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听说么?”小离疑惑地扭头看着采枝:“本宫怎么听闻后宫传得沸沸扬扬的?”

采枝含笑屈膝:“邢贵妃娘娘说得对,那是碎嘴的宫人嚼舌根呢。”

“是啊是啊,呵呵。”众妃嫔都纷纷附和,只是有些脸上的笑容假了些。

谁在这宫里才传得了流言?主子若是都阻止,宫人们还敢碎嘴么?

小离不甚在意地挥手:“既然没有就算了,来看看也不吃亏,这宫殿很大很好看,相信你们都喜欢。”

采枝一愣,低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看她神色单纯,心下松口气,不禁腹诽,又胡乱说话,这话听得人慎得慌啊,稍微有点心思的人都怕会误解这意思。

中宫,谁不喜欢呢。

邢贵妃似笑非笑,一直不停地看向门口,像是在等着什么。玉妃也是心不在焉,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抬眼去打量对面北宫的人。

“那么,先用些点心,再四处逛逛吧。”小离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东西都很好吃。”

以我九世之命,还你一世恩情 第二十九章 诗词

三十八碟精致的冷盘点心陈列在一旁的方形长桌上,一共四桌。众人也不是专门吃东西来的,所以也就意思意思,但是准备得很精心,香气扑鼻。

“怪不得王总是喜欢在凤鸠宫用膳,王后对膳食当真是有研究的。”邢贵妃笑了笑,捻起一块点心,一点也不设防地放进嘴里。

小离笑了笑,皓齿白白,很是满足的模样:“能得他喜欢,本宫很开心。”

众人见状,也纷纷开始拿桌上的点心吃。四宫之人各成一队,南宫以良妃为尊,雨竹替自家主子站在第一张桌子边,还有一位是绯烟宫的夏容华。北宫以端妃为尊,依次还有永宁宫侧殿的李宝林和温美人。西宫以玉妃为尊,然后是雪阳宫的月贵嫔和邀月宫侧殿的如充仪。东宫则是邢贵妃首位,次位是瑶华宫庄妃,再有就是秋澜宫的庄美人。

四宫十二院,如今人数还不算很多,大都是以前淳于西顾做王子的时候封的侧妃。不过就正常君王来说,淳于西顾这后宫的数量也算是惊人的,更莫说还是选秀之前。

红粉堆里行走,人越多越怕错。

各处都是起点,而每个人的终点,都向着这凤鸠宫。

此时凤鸠宫四处都燃了宫灯,形成一条条的路,可以将侧殿后院都走个遍。小离笑眯眯地让大家四处走走,自己坐在凤座上看着她们。

邢贵妃没客气,带着人当真去四处看了。玉妃也倒是站在原地,使了眼色让如充仪去后院看看。

淳于西顾踏进凤鸠宫的时候,大家也正好看得差不多了,有些郁闷的是一点儿痕迹也没有。

当然了,有人心里也会在想,既然敢让四宫十二院来看,肯定就是有所准备的。找不到什么把柄也没什么奇怪的。

“真热闹,本王这是来对地方了。”淳于西顾笑得风流倜傥,一进门抬眼就看见了坐得乖乖的小离。

“恭迎王。”小离一笑,起身行礼,四处走散的人这会儿跟闻见了蜂蜜的蜜蜂一样聚拢过来,纷纷娇声行礼:“吾王万安。”

万花丛中过的感觉,是个男人都喜欢。淳于西顾笑得眉毛不见眼,一捞袍子就在小离的位置上坐下了,道:“本王一路闻着香气过来的,王后可会怪本王不请自来?”

小离摇头:“你来了大家都高兴。”

这是实话,刚刚还脸色不好看的妃嫔们这会儿都把自己努力笑成了一朵花。

“啧,那本王可是不走了。”淳于西顾笑得三分痞气两分无赖一分魅惑:“爱妃们可别嫌弃本王。”

邢贵妃和玉妃都靠着君王的座位站着,倒是把小离硬生生挤去了座位对面。邢书白淡淡地开口道:“听听咱们王说的都是什么话。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他来,还非说姐妹们嫌弃他,这可不是掏人的心呢么?”

玉妃接口笑道:“王啊惯常说这些讨巧的话打趣咱们,贵妃娘娘也该习惯了。只是这么多姐妹,王今晚可如何分恩宠才算公平?”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今晚的牌子可是没有翻过的。

众人都围拢了来,大有百朵鲜花压绿叶的架势。

淳于西顾笑了笑,一点压力也没有地看着身边这鲜花朵朵,目光扫了一圈还是落在了小离身上:“本王无聊,想玩些有趣的,不如来作诗词,作得好的,本王今晚就翻她牌子,如何?”

此语一出,玉妃不高兴了:“王这不是明摆着偏向贵妃娘娘?这宫里谁不知道邢姐姐才冠天下,文采一流?跟她比,我们哪里有胜算?”

邢贵妃轻盈一笑,不急不缓地道:“玉妃妹妹这话就不对了,本宫博个才冠后宫的虚名,也只是在王后入宫之前。王后幼时可是有诗童之称,本宫闺中也如雷贯耳。若论诗词,本宫不一定能赢王后娘娘呢。”

端妃板着一张脸,哼道:“这说来说去,还不是贵妃与王后的比试。想来王也是半点没将我们放在心上了。”

“端妃娘娘说的在理。”李宝林跟着点头。

淳于西顾微微头疼地按着太阳穴,女人多了不麻烦,但是凑一起了果然就是很麻烦的事情啊。不就作个诗词么,也能这么多毛病!

“本王今天兴致好,就是想听点儿雅致的东西。”君王淡淡地开口:“规矩是本王定的,若是不想参加,本王可不会为难爱妃们。”

言语之间已经带了几分严肃,凤鸠宫里一下就安静了。

邢贵妃微微挑眉,没懂这主儿今天是要干什么。但是形势对自己有利,她也没有推辞的道理。

“采枝,拿笔墨来。”淳于西顾微笑着吩咐。

“是。”采枝躬身应了,匆匆下去准备,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自家主子的。虽然说以前有名声,可是现在接触着,当真不觉得王后娘娘是个会诗词歌赋的。今天输了,那就是在自己的宫里将王送给其他宫,颇损威严。可是要想赢,谈何容易。

小离手指绕着腰间的丝绦,绕啊绕啊,停在某处,又放开了来重新绕。

诗词歌赋么?

“那么,臣妾请王后娘娘赐教了。”邢贵妃朝小离屈膝,含笑道。

其余的妃嫔有跃跃欲试的,可是都被三宫各个首位给挡了。

今晚王想做什么不知道。可是这机会,不是给她们准备的,瞎上去就是充人数的,倒不如让开干净。

淳于西顾微笑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一个出自,一直颇有诗名。一个是传闻里的诗童,但是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什么诗作。这两厢对上,还是有看头的。

只是东方离,本王真的不希望,你是在骗本王。就算是,也别这样早被发现。这太无趣了。

“只有邢贵妃和王后,那么本王出题了。”君王想了想,随口捡来一个字:“星。”

邢贵妃提笔沉思,面前已经被放上了桌子,铺着雪白的宣纸。

小离也在想,然而没想多久,便提笔大大咧咧地写了起来。

邢书白一点也没有慌,直到心里有了把握,才开始蘸墨落笔。

一炷香之后,两人都停笔了。

“书白的,念来听听吧。”淳于西顾漫不经心地端着茶喝,眼睛却飘向一边一直笑得傻呵呵的王后。

邢贵妃拿起宣纸,颇有自信地缓缓念道:

“一处桃花两处红,星辰不变月影匆。

似此年华无虚度,陪君白首深宫中。”

这是深情款款的表白诗,诉说对爱郎的思念,也许下白首同老的誓言。邢贵妃念得柔情,听得人也颇为动容。淳于西顾眼里终于也染上了笑意,看着贵妃道:“爱妃的心意,本王都知道。啧,难为你这么短的时间也能写成这样。”

邢贵妃含羞一笑,退到一旁去,不骄不躁地道:“王后之才,定然是在臣妾之上的。”

这句话看似夸奖,实则却让人下不来台。小离捏着宣纸,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后,该你了。”君王笑着唤她一声,眼睛忍不住去瞥那纸。嗯,好像是有字的。

可是这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感触的模样,写出来的诗能好么?淳于西顾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茶盏。

“该我了?好。”小离回神,低头看着自己写的东西,还是笑得温柔:

“昨夜繁星染月轮,月轮低照深宫门。

宫门深深锁明月,明月依依恋星辰。”

小离声音很好听,念得也很开心的模样,但是最后一个字落音,大大的凤鸠宫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嗯?写得不好么?”小离疑惑地看向淳于西顾。

如梦初醒,不知是谁带头鼓了掌,接着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赞叹。

原以为…王后会输呢。邢贵妃写的情诗没有那么好超越,却哪知王后出的是奇诗!首尾呼应,蕴含哲理轮回。这样的诗少见,一般为得道高僧才能吟诵。却哪知这看起来傻傻的王后,竟然能写出这样的诗句!

繁星染月轮,月轮照宫门,宫门锁明月,明月恋星辰!东方离的心里,到底是有怎样纠缠的情感?亦或是并非情感,而是禅理?

淳于西顾很意外,起身三步走到桌边,低身去看小离的字迹。

清清秀秀,跟她的人一样温柔。

小离眨眨眼,大概是感觉到自己好像更胜一筹,笑眯眯地看着君王问:“我赢了是不是?”

邢贵妃脸色有些难看,手里的宣纸慢慢捏成了团:“臣妾甘拜下风,不及娘娘之胸怀,很惭愧呢。”

话是这么说,敌意分明又强了三分。

文人都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在邢书白眼里,东方离这样的人可以傻人有傻福,但是在她最擅长的诗词上超越了她,这是不能被原谅的。

淳于西顾没去看邢贵妃,低笑了一声,将小离写的东西拿起来折好,收进自己的怀里。

“的确是你赢了,本王也就兑现承诺,今晚留在凤鸠宫。”心里怀疑的事情又动摇了一点点,淳于西顾很认真地瞅着东方离,暗暗想着小七的话。

是不是不是王后笨,而是自己没给她发挥的空间?

以我九世之命,还你一世恩情 第三十章 青狐

王的话落音,众妃嫔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只有颔首行礼,笑着说恭喜娘娘。玉凌双冷眼旁观,看着邢贵妃脸上平静无波的模样,心里暗笑。

得了,她可以休息好一阵子,有人会开始忙的。

小离笑得很开心,眼睛亮亮的。这些诗以往伴在炎帝身边的时候也会写,写得多了也没什么稀奇。不曾想还能换来淳于西顾的喜欢,真好。

晚上的一场筵席引来了王,得胜的还是王后。消息传去福寿宫,太后娘娘笑得花枝乱颤。

“怎么样姑苏?哀家说得没错吧?兔子咬人很有意思的。”

姑苏嬷嬷含笑称是,心里也忍不住想,王后娘娘是怎么就开窍了,突然这样主动积极争宠了?

不管怎么样,若是中宫能稳,相信以后王后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吧。

凤鸠宫,主殿。

小离帮淳于西顾褪了衣裳,乖巧地去衣柜里抱出被子来自己铺在地上,一张小脸儿粉扑扑的,开心地道:“若一首诗能把你留在这里,我早就作很多很多了。”

淳于西顾靠着床边盯着小离看,闻言轻轻一笑,道:“不是每一首都能留住本王的。王后今日表现不错,本王很高兴。”

小离眨眨眼,坐在地铺上盘着腿道:“你高兴,就会喜欢我么?”

良妃说宠幸才是喜爱,淳于西顾没有宠幸过她,那么,能不能也额外地喜欢她一下?

“王后好像很执着本王到底喜不喜欢你的问题。”君王笑了,掀开被子躺上床去,侧着脸来睨着小离道:“可是这问题在后宫里是不重要的。”

不重要么?明明是最重要的东西!小离鼓了鼓嘴,他要是不喜欢她的话,那她该怎么…

“时候不早了,早些睡。”

“您今晚会进墙壁里去么?”

“…不去了,你睡吧。”

“好。”

每次歇在凤鸠宫,都是最没有情调的了。可是每一次,淳于西顾都睡得特别安心。底下那傻子安安稳稳地不会有半点要勾引他的心思。就算现在很是可疑,她也没有乱动过半分。

想起第一眼看见这丫头的惊艳,再想想如今。淳于西顾隐隐地觉得,这丫头会是他的劫难。

啧,不是乱想,信奉神佛的东傲人民始终坚信,每个人一生都会遇见自己的劫难,躲得过躲不过,全看缘分了。

孽缘也是缘。

小离安心地睡着,一点也不知道过了今晚,接下来的日子里,平静的日子完全会被粉碎。

还没到天亮的时候,宫里不知什么地方就传出了一声惊叫,叫得人毛骨悚然,也惊醒了睡着的淳于西顾。

“周全?”西顾皱眉唤了一声,太监总管便在门外站着:“王,声音是西宫那边传来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淳于西顾皱眉,低头看着下面。小离还熟睡着,竟然没有被吵醒。

“去看看再来禀报。”

“是。”

惊醒之后会失眠,淳于西顾坐在床边看着下面睡得安好的人,心里有些不平衡,轻轻踹了她一脚。

哪知,这一踹,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感觉到了威胁,小离脖子上的红色项链,突然闪了一下光。

黑漆漆的没有宫灯的大殿里,这一闪可是太突然了。淳于西顾惊得脸一白,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什么东西在闪?还是红色的!君王警惕地起身退回床上去,细细地看向地面。

小离在睡梦里,轻轻嘟囔一声,翻了个身子。

红色的项链安静了,没再有什么异动。

是他眼花了不成?淳于西顾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皱眉看着小离。

果然是…太可疑了一点啊。他若刚刚没有看错,那什么东西才会突然闪红光呢?

莫名地想到红色的狐狸眼睛,君王打了个寒战,翻身而起,喊道:“小六!”

“主子?”小六正在门外看情况呢,就听见淳于西顾的声音,于是退回一步来问:“怎么了?”

“进来帮本王更衣。”西顾软绵绵地说了一句,啧,手脚都被刚刚那一吓给吓软了。

“现在么…好的。”小六推门而入,点了宫灯。地上睡着的人也终于醒了,迷迷糊糊地睁眼问:“怎么了?”

淳于西顾干笑两声,穿了衣裳,让小六将自己扶起来,没多解释就赶紧往外走。

小离一脸莫名其妙,看他走得匆忙,也没法儿问,干脆自己继续睡。

“娘娘,娘娘,快醒醒。”王走了没多久,采枝就在门口唤人了。小离一惊,连忙起身将被子放回衣柜,滚到床上去。

“邀月宫出事了,如充仪魔障了。”采枝推门而入,奔着凤榻而来,摇晃着小离的手臂道:“这宫里又要乱了,娘娘您快醒醒。”

魔障了?如充仪?小离睁开眼睛,想了想道:“如充仪是昨晚来过凤鸠宫的吧?我记得她还去逛了后院。”

“是啊,不知怎么好端端的,半夜就出了事。”采枝一脸担忧:“太后那边都惊动了,您去邀月宫看看吧。”

小离揉揉眼睛坐起来,无奈地点头。人类可真能折腾,总是不断地有事。天上还能睡个好觉呢,在这里却是没一刻安生的。

“王后起驾!”

邀月宫已经乱成了一团,后院里,如充仪口吐白沫,正在宫女的怀里靠着。太医跪在一旁诊脉,不敢移动分毫。

邢贵妃也来得早,妆容不乱,镇定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小宫女嘴唇哆嗦地指着一面墙,邢贵妃抬头看去,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一只狐狸的脸,不知用什么画在了墙上,眼睛细长,眼神里含着几分怨毒。

“这…这样的东西,后宫里怎么会有!”邢贵妃脸色苍白,忙转了头不去看。青眼狐狸,这不是大凶大恶的东西么!

“贵妃娘娘,我们也不知道。小主半夜起夜,奴婢陪她来。哪里就知道一抬头就撞见这个,小主吓得旧病复发了。”一旁的宫女怀青边哭边道:“我们小主一直都有心悸的毛病,差点就没命了!”

这一说,周围的人都觉得身上发凉。连邢贵妃都忍不住往知书的怀里躲了躲。

“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哪里能当真,画上去的狐狸,有什么可怕的。”玉妃款款而来,带着一阵香风,扫过邢贵妃面前,在如充仪脚边停下。

“我西宫之事,贵妃姐姐怎么来的这么积极?”

邢书白挑眉,含笑道:“玉妃妹妹终于来了。我这不是听着声音不对劲,又睡不着,索性来看看么?倒是妹妹你,这么大的动静也能安睡到现在?”

玉妃嗤笑一声,君王不在,她半分不想委屈自己。瞧着邢书白这赶着来看热闹的模样,她心里就烦。

好端端的,怎么西宫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可不是吓着王不敢往这边来么!

“王后娘娘驾到。”有太监通传了一声,小离提着裙子,脸上脂粉都未施,走进来看着这乱七八糟的场景,皱眉道:“怎么会弄成这样呢?”

怀青看着王后,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样,直往后退。

小离看着她,有些疑惑不解。

“王后来了,臣妾这里正好没个做主的。”玉妃轻哼一声,朝小离屈身行礼:“如充仪说是撞邪了,这会儿旧病复发。臣妾觉得那墙上的狐狸有蹊跷…”

“你先等等啊。”小离皱眉看着地上的如充仪,几步跨过去将自己身上的药丸先塞一颗在她嘴里:“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先救人么?说什么蹊跷,人是最重要的吧?”

几个人都是一愣,邢贵妃似笑非笑:“王后娘娘仁慈,臣妾们该学着呢。”

旁边的老太医还没诊出什么来,就见王后将药给人吃了,不禁有些惊慌:“娘娘给如充仪娘娘喂了什么?老臣还没有诊断出娘娘该用什么药…”

“没有问题的。”小离微微一笑:“这是对她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