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洁一愣。
楚楚和汤骏齐齐看向她。她挣扎地看着汤骏迫切的眼神，忍不住别开视线。很快，她深吸一口气，道：“总监，我承认，我的组员有错。”
汤骏松了一口气。
晓洁为难地看着汤骏，道：“但是身为组长，我不能背叛我的组员。”
汤骏错愕地看着她，她看着汤骏，难以启齿地说：“对不起，汤骏。”
汤骏一脸受伤地看着她，难以置信。
“你的决定并没有错。”汤敏冷冷一笑，转向汤骏，神情严肃地说，“身为企划部的员工，如果连保守公司机密的能力都没有，只会替公司带来灾难和损失，被fire是理所当然的事。”
汤骏抿紧双唇，看着歉疚的晓洁和冷漠的汤敏，点点头，面无表情地道：“汤总监说的是。这次我的组员因为失误输掉了比赛，应该由我这个主任负起责任，这次应该要fire的人，是我。”
汤敏冷静地说：“你想负责任，我给你两条路，一条是让我fire他们五个。”
汤骏立刻否决，“不可能！另一条呢？”
汤敏说：“除了他们之外，连你一起fire！”
汤骏愤怒地看着汤敏，握紧拳头忍耐。
楚楚倒吸一口凉气，替汤骏担心。晓洁的目光在汤骏和汤敏两人身上游移，她脸上满是焦虑。
汤敏冷冷地道：“二选一，很好选吧？”
汤骏怒视着她，对峙了一会，他露出了无所谓的笑容，道：“我答应过妈，回到皇海，无论再苦，我都不会轻易放弃。”
汤敏看着他，嘴角绽放出一抹冷笑。
汤骏突然脸色一凛，正色道：“但是我更不可能放弃我的组员。”
晓洁和楚楚十分震惊。
“汤骏。”晓洁想说什么，但被他神情冰冷地打断，“林经理，今天下班之前，我就会交出辞呈。”他说完，头也不回起身离开。
楚楚错愕地伸手掩住嘴。晓洁看着汤骏离去的背影，满是歉疚，终于忍不住对汤敏开口道：“总监，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汤敏没有制止，晓洁连忙告退，追出去。
楚楚在一旁担心着。汤敏蹙眉看着门口的方向，心中盘算着。
走廊上，汤骏大步向前走，神情凝重。晓洁追出门，终于在电梯附近拉住他，“汤骏。”
汤骏看了一眼她抓住自己的手，冷冷地提醒：“林经理，请问你可以放手了吗？”
晓洁赶紧松手，平抚情绪，刻意从公事的角度提醒他，“你真的决定辞职？不再多考虑一下？”
汤骏停下脚步，侧头看着她，冷冷地问：“素素、郑凡，还有其他的组员呢？他们能考虑吗？”
晓洁语塞，无法回答。
汤骏伸手按了电梯，电梯门开，他走进去，迅速按下关门键。电梯门缓缓关上，他神情冰冷地站在电梯内，漠然地看着晓洁。
突然，晓洁豁了出去，伸手挡住电梯门，不让电梯关上，道：“你不可以就这样离开，你一走，皇海怎么办？”
汤骏冷笑道：“不是有你和我姐吗？我相信你们可以合作无间的。”
晓洁一愣，无法接话。
汤骏再次按下关门键要离开。
晓洁苦劝，“他们几个人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你可以为他们和总监翻脸，甚至抛弃皇海，跟他们同进退？”
汤骏道：“如果今天是你的组员被fire，你也会和他们同进退，不是吗？”
晓洁咬牙开口，“我不会！”
汤骏很是意外地看着她。
她说：“如果他们真的做错了，我不会和他们同进退。”
汤骏看着她，苦笑一声，“自从你到了皇海变了很多，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不是我变了，而是我们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晓洁有些微愠，“你可以这么帅气地生活，是因为你的银行账户有好几个零，每天睡觉起来，就会有钱自动汇进你的账户。我跟你不一样，如果我为了组员犯的错放弃了工作，谁帮我付房租和生活费？对，组员很重要，义气很重要，但是活下去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事。”
汤骏虽然承认晓洁说的是事实，但内心依然无法苟同，唯有神情漠然地看着她。
晓洁又说：“汤骏，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工作上放了太多私人感情，不是一件好事，你知道吗？”
汤骏不想因为晓洁的话而动摇，立刻武装起自己，嫌恶地说：“拜托你不要变得跟我姐一样，拿一堆的职场大道理教育我。”
“不是教育，是提醒！”晓洁大声地说，“提醒你不要被情感左右理智，提醒你不要以为你可以保护所有人，提醒你不要再感情用事！”
汤骏大声呵斥，打断她，“够了。”
他看着她，冰冷地指责，“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决定，现在不让我走，一直在感情用事的人，是你。”
晓洁怔然，下一秒往后退了一步，松开按着电梯门的手。
电梯门缓缓关上。
门内，汤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门外，她心死地看着他。
她看着关上的电梯门，镜面玻璃映出自己疲惫的身影。她无力地扶着墙，最近一连串的事情令她感到疲惫不堪。
小会议室里，素素、郑凡和其他三名组员面如死灰地坐着。汤骏抱歉地看着他们。
素素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汤骏低垂眼帘，无法回答。
郑凡不甘心地说：“我们拼死熬夜做的企划，就这样被否定了吗？明明就是别组抄袭我们的创意，为什么算我们输？”
“很抱歉，我没有办法改变总监的决定。”汤骏一脸歉意，婉转带过郑凡犀利的问题。
其他三名组员悲愤痛苦，哀求着说：“主任，再帮帮忙吧，我们真的被开除了吗？”
汤骏低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
素素抬起头，抓住汤骏的手，苦苦拜托他，语气甚是卑微，“主任，我孩子的医药费都靠我这份薪水，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主任，拜托你再想想办法吧。”素素越说越辛酸，声音开始哽咽。
郑凡说：“主任，我知道我的能力还不够，可是我真的很认真地在做这次企划，我真的不甘心就这样走人。”
汤骏看着会议室里的五名组员，满是歉疚和心疼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身为组长，没有保护好你们。我会想办法，看是帮你们找到新工作还是什么，只要我帮得上忙，一定会帮你们。真的对不起……”他忍不住也红了眼眶，再也讲不下去。
素素、郑凡和其他三人都能理解汤骏。
刹那间，会议室陷入一片死寂的气氛。郑凡最终受不了了，抽抽搭搭哭起来，“哎呀，真是郁闷死了啊。”
汤骏也快掉下眼泪，强忍着说：“真的很抱歉。”
素素强忍难过，拍着郑凡的背，“别这样，你这样让主任多为难？”说着说着，她自己再也说不下去，因为她也非常难过。
郑凡哭着说：“回家要怎么跟家里说我丢工作了啊？”
汤骏真诚地说：“你们放心，我会和你们共同进退，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会议室里，弥漫着离别和难过的气氛，十分压抑。
皇海百货一楼的下午茶餐厅内，楚楚和曾董坐在隐蔽的位置，喝着下午茶。
楚楚又是急又是撒娇地拉扯着父亲说：“你快点去跟总监讲啦，千万不能让汤骏被开掉。”
曾董笑了笑，好言相劝，“我觉得以皇海盛世目前的情势来看，汤骏要走，反而是个聪明的决定。”
“爸……”楚楚不解地抗议。
曾董说：“楚楚啊，你想想，在纸上写一个SSP Week和实际办一个SSP Week，完全是两回事。现在林晓洁有汤敏护着，汤骏看起来当然吃亏。不过要是这次的SSP Week出了什么差错，那汤敏和那个林晓洁可就是吃不完兜着走了。”
楚楚还是担心，“可是汤骏……”
曾董捏了女儿的脸颊一下，安抚道：“放心，汤骏是皇海盛世的继承人，就算汤敏现在把他赶出皇海，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所以现在，我们只需要等皇海出了什么乱子，很快汤骏就能接手了。”
曾董老谋深算地笑着，仿佛胜券在握。
楚楚撇撇嘴，接受了父亲的说法，但心中还是不怎么踏实。
晚上，汤骏带着晚餐走进病房，他轻轻地将晚餐放在母亲身旁的桌子上。
“妈，我来了，今天有好点吗？”他靠近母亲，看了看母亲的气色。
他轻声笑着道：“楚楚今天才跟我说，觉得你很快就会醒来。我也这样觉得，所以特别准备了两副碗筷。”
汤兰紧闭双眼，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
他边说边把晚餐拿出来，摆好碗筷，说：“周叔做了你最爱吃的菜，让我带过来跟你一起吃哦。这是你最爱吃的红糟花枝，还有香煎鲑鱼跟鸡汤。”
他坐下，拿起筷子，特地夹了一大块鲑鱼，放在靠近母亲的碗里。
“我记得以前你都把最好吃的部位留给我吃，今天换我留给你了。”
他仔细地观察着母亲，可是母亲仍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叹了一口气，感到有些泄气，“一个人的晚餐真的很无聊，以前我最怕你念叨我了，但是现在只要你愿意起来跟我讲话，随便你要念叨我还是骂我，我都会很高兴的。”
他说着说着，眼眶开始泛红，看着母亲，声音哽咽，“妈，我好想你……”
仿佛就像是听到儿子的召唤一般，突然之间，躺在床上的汤兰手指微微动了动。汤骏并没有注意到，悄悄地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准备拿起碗筷吃饭，下一秒细微的呻吟声传来，“骏……”
汤骏惊愕地抬起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立即看向母亲，“妈。”
病床上的汤兰，眼皮动了动，终于慢慢睁开眼睛，对汤骏缓缓伸起手，“汤骏……”
汤骏激动地握紧母亲的手，靠近母亲喊道：“妈！”
汤兰醒了，她虚弱地看着汤骏，“我睡了很久吗？”
汤骏欣喜若狂，紧紧抱住母亲，流下了眼泪，道：“没有，没有。”
汤兰靠在病床上，汤骏用汤匙一小口一小口地喂母亲喝鸡汤，细心地拿餐巾纸替母亲擦嘴。
汤兰欣慰地看着汤骏，道：“这段时间，受了不少委屈吧？”
汤骏摇摇头，道：“妈，对不起。”
“怎么了？突然这么说？”汤兰问。
汤骏心虚地看着母亲，“我离开公司了，我……又辜负了妈对我的期望。”
汤兰摇了摇头，“妈问你，你后悔离开公司吗？”
汤骏想了一下，摇头说：“不，以前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把皇海丢给妈和姐，自己赖在英国不肯回家。现在我不想再当别人的包袱，我想要对我的组员负责。尽管我的方式并没有改变他们失去工作的事实。”
他万分愧疚。
汤兰轻轻摸着他的头发，温柔地安慰，道：“不要紧的，我想他们知道你的心意。不要这样沮丧，知道吗？”
汤骏听话地点头，因为母亲的鼓励，就像是打了一针强心剂，笑着说：“妈，我知道。再多吃一点，好不好？”
他又舀了一匙鸡汤，汤兰微笑地张口喝下，说：“你自己也要吃。”
“好。”
阳光渐渐照进汤兰的病房，病房的桌上碗盘尚未收拾。汤骏趴在病房桌上睡着了，嘴角处溢着笑容。直到阳光刺入眼帘，他才慢慢醒来，捏了捏酸痛的脖子，动了动筋骨。
听到一旁仪器的滴滴声，他转头看向旁边的病床，母亲依然双眼紧闭着，还在昏迷中。
“原来只是一场梦……”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给了自己一个笑容，自我鼓励，“但至少是一场美梦。”
他看着母亲，轻轻地替她拨开发丝，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就像是约定一般，坚定地许诺，“妈，谢谢你昨晚帮我打气。我会努力，不会这么轻易被打败的！”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是曾董。他接起，“喂？Uncle？这么早找我有事吗？”
他边讲电话，边拿着包包离开了病房。
阳光照在高尔夫球场碧绿的草坪上，曾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打出的球，然后问向一旁的汤骏：“阿骏，你真的不打吗？”
汤骏站在一旁摇头，“不用了，我不习惯晨间运动。”
曾董笑道：“哈哈，我在你这个年纪也不知道晨间运动的好处，其实早上起来，活络一下筋骨，接下来一整天会更有精神，有益健康的。”
汤骏摇头，“不了，Uncle，如果真的要晨间运动，慢跑比较适合我。我不擅长高尔夫球。”
曾董道：“哈哈，你以为Uncle就很擅长打吗？还不是每天早起练球的功劳。Uncle啊，从打球上面学到一件事！”
汤骏疑惑，“嗯？”
“那就是，不擅长的事多做几次就擅长了。”曾董嘿嘿地笑了，汤骏也跟着笑了几声。
曾董说：“就像你跟你姐，一直都在你妈的保护下长大。现在你妈一倒，你们两姐弟就辛苦了。你也别怪你姐把你赶出公司，阿敏她现在的压力也是大呀。”
汤骏点头，“我了解。我还没有谢谢比稿的时候，Uncle在大家面前替我们这组说话。真的很谢谢Uncle。”
曾董摆了摆手，道：“小事小事，那是应该的。你姐姐啊，我真得找机会好好说说她。她的优点是强势，可她的缺点也一样是强势。你说她脑筋怎么就这样转不过来呢？怎么讲你都是她弟弟，是自家人，真没必要当众拆你台。Uncle看了就替你着急。”
汤骏道：“谢谢Uncle。”
“今天叫你过来，是想叫你轻松一下，我怕你纠结在比稿的事情上。不过，看你的状态还挺行，没有受到这点打击就沮丧了。”曾董笑呵呵地拍拍汤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