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借钱

白氏凑过去:“可是最近我哥哥手上有点紧,凑不满这船货啊!他要卖家里的庄子,我娘又说是祖业,不许他卖。只好和我商量,让我入股,不用我们出面出力,只需要出钱就好,到时候算账,该分多少分多少。”

“那是好事啊,恭喜三嫂就要发财了。”夏瑞熙满脸笑容,看上去很为白氏高兴。

白氏却叹了一口气,眼角看着夏瑞熙,垂头丧气:“你不知道,那海船大着呢,我那点子嫁妆哪里够?就算是把首饰全都当了,也不够。真是可惜,可要放弃就更不划算,实在没得法子,只得让外人插进来,便宜外人了。要是咱们家自己人能撑起来,就好了。这可是十番的利呢。”

见夏瑞熙还是不吭气,不顺着她伸去的杆子往上爬,白氏急得直磨牙,干脆直接道:“四弟妹呀,你看,你和我们一起入股怎么样?这般好事便宜了外人多可惜?”

夏瑞熙沉吟片刻,笑道:“那三嫂,这股怎么入呢?”

白氏咬咬牙:“也就二万两银子。”

“这么多啊?我可拿不出来呢。再说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得和青谨商量一下才行。我们俩,这些事情可都是他作的主。”

“那你觉得他同意的可能性大吗?”白氏眼巴巴的,生恐夏瑞熙不答应,先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夏瑞熙笑道:“您别急呀!我手里的现银,只有二千两。就算是要入股,筹钱也得花些时候。”

白氏道:“可时间紧呀,眼看这季风就要起来,船就要出海,这边还没个准备,可不是急死人吗?你要没钱,可以回去说呀!家里肯定有的。你爹娘那般疼你,肯定会帮你。”

夏瑞熙心里不爽,怎么能把她家绕进去呢?“不行,这事我估计我爹娘更不会同意。我爹说过,海上的钱靠的是运气。他是不会同意的。”

白氏跺脚道:“那你呢?到底同不同意,你总得给我个准信儿吧?你要不肯,我好去求别人。”

夏瑞熙道:“时间这么急,我就不入这个股了。”二万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红不见黑不见,就凭白氏一张嘴在这里天花乱坠的说,还不许商量,就要她把银子拿出来,她再想发财,也没这个道理。

白氏仿佛早预料到她会这般说,沉默片刻,笑道:“四弟妹,我知道你担心,不相信我。”

夏瑞熙笑道:“不是,不是不相信你,实在是手上紧,没这么多钱,青谨不在,我作不得主。”

白氏遗憾地道:“这个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一生也难得遇到一次。否则,只这一次,就够你二人宽宽松松地过一辈子了。”

“财运也是由天定的,看来我注定是赚不了这钱。要不,您去问问其他人?”

“你都不肯,其他人谁肯?这家里也就你有这个实力。”

“三嫂说笑了。我有什么实力?谁不知道您才是这家里的财主呢?”

“哼。”白氏淡淡地哼了一声。

房间里顿时静默下来,夏瑞熙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示意她累了。

白氏突然抬起头:“四弟妹,你看这样好不好?”

“嗯?”

“你借我钱,我给你算三分利,等货一回来就还你,如何?”

夏瑞熙为难地说:“不是我不借三嫂,我真的没这么多钱。”这丫的,让她入股是假的,借钱才是真的。她要不是有那点见识,只怕早就被白氏给绕晕了。

白氏变了脸色:“你不放心是不是?我给你写条子。”

夏瑞熙叹了口气:“三嫂,我是真有难处。我呢,现在手里就有三千两银子不到的样子,其中有二千两是压箱底的,余下的是长辈给的见面礼。虽说有几个铺子,但刚到了我手里,还没什么收益,而且人工,进货,都要钱周转。还有庄子里那个池塘,工钱也还没付,还要买鱼苗。青谨平时又爱和朋友出去,他手又散,得多留些钱,我这里随时要打赏下人,也要用钱。这些我都不说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借你两千两,利钱不要你的,就依你写张条子,到时候你把银子还给我就行。”

“两千两?”白氏猛然拔高了声音,她要借两万两,居然只有两千两?见夏瑞熙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软下声音道:“四弟妹,是不是太少了些?你怎么的也得给我想想法子,不要说两万两,一万两总能凑出来吧?我给你五分利!我是真没法子了才来求你的。”

夏瑞熙陪着小心:“三嫂,不是利钱的事。什么求不求的?咱们是一家人,我要收你利钱,我还是人吗?我是真的没法子凑出这么多钱来。娘家那里,您还不知道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爹娘愿意,只怕兄弟也要和我急。你去问问娘还有大嫂、二嫂,说不定她们能凑给你。”

白氏无可奈何地看着夏瑞熙,夏瑞熙笑得坦然:“您要吗?我让人给您取出来?对了,条子是你写,还是去请个人来写?”

白氏气得七窍生烟,“不要了!”

夏瑞熙委屈地道:“三嫂,您这是生我的气了。可怎么办好呢?我是真的没法子啊。要不,等青谨回来,我和他商量,让他这段时间不要出去,咱们就不留钱了,全都凑给您。您别生气了。”

白氏跺跺脚转身就走:“不必了。算我白来。”

夏瑞熙扬声道:“三嫂,您走慢些儿,等我送您。”

白氏置若罔闻,气哼哼地往外冲,过往仆从给她行礼,她也不理。

纯儿一直站在门外听着,见白氏走了,忙让良儿和酸角儿负责摆饭,自己进屋去瞧夏瑞熙。

只见夏瑞熙躺在摇椅,吃着零嘴儿,好不惬意。

纯儿走过去给她揉肩:“小姐,您先前就没打算入股或是借钱给三少奶奶吧?干嘛还陪她说那么久的话?可累着了?”

夏瑞熙微微一笑:“不听她说完,她一张口就拒绝她,只怕她去外面胡编乱说,说我见死不救,吝啬无情。现在不是我不借,我家底都搜给她了,还不要利钱,是她嫌少不肯要。”

纯儿皱眉道:“依奴婢看,这家里恐怕不止她一人认为您有钱呢。大家都缺钱,以后再有人来找您借,您怎么办?”

夏瑞熙叹了口气:“是得想个法子才行,否则烦也得烦死。”她抱着肚子想,现代研究是发现这母亲的心情要是不好,对胎儿也得有影响。就是不晓得古人有没有这种说法?改天得带着欧青谨去请教一下夏老爷,再和欧二夫人汇报汇报才行。

却说吴氏和薛氏先到了上房,林轻梅还未走。请安之后,欧二夫人道:“不是说你三人一去去锦绣园了吗?怎么只见你二人?你三弟媳呢?”

吴氏不答,薛氏轻声说:“听说她的簪子掉在四弟妹屋子里了,去寻了。”

几人说了一回闲话,不多时,白氏丧着脸进来,林轻梅便起身告辞。

紫缎送林轻梅出去,欧二夫人问三个儿媳:“你四弟妹怎么样?”

吴氏笑道:“好着呢!刚才还说要和我们一起来上房给爹娘请安。是我瞧她脸色不太好看,便拦住了。这头三个月,还是该多注意一点的好。”

欧二夫人心里很满意:“她年纪小,没经过事,你们做嫂嫂的多指点着她一些。”

白氏压下心头的火气,轻笑道:“是啊,当初我怀琛儿的时候,可比她还小半岁呢,也是什么都不懂,成日里拖着身子还跑上跑下的忙乱。我看四弟妹的身子大概有些虚,今天才和我说了一会儿话,就已经喊累,是不是请大夫来开服药调理一下?”

欧二夫人瞥了她一眼:“你那个时候不肯听我的话,凡事总要逞强,多亏了琛儿争气,没添什么麻烦。要真出了什么事,你看我饶不饶你!这些日子恰逢老太爷的大事,一家子都没吃好,休息好,你四弟妹身子有些虚也不奇怪。是药三分毒,吃药调理的事情观察些日子再说,我看这样好了,大嫂,你左右没什么事,就经常去关照一下你四弟妹吧?”

见白氏吃瘪,吴氏忍住笑,恭恭敬敬地应了。

白氏原本是想说夏瑞熙有些恃宠生骄,酸两句的,谁知反而被欧二夫人敲打了两句,心里不舒服之极,趁着吴氏专心伺候欧二夫人洗手,低声对薛氏道:“到底是老幺儿,酸的也是甜的,臭的也是香的。”

薛氏好似木菩萨一般,低着头捧饭,一句腔也不答,白氏自感无趣,默了半晌,又起了一个话头,夸张地说:“娘,我听说四弟妹在她那个温泉庄子里花了好多银子挖了个十几亩的大鱼塘,请了好多师傅,用铜铸的闸阀,要用温泉水来养鱼呢。可真新鲜。”

欧青英正好进房来,闻言不满地瞅了白氏一眼,慢吞吞地说:“就你事多。总归是她自己的嫁妆,管她怎么用呢。你的嫁妆娘不也没管你吗?你有那闲心,不如好好教养一下琛儿和福儿。”

白氏正义凛然地道:“这话差了,家里用度这般紧张,他二人也太浪费了些。虽说用的是四弟妹自己的嫁妆,按理咱们不该多话,可毕竟以后要过日子,还不得细水长流?省下来还不是他二人的?我的嫁妆,又何曾浪费过一文钱?”

第23章 琐事

欧二夫人心里到底是护着幺儿的,听不得白氏这样说小两口,边擦手边说:“这事我倒是听说了,不过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从当初过礼时夏家送过来的聘礼单子上看,你四弟妹的嫁妆虽然值钱,但多数都是实物,现银只有两千两的压箱钱,她的铺子刚进手,还没什么收益,哪里有那么多银子给她二人胡花?再说了,我听说她那鱼塘也不是挖了玩儿的,是为了提高收益。你也别听风就是雨。”

但白氏这话却是说进刚进门的欧二老爷心里去了。他心里虽然对几个孩子都疼,但总觉着前面三个儿子年龄都大了,见识多,生活基本定型,不需要自己操心。

他最担心的就是小儿子,欧青谨出手大方,又年轻,没经过什么事,才娶的新媳妇也才不过十六七岁,也是养在家中的娇娇女,自己和妻子却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垂垂老矣,百年后,还不知道这小两个会把日子过成什么样,也不知道能不能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欧家能逃脱这场祸还好,若是不能,就怕他们会饿肚子。

欧二老爷由紫缎伺候着脱去外袍,薛氏伺候着洗手,垂着眼皮道:“我看三嫂说得有些道理。夫人,你抽个时间和青谨媳妇儿说说,不该浪费的,一文都不能浪费。他两个要是心中没有数,不知道哪些钱该花,哪些钱不该花,就让他们来问一声,你给他们把把关。”

欧二夫人皱皱眉:“说我自然是要说的。但把她的嫁妆管起来,恐怕……”

欧二老爷提高声音:“省下来还不是他们自己的?我们又不要他们一文钱。难道我还会害他们?你们几个,都给我听好了,从明日起,各房各院不再养闲人,你们算算需要多少人手,该打发出去的就打发出去!谁要想留人,就自己出钱养!还有,今日我发现有人把才吃了一半的鱼就给倒了,大白米饭,白花花的,就那么给倒去喂狗,可惜不可惜?你们传下话去,如今恰逢大灾之年,外面多少人饿肚子,谁要是再敢浪费一粒粮食,打了板子立刻撵出去!”

白氏忙应了:“是,媳妇明日就去清点一遍,把人头册子造好递上来,留谁不留谁,请爹娘定夺。”

欧二老爷烦躁地道:“我没那闲工夫,给你娘就是。”

吴氏和薛氏对视了一眼,俱轻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日子,只会越来越艰难。

欧二老爷又问欧青英:“今春的庄稼都种下去了?这段时间你多上点心,多劳累一下,让人时不时地巡查一下地里,免得刚刚埋下去的种子被饥民给刨了吃光了,明年可要颗粒无收!一大家子人得喝西北风去。”

欧青英道:“儿子一早就已经吩咐下去了。”

白氏趁机进言:“爹,家里好几个庄子,东南西北的,统共一千多倾地,青英这段日子天天的跑,人都瘦了一大圈,还要理铺子里的账,实在是分身乏术。他苦点倒没什么,左右是为了大家,但媳妇怕误了事,是不是让人帮着他点?”

欧二老爷道:“老二呢?怎么不见他?这个逆障!家里如今这么多事,他倒躲得远远的,不见影子,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薛氏忙道:“媳妇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欧二老爷瞪了她一眼:“二嫂,不是我说你,你那性子也太绵软了些,该管的就要管起来,嫡妻就要拿出嫡妻的样子。你马上让人去寻,让他立刻来见我!”

薛氏含了一泡眼泪,全身微微颤抖起来,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心里只把白氏和二少欧青华,连带着欧青华那个外室,庶子掐死了几十遍。

白氏视而不见:“爹,您看这事?”欧青英悄悄拉了她一把,白氏不理,低声嘟囔道:“个个儿都享福,就你天生的劳碌命!”

欧青英变了脸色,嘴唇嚅动了几下,到底忍了下来。

欧二夫人道:“这样好了,就让青英和舍儿,予儿这段时间暂时给你打下手吧,春耕是大事,这么多佃户要吃饭呢。”

薛氏忍住伤心,轻声道:“让漾儿也跟着去吧,多个人多分力,他也不小了。”

欧二夫人心里是有些疼这个性子绵软的儿媳的,便道:“算了,漾儿刚收心,就让他好好跟着先生读书,不要再把心放野了,越发地不知道长进。”

薛氏感激地谢了,吴氏却有些不高兴,她在两个儿子身上下的功夫可不少,抱的期望也很大。自从那个不许入仕的禁令解开后,她就恨不得两个儿子日日都争分夺秒地钻研学问,将来能有所成。

两个儿子跟着欧青英、欧青谨一起去做事情她倒也没什么想法,但婆婆偏心,让二房全都吃闲饭,该干嘛的继续干嘛,该玩的继续玩,该享福继续享福,她可就不乐意了。吴氏当下便沉了脸,抿着嘴一言不发。

欧二老爷吹胡子瞪眼睛地说:“胡说!漾儿就是给你们这样惯出来的!他叔叔伯伯哥哥全都放下书本去做事情,偏他还在家享清福?哪里有这种道理?反正他也读不了什么书,让他跟着一起去学学!不要文不成武不就,丢了欧家的脸!”

一家之主发了话,其他人再不敢多言,默默低头吃饭。

欧二老爷心里不高兴,一会儿嫌饭硬了,一会儿又嫌菜咸了,不骂这个就骂那个,一顿饭吃得郁闷无比,个个都是随便扒了两口饭就算完事。

吃完饭,白氏见欧青英要走,忙跟着走出去:“我给你做了件春衫,你试试?”欧青英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去了。

欧青英淡淡地说:“改天吧。我这几日天天在庄子里跑,耽搁了不少学业,我还要去书房里看会子书。”

白氏陪笑道:“我等你。”

欧青英抬起头看着天空:“不必了。可能会很晚,明日又要早起,我看完书,就在书房里歇了。你领着孩子们早点睡吧。”

白氏幽怨地看着欧青英的背影,眼泪差点掉下来。

夏瑞熙一大早就起身收拾了去给欧二夫人请安,王婆子殷勤打起帘子笑道:“四少奶奶,夫人还未起身呢。”

夏瑞熙奇道:“怎么了?”

王婆子指指心口,悄声道:“这里不舒服。等会儿您可劝劝夫人。”

第24章 理财

“是谁来了?”欧二夫人在里屋有气无力地问。

夏瑞熙忙应道:“娘,是我,儿媳来给您请安。”

夏瑞熙正要往屋里走,一只五彩大猫从窗下悄无声息地一下子纵上了她的肩头,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几个纵步就跳上了房檐,回过头来,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虎汹汹地看了夏瑞熙一眼,迅速转身,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猫儿都跑远了,紫缎才后知后觉地道:“四少奶奶,没吓着您吧?这臭猫!刚才唤了它好久,它都不吱声儿,这样突然跳出来。”

纯儿不高兴地给夏瑞熙拍衣服:“这猫真是的,要是吓着了您,或是抓着您,那可怎么好?”

夏瑞熙此时身份不一般,乃是有了身孕的人,家中的重点保护对象,紫缎自然知道,忙上前赔小心:“四少奶奶,都是奴婢的不是。”

夏瑞熙约莫猜到那猫就是从夏家抱来的琉璃,欧二老爷最宠,欧二夫人费尽心力也不能顺利把它和其他猫一样关起来的那一只,笑着安慰紫缎:“没事,我胆子大着呢,小猫调皮,没事。别和夫人讲,省得她担心。”

紫缎和王婆子感激地道:“四少奶奶,您可真为人着想。”要真为这猫闹腾起来,老爷和夫人还不知要怎么闹别扭呢。

“四少奶奶,夫人请您进去。”夏夫人房里另一个大丫头红绸端了一盆水出来,恭恭敬敬地请夏瑞熙进去。

欧二夫人脸色青白,嘴唇乌青,病怏怏地躺在床上,靠着一个大迎枕,见夏瑞熙进去,微笑着朝她招招手:“好孩子,过来坐。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么早就来了。”

夏瑞熙见桌上还放着一碗冒热气的药汁,很自然地端了过去,伺候欧二夫人用药:“媳妇昨晚睡得早,今日也就起得要早些。娘这是哪里不舒服?有没有请大夫来瞧过?”

欧二夫人喝了药:“红绸先前要我喝,我嫌苦,也觉得喝了不起作用,不想喝。既然是你要我喝,我便喝了罢。老毛病了,一累着这心口就疼。”

夏瑞熙心里一惊,细细打量欧二夫人的脸色,莫非是心绞痛?服侍欧二夫人漱了口,劝道:“娘,既然是老毛病,药更得吃好,哪里有一顿药就药到病除的?”

欧二夫人拍着她的手道:“听说昨日你三嫂冲你发脾气了?”她听人说白氏从锦绣园怒气冲冲地出去,再结合昨晚白氏的表现,寻思着不是夏瑞熙得罪了白氏,就是白氏得罪夏瑞熙。根据白氏的脾气,估计是她得罪夏瑞熙的可能性更多一些。

夏瑞熙笑道:“没有的事。”

欧二夫人越发好奇了,“我听说她怒气冲冲地从锦绣园出去,不是你俩闹别扭,那是为什么?”

夏瑞熙轻轻地给她揉着脚:“是这样的,青谨和我说,他身边需要一个年长机灵些,识文断字,懂规矩的长随。我打听了许久,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不是不识字,就是人不够机灵,要不就是模样不顺眼。有人推荐原来在祖父书房里伺候的那个叫什么长寿的,说是不错,我就问三嫂合不合适。”

夏瑞熙小心地瞧了欧二夫人一眼,只见她惬意地半闭着眼睛,表情温柔放松,看不出什么不高兴来,继续道:“三嫂说,我说晚了,大老爷家的均少已经要这个人了。三嫂关心我们,就说,她去帮青谨说说看,让均少放手。我想既然已经答应人家均少,就不能出尔反尔,就让三嫂不要忙乎了。我要送三嫂,三嫂还不要我送呢。估计是其他人以讹传讹。”

欧二夫人的眉毛就皱了皱,“长寿?昨日我不是还看见他在院子里挑水浇花吗?均少要他?要他去做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夏瑞熙笑而不答,道:“媳妇寻思着,青谨将来要是入仕,身边得有这样一个人跟着才行,最好是家生子,外人只怕信不过。正好请教一下娘,家里可有什么合适的人?”

欧二夫人沉吟片刻,把家中年龄合适的仆从都从心中过了一遍,好像真的硬是找不到再比长寿更合适的人。对儿子的爱和关心始终超过了对敌人的仇恨,“既然长寿合适,就暂时定了是他吧。”

夏瑞熙的目的轻松就达到,假惺惺地道:“那均少那里……”

“均少那里你不用管。你给我安心养胎。”

“是。”夏瑞熙恭恭敬敬地倒了一杯白开水:“娘喝点水。”

欧二夫人叹了口气:“我最恨喝白水,可吃了药就不能喝茶,真是的。”勉强喝了两口,挥手让她端开:“你记得和青谨说,先不要去领长寿,只和他说,暂时不卖他了。等长寿好好干上一段时间的苦活,你再让人去把他领来见我。”

这是要让长寿一辈子都记欧青谨的情呢,这手段值得学习。夏瑞熙笑道:“媳妇记住了。”

欧二夫人看了看她:“你那个鱼塘怎么样了?今年庄子里的春耕怎么样?铺子里的生意如何?”

夏瑞熙虽然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问起这些来,但想到无风不起浪,还是认真谨慎地回答道:“那个鱼塘现在已经完工,很快就可以放鱼苗,如果顺利,今冬就可以出鱼。两个庄子里该种的东西都种好了,铺子里生意平顺,媳妇每隔半个月清一次账簿。”

欧二夫人叹口气:“鱼塘花了不少钱吧?青谨总爱和朋友出去,手又散,月钱可够用?若是不够用,就来和我说一声,他大手大脚惯了,我好好管管他。”

夏瑞熙把修鱼塘的钱隐瞒了三分之二,报出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数字:“除了师傅,修鱼塘的人手都是庄子里的佃户,花的钱不多,管饱,一日三个大钱,加上石头,铁材,全部算下来,也就一百五十两银子的样子。青谨这段时间除了去庄子里以外,就是坐在家中读书,都没怎么出去,因此月钱还有剩余。连着压箱底的两千两和长辈给的见面礼,除去年节时回娘家的礼,打赏下人的赏钱,现在媳妇手里还有二千八百零五两银子。”

欧二夫人满意地笑起来:“你这孩子,心眼真实,我不过一问,你就把家底都亮给我了。”拉着夏瑞熙在她身旁坐下来:“快歇会儿,别再忙了。”

夏瑞熙笑道:“您又不是外人,是关心我们呢,媳妇自然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欧二夫人眼神一黯:“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夏瑞熙不知道她又想起什么事来了,笑道:“我们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呀,我每次一回娘家,我娘就和我说,您这样的婆婆,当真是要运气好才能碰得着的,让我好好孝敬您。”

欧二夫人笑笑,把这句好话受了,转而问道:“你可有记账的习惯?”见夏瑞熙有些不明白,又道:“咱们家是一大家子人,日常生活中支出收入总有记账,才能算出哪些钱该花,哪些钱不该花,是不是这样?”

“是的,媳妇娘家也是这样。”

“我和老爷年纪大了,说不清哪天就撒手去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青谨。”

夏瑞熙温柔地安慰她:“爹和娘要活一百岁呢,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

“人总是要死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何况咱们家现在这个情形……你二人迟早都要自己当家的,你二人年纪轻,好多事情没经验,我担心啊……”

夏瑞熙觉得欧二夫人这绕来绕去的,大约是想说什么不好开口的话,笑道:“娘,您莫担心。媳妇儿年轻,可不是还有您吗?您要是担心,凡事多教教媳妇,媳妇做事就不会差到哪里去了呀。”

欧二夫人道:“那好。你以后就把你二人的钱也做个账吧,收支都记一下,隔段时间给我看看,我帮你们瞧瞧,哪些钱该花,哪些钱不该花。日子一长,你就知道怎么当家了。这当家,还是得细水长流才行。”

要管她的账目呀?虽然让人有些不能接受,但欧二夫人的出发点却是好的,只是为了监督她二人节约,学会当家,并不是贪图二人的钱财。

婆婆已经开了口,若是拒绝,必然会闹得不高兴。反正那钱也只是明面上的,是少数,而且也只是看看账目,并不是把钱拿去管制起来,对她今后的安排和打算造不成什么影响。还不如高高兴兴地应了,有欧二夫人坐镇,账目相当于半公开化,不需要她到处去跟人家解释她其实没多少钱,又得罪人,人家又不相信。现在正好打消了有些人的想法,她拒绝起来的时候也更加顺理成章,一句要问娘答应不答应,就要吓走多少人。

这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夏瑞熙高高兴兴地应了:“好呀,只是到时候儿媳拿了账簿来,娘可别嫌我烦。”

欧二夫人原来不赞同管小两口的账,但自欧二老爷一说,她越想越操心,越想越放不下,下了决心一定要趁着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让两人学会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