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倏地起身,背手站立,喝道:“要,还是不要?”

一句话直透心灵深处,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再在这里逞强的话恐怕自己连向对方问出问题的机会都没有了。更何况自己的确是因为救她的手下才遭殃的,她救助自己,并不为过呀,这样一想,心中立马坦然,沉声道:“要!”

小花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呵,死鸭子还嘴硬。自以为骨气并不是这样来糟践的,所以对方这种骨气在小花眼里只是可笑至极的小孩子心性。

小花翻手间从腰间抽出两根银针,对于不熟悉的人,她连医患之间最基本的肢体接触都很介意,再加上,这人心思缜密而桀骜,救人事小,可不能露出破绽,把自己的植物异能暴露出来就不妙了。

小花现在对人体穴位了如指掌,甚至连摸骨寻穴都用不着,挥手就将一根银针刺入心脉旁。

尉迟真霎时间惊吓不已,虽然控制住身体没动,可心跳瞒不过内心情绪,老实反应出他刚才见对方拿出银针毫不犹豫直刺向自己的恐惧,慢了半拍。

正是这半拍才露出心脉旁边的空隙出来,银针直刺入空隙。

尉迟真大概也知道对方的手法了,看向小花,小花正好看过来,眼中戏谑一闪而过。尉迟真瞬间汗颜不已,是呀,自己内心是畏惧的…为什么为什么,自己面对这样一个看似娇柔的美娘子竟然会有一种害怕的感觉?是因为刚才对方下令将那几十个已经没有还手之力的杀手屠戮的事情吗?

尉迟真又摇摇头,仔细思讨,蓦地,心口传来阵阵胀痛酥麻,打断他的思绪。小花轻捻银针,看着对方脸上精彩的表情。她对人体经络学了如指掌,又有强大的精神感应能力,可以精准地掌控每一次刺激带来的疼痛感觉。

对方不是自己的人,而且身份未明,来历不明,目的更是叵测,所以小花也不用客气,只要弄不死,让他好好感受一些起死回生的“奥妙”。妙手陀,瞿灵儿的爪牙,让自己背上永生的污名,看这人即便不是妙手陀的徒弟,应该也有很大关系,最重要的是应该和瞿灵儿有莫大关系。瞿灵儿的爪牙就是她瞿小花的仇人!

随着一次次令人近乎窒息的胀痛,将一缕缕强壮心脉的药物精华渡入对方体内。

心脉已稳,紧接着小花又接连刺入三根银针,都是紧挨着心脉的。如果说第一次尉迟真不明就里本能感觉到恐惧而让心跳漏了半拍的话,那么接下来几次,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仍旧忍不住害怕而乱了心跳频率…他心里一方面羞耻自己面对一个女子会有这样的情愫,另一方面却暗自庆幸自己还活着。

小花将足够多的植物精华渡入对方体内,知道将心脉护住,这才将对方身上的两根银针拔除。

毒素扩散,小花却没有一次性将其体内的毒素解除,她又不是傻蛋,要是一次性将毒接触了,且不说对方会不会怀疑自己,恐怕以后自己也很难有跟对方谈判的资格了。

刚刚施为完,小花感应到远处有强烈的杀气传来,心道不好,肯定是暗影堂的援手来了。倏地站起身,便朝汇东方向跑去,虽然自己脚力不怎样,但是总归要努力呀,不能在这里干等着。

小花跑出十几步见那人没跟上来,偏头喊道:“你不走想在那里等死么?”

尉迟真语结,天地良心,从他出道以来还没有谁敢这么对他说话的。而且刚才这女东家自顾起身就跑了,自己本来想叫住对方的,可是想到刚才那么丢脸的事情,愣是憋住没吭声,现在好了,她反倒回过头呵斥自己。

尉迟真脸色涨的通红,眼睛死死盯着小花,终于憋出一句话:“我我身上有毒,一动的话就会加速毒素蔓延…”

“真是笨死了,你没见我给你施有银针么?我是大夫,有我在你怕什么?看什么看,再不走死在那里活该!”小花郁闷了,真是一个比女人还婆婆妈妈的男人,也不知道瞿灵儿看上他哪一点了…哦,对了,是他的妙手传承。想到这里,她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

第二百七十六章 记忆:巷道深处的书肆

尉迟真脸色红了又红,嘴里急不可闻咕哝了一句“这是你自己说的哦…”说罢真站了起来。大概盘坐的救了,血脉不畅,略微活动一下才跑动起来。试着运行一下真气,竟然畅通无助,而且那些毒素竟然无法进入心脉,所以尽管身体十分的疼痛,但却没有生命之忧。这时,尉迟真对小花不由得高看一眼,看来传闻不假,对方果真是一个大夫,不愧为神医。

尉迟真也感应到周围有杀手迫近,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回头看向地面横七竖八倒着的几十具尸体,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见女东家虽然动作很是敏捷,可是怎么跑的过那些有轻功的杀手呢,尉迟真上前说了句“得罪了”便揽住小花的腰,脚下一点便飞身而起,从树颠上飞掠而过…

汇东客栈彻底沸腾了,马车回来了,却没了东家的身影,就连田海也不在,而小蝶也昏迷不醒。他们连忙将小蝶弄醒。

小蝶醒来看着周围一切,很快弄清原委,心中惊骇不已,她想到自己昏睡前东家说的话,对了,一定是东家怕自己受到伤害,所以独自前去救阿六了…

东家——

小蝶仰天嚎啕痛呼,曾经所有的矜持所有的沉稳在这一刻都被内心磅礴的恩情给冲破。小蝶在所有人眼中是一个十分沉稳而冷静的人,有时候堪称冷漠,没想到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只是看有没有触及到她的内心去。

小荷更是难以置信,直接将所有的保镖调集起来,浩浩荡荡欲去营救。

小蝶在痛呼过后终于冷静下来,将所有人叫住:“不许动,都给我呆在客栈里面,哪里也不许去!”

“不,我们要去救东家…”

“对对,你们在客栈里面等着。我们去救!”

保镖,船员,众人嘲嚷一片,情绪激动不已。若不是小蝶死死用身体挡住院门。恐怕这些人早就冲出去了。

小蝶对一旁哭泣的小荷吼道:“小荷,去,向掌柜借六匹马。客栈里面没有就从马厩里面借用,明天一早做补偿。”小荷还没反应过来,小蝶再次吼道:“快去!”

小荷捂着嘴哭着跑开,尽管心中无比担心小娘子,但是以前小娘子跟她说过,当她不在的时候,多听小蝶的安排。所以这一刻,她选择听从小蝶的。连做什么都没问直接去做了,她知道,现在小娘子肯定遇到了危险,多磨蹭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小蝶又面向众人,大喊道:“永珍。麻子…出列!”小蝶一口气从人群中点出六人,小蝶对气息有着超强的感应能力,这六人都是武功最高的。“你们,马上收拾一下,带上家伙什快马加鞭,沿着汇东向京都的管道直接向前,倘若到京都还没看到东家。便立刻回来…”她来不及跟这些人解释磨蹭。

片刻,几个小荷和几个客栈伙计便牵着几匹上好马鞍的马儿前来,六人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剩下众人各种不安,纷纷看向小蝶,“小蝶姑娘。我们干什么我们也要去救东家呀…”

小蝶道:“好了,现在所有人听令,都给我回房去休息,等东家回来。东家一定会回来的!”

小荷独自跑出门外,想跟去。小蝶眼见,立马发现,上去将她死死拉住,让两个保镖才将她弄回小院。小荷哭嚎着:“不,不,让我去,我要去陪着小娘子,我一定要去陪着她…”

啪——

小蝶挥手给了她一耳光,“你给我清醒一点,东家一定会回来的,我保证。东家吉人天相,老天爷定会开眼垂怜庇佑,定会逢凶化吉。而我们两个弱女子,连马儿都不会骑,跟着去不是添乱么…”说到后来自己也悲恸不已,都怪自己没用,竟然连东家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都怪自己不能像阿六田海他们一样保护东家…

两人抱作一团痛哭起来。小蝶抚摸小荷背部安慰着,将眼泪强压在眼眶里,愣是不让它们掉下来。这一辈子,自己是何其的不幸,可又是如此的幸运能够遇上东家…

一夜时间,整个汇东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方圆百里的暗影堂杀手齐聚汇东,直接将汇东客栈围的水泄不通。

掌柜叫苦不迭,生意做不下去事小,要是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将客人或者自己的店给拆了可怎么向东加交代哟。

小花自知这件事因自己而起,倘若掌柜现在要他们搬出去,她二话不说就会带人离开。所以她主动找到了掌柜,说道:“这次给贵店带来麻烦,瞿某深表歉意,只要掌柜要求我们离开,我们会立马找新的住所。”

掌柜唉声叹气,“唉,离开,说的那么容易,我知道你们是从相潭那里来的,这里就是皇城边上,全部被那几个势力垄断的,你出去又能到哪里去?我这里虽然条件简陋了一点,但好歹也是四爷的产业,他们应该不会乱来的。”

掌柜也顾不得藏拙了,直接倒出自己的后台。小花眉头一皱,“四爷?哪个四爷?”她本能觉得能够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称的上四爷,甚至连暗影堂都会留一分“薄面”的四爷,定然不简单。

掌柜见小花疑惑的样子,自己也有些纳闷,身体微微前探,“瞿娘子不知道吗?”貌似小花就应该知道一样。

小花拱手道:“这次多谢四爷和掌柜容留大恩,还望告知恩人名号,以后定会回报。”

掌柜迟疑了一下,旁边小蝶插嘴道:“掌柜口中的四爷莫非是四皇子秦柯?”

轰,小花感觉脑袋里轰地一下,这个名字好熟悉的感觉,秦柯?对了,那条巷道,那座幽静的小院,如华盖一般的树冠,浓郁的书香…是他?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竟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听到“故人”消息,小花心中感慨万千,想到当时对方给自己说的话,心中有些吃味,大概他当时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身世了吧,和,高高在上的皇子,自己在他眼里是不是很可怜?

小花收回思绪,站起身,向掌柜恭恭敬敬作了一揖。无论如何都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

旋即一个新的疑问浮现心头,对方靠山是很强大,但是也没必要为了自己而和凶名赫赫的暗影堂作对呀,不值得。小花问道:“敢问掌柜为什么要收留我们而和暗影堂作对?”

掌柜眼神闪烁,有些结巴的道:“呵,瞿娘子多虑了,这这是我们汇东客栈的做事原则,只要进入我们客栈的都是我们的客人,我们有义务护他们周全。”

小花见对方的样子肯定还有内幕,不过对方不愿意说,索性作罢。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现在是安全的,至少在客栈里面是安全的。

掌柜回到自己的书房,长叹一口气,从石龛中取出一个小匣,匣子里面是一副巴掌宽的锦缎轴,展开,上面只写了三个字:瞿小花。锦缎上是绣工精美的云纹图案。在十年前,每个产业都收到这一份秘密卷轴,以云纹锦缎书写,便表示全力维护或者说保护的人。能够得此殊荣的人道目前为止只有三人,其中一个便是瞿小花。

掌柜原以为瞿小花早就知道自己被四爷暗中保护,所以才挑选自己的汇东客栈,可是今天一谈话才知道对方根本不知道。他也是人精样的人物,想到,这恐怕是上主并不想让对方知道,所以便立马收口。只不过已经说出“四爷”两个字是无论如何也隐瞒不了,再说,只要稍微打听一下,便知道自己客栈幕后最高的东家。

阿六现在还在沉睡中,已经过去两天了,生命体征平稳,小花又给他输送了两次元力。

而田海,大概因为那天晚上刺激太过,心境震荡,需要好好调理一下。

尉迟真也住进了客栈,他就没有阿六那么幸运了,身上的毒素已经被解除的差不多,却并没有解完。

小花说道:“我为你诊治了两次,所以现在你还欠我一个人情,你认账么?”

尉迟真愕然,张了张嘴,最后说道:“我现在落到你的手上,你想怎样都随你。”

小花不理会对方在那里闹别扭,“你叫尉迟真,是妙手陀的传人?”

尉迟真冷哼了一声:“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还问我作甚?要杀要剐随你便。”

小花不为所动,“恩和怨自然都要算的清清楚楚才行,现在的问题是你还欠我一个人情,而且是你当初承诺过我才帮你医治的,所以我的要求就是,你帮我一个忙,这件事就便就此了结了。”

尉迟真叹口气,唉,自己一个照面就被对方压制的死死的,这女人果真不简单。想着以前瞿灵儿使出的那些手段,跟这比起来简直是弱爆了。君子重承诺,好吧,自己当时的确主动要对方救自己…于是说道:“你说吧,什么忙?”

第二百七十七章 重塑人生

小花朝门口点点头,小蝶蒙面走了进来。

尉迟真感觉心跳再次漏跳一拍,看着来人,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眸,那清冽的能够洞悉人灵魂的眼神,顿时让他有种近乎窒息的悸动,忍不住道:“你你…”

小蝶没理会他的愣怔,走到小花旁边。小蝶心情出奇的平静,曾几何时,自己那么渴望恢复容貌,能和正常人一样地生活。可是现在,她心中却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望,她只想守护在东家身边,而这恢复容貌,只是让她更加方便站在东家身边,不至于显得太过突兀而已。

这时,小荷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盖着白棉布,后面跟着几个壮汉抬着一个装满清水的大木桶,后面还有人提着几个箱子。这些人将东西一一在房间里面放置好便陆续退出,最后将门关上。外面挂着的草帘全部放下来,至此,整个房间被严密隔离起来,屋内只有小花小蝶和尉迟真三人。

尉迟真也感觉到这气氛有些诡异,看看小花又看看小蝶,“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小花淡淡挑眉道:“你担心什么?怕我们两个女子把你给吃了?”

尉迟真语结,他倒是不怕被吃了,而是而是有些惊异,对方这样出现在他面前,而且是以要挟的手段让他就范的,难道就不怕他真的对她们两人做出啥事情来么?

小花朝小蝶递个安慰的眼神,小蝶看着小花,就像是有了无限的动力一样,定定点点头,眼里有种决绝。而后将面上的布巾除去…

这是小蝶没有任何化妆的脸,狰狞的肉瘤让整张脸看上去十分恐怖。

尉迟真倒吸一口冷气,他阅人无数,见识过无数奇怪病症,他一眼就看出对方伤口各种重叠。不是一次施为所致,眉头微皱,立马明白对方要自己做什么了。不过这种小手术对他来讲简单的很,正要说话。却见面前的女子竟然开始解衣襟的扣子。

“你,你…”

一具曼妙的身体呈现眼前…不过那身上的伤痕更加恐怖,有些地方就像是被直接用刀子剐掉一块肉,而有些却是一条条的紫褐色的肉瘤…这哪里是一具人体,简直就是疮痍的大地,饱受折磨和摧残的大地。

尉迟真忍不住动容,站起身,绕着小蝶来回检视了几圈,渐渐的眼眶有些湿润了,渐渐的胸中一股怒火窜起。渐渐的竟生出陌生想要保护,想要好好呵护的情愫。

他来不及问自己这是怎么了,实际上他也是一个怪医一个将别人的身体和生命玩弄于股掌间的“妙手”,比眼前伤痕更加狰狞恐怖的都见过,却偏偏会为面前这个女子而心疼。是了。是心疼。尉迟真忍不住抚上左胸口,一手撑在旁边的台子上,弓腰剧烈喘息起来。

小花眉头皱起,自己好不容易给对方下的套子,对方体内的毒素虽然没有完全解除,但是做个手术绝对不成问题,可不要现在出了什么岔子吧?她知道小蝶身上的伤无法修复。内心的伤便无法愈合,她寻了那么久,终于找到妙手陀的传人,怎会轻易放弃呢。问道:“尉迟,你没事吧?”

尉迟真扬起手挥挥,深呼吸两口。调匀气息,抬头,目光森然,这是一种绝杀的表情。不过不是面对面前这个女子,而是透过这一条条可怖伤痕看向制造这一切的人。“我。我没事。你叫小蝶是吧,我可以给你做这个手术,但是我有个要求。”

小花觉得这尉迟真有些不对劲,正要将小蝶挡在身后,小蝶用手轻轻拍拍她的手。小蝶语气平静,“你是不忍还是对我动恻隐之心了?”

尉迟真语结。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女子面前竟如同一张白纸一样,忍不住又高看一分,心中敬慕倾慕之意更浓。

所有一切都准备妥当,两张桌子拼成的台子,上面铺一张白棉布,尉迟真也不含糊,他让小蝶在台子上躺下。

小花站在小蝶旁边,紧紧抓住她的手,给她最坚实的安慰和依靠。

尉迟真换上特殊的衣裳,对小花说道:“她身上的伤痕太多,恐怕需要几次才能完成。”

小花直接道:“一次,一次做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尉迟真有些怒了,“她的体质太弱了,根本承受不了这么重的创口,即便是有麻沸散镇痛也不能完全消除疼痛,最重要的是创口太多太深,失血过多…”

小花吼道:“做!”而后翻手拿出一颗药丸给小蝶吃下。

尉迟真心中一凌,眼睛死死盯着小花,最后败下阵来。最后从怀里也拿出一个小瓷瓶,说道:“你那是什么?可不能乱吃药,我这是麻沸散,快给她服下。”

小花道:“我就是大夫,我怎么不知道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快动手,尽管施为,剩下的交给我。”

尉迟真还真就和小花杠上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无法像面对其她人一样对小蝶狠下心来。这时小蝶偏头看向他,道:“你尽管施为吧,我相信东家,请你也相信东家吧。”

尉迟真从对方的眼神和话语中像是找到强大的支撑力一样,点点头,“你放心,我会的。”

手术开始…

从上午到下午再到午夜,然后到第二天晌午…整整一天半时间,身上上百条伤痕全部修复,或切除肉瘤,或填补缝补凹痕…浑身上下就像是一个刚刚修补过的破布娃娃一样。

手术终于完成。尉迟真看着一条条伤口,手术十分成功剩下的事情就是谨防感染化脓。心中是满满的自豪和安慰。没有大出血,而且整个手术过程对方的生命体征都很平稳,尉迟真知道,肯定是东家给小蝶吃的那粒药丸有关。试问自己从来没见过如此强大药效的药丸,然后联想到这两年风靡整个京都的养身丸就是她研制出来的,心中又笃信了几分。

尉迟真看向小花,对方面色也有几分疲惫,呵,真是难得呀。

尉迟真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就要给小蝶上药。小花说道:“好了,剩下事情交给我吧,你辛苦了,去休息吧。”

尉迟真听到“辛苦了”三个字心中竟有说不出的感动来,以前听到那么多恭维的话竟没一句话比得上这三个字。旋即又觉得很不是滋味,要知道这一瓶药散是他精心炼制出来的,对愈合伤口有神效,最重要的是一点不会留下疤痕。即便是皇宫里面那些嫔妃们想从他这里高价买些去祛斑祛痕他都没卖的,现在自己主动拿出来,对方竟然还不领情。

尉迟真又看向安静躺在床上的小蝶,算了,自己大人不计小人过,为了这台上的女子,他也顾不得那些什么面子尊严的了。坚持道:“这,这是我特意炼制的药散,不仅愈合伤口的功效,还能消除瘀痕…”

小花看向这个有些别扭的男人,眉梢一挑,“呵,这莫不是你压箱底的宝贝吧。也舍得拿出来给别人用么?”

尉迟真看着对方明显带着揶揄和挑衅的眼神,心中竟有说不出的慌乱,嘴犟道:“你你说什么…她她是我的病患,我我有责任有义务让她痊愈。”对头,这个理由最充分。

小花觉得这尉迟真有些怪异,貌似从见到小蝶就变得别扭起来,莫非这些“高人”对特殊的人和事都有这种偏执?

小花看对方语气和神情并不像作伪,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只要不会伤害到小蝶就行了。至于对方的药散么,自己有最最精纯的药物精华,对伤口恢复没有丝毫负作用,自然不会用尉迟真的药散了。小花多了一个心眼,用植物异能查探了一下里面的药性成份…旋即睁开眼,神情舒缓了一些,还好,里面并没有对人体有害的毒物,即便是寻常人制药难免会残留在药丸中的毒性也很微小,果真是精心炼制的药散。

小花对还在目不转睛照看小蝶的尉迟真道:“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已经让店家给你安排了一个房间。”

尉迟真回过神,“不不,我我就睡旁边的厢房就是了,我看还有两间空着…”说完又补充道:“这样比较方便随时关注病情…你你别这样看着我,她她也是我的病患,我有权利知道她的恢复情况。”

小花嘴角弯弯,算是允了。尉迟真见此顿时欣喜不已,旋即又觉不妥,唉,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竟然会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允诺就高兴成这样…他临出门又看向床上躺着的人儿,感觉自己的心有了牵扯的感觉…

为了让伤口更好的愈合,小花暂时没让小蝶穿上衣裳,只用布巾盖好。才半天时间,在自己强大的药物精华修复下,伤口不仅没有感染红肿,甚至开始结痂了。小花想最多一天时间应该就能穿衣裳而不会有血迹沾到衣裳上了。

尉迟真休息了半天,一醒来就忙匆匆的要去看望小蝶,被守门的保镖挡在外面。

东家有令,所有人未得东家许可都不得入内。

第二百七十八章 各自的原则

尉迟真猛地想起自己和女东家之间的恩怨,便连忙折身下楼去找小花。

且说小花在给小蝶做手术的时候,全靠植物异能支撑其生命力并且抑制血液流速,不管是植物精华还是精神都消耗严重。幸好现在有浑厚的信仰之力围绕在她身旁,经过半天的休息,精神力就完全恢复了。她现在正在考虑怎么应对外面布置的几十个暗影堂的杀手呢。

小花从客栈掌柜口中得知这客栈乃四皇子下属产业,暗影堂不敢擅动是因为忌惮四皇子的威望。小花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庇护自己,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在客栈里,他们就是安全的。

小花不甘心,自己好不容走出相潭,怎能一辈子都窝在这里!怎么办,怎么办?小花眼中杀意迸现,眼下只有“杀”这一条路可走了。

小花瞳孔微缩,呵,瞿灵儿呀瞿灵儿,你以为这样就能将我困死在这里么?惹毛了我就将的那些爪牙全部杀死,用来给自己的植灵增加了养份!

正在这时,叩门声响起,小花收回心绪,略一感应便知道外面所站何人,心道,他来干什么?想让我帮他体内的毒素全部解掉吗?嘴角弯弯,随口道:“请进。”

尉迟真推门而入,见一个绝色女子斜靠着太师椅背,双脚交叠翘在案几上,青丝随意用丝带束在脑后,两缕长发垂在胸前,一身淡蓝色的袍服。带着几分慵懒和恬静的味道。她手上拿着几页纸张,正凝神揣摩着,见他进来竟没有一点想要掩饰的心思。

尉迟真走到案几前三步远距离停下,躬身作了一揖,“瞿瞿娘子…”

小花唔了一声,“你找我有什么事?”

尉迟真心中有些郁闷,想自己出身妙手堂,走到哪都是香饽饽的存在。被人供着捧着,偏偏到这里,人家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尉迟真整理一下措辞,说道:“瞿瞿娘子。想必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吧,我正是妙手陀的嫡传弟子尉迟真。”

小花又唔了一声,“我知道,你来就是告诉我这个吗?”

尉迟真鼓足勇气,“我想问问瞿娘子关于我师父的事情…”

“什么事?”

“有人说,说是你杀了我的师父。”尉迟真眼睛死死盯着对方,心中极度矛盾。

“是,是我杀了的。还有什么事吗?”小花迎上对方的目光,坦然道。

尉迟真感觉气血翻涌,“你。你…为什么是你?难得你你就不能…”

小花道:“呵,为什么是我?不能怎样?不能让你师父把我杀了算了?尉迟真,你脑袋没病吧。”

尉迟真道:“那好,你杀了我的师父,现在我要为我的师父报仇。你,纳命来吧!”

在他眼里,自己挥挥手指头就能解决掉这个娇弱的女子,所以连一柄武器都懒的拿。

霎时间,小花身旁突然窜出一个人影,一迅雷之势一掌将他劈翻在地,顿时气血翻涌。被真气压制的毒素开始在体内乱窜…

尉迟真看向依旧坐在太师椅上的小花,就像刚才挥走一只苍蝇样。而昨晚上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田海赫然站在她身旁。才两天时间,他明显的感觉到这个男子的功力竟然涨了一倍不止,心中惊骇不已。看看田海,又看向小花,说道:“你。你早就有准备了?”

小花轻嗤,“呵,我没有准备的话是不是现在正好让你给杀了?”

尉迟真语结。“总之你杀了我的师父,我跟你不共戴天。”

小花正色道:“你跟不跟我共戴天的我不稀罕,现在我就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你打的过他就可以来杀我,打不过就去死!”小花懒的解释那么多,这些只懂生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觉得所有人都应该以他们为中心,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能天下人负我,统统死去吧!

小花顿时杀意迸现,这几年接二连三的事件已经将她心灵锤炼的足够坚毅了。百样人便有一百种*,利益相近的*可以彼此融合成为一体,而有的人则是欲壑难填,永远觉得所有人都应该无条件满足自己。

小花不是圣母,她不可能去满足所有人的*,她只会包容和自己利益相近并且能够相互扶持的人。所以,这个尉迟真留不得。

霎时,尉迟真感觉到真正的恐惧。他现在才知道,其实自己不是害怕不会恐惧,而是因为没有人触及到他灵魂深处的软肋。当遇到一个比他更冷毅更无情的人时,他才知道,当自己的生命被对方忽略是怎样的失落和绝望。是了,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终于的是对方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这才是最重要的。

田海身形忽动,倏忽间到了尉迟真近前,在身后留下一道残影。

尉迟真站在原地没动,看也没看田海,即便看他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手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死亡的气息迫近,没想到脑海中最后浮现的竟然是那个让他第一次有种心悸的女子…蓦地,一股强烈的求生*升腾起来。尉迟真苦笑,原来自己也是怕死的,因为自己有了为之活下去的愿望和动力。他眼睛紧紧盯着小花,蓦地哈哈大笑起来,“输了,她输定了…”

小花挥手,田海已经触及到对方颈脖的手猛地顿住,对力量的掌控达到精准的程度。

小花嘴角噙着笑意,呵,自己先前就想到,这家伙肯定跟瞿灵儿那贱人有一腿,果然,不用自己审问,自己就抖露出来了。当然,她也知道,对方恐怕也是想用这种方法给自己争取生的机会。

“原来你还是瞿灵儿的一条狗,现在却想背叛她,你觉得我现在放了你你还能活下去吗?”小花单刀直入。

尉迟真道:“我没有投诚于任何人,更谈不上背叛。我和她只是交易!”

小花轻嗤,呵,交易?鬼才相信。当对对方感兴趣时就各种赞美,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可是一旦达到自己的目的,哦,原来女神也不过如此,便觉索然无味,于是乎只剩下“交易”了。小花想到,若是瞿灵儿知道曾经对自己倾慕不已的男子将一切都否掉,而说成是交易时肯定会很“爽”吧,思及此,心中竟有说不出的快意来。

小花语气淡然说道:“哦,只是一场交易呀,那就说说你们之间的交易吧。”

尉迟真哪里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揶揄,不过心中唯一心安的时候至少对方目前对自己产生了一丝兴趣,不会杀了自己。于是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呵,交易,我知道。我们之间也是一场交易,说说你的交易条件是什么。”小花好整以暇。

“你…不能杀我…”

这话一点不出小花的预料,“我无法承诺不会杀你,我只能告诉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小花有自己的原则,言出必行行必果,倘若对方以后依旧要杀自己为他师父报仇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干掉他,所以,即便是对待一个“准死人”她也不屑去撒谎。

“你知道你对手的底牌吗?”尉迟真貌似终于想通了一样,反问小花。

小花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花圃,春意正浓,散发着勃勃生机。“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当我有资格去触及对方底牌的时候,那底牌自然就会浮出水面,岂不是比现在就白白去操空心更实在?”

看似妄自菲薄的话,却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自信,尉迟真心中有些震撼的感觉,这就是真正的自知之明吧。他径直说道:“其实,如果你一直呆在相潭的话,这一切都没资格沾染,自然也不用去了解这些。但是既然你已经走出来了,就意味着你已经触碰到其他人的利益,包括你妹妹的利益。”

“说重点。”小花喜欢别人给自己指点,但不喜欢对自己指指点点。

尉迟真一窒,“当今圣上有十八个皇子,其中有争夺太子之位能力的就有十人,不到六年时间,大皇子和二皇子相继封为太子,又相继被废黜,本来按照长幼尊卑,应该是三皇子继任,可是三皇子调任边关抵御蛮夷,四皇子性情懒散,五皇子六皇子倒是雄心勃勃,并且是当今皇后亲出,所以身后支持的人也不少,可是现在继任太子之位的却是七皇子,想必你也认识…”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小花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前两天汇东客栈掌柜说他们的后台是四爷四皇子…“你说我认识当今太子?”小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说自己现在人品爆棚,突然冒出一个强劲靠山了?

“秦穆。”

“青木?”小花反应何其敏锐,忍不住惊呼出声:“你是说那个青木?”旋即恍然,对了,这一切都说的通了,貌似曾经那瞿灵儿和青木有些交集的,原来她是将筹码压在青木身上了,所以无暇顾及自己。

第二百七十九章 是她是她还是她

小花心中感慨不已,从刚才尉迟真的话不难理解,瞿灵儿让一个从小流落民间的如同乞儿的皇子扶摇成当今太子的,甚至将皇后的两个亲生儿子都比了下去,那是该拥有何等强大的能量才能办到的?!

小花倏地看向尉迟真,对方说瞿灵儿的后台,莫非就是指这个“太子”?瞿灵儿亲手扶植起来的“太子”,自然是她最强硬的靠山咯,不过小花总觉得尉迟真的语气总在掩饰什么。

尉迟真继续道:“现在三王夺嫡,两个乃皇后亲出,七皇子即便登上太子之位也有很多变数…”

所以瞿灵儿现在即便对自己恨之入骨,也只能通过暗影堂用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对付自己,换句话说,自己借机将她的爪牙铲除掉她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咯。小花心中渐渐有了定论。

尉迟真打开话匣子,貌似终于在这个无比强势的女人面前卖弄一下了,十分自得的样子,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了。“原本册封了太子就要立太子妃的,但是你妹妹瞿灵儿只不过一个落魄官宦之家,没有任何背景,无法服众…所以…”

“所以青木就像重新找个能给自己支撑的老丈人?”瞿小花轻蔑的道,话丑理端。

尉迟真道:“所以,她想让人把你取而代之,如此有一个商业王国再扶持一个官宦便不是难事了…”

小花恍然,原来如此,没想到瞿灵儿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呢。小花想到先前汪正清多次yin诱瞿家生出山,让瞿文瞿轩接手自己的产业,原来汪正清背后真正的靠山竟然是青木,或者说是瞿灵儿呢。

小花挥手让尉迟真退下,她需要好好想想,她不知道那些人在家族中渗透到什么程度了,瞿家生的态度怎样。瞿文瞿轩在巨大的利益诱huo面前能否坚守立场?小花现在归心似箭,归根结底,自己的根还在相潭,她不想对方给自己来个釜底抽薪。

田海见小花神情惶然。顿觉不妥,出声喊道:“东家…”

小花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危险,一旦乱了心志,先前凝聚的那些信仰之力都会溃散,直接影响到自己的植物异能。她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想到小蝶已经休息半天了,不知道恢复的怎么样,便起身朝三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