夏金让人来喊夏老爷时,她已是知道夏瑞熙带人去砸人家的事情了。

夏瑞熙轻哼一声:“她胆敢骗我的钱,难道还要我忍气吞声不成?左右有爹爹在,我怕什么?”其实她最恨的还是赵明韬算计她,让她如此狼狈,弄那妇人来出气罢了。

夏瑞蓓皱皱眉,随即古怪一笑:“你说得极对。有爹爹在,有什么好怕的?你应该放火烧了他家房子才好。”

夏瑞熙见她话里话外都饱含嘲弄,幸灾乐祸的模样,再联系到夏老爷瞪她的那一眼,心里开始有点打鼓,莫非自己做错事情了?犯了什么这个时代不该犯的大错?有心想问问夏瑞蓓,但那丫头的模样着实可恶,只得强忍下心思,自己去胡乱猜测一气。

这里还没想透彻,突然又想起了赵明韬那句让她胆战心惊的话,一时更是心乱如麻。她苦恼地想,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为什么赵明韬会说她后悔已是迟了,已经没退路了?这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这个身体已非完璧,和那赵明韬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在古人如此看重女子贞操的情况下,她想嫁个如意郎君的事情岂不是成了镜花水月?得想个办法弄清楚这个问题才行,如果是真的如此不幸,就要早作打算把这事带来的影响减低到最小程度。

且不说她在那里胡思乱想,夏瑞蓓伏在窗前往外看了一会,幸灾乐祸地说:“爹爹回来了,想必已帮你出气了,你不去问问你的金镯子找回来没有?”

果然车外响起夏老爷饱含怒气的声音:“夏瑞熙,你过来。”

听得夏老爷声气不好听,夏瑞蓓笑得更欢:“你还不去?爹爹叫你过去夸奖你呢。”

到这个时候,夏瑞熙心里也明白了,自己肯定要受责,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下了车。

等她下了车,才发现婉儿早跪在地上,脸上还有鲜明的两个巴掌印,身子瑟瑟发抖,见她下来,可怜巴巴地瞟了她一眼,却不敢出声。

夏老爷的脸阴沉得可怕,从牙齿缝里冷森森地对着婉儿挤出几个字来:“滚!仔细你的皮。”可见他已是忍无可忍,到了爆发的边缘。婉儿惊恐地抖了一抖,踉跄着起身往后面去了。

夏老爷严厉地看着夏瑞熙:“到我车上去。”转身一甩袖子就先上了车。

“赶路!”不等夏瑞熙坐好,夏老爷就命马车夫赶路,沉着脸问她:“你老实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事情的开始、过程、结尾,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夏瑞熙不敢有丝毫隐瞒,惴惴不安地把包括赵明韬威胁她的话在内都全说了。只听得夏老爷脸变成了惨绿色,眼睛里冒出怒火来,劈头盖脸地指着她的鼻子怒骂:“随便就和陌生人走,你是蠢的吗?你可知有多凶险?若是坏人真起了歹心,你早就失了清白了!自己没脑子还敢去人家里闹,你知道人家的底细吗?就那么有把握人家不敢和你对着干?万一人家是大族,群起而攻之,你就不怕耍横不成反被打?还拖累得我们大家都走不了?你是小姐还是土匪?我还说你改好了,谁知反而变本加厉,越发无法无天了!有什么事情不会来和我说,由我去处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读的书,学的道理呢?你脑子里是豆渣?”

夏瑞熙经过这一串的质问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太过鲁莽了,更是被那句“若是坏人真起了歹心,你早就失了清白了!”吓得打了个冷战,可不是吗?若是赵明韬真的要对她下手,只怕早就得手了,她哪里还有什么以后?不由害怕地说:“爹爹,女儿知错了,以后再不敢逞强。可我当时真的很急。附近那个地方,实在下不得脚去。还有那妇人太可恨,居然干这种毁人清白的丑事,死不足惜。”她知道她不该随便和陌生人走,但她当时的生理需要真的很迫切,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赵明韬的手段太阴毒,居然在她的饭菜里做手脚。

夏老爷久经江湖,对这些害人的事情自然耳熟能详。一家子人吃同样的饭菜,却只有夏瑞熙一个人肚子疼,内急难以忍耐,这明显就是人家做了手脚,而且做得很专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到底是防不胜防啊。不由叹了口气:“那你也该让爹爹给你想办法。至于那妇人,有的是办法收她,你又何必急在一时?”

夏瑞熙见夏老爷的神色缓和些了,才白着脸说:“女儿知错了。以前的事情我全忘了,那人说的话让人害怕得很,我记不得是不是真的认识他,也不知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他为何说我没有退路呢?我心里害怕得很,怎么办啊?”她的话够明白了吧,不是听说古代有专门验身的婆子吗?最好是安排个人来给她查查,也好防患于未然。

夏老爷又气又恨,恨铁不成钢地使劲戳了她的额头一下,见她一副可怜样,气呼呼地说:“你这会儿知道怕了?为何从前就不肯听我们的,还偷偷跑出去见他呢?”

夏瑞熙苦兮兮地撒娇:“爹爹,女儿从前不是不懂事么?再说,现在我也知道他不是好人啦,人家不是乖乖听你们的话了嘛?”

夏老爷深深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你现在也懂事不到哪里去!你哪里知道这世上人心的险恶?只要你以后少自作主张,少逞强,守礼慎言,遇事多用用脑子,他再说什么威胁的话咱们也不怕,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

夏瑞熙心里终于没那么堵得慌了,她觉得自己的话已经够明白,夏老爷不会听不懂,他既然说让她不要怕,那就说明她最害怕的那件事情并没有发生,她还是完整的,没少什么。想想也是,假如前身真的做出失贞的事情来,此刻也不会好生生地留在家中,想必早就被送到王府或是乡下某个地方了,毕竟那是一个家族的奇耻大辱,必须处理掉的。想通了,她也就松了气,乖巧地回答:“女儿谨记爹爹的话。”

夏老爷点点头,从袖中取出婉儿的荷包和她的镯子递给她,“那妇人我已处理好,以后再不能害人了。这是婉儿的荷包和你的镯子。”

“呀,婉儿的荷包真是她偷的?我还说怎么这样巧呢?”夏瑞熙没注意到夏老爷眼里的忧愁,以为这事儿到此为止了,便接过那金镯子仔细擦拭干净,重新戴上。

夏老爷静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又道:“今日的事情是意外,但你以后也得小心了。赵明韬这个人野心太大,总之,你日后若是再遇上类似的事情,须得万般小心才是,最好是话都不要和他说,离他越远越好。”说完见夏瑞熙抬眼望他,他又竭力做出一副云淡风轻,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虽然顶着这张皮,夏瑞熙的内里却不是十多岁的小孩子,她没有放过夏老爷隐藏的那一丝忧愁,她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前身和赵明韬之间,并不只是情感婚姻问题那么简单,应该还与家族利益有着莫大的关联。

第8章 前尘(一)

早春的天气并不热,但夏老爷坐在夏瑞熙身旁,居然隐隐冒出细汗来,也不知是真的热还是他心里急的。总之他再也坐不下去,只想出去骑马吹吹凉风降降温,于是他拍拍车门:“停车。”

待车停下,他对夏瑞熙道:“我去骑马。这事儿我和你娘原本不想让你知道,如今看来也是瞒不住的,我把婉儿叫过来,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可以问她。你明白了,今后也好做到心中有数。说完了正事你留在这里吧,反正车也是空着,就不要去和你妹妹挤了,想睡就睡会儿。”夏瑞熙的想法和担忧他完全明白,但有些话他不好说得太明白,只能通过丫鬟。

夏瑞熙想问问他打算如何处理婉儿:“爹,婉儿……”

夏老爷停了停,扔下一句:“先降她一级,其他的……路上不方便,姑且由她快活到京城。”

再说婉儿一直提心吊胆,今日的事虽是有惊无险,但她是贴身服侍夏瑞熙的人,夏瑞熙的饮食都经过了她的手,又是她提议去那妇人家里的。她自知无论如何自己都脱不了一顿责罚,所以先前夏老爷打她的时候,她也不敢求饶,已是做好了更坏的打算——被打死或被卖掉。

听见夏老爷唤她,她更是提心吊胆,所幸夏老爷只是轻轻一句话降了她的级,没有提要打她或是卖她的事情,还交待她,如果二小姐要问她什么问题,让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由让她看到了一分希望——原来她还有这个用的。于是,她又充满了希望,她想,二小姐让砸那妇人家时,她的表现还不错,一直都冲在前面的,也许趁这次机会好生讨好一下二小姐就可以躲过这次灾祸去也不一定。

婉儿打定主意上了马车,见夏瑞熙神色阴沉,不由又有些害怕,只怕夏瑞熙挨了骂不肯饶过她,行了礼就缩到一旁。

夏瑞熙拿出那个荷包递给她:“这是你的荷包吧?”

“是奴婢的,小姐在哪里找到的?”

“不是我找到的,是老爷在那妇人家中搜到的。”夏瑞熙面无表情,“今日的事情,你可有什么要和我说的?我所有的饮食均经过你手,又是你去找的那妇人,你的荷包又在她家中发现,真是很凑巧啊。爹爹只是降了你的级,依我说,远远不够。”

婉儿吓得一哆嗦,白了脸跪倒,哆嗦着嘴唇,语不成调:“小姐明鉴,这事奴婢是真的不知情,奴婢是清白的。小姐若是不信,可以去查的。”

“去查?去哪里查?怎么查?去找赵明韬查?问他是不是他给你什么好处,让你来害我的?”夏瑞熙骤然把声音压低:“本来我是不相信你有这样大的胆子的。可是我发现,你当时不但不帮我,还尽帮赵明韬说好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主子呢,这令我不得不怀疑……哦,这事我还忘了和老爷说了,他要听了,肯定也会这样认为。”狐假虎威,她也会。

“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婉儿猛扑过来抱住夏瑞熙的脚,拼命哀求,“小姐,奴婢从小就伺候您,已经足足十年了。是夏家养活了奴婢,奴婢就算是不记恩,也没这么大的胆子做这欺主的事儿啊。奴婢知道奴婢很多地方做得不好,不能让您满意,可奴婢今后都会改的,您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让您生气了。”她是真的冤枉,她不敢得罪赵明韬,总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不假,但若让她害夏瑞熙,她却没有这样大的胆子。单一个红儿的死,就让她好久都夹紧尾巴做人,又哪里敢做这等不要命的事?

见婉儿吓得半死,夏瑞熙暗自好笑,她自然知道婉儿如此自私的人是何等的惜命,可这死丫头心眼贼多,不吓她一吓,说十句话总要藏两句的。夏瑞熙忍住笑,沉着脸说:“你要改?你改得了?只怕你一到时候就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了。”

“不会的,不会的,奴婢的记性很好的,一定能改好的。”婉儿急得满头大汗。

“那你就做给我看。”

“小姐要奴婢做什么?”

“先给我说说从前的事情,特别是这位明公子的,他今天对我说的那些话,你也听见了,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若是有半点隐瞒,不但我不饶你,只怕老爷也不会饶你。”

婉儿没有急着讨好夏瑞熙,反而沉默下来。她在计算,日后夏瑞熙和明公子成为一家的可能性有多大,她需要把话说到哪个份上,如何才能既让夏瑞熙感受到她的忠心,又不会为日后的生活埋下隐患,得罪了赵明韬。

夏瑞熙一看她那模样,便知道她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由冷笑一声:“还在算什么呢?算怎么说对你最有利?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你回去吧,让纯儿来伺候我。”

婉儿忙道:“奴婢是在想,这事儿该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那好,你就慢慢想吧。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你想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我不是傻子。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可想好了。”

夏瑞熙这一句话算是彻底点醒了婉儿,说实话,夏家人的脾气总体都不是那种温和型的,有点偏暴躁,对欺负过自己的人还有点记仇,可对下人的衣食住行照顾,实在是没什么可挑剔的。他家的下人,若是安分守己,日子比一般富贵人家的下人要好过许多。而且,婉儿觉得自己苦熬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熬到一等丫头的位置,降了级还可以再升,若是被打死或卖了,那便是可以看得到的悲惨。

想到这里,她不由后悔起来,当时自己应该拼死也要让二小姐满意的,就算得罪了明公子,最少也可以讨得主子的欢心。不管夏瑞熙日后会嫁给谁,当前她最需要讨好的都是夏瑞熙,得先好好活下去才行,否则什么都是假的。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她终于下定决心:“小姐,那明公子不是好人。您得防着他些。”

夏瑞熙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哦?你倒是说说看,他如何不是好人了?你先前不是还劝我说,他不会害我吗?你可不要单纯为了讨好我而颠倒黑白啊。”

婉儿脸一红,低声道:“奴婢那不是怕小姐还对明公子……嗯……要是日后……他记恨奴婢,看奴婢不顺眼,您又不喜欢奴婢,奴婢就没活路了。”说着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小姐您是富贵的命,自小就被老爷夫人捧在手心里疼。不知道奴婢们这些下人草芥一般的贱命的苦楚,无家无根,那风大一点儿就给吹没了。”

夏瑞熙听她说的也是实话,又给她的眼泪弄得心头一软,不由声音也柔和下来:“你别哭了,若是你今后好好做,并不是不可以过好日子的。”想努力活下去,活得更好,是人的本能,做妾是休想了,但让婉儿配个不错的小子,她好像还是能做得到的吧?

婉儿擦去眼泪,挤出一丝笑容:“小姐要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呢?”

“就从我和他是如何认识的开始说起吧。”

想明白了利害关系,婉儿再不敢有所隐瞒,跪坐在车厢地板上开始讲述夏二小姐和那位明公子的往事。

听上去,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天真烂漫,率性单纯的少女被排斥在世家小姐的社交圈外,伤心之余遇上了微服出行的温润公子。被人嘲笑的粗野,在他眼中是天真率性,被人轻视的没脑子,在他眼里变成了单纯。

虽然只是区区几次见面,且碍于规矩礼仪,二人基本无单独相处的机会,多数时候都只是眉目传情,但情窦初开的少女却道找到了知音,从此眼中再容不下其他人。她一心想要嫁给他,天涯相随,荣辱与共。他也明确表示非她不娶,却迟迟不见上门提亲。她去追问他,他痛苦地说是王府规矩大,有人不想她嫁给他,而他又不想委屈她,等他出人头地时再风风光光地迎娶她过门。

她说她不计较,只要和他一起,吃糠咽菜也毫无怨言。他感动至极,说先让人去找夏老爷提亲。她望穿秋水,不见媒人上门,父母却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此事,雷霆大怒,罚跪,禁足,再不许她出门,更不许她再想着那个男人。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疼她宠她的父亲为何会这样痛恨那个完美的男人,此时,有人告诉她,父母亲打算把她远嫁到东京,她悲伤过后突然想通了,安安静静地在家中呆了一段时间,就在父母亲都放松警惕以后,她却在自己十五岁及笄那日逃了。最后,血淋淋地被寿王府的马车送了回来,没有人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瑞熙总算是抓住了她想要知道的重点,“虽然只是区区几次见面,且碍于规矩礼仪,二人基本无单独相处的机会,多数时候都只是眉目传情。”也就是说,在及笄那日之前,前身和赵明韬还只是发乎情止乎礼,没有发生实质性的肢体接触,一举一动都在其他人的注视之中,前身也没有什么可以给赵明韬威胁的。可是及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赵明韬先前跟她说,他知道她上次受大委屈了,让她放心,日后他一定为她出气的。前身在那日到底受了什么大委屈呢?他日后一定为她出气,又是要找谁出气呢?还有夏老爷的表现也非同寻常,这其中究竟牵涉到了些什么?

第9章 前尘(二)

夏瑞熙沉吟道:“那日我逃走,你是天亮以后去叫我起床才发现的?”

婉儿摇头:“那日夜里奴婢本来就睡在外间守夜,奴婢一向睡觉很警觉,小姐有什么响动,奴婢都能听见,可那晚居然睡得死死的,什么动静也没听见。”那日的事情处处透着蹊跷,只是老爷和夫人严令不许声张,所以也就被压了下来。她这个首当其冲的第一责任人,居然也只是挨了一顿骂,罚了几个月的月钱了事。

夏瑞熙注意到此处很蹊跷,她亲眼目睹过夏夫人治家的手段。夏夫人把后院治理得很严密,白天自不必说了,每天夜里都有几拨婆子来回巡查,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迅速报到她那里去。而夏二小姐住的雪梨小筑在夏府后院深处,和最近的院墙门隔着几个小院,路程长,中间人来人往,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为何夏二小姐能在那天神不知鬼不觉地顺利逃走?除非是有人在帮她。这个人,不用说,自然是赵明韬。

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小姐和其他男子有了私情,还私逃了,这样的丫头不是该打死了事么?为何婉儿竟然能活得好好的?夏瑞熙问道:“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与明公子那样……为何我爹和我娘不但没有惩罚你,还让你一直跟在我身边?”

婉儿脸色瞬息万变,犹豫片刻,说:“老爷和夫人一向明白事理,从来不会迁怒下人。小姐从小就不喜欢奴婢,有什么事情都不让奴婢知道。所以奴婢先前只是隐隐猜到一些,并不敢乱说……,嗯,后来,老爷和夫人知道此事后,就命奴婢将功赎罪,守着小姐。所以……”她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投靠夏夫人,汇报夏瑞熙一举一动的。

婉儿说完,见夏瑞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些尴尬,“小姐,老爷和夫人都是为了您好。您那个时候脾气不太好,其他人有些怕您……嗯,奴婢从小就伺候在您身边,比其他人更要熟悉您的习惯,所以,嗯……”

夏瑞熙明白婉儿的意思,就是说前身的脾气太糟,除了婉儿愿意受她的气,其他丫鬟都不敢近身服侍她。她不得不承认,夏老爷夫妇是很聪明的,这种事情算得是丑事一桩,自然不需要多余的人知道。

如果打死婉儿,一个丫头的死活自然没人关心,可她是夏二小姐身边贴身服侍的人,她死了,会引发许多的猜测,不利于夏家的名声。而留下婉儿,却可以得到更多的好处。首先婉儿足够惜命,绝对不敢乱说。留下她,可以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断绝谣言;同时,还有谁能比她更适合监视前身,而不引起前身的怀疑呢?

夏瑞熙笑笑:“你又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却又和我说赵明韬不是好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婉儿道:“奴婢先前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后来事情不是发生了吗?奴婢自然要上心,这样才能在主子问的时候回答得出来。要是主子一问三不知,奴婢不是没用了吗?”

听了婉儿牵强的理由,夏瑞熙哑然失笑,这的确是个好理由。明明是她自己好奇,想更多掌握对自己有用的情况,偏生说得这样冠冕堂皇。

婉儿继续道:“明公子,嗯,赵明韬,他对小姐不是真心,奴婢听说,他看上的是夏家的钱和宣舅爷家的鸿麓书院,所以,奴婢才说他不是好人。”

果然有道理啊,这整件事情当中本就透着蹊跷。首先,赵明韬是王府长子,有可能承爵,身份尊贵,要什么样的女子不能得到?他为何会去招惹其他人避而远之的夏二小姐,在说非她不娶的同时又不上门提亲?不上门提亲,却又帮助夏二小姐逃出家门,与他私会。与他私会,那自是不怀好意,说他真的爱夏二小姐?这倒未必。在这个看重女子贞洁名声的时代,有谁愿意让自己想与之相伴一生的心爱女子背上私奔之名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夏家有钱,宣家有人,这二者正是上位者最看重的东西,与其说赵明韬是在打夏二小姐的主意,还不如说是在打她身后这两个家族财势的主意。而在他看上她身后力量的同时,别人也看上了,这个人的力量应该与赵明韬不相上下,所以赵明韬不是不想上门提亲,而是被人阻止了。夏老爷不肯配合,靠他自身的力量他又无法通过正常渠道娶到夏二小姐,只好使出那样卑鄙的法子,引诱夏二小姐私逃,妄图把生米煮成熟饭,好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夏瑞熙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也就明白了为何夏老爷会如此担忧。你想,你明知一匹饿狼随时觊觎着你的财产,随时都想把你囫囵吞下,你却不能杀了他以绝后患,只能如芒在背地小心提防,那滋味自然不好受。

婉儿见她沉思不语,又添了一句:“奴婢这是听夫人和大小姐说的。”

夏瑞熙低声斥道:“胡说!夫人和大小姐如何会说这样的话?他贵为皇室宗亲,身份高贵无比,要什么没有?会图我们家的那几个钱?还有那鸿麓书院,他拿去干什么?你这样胡编乱造,是想把我们家陷于什么境地?你再乱嚼舌头,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见她突然翻脸,婉儿吓了一跳,委屈万分,她说的可都是实话,是夏瑞熙坠马之后,她无意中听见夏夫人和夏瑞楠私下里说的,今日特意说出来讨好夏瑞熙,谁知这马屁好像拍到马蹄子上了。不过夏瑞熙最后那句威胁的话,她倒是听明白了,不许她出去乱说,否则要拔了她的舌头。“皇室宗亲,皇室宗亲。”她突然回过味来,“妈呀。”她一下捂住嘴,惊恐地看着夏瑞熙,“奴婢真是蠢笨无比。”

夏瑞熙淡淡地点点头:“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你退下吧。”

夏瑞熙躺在马车上,初春的阳光透过车帘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照得她昏昏欲睡。她脑子里乱麻麻的,总算是想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欧四少承认是他打伤的她,尚夫人要留她养伤时,夏夫人那般冷静清高的人会高兴到那种地步,甚至忘了礼节规矩,只恨不得马上把她贴上去嫁给欧四少才好。只因被人惦记上之后,只有靠上欧家这样的世家才有可能避开寿王府这样的豪强贵胄。

这也是为什么宣大舅和夏夫人都不高兴她嫁给宣五的原因,因为这样只会加速两个家族的灭亡。在这样的社会中,果然家族是需要联姻才能保全自身,拓展力量,立于不败之地的。不管欧家出于何种目的愿意娶她,夏老爷和夏夫人其实都很需要把她嫁给欧家。可他们还是因为她不喜欢欧四少,而间接拒绝了欧家的婚事,这份疼爱女儿的父母之心,这个时代有几人能做到?虽然知道人家是对自家女儿好,而不是对她这个冒牌货好,始终得到好处的人却是她,夏瑞熙的眼睛一时湿润了。

拒绝了欧家,不能嫁给宣五,又被寿王府算计着,她能找到一个什么样的人做夫婿?什么样的人家敢娶她?愿意娶她?她想嫁一个平常如她,兴趣相投,白头一生的夫婿会不会是在做白日梦?或许,去烧好这头炷香真的是她唯一的出路和转机。

夏老爷在马上也是神思恍惚。自从夏瑞熙摔伤失忆以来,他们都严厉禁止提起从前的事情,小心谨慎的防备着有心人的打探猜测,就是有人上门提亲,他们也是捂紧了不让传出去,只怕被赵明韬知道了会破坏夏瑞熙的婚事。

欧家上门提亲,天知道他和夏夫人有多高兴,可是两个小冤家都不情不愿,他们也不能硬把二人栓在一起。幸好当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世家之间互相提亲,总有中意和不中意的,为了保证大家的颜面不受损害,不伤和气,多数都是隐秘进行,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当事人知道,婚事成了,才会正式对外宣布。若非如此,只怕夏瑞熙的婚事更尴尬。

如今欧家的婚事未成,宣家不合适,又被赵明韬给盯上了,真的是很霉啊。难道,果真如老和尚所说的,必须烧得这头炷香,才能破除这霉运,保得全家平安吗?可这头炷香,他虽说是志在必得,但烧得上,烧不上,他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再说夏瑞蓓,夏瑞熙所受的责罚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来得重,只是挨了几句骂,就连婉儿那丫头,也只是被降了一级,扇了两巴掌了事。这让她颇有些郁闷,这人和人比,怎么就那么不同呢?可以想象,今天如果干这事儿的人是她,必然要挨打的,夏瑞熙到底哪里比她好?夏瑞熙总是没完没了地在外面惹祸,她自己虽然在家里比较事多,可在外面从不给家里惹任何麻烦,为何父母都要偏爱夏瑞熙一些?她想不明白,也不服输,如果她像夏瑞熙一样的去做,会不会得到父母更多的关注呢?

她又想起了自己黯淡无光的婚事和前途,其实在她内心深处,她也明白夏老爷夫妇是真的心疼她,不愿意让她嫁入孙家去吃苦,可他们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只能拖而已,一切都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烦闷之中,她赶走了燕儿,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车上,看着窗外的光影斑驳变化,心里空荡荡的,忧伤和绝望像两只恶魔,把她的世界搅成了一团乱麻。她想呐喊,想嚎啕大哭,想逃走躲开眼前的一切,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做,那样于事无补。

拖着不让夏瑞熙出嫁也不是长远的办法,就算是夏瑞熙不出嫁,她总不能跟着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吧?头炷香,头炷香,也许,夏瑞熙烧了头炷香,她也会跟着转运,不等她从京城回来,那个孙家的痨病鬼好了,或者死了也不一定。她也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夏瑞熙烧头炷香上,默默在心里祈祷夏瑞熙一定要烧上这头炷香,想着想着,浑浑噩噩地睡过去。

一时,夏家父女的心神都被这头炷香给占满了,路上的旖旎风光全都没有入他们的眼。

第10章 暗色

赵明韬沉着脸把手里的书砸到面前的精瘦男子脸上:“你说什么?她真的失忆了?欧家曾经去夏家提过亲?为什么你的人竟然现在才知道?爷养你们这群废物饭桶有什么用?”他派人查夏瑞熙是不是真的失忆,谁成想会扯出这个惊人的消息来?

当初夏瑞熙被送回夏府时的情形他是清楚的,奄奄一息,神志不清,不多时就传出夏府准备后事的消息,他失望之余,又怕惹麻烦,也就放手了。可她竟然慢慢好转过来,虽然传出了她失忆,性格大变的消息,但他根本就没相信过,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夏树淮为了麻痹他,摆脱他而故意放出的烟雾。谁知道,这一切竟然是真的,她真的忘了他,并不是他所想象那样,她看破了他的用心,因为怨恨他而在他面前故意做作。

夏瑞熙真的忘了他,忘了一切,虽然他隐藏的目的暂时没有被她看破的危险,但同时也代表他先前所做的一切都白做了,他在那个人的面前将再无任何优势可言。而且,一直以来,他和其他人一样,都认为夏瑞熙是没人要的,即便是有人要,条件也肯定不行,夏家必然不愿让女儿嫁。

等夏家熬不下去时,他再动动手脚,夏家就只能乖乖把女儿嫁给他,一切大吉。谁知欧家竟会突然在这个关口插一脚,居然还是替那个声名显赫的欧四少提亲,夏家的态度也暧昧得很,虽未答应,却收下了庚帖。最可恶的是,这两家都把这事捂得死死的,外面居然没人知道。赵明韬一时又气又恨,见精瘦男子跪在他面前垂头丧气不吭气,他怒吼起来:“你哑巴了?爷问你话呢?”

精瘦男子不安地舔舔嘴唇:“爷请息怒,虽是属下不力,可这其中实有不得已处,请容属下一一道来。”

赵明韬阴沉着脸转过身,再回头,已是恢复了温润如玉,平静高贵的模样。他抚了抚袍角,轻轻一笑:“李锦,你说,爷听着。出了这样大的纰漏,今日你说不清楚,以后的差都不必再当了。”

被称作李锦的精瘦男子瑟缩了一下,咬了牙道:“爷,当时三爷的人在中间搅了那一下,夏二小姐差点死了。把她送回夏府后,夏府在准备后事时,又有人去找夏老爷夫妇密谈,接着夏夫人便备了礼让人送到王府找王妃谢恩。这事儿您还记得吗?”

“我记得。那又如何?”赵明韬面无表情,右手放在几上的玛瑙石摆件上来回摩挲,试图借助玛瑙石的冰凉平息他心中一阵高过一阵的怒火。李锦偷眼看着他的模样,知道自己成功地挑起了他对三爷和王妃的仇恨,暗自祈祷自己能因此而逃过去这一次失职之过。

“和夏老爷夫妇密谈的那人是三爷和王妃的人,当时因怕夏家中了三爷的计,来找爷的麻烦,对爷不利,所以爷命属下撤回了安排在夏府的人手。后来夏二小姐一直半死不活的,三爷那边动作又多,人手不够,夏树淮夫妇防范得也特别严密,爷好长时间没过问,也没特意吩咐,属下就不敢自作主张派人去,只怕又引起王妃和三爷的注意,从而惹出更多的麻烦来。至于欧家提亲,您也知道,这些世家老爷们的臭规矩,用的媒人也是深得信任,极有口碑的,事情没成之前,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根本不会传出去。这件事情,就连夏夫人的娘家——宣府也是不知道的。”

李锦也立下过不少功劳,况且这事儿他认为不能怪他,言语中便有几分为自己辩白的意思在里面。更何况,欧四少和夏瑞熙这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任谁也不会料到居然会有人想把他二人拴在一起去。

赵明韬的面色越来越白,渐渐又泛起红来,等大汉说完,他笑了笑,慢慢地说:“你是说,这其实不是你的错,都是爷的错?怪人要死了,爷也没有再吩咐你看好了夏府?怪老三和那个女人动作太多,你人手不够?也怪夏树淮防范太严密,所以你才时不时地派个人去夏府瞅一眼,不管真假随便弄点消息回来吱一声,敷衍我了事?欧家去提亲了,夏家也把欧四少的庚帖留了下来,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因为老爷们爱面子,没把这事儿嚷嚷得所有人都知道?所以你才不知道?”

李锦听见他的质问,心知不妙,嘶声道:“请爷明鉴,属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你的意思是,爷的耳朵不好,理解力也不行,又错会了你的意思?”赵明韬还是轻轻笑着,右手却抓起了玛瑙石摆件,狠狠地砸在了李锦的头上。

玛瑙石撞上李锦的头,又跌落在青砖地面上,一声脆响之后,碎成了晶莹美丽的彩色碎片,李锦惨呼一声,按住了头上的伤口。温热黏稠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淌下来,嘀嘀嗒嗒滴落在地,溅成一朵越来越大的血花。李锦看着那越来越多,仿佛永远也止不住的血,翻翻白眼,低低呻吟一声晕死过去。

听见响动,有几个下人探头探脑地从门外看过来,待看清了屋内情形,一时面如土色,齐齐往后缩。不多时,一名锦衣大汉小跑而来停在门口行了个半跪礼,“属下参见公子。”

赵明韬没事一样从袖子里取出一方雪白柔软的丝帕,擦了擦手指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头也不抬,温和地说:“李钺,你来啦?你看看你这好弟弟,做不好事情,还居然敢和我顶嘴呢。你说说看,你平时是怎么教他做事的?看来爷平时对你兄弟二人还是不够好啊。”

被唤作李钺的锦衣大汉正是在桃花林中一直陪伴在赵明韬身旁,与他讨论夏瑞熙的锦衣大汉。他一直以来都深得赵明韬信任重用,此时却因为自家弟弟的失误而被骂,又见弟弟被打成这个样子,脸色颇有些难看不安。一声不吭走上前去,对着赵明韬使劲磕了三个响头:“爷,都是属下的错,属下管教无方,请爷责罚。只求爷看在他对爷忠心的份上,免了他的差事,饶他一命。”

赵明韬点点头:“爷向来赏罚分明,你平时做事还不错,看在你的面子,姑且饶了他这一次。这个差事他不合适再干了,就让他回去守庄子吧。”

李钺低低应了一声,磕头谢恩之后才敢让人来把自家弟弟抬下去治伤。弟弟昏迷不醒,他心急如焚却不敢跟了去,只小心翼翼跟在赵明韬身后着意伺候。

赵明韬慢条斯理地喝了一钟热茶,和颜悦色地道:“方才我还忘了问李锦,夏树淮带两个女儿进京,真的如他所说,是他妹子思念侄女,带女儿去瞧姑妈的吗?”

李钺脸白了白,底气有些不足,到底不敢说假话:“夏家对外是这样说的。”

“那欧家为何上门提亲,最后这事儿为何没有结尾,你又知道多少?”

李钺的额头渗出汗来,结结巴巴地说:“好像是欧二夫人觉得夏二小姐率性天真,有文采,本性好。她在宣家的寿宴上就是这么说的。”

赵明韬阴沉沉地瞪着李钺看了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咬牙切齿地说:“她率性天真倒不假,可是有文采这话不是睁着眼睛骗人的吗?你倒信了?他家对外是这样说的?好像是?原来你弟弟就是和你学的,真真是一对好兄弟。”听说欧家上门去提亲,夏瑞熙又彻底忘了他,赵明韬今日心情特别糟糕,就连平时的温润平和也维持不下去了。

李钺吓得不轻,忙又跪了下去,“爷,属下这就去查,请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赵明韬闭上眼:“李钺,你跟着我已是十多年了。你要明白,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三的脾气你最清楚,他恨你入骨,爷要真是倒了霉,你的下场只会比爷还惨。”

李钺敛容屏气,打起十二分精神,郑重其事地说:“爷,属下知道了。一定不会再让爷失望。”

赵明韬这才微微露出点笑容来:“先前我下手重了些,但愿莫要把李锦伤得太重才好。去领二十两银子给他治伤吧,就让他留在此地疗伤,等伤好些了,再回西京。”

李钺感激地谢恩,自去安排人手重新调查夏家的事情,务必要把夏家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都翻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