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负责护送我的侍卫,都是百里挑一,身披软甲,刀枪不入的精锐。而完颜烈手下的匈奴武士,更是威猛无比。

可是此刻,弓箭之猛却已经撂倒了好几个侍从。

比这更心惊的是,我所在的这驾车辇,拉车的几匹马儿受了惊吓,正疯了一般向前面的冲去。

渐渐的呼喊声逐渐远去,一阵天崩地裂的摇晃,我再向外一看,不由倒吸了口凉气,我的马车已经驶入了一方急流之中,河水已经淹没了车轮,正在一点点的下沉。

此时此刻,再也不能有丝毫犹豫。

“秋芬,试着打开车门。”

秋芬早已经吓得哭起来,听了我的话,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使出全身的力气将车门打开。

“我们跳下去。”

冰冷的河水,锥心刺骨。旋涡中我被动地随波逐流,无助地挣扎着,一片白茫茫的水光中找不到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

。。。。。。。。。。。。。。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丝亮光,想要睁眼,却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感觉有一双手,好像正在解去我的衣衫。

一眼认出我

我使尽全力睁开眼睛,立刻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眼前的这个人,穿着长长的外氅,头上戴着一个硕大的斗笠,斗笠上系着青纱,根本看不见容貌。

朦胧的夜色中,只能看见他高大的身形,修长的手指;感觉到他冰冷的指尖。此时,这双手正解去我的披风。

我冷得浑身打颤,牙齿也不由自主地轻嗑起来。我用手推他,可是却丝毫不能阻止他继续的动作。

很快,我的外衫就已经被褪下,他的手毫不犹豫,果断地伸向我的领口,解开扣子,一件一件的除去我的衣衫。

最后只剩下贴身的衣服,他把我抱起来,放在了一堆稻草上。原来面前早已生起了一堆火。

他把自己的外氅解下来,一丝不苟的盖在我的身上。然后他从袖中掏出一块锦帕,半跪在我的身前,轻轻地擦去我脸上的水渍。

“不要害怕,你在发烧,不能穿着湿衣服。”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很平静,淡然得好像一切不过是最理所应当的一件事。

我环顾四周,这里,应该是个破庙之类的地方吧?

“忍一忍吧,等天亮了带你去找大夫。”

借着火光,我细细打量他,想猜测他青纱之下的那张脸。可是他却起身,走到了火堆的另一面。

我回想了一下,之前马车中的惊险,然后我和秋芬跳入水中。我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这个人救了我?

于是问他:“是你救了我吗?”

“不是”

“嗯?”

我感觉这个人好像不是很愿意同我讲话。本想深问下去,可我的头越来越沉,很快就再次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昨日湿漉漉的衣衫,早已烘干,此刻整整齐齐的放在我的身旁。

穿好衣服,我低头看了看稻草上的那件外氅。环顾四周,却找不见,昨天那个人的身影。

我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仍是虚浮无力。这样的情况恐怕走也走不了多远。

我正捉摸着,眼下的情景应该怎么办,此刻,完颜烈一定是在到处寻找我。他会发现我在这里吗?

此处仍是陵国境内,昨天袭击我们的人马分明就是有备而来,他们是谁派来的?目标是我,还是师娘?

而救我的真的不是昨天的那个人吗?我盯着稻草上的那件外氅,怔怔的发呆。

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声。抬眼望去,竟然是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其中一个慈眉善目,长眉斑白。

而身旁的小和尚看样子也就有七八岁的样子,他仔细地打量我,然后说:“师傅,他就是公主?”

那老和尚笑着点点头。

我不禁大吃一惊,惊呼道:“大师认识我?”

老和尚笑着说道:“公主殿下,可能没有见过老纳,可是老纳却一眼就能认出公主殿下。”

慧远大师

我仔细的在脑海里搜刮了半天,可是依旧没什么印象。想我活了十四年,当年在云南倒是曾经见过道士,可是却从未见过和尚。

而眼前之人,一身灰色的僧袍,颈上系着佛珠,手中托着一个青色的钵盂。僧鞋上沾满了泥浆。分明就是个云游的僧人。

怎会认识我呢?

那老和尚面善得很,从进屋来到现在,始终是笑呵呵的。让我觉得很亲切。

他说认识我,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他。

他好像早已猜出我心中所想,对我说道:“贫僧法号慧远。”

慧远大师,这个名字似曾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慧远大师,曾经见过我,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见公主时,公主还很小。所以不记得贫僧,也是情有可缘。”

“哦?大师是在何处见过我呢?”

“陵国皇宫”

“哦?”我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他,我并非以貌取人,可是眼前的这个老和尚,说去过陵国的皇宫,还真是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那慧远大师又笑呵呵的说:“当日,师傅与我将公主送出宫去时,还是个不满三岁的小娃娃。”

我顿时想起来了,莫非他的师傅就是当年劝父皇送我出宫的无由大师.而他便是无由大师的衣钵传人,高僧慧远?

弄清之后,更让我对他肃然起敬。

可是他的话又很令我费解。

“我当时如此年幼,大师怎么还能认出我?”从一个小娃娃,长成我现在这个样子,变化也太大了。

“有人求我来为公主医治,我行至此处,便凭公主眉心的朱砂痣认出了公主。”

“你是说,求大师来为我医治的人知道我的身份?”

“是的。”

“他到底是谁?”想起昨夜那个戴着斗笠的男子,心中有太多疑问。他口口声声说并非是救我之人,那救我的人又是谁?若是他,为何他又要矢口否认?

他不愿同我多讲话,还要把自己的容貌隐藏起来。

想起早上,自己身旁整齐叠好的衣服。至今还拿在手中的外氅,这一切的一切到底该如何解释?

“公主,贫僧受人所托,还是先为公主把脉吧。”

“那就有劳大师了。”

我与他席地而坐,伸出胳膊,让他诊脉。

片刻后,他呵呵一笑说道:“公主是得了风寒,但并无大碍,休息几日,细心调养便可痊愈。只是。。。”

“只是怎样?”

“只是公主气结于心,有损五内,长此以往,怕是要生大病。”

“我怎么不觉得?”

“呵呵,贫僧最爱管闲事,公主有何烦恼,不妨说与我,也许我可以为公主化解一二。”

既知道了他是无由大师的传人,自然对他十分信服。

于是我直言道:“多谢大师,若说烦恼齐豆倒是有很多,经常是困扰于心,夜不能寐。”

那慧远大师长眉舒展,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第一件烦心事,当数齐豆的生母早丧,至今死因不明。”

慧远大师(二)

“公主此言差矣,公主的生母早丧,只是因为与公主缘薄,公主借了她的肉身,来至尘世间,其实并无母女之缘。所以公主不必为此忧心。”

我听后立刻大脑有些发晕,这种奇怪的解释还是第一次听说。

“第二件心烦事,便是我的皇兄们,各个不愿俯首称臣,长久下去,必会引得山河动荡,此事令父皇困扰不堪。”

“这本是天下间的劫数,避无可避,除了当今太子殿下外,你的皇兄们,并无元龙之气。”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只是这太子,也是个多灾多难之人。”

“贫僧业缘将尽,今日与公主一见,也是机缘所致。所以才直言相告。”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捉摸了一番,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听人说,无由大师在世的时候,曾经替云南王家的大世子看过相,不知道大师是否知道这件事?”

慧远大师面露异色,稍纵即逝:“贫僧当然知道。”

“无由大师,说了什么?”我再也藏不住好奇心,直言问他。

“呵呵。”慧远大师笑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然后对我说:“师傅同云南王只是说,他这个儿子一定要严加管教,否则必出大乱。可实情却并非如此。”

“大师何出此言?”

“那云南何氏,满门忠烈,这天下间若是换作任何一个人问我,我也不会说,只是公主,贫僧却可以直言相告。

当日师傅看出那云南王的长子,额头上隐含有世人皆不可看到的――帝王印。”

“什么是帝王印?”

“帝王印――帝王封印”

我一下子愣住了,猛地站起来,用手指着他:“慧远大师,你难道不怕杀头?”

他旁边的小和尚,一下子抱住慧远,冲我做了个鬼脸说:“师傅,好怕呀。”然后居然冲着我“喀”摆了个手刀。

这师徒俩,真是无由大师的后人?莫不是一派胡言?

“这些除了公主外,天下间再无其他人知道。包括那何子衿自己也从未听说过。所以公主不要生气,听贫僧把话说完。”

此刻他的口气无比认真,待我向他脸上看去,更是再无半点笑意,看得我心头一怔。

“师傅曾说过,这帝王印也许,一生都不会开启。若不开启,就什么也不会发生。”

“那怎样才会开启?”我虽不愿相信,但是还是有些急了。

慧远口尊佛号:“阿弥陀佛,命里机缘,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破。”

也许一生都不会开启,不开启就什么也不会发生。我在心里喃喃的反复念叨着。

慧远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葫芦,递给我:“这里有些贫僧自制的丸药,公主连服几次,便无大碍。说完领着小和尚,转身走出了破庙。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再想喊住他,两人早就已经不见了踪迹。

我自顾的发呆。

可是很快,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又有人来了!

劫持

有人来了,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干草上的外氅。难道是他回来了。记得他昨天说今日找人来给我看病,清晨慧远大师就来了。想必他和慧远大师一定是认识的。那么他是谁呢?若不是他,此刻,我恐怕早就去见阎王了吧?可是想起昨天的种种还是让人有些尴尬。他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看见他的样子?他在顾及什么?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仔细听去,却不是一个人,应该是很多人正朝着这里走来。我急忙将慧远大师给我的药揣进怀里。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吵嚷声:“进去,看看那公主在不在里面。”

“马车已经沉到水底了,估计人早就死了。”

“我等奉命劫持那公主,她如果死了,我们估计也活不成了。如今,匈奴王子与樊郡的守军,也在挨家挨户的寻找,他们没有放弃,我们自然也要找下去。”

我心下一惊,这些人原来就是半路袭击我们的人。环顾四周,这座破庙,根本找不到一处能藏身的地方。这下可好了,正被他们抓个正着。

我此刻浑依旧虚浮无力,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谁会来救我呢?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昨日那人的身影,他还会再次出现吗?

想着,那些人已经冲进来了。

“韩将军,这里有人!”在众人兴奋的惊呼声中,一个身穿铠甲的男子向我走了过来。

这个人年纪二十几岁,五官端正,行动间透着威严。他将手中拿着的画轴打开,仔细对照着,从头到脚将我打量一番,微微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果然是公主殿下。”

我冷笑一声:“你们究竟是谁?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居然还敢抓我。”

那人不慌不忙的答到:“就是知道公主的身份,才要这么做。可是公主却是难抓得很,上次云南王突然杀来,害得我们死了好几个兄弟,我看这次谁还会来救你?”

原来上一次在京城的酒楼,欲抓我的也是他们。

“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公主无比金贵,还是乖乖的随我们走一趟,我手下的这些弟兄都是粗人,比不得匈奴王子与云南王懂得怜香惜玉,届时,公主少不得要受些皮肉之苦。”

我静静的坐着,微笑的看着他们。冷冷的说道:“你们既然几次抓我,自然也知道我自幼习武,你们这几个人,我还真不放在眼里。不怕死的,就过来。”

这些人看得出,都是训练有素的。我此刻虽然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可是依然要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以不变应万变。我要拖延时间,哪怕是多一分一秒,也许就有机会。想到这里,我又下意识的看了看干草上的外氅。

果然那些人,没有上前。都在静静的观察我。他们大概见惯了杀戮,看着此刻安静无畏的我,一时有些捉摸不透。

可是没过多久,为首的那个姓韩的将军,上前一把抓起了干草上的外氅,对我说:“莫不是公主在等什么人?”

然后对身后大声下令:“把她带走”。

话音一落,那几个人便冲上来,把我架起,嘴上嘟哝道:“妈的,居然被个小丫头唬住了。”掐着我胳膊的手,毫不留情。

然后我被拖到了庙外,塞进了马车中。

一路颠簸,不知过了多久,几次昏睡,几次醒来。可是等我再睁开眼睛时,看见眼前的情景,不由大吃一惊。

我用手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很痛,原来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劫持(二)

此刻,我正趴在脏兮兮,潮乎乎的地面上。周围的环境,阴暗得让人窒息。我的手上戴着手铐,脚上拴着铁链。这样的地方,应该是牢房没错。

而最让我惊奇的,不是我自己怎么会呆在这里。而是我对面还绑有一个人。那个人*着上身,头发凌乱的撒在胸前,胸前布满了伤痕。

从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转睛的看着我。直到现在,眼睛里居然出现了和煦的笑意。

“豆豆,此情此景,可真是百年难遇。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什么后福?”

“昨天被这些畜牲打得吐血,没想到今天居然见到了你,这打没白挨,值了。”他一边说,一边不住的咳嗽着。

我再仔细看他的伤痕,果然下手极重。说这几句话,他的额头上就冒出了冷汗。

“冠霖,很疼吧?”

“嗯。。。不过,看见你就不疼了。”

“还能贫嘴,我看打得还是不重。”我说完,他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笑容一如我当年认识的他。时间过得真快,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们两个多久不曾这般轻松的讲过话了。

牢房内又顷刻间安静下来。

“冠霖,你怎么会在这?”

“西风城早先拥护二皇子。后来二皇子死于狱中,西风城的城主项天生也受到了牵连,被陛下赐死。他的儿子项择恩,带着一干人等上山为寇,多次与官兵为敌,我几日前,奉旨前来剿匪,不想半路遭了暗算。”

这怎么可能,季冠霖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决不会中了几个小小山匪的埋伏。

就在我疑惑不解之时,季冠霖又说道:“伏击我们的这些人,个个武艺高强,绝非普通山匪之辈,我怀疑项择恩背后定是有人支持,否则,绝不敢这样嚣张。”

“豆豆,你怎么会在这?”

“我也是半路被抓来的,他们确实不简单,连父皇派来护送我的侍卫还有完颜烈手下的匈奴高手,也不放在眼里。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就如同季冠霖所说的,这些人,绝不可能是几个山匪这么简单。

“不许说话!”狱卒大声喝道,“老老实实地呆着,马上会有人来审问你们的。”

“连说话都不准啊…好厉害呀”我没好气地问他们。若不是脚上拴着铁链,真想一脚踹过去。

“冠霖,他们吓唬我,怎么办?”

季冠霖笑着配合我:“就当他们是看门狗好了。”

我做恍然大悟装:“原来是这样呀!”

狱卒目光凶狠地瞪视我,似是忍无可忍,又不敢做什么,恶狠狠地说:“再说话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偏过脑袋想了想,抬眸一笑,“不用客气,砍头也才碗大的疤。我想应该没什么好怕的。”

“公主,好胆色。”一个青衫男子走进了牢房。

我回瞪他,这个人在与的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脸上露出一副要将我生吞活剥的样子:“早听说陵国长公主,魅力无边,把云南王与匈奴王子迷得团团转。

只是我项择恩,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更何况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来人,把她绑上,给我狠狠的打”!然后又补充一句:“不过,别打花了脸。否则就没法送人了。”

作者题外话:没有留言,没有动力。。。。。

劫持(三)

说话间,就有人冲上来,把我绑在了长凳上。双手双脚被固定住。呼的一声,木棍便交替地落在我的身上。

一下、两下、三下。

痛,真的很痛,越数越痛。

我风寒未愈,本来就浑身酸疼,现在更是止不住的全身颤抖。可是交替打在我身上的木棍,好像是永无休止,疼痛更是没有尽头。

我忍不住要喊出声来。

“我倒要看看,大陵皇帝最尊贵的长公主,今天还有什么体面?”

听着项择恩得意的嘲讽,我生生地把就要溢出口的声音又咽了下去。用牙齿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

“疼不疼?公主殿下?”

“呵呵,本公主要是说不疼,你能把这几个人杀了吗?”我再也笑不出来,但还是用嘴干呵两声。

“看不出,公主小小年纪,还挺有骨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