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也感觉出来这一点,难得的是他还笑得出来,“慕容姐姐,为什么这回的药不会让我觉得痛?”

慕容寒枝一边用毛巾帮他擦拭脸上的伤口,一边道,“这次的药和上次的不同,这些药只是帮你洗一下伤口。“

“哦,”五皇子答应一声,转目看到地上那脏了的衣服和被子,自己都皱起眉来,“那么脏…慕容姐姐,又害你几天吃不下饭了。”

慕容寒枝只是淡然一笑,眉眼之间现出愧疚之色来,“五皇子,你…心里在怪我,是不是?”

“什么?”五皇子一怔,一时会不过意,“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怪你,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怪你了?我要怪你什么?

“你应该怪我的,我没有治好你的病,还让你受更多的苦楚,”慕容寒枝下意识地停下手上的动作,手指摸索着粗糙的桶沿,心里好不是滋味儿,“你…是不是觉得,当初信我信错了?”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五皇子一下回过头看她,眼神诚挚,“我没有,慕容姐姐!我知道自己这病得来的很不寻常,你肯帮我治,我已经感激不尽,怎么可能怪你?不管你治不治得好我,我都感激你一辈子,这话我说过的,你不相信吗?”

刹时,如同有一股暖流从心底扩散开来,慕容寒枝鼻子一酸,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哪里还说得出话,只能拼命点头:

我信,我信!

五皇子,有你这番话,我一定要救你到底,万死不辞!

第33章 是太子下的毒

五皇子沉沉睡去之后,慕容寒枝才缓过一口气,将那条虫子放到一个小盒子里,想了想又把它藏到随身携带的药箱里,这才去杨淑妃那边看看情况。

还好,杨淑妃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脸色很不好,握着茶碗的手也在抖,嘴唇都已经乌青,一见慕容寒枝进来,她扔掉茶碗就扑了过去,“越儿怎么样了?!”

之前明明好好的,而且那天五皇子还在群臣面前露了面,怎么突然就----

“淑妃娘娘放心,”慕容寒枝一把扶住她,“五皇子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奴婢之前不就说过,五皇子的病得来已久,没那么容易好起来的。”

这会儿她倒是暗自庆幸,当初没把话得太满,不然现在还真不好下台。只不过,五皇子会出现如此状况,是她始料未及的事----关键是她没想到,太子到如此份上,居然还不肯死心。

“是、是吗?”杨淑妃哆嗦着,显然不大敢相信,五皇子刚才的样子,她又不是没看到,哪能说好就好?

“奴婢不敢欺瞒淑妃娘娘,五皇子暂时没事了,”慕容寒枝小心地笑了笑,就怕杨淑妃会一怒之下问她的罪,继而连累到弟妹,“奴婢会日夜看护五皇子,直到他痊愈为止。”

一听这话,杨淑妃立刻像是吃了一定心丸一般,通一声坐了回去,“那就好…你不知道,可吓死本宫了,本宫还以为…”

那会儿看到五皇子旧疾复发,没人知道她有多急、多绝望,她甚至觉得,上天根本没打算让她的越儿好起来,没人能够救得了他!

慕容寒枝轻轻咬着嘴唇,眼眸亮晶晶的,很明显的,她有事瞒着杨淑妃。(

“对了,寒枝,越儿为什么会这样?是有什么地方他们做得不对吗?”

杨淑妃毕竟出身名门,心思也相当细密,这会儿一旦冷静下来,有些事情就很容易想到。就算慕容寒枝有言在先,五皇子的病不那么好治,可断不应该会到如此地步才对。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婢仆们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或者没有按慕容寒枝的要求去做----反正她对慕容寒枝的医术,从来不怀疑。

果然,她这话一出口,旁边侍侯着的萧云儿脸色立刻有些发白,呼吸都有些凝滞。

“奴婢该死!”慕容寒枝却突然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声音惶恐,“是奴婢的疏忽,忘了告诉淑妃娘娘,五皇子在用药期间,断断不可饮洒,奴婢也是刚刚知道,皇上曾大宴群臣,邀五皇子共饮,所以----”

“什么?!”杨淑妃吃了一惊,眼前又是一阵发黑,“你是说----”孤竹烈会大宴群臣,本是为庆贺五皇子病愈,原来这样,反而是害了他吗?

“正是如此,”慕容寒枝重重叩头,“是奴婢的错,奴婢忘了这个,请淑妃娘娘治奴婢的罪!”

萧云儿看着叩头不止的慕容寒枝,眼神很奇怪,仿佛在怀疑什么,但她亦是冰雪聪明之人,有慕容寒枝在的地方,她通常都不会多嘴。

“这个…也不怪你,”杨淑妃白着脸,把她扶起来,“应该是本宫疏忽了,圣上要大宴群臣之时,本宫应该先问过你的,这事你原也不知,不是你的错。”

这会儿她心里可是后悔得要命,早知道如此,何必那么急着让越儿与群臣见面,若是越儿有个什么好歹,还不成为朝中笑柄。

“谢淑妃娘娘不罪之恩!”慕容寒枝感激莫名地起身,想了想又郑重道,“淑妃娘娘莫怪奴婢僭越,奴婢想娘娘吩咐下去,在五皇子病好之前,不见任何人,亦不出嘉元宫一步,可好?”

“当然!”杨淑妃想也不想地就点头,“越儿这身子可是经不起折腾,绝不可再掉以轻心!”她眼里闪着绝决的光,要再治不好越儿,她必会跟着唯一的骨血共同长眠于地下。

“任何人都不能见,尤其是太子殿下!”慕容寒枝脱口而出的一瞬,立刻就后悔了,她这样明显地针对太子,杨淑妃怎么可能不起疑心。

“他?”杨淑妃一怔,继而疑惑不解,“为何尤其是太子殿下?”之前越儿受宠,太子对越儿心怀不满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可自打越儿得病以来,他的所作所为,已令她对太子的印象大为改观,为何慕容寒枝要特别提到太子?

“这个吗,”慕容寒枝暗里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心念电转,最终叹息一声,低下头去,“淑妃娘娘有所不知,太子殿下因为顾忌奴婢是罪臣之女,所以对奴婢的医术和居心都有怀疑,奴婢是不想彼此见到,会…尴尬。”

姑且这么说吧,至于人家信不信,她也管不得了。

“这样吗?”杨淑妃略一沉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寒枝放心就是,只要本宫奏明皇上,这嘉元宫本宫说了就算,没人敢硬闯的。”

“那就好,谢淑妃娘娘。”慕容寒枝长舒一口气,施了一礼,“奴婢这就去看顾五皇子,娘娘请宽心,有奴婢在,五皇子不会有事的。”

等她两个一起退出来,离杨淑妃的屋子远了,慕容寒枝放慢了脚步,“你有话要问?”刚刚在屋里,萧云儿就一直目光闪烁,她又不是笨蛋,岂会看不出来。

更何况她的心思本就没打算瞒着萧云儿,只是没有找到时机跟她说而已。

萧云儿淡然一笑,“姑娘肯告诉奴婢?”

慕容寒枝沉默,神情却是肯定的。

“奴婢知道姑娘刚才跟淑妃娘娘说谎了,”萧云儿轻笑一声,“五皇子要饮宴的事,奴婢跟姑娘禀报过,是姑娘说没事的,所以,五皇子会复发,一定是别的原因,而且跟太子有关,是吗?”

果然是个聪明人。

慕容寒枝终于一笑,眼神坦然,“我早知道瞒不过你这个鬼灵精!唉!其实也是太子殿下这一计破釜沉舟用得太急了,否则怎会被我瞧出破绽,云儿,你记不记得,那条虫子?”

“就是姑娘以血引出的那条吗?”想到那扭动着身子的绿色小虫,萧云儿眼里有了厌恶之色,“莫非五皇子的病跟那个有关?”

“岂止是有关,那个根本就是罪魁祸首!”慕容寒枝冷笑,眼里是洞悉一切的光,“云儿,你知道吗,五皇子这样,根本就不是得病,而是中毒!”

这件事她瞒着所有人,包括皇上、杨淑妃和五皇子本人,却独对萧云儿说,足见对她的信任和倚重。因这一阵子相处下来,她已看出萧云儿不但手脚麻利,会看眉眼高低,更重要的是她心思缜密,头脑冷静,必要时候更会守口如瓶,是个难得的好女子。

而且,在某些方面,她觉得萧云儿蛮像她的,两个人特别投脾气,也难怪她一直把萧云儿带在身边,让那些婢女们好不羡慕。

“什么?!”萧云儿惊叫一声,立刻又捂住了自己的嘴,机警地四下看了看,还好这是在嘉元宫,不会有闲杂人等,“姑娘是说…有人要害五皇子?!”

天哪,这太可怕了!虽说入宫之前她就知道,皇宫一向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各种血腥争斗好不惨烈,可如今真的身临其境了,她才明白,宫中人的尔虞我诈,远非她所能想象。

“自然是,不然难道是五皇子自己毒自己吗?”慕容寒枝眼神嘲讽,刻意压低了声音,“云儿,你入宫已久,这宫中事你比我清楚,你且说,有谁最希望五皇子出事?”

太子殿下。

脑子里陡然浮现出这四个字来,萧云儿骇得惨白了脸色,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明眼人谁看不出来,最恨五皇子的人就是太子,他自然是不想东宫易主,可谁叫他平日里最会掩饰,而五皇子得病之后,他又表现得最为关切,旁人一时没想到这上面去而已。

别忘了人人尽知五皇子是得了病,这天灾人祸的,谁摊上了谁自认倒霉,又怨得了谁。

“你知道是谁,对吗?还有,这次五皇子的病复发,也是太子下的手!那天----”

那天太子不是来看望过五皇子,还跟他站得很近,想来就是那时候,他把那条母虫放到了五皇子身上。只不过母虫在五皇子身上产卵孵化需要几天时间,所以五皇子才会在今天发作而已。

第34章 狗急了会跳墙

“天哪----”萧云儿只觉得脑子里轰然做响,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太子殿下怎会如此心狠手辣,五皇子都被他害到如此地步,他还不肯死心,还要下此毒手?

如果不是遇上慕容寒枝,五皇子这一次真是非死不可了!

“那…姑娘有何打算,要向皇上和淑妃娘娘禀报吗?”萧云儿定定神,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难怪在淑妃娘娘面前,慕容寒枝选择了隐瞒了。

“不,还不到时候,”慕容寒枝摇头,“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五皇子身上的毒虫全部清除,我方才已让淑妃娘娘挡掉所有人,就是为让太子找不到机会再下手。五皇子这个样子,若是再有一次,纵使是我,也救不得了。”

“可、可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太子存心要五皇子死,难道能防得了他一世吗?!”萧云儿急了,嘴唇都要咬出血来。就算现在太子找不到机会对五皇子下手,等到他登上皇位,也必不会放过五皇子的。

慕容寒枝嘴角一挑,无声冷笑,“不会一直这样的,只要五皇子病一好,我就----”

远处有几名宫女说着话走过来,她立刻向萧云儿使个眼色,两人都紧闭了嘴唇,匆匆离去。

依慕容寒枝的话,还是先救人要紧,反正她有证据在手,不怕到时候太子不认罪。真到了那一天,把太子法办,也算是她尽了孝道,间接为父亲报了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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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一个人坐在书房,交叉把玩着十指,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时而冷笑,时而沉思,时而凝滞,一旁侍侯着的靳洪钊对他的脾性不可谓不了解,却也看得一阵一阵后脊背发冷,冷汗都要流下来。

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沉默之后,太子总算森然开口,“孤竹无越没死?”

霍图不是说过,只要把母虫放到五皇子身上,他的“病”就会复发,人也必死无疑的吗?可直到现在,嘉元宫还是一片平静,而且有侍卫来报,说五皇子还活得好好的,是怎么回事?

“回太子殿下,没有,”靳洪钊总算缓过一口气,眼里有杀气一闪而过,“是不是霍图欺骗太子殿下?不然,属下把他----”他手掌一横,做了个灭口的动作。

太子以肘支撑着下巴,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脸颊,因为从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他脸上的肌肤比女儿家还要细致滑腻,看得人心里痒痒的。“暂时不要,他绝不敢欺瞒本宫,此事一定别有内情,日后还用得着他,派人看好他,别让他乱说话。”

“是,”靳洪钊答应一声,过去跟侍卫交代几句,侍卫领命而去,他又转了回来,“太子殿下,五皇子能够没事,肯定是那丫头捣的鬼,太子殿下打算怎么做?”

他倒是没想到,慕容寒枝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本事,他们一开始还真是小看他了。早知道这样,当初慕容寒枝还在浣衣局时,就该寻个机会结果了她,免成后患。

一提到慕容寒枝,太子眼里立刻闪过浓烈的、想要报复折磨她的欲望,“她吗,本宫不会让她得意太久的,先别管她。不过,如此一来,我们的计划怕是要提前了,不然要等到孤竹无越病愈,就没有机会了。”

他所说的“计划”,自然就是纂位夺权----在孤竹烈废他太子之位之前。尽管这两年孤竹烈一直勤于朝政,但他早年征战沙场,落下一身的伤病,这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早已有了退位的打算。

如果五皇子身体好起来,他一定会把皇位传给这个最宠爱的儿子,到时候他这个太子不但什么都得不到,还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叫他如何安心?

“好!”靳洪钊略一沉默,立刻点头,“属下听侯太子殿下吩咐!太子掌管着京城兵权,只要太子一声令下,他们必定万死不辞!”

兵权在太子手上倒是真,至于京城禁军是不是真的会为了太子万死不辞,还得看看再说。

“本宫自有安排,”太子冷笑,“记住,在这之前千万不要走漏一丝风声,一切如常就是,免得坏了大事!”

该死的慕容寒枝,真没想到是她的突然出现,坏了他的大事!好,很好,等本宫登位为君,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到时候,你一定会知道,什么叫做“求死不能!”

“是!”靳洪钊答应一声,眼里也露出残忍的笑意来。

“好了,五弟不是旧病复发吗,本宫可得去看看他,别让人说本宫现在不顾惜手足之情了。”太子嘲讽地笑,站起身来。

既然要一切如常,有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还有,他倒是要看看,慕容寒枝到底有多么大的本事,居然能一次又一次地救五皇子一命。

结果,他两个去到嘉元宫门口时,却被侍卫给拦了下来,大概没想到会遭人拦驾,太子一下愣住,反应不过来。

“大胆!”靳洪钊勃然大怒,“你们两个眼睛长在头顶了吗,没看到是太子殿下驾到,居然敢挡路?!”

侍卫虽然吓得战战兢兢,脸色发白,交叉在一起的长枪却丝毫不动,“太子殿下恕罪,属下奉淑妃娘娘之命,不得让任何人打扰到五皇子,太子殿下恕罪!”

嗯?听到是杨淑妃之命,靳洪钊一怔,下意识地去看太子。

“哦?”太子明显也很意外,但并不怎样怒,微微眯起眼睛来,“你们说,淑妃娘娘不允本宫探视五弟?”

“是。”

奇怪了,杨淑妃为何突然有此吩咐?之前她不是还对他满怀感激的吗,什么时候对他这般设防了?

难道----

“太子殿下?!”靳洪钊似乎想到了什么,悚然一惊,脸色都有点发白。

太子手一挥,阻止他的话,“是不准本宫探视,还是不准任何人探视?”

情形有点不大对,莫非杨淑妃已经知道什么,所以处处防着他?好像也不太像,如果杨淑妃真的怀疑到他,就一定会禀报皇上,那他们就断不可能跟他正面对抗,杨淑妃从来不是这样笨的女人。

“回太子殿下话,是不允任何人探视五皇子,慕容神医要专心为五皇子治病,不想被人打扰。”

这两名侍卫倒是老实,连慕容寒枝都给抬了出来,却不知道这一来,正好戳中了太子的痛处,好不讽刺。

“原来是她,”太子眼睛亮了亮,无声冷笑,“好,既然慕容神医发话,本宫听着也就是了,不然五弟有任何闪失,本宫可担当不起。”

看他转身走开,两名侍卫长舒一口气,说不出的感激,“恭送太子殿下!”这个煞星自己走了最好,若是他蛮横起来,硬要闯进去,到时候惊扰了五皇子,倒霉的还不是他们。

两人一边走,靳洪钊一边压低了声音问,“太子殿下,淑妃娘娘怎会突然有此吩咐,莫非----”

“应该还没有,”太子摇头,心里也在算计着,“不过,此事也不能再拖了,万一再出什么变故,必将功亏一篑,容本宫再好好思虑一番,必要时就动手!”

早晚是这么一出戏,早唱早了,免得吊在这里,大家都难受!

两人渐去渐远之后,藏身在墙后的慕容寒枝悄然现身,冰冷一笑:太子殿下,你果然沉不住气了吗?好,很好,我就是要你急,要你乱了方寸,我才好逼出你的原形!她往身后看了一眼,萧云儿对她微点了点头,意思是说我知道怎么做,而后就顺着太子远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她是慕容寒枝跟前的人,这阵子为治五皇子,她进进出出的次数也很多,自然没有人会怀疑到她什么。而知道了她会武,能够保护自己,慕容寒枝便知道要她做些什么了。

太子今日被挡了驾,肯定会想到什么,而他最恨的人,一定是慕容寒枝无疑。他会用计,慕容寒枝也不可能坐以待毙,谁是最后的赢家,尚未可知呢…

第35章 罪婢成座上宾

杨淑妃把慕容寒枝的话转述给孤竹烈,他也是懊悔不迭,连道不应该让五皇子在病未愈之前饮酒,尽管他没有亲见五皇子旧疾复发的样子,可一朝得知这件事后,对他的打击还是很大,病也加重了几分,杨淑妃登时吓得魂不附体,把五皇子交给慕容寒枝照顾,自己则在昭阳殿日夜守候。

这样一来,偌大的嘉元宫里除了那些婢仆,就是慕容寒枝和五皇子在,平时倒也很安静。慕容寒枝根据五皇子的状况,重新调整了药方,再加上他这状况来时虽然凶险,但去起来也快,三五天后,五皇子身上的血泡已尽数结痂,有的已经开始脱落,好得差不多了。

“我好啦,我好啦!”看着身上的痂一块一块地脱落,露出里面粉嫩的新肌来,五皇子兴奋得直跳脚,像个孩子似的。“慕容姐姐,你看你看,我真的好啦!”

他当然应该高兴,想想一年多来所受的折磨,简直如同在梦中一般,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儿,他是说什么都不想再尝到的。有时候深夜梦回,他总梦到自己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样子,被吓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

现在可好啦,多亏有慕容姐姐施妙手,把他治好,他对她的感激,根本说不出来,更怕表现得太过激烈了,会吓到救命恩人呢。

“好啦,五皇子,你都叫了半个时辰啦,都不累吗?”慕容寒枝含笑看着他,摇了摇头。好看的全本五皇子心性之纯真,她是越来越明了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太子?

“我高兴嘛!”五皇子振臂大呼一句,一蹦一跳地回到桌边坐下,“慕容姐姐,我听他们说父皇病了,是真的吗?”他虽一步不出嘉元宫大门,有些事还是知道的,杨淑妃好几天都没回来,只是派人来问个话,他还看不出有事,岂不成了无心人。

慕容寒枝敛去笑容,点了点头,“是,皇上是心急你的身体,所以…不过有御医在,皇上应该没事的,你先养好身子要紧。”

想到皇上,她就不得不想到太子的野心,可这时候如果跟皇上说,皇上必定不会信,如果不提醒他早做防范,万一到时候…

可话又说回来,他们皇室之间的事,与她有何关系?不管是谁当皇上也好,对她来说没有任何不同,不是吗?如果他们为了争夺皇位杀个你死我活,到那时必定天下大乱,她不是更有机会逃离这里?

“慕容姐姐?”五皇子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好笑不已,“你想什么呢?”他都叫了半天啦,还不见她有回应,想什么那么出神?

“哦?”慕容寒枝猛一下回神,脸色有些发白,勉强笑道,“五皇子说什么?”

看到她那窘样子,五皇子只是抿着唇笑,萧云儿接过话来,“姑娘,刚刚五皇子说担心皇上,想去昭阳殿向皇上请安,问你可不可以。”

这个吗?慕容寒枝沉吟着,万一这时候太子也在,彼此碰到岂不糟糕?五皇子还不知道是太子害他,而她到目前也还没有确实的证据,万一太子又要借机害五皇子,她怎么办?

“不行吗,慕容姐姐?”五皇子立时失望得紧,“那我就不去啦,我知道我这病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回来,还是不要害到父皇好了。”

“不是!”慕容寒枝一急,脱口否认,“你的病不会传染到皇上的,我只是担心…算了,云儿,你跟五皇子一起去,知道吗?”她使个眼色给萧云儿,那意思也就她能明白了。

萧云儿回她一个眼神,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姑娘。”

五皇子一下又高兴起来,跑到里屋去换衣服,慕容寒枝才要再嘱咐萧云儿几句,孤竹烈身边的内侍却突然进来传旨,说是皇上要召见她。

“皇上召见我?”慕容寒枝一愕,“何事?”

内侍陪着谄媚的笑,尖着嗓子道,“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呵呵,慕容神医如今的身份可是非同一般,皇上只吩咐传慕容神医觐见,其他的老奴哪里敢多问。”

又是一个会见风使舵的主,先前他们一个一个称她为“罪臣之女”,如今又成了“慕容神医”,这前后的身价,那才是云泥之别。

“什么什么?”五皇子换好衣服出来,听到一字半句,越发高兴了,“父皇要见慕容姐姐?!正好,我们一走去,走!”话落也不管慕容寒枝愿不愿意,拉了她的手就走。

“姑娘?”萧云儿不过呆了呆功夫,他两个已经跑远了,她只有无奈一笑,转身进去收拾。有姑娘在,就算不幸撞见太子,应该也不会有事吧,那太子就算胆子再大,也断不可能当着皇上和杨淑妃的面,对五皇子做什么事的。

昭阳殿东堂,孤竹烈和杨淑妃正坐在一起说话,他的精神看上去还好,就是脸色太差,呈现出一种青灰色,好像冷得太厉害。内侍进来通传,说是五皇子和慕容姑娘到,他摆了摆手,“让他们进来说话。”

内侍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不多时两个人进来,跪倒行礼,“儿臣(奴婢)参见父皇母妃(皇上、淑妃娘娘)!”

“平身吧,咳----”大概是因为见到活生生的五皇子,心里太过激动,孤竹烈才说一句,就剧烈地呛咳起来,眼里却放着光,直盯着五皇子猛瞧:看他脸色那么好,脸上也基本没了血泡,应该是好了吧?

“皇上?!”杨淑妃吓了一跳,都来不及多看孩子一眼,赶紧拍着孤竹烈的背,帮他顺气,“皇上莫急,越儿不是好了吗?”

五皇子也无比乖巧地跪坐在孤竹烈面前,仰起清秀的脸来看他,“是啊,父皇,你看儿臣都好啦!儿臣知道父皇为为了儿臣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又是担心又是着急的,吃了不少苦,儿臣心里很难受的,父皇你罚儿臣吧,儿臣绝无怨言!”

这孩子!杨淑妃原本满心担忧,听他居然自己说自己是“不争气的东西”,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白了他一眼,都不知道怎么说他。

“你呀,”孤竹烈虽然板着脸,眼里却有了明显的笑意,轻轻拍了五皇子粉嫩的脸一下,“就是这张嘴甜死人!朕心疼你还来不及,哪里舍得罚你?再说,你这病才好,朕再罚你罚出个好歹来,馨儿还能饶了朕?”

“皇上!”杨淑妃登时红了脸,又因孤竹烈对他们母子的宠爱而窃喜不已,“皇上又顺着越儿!他胡闹也就罢了,皇上怎的也----”

“哈哈哈!”孤竹烈放声大笑,又惹来一阵咳嗽,却不影响他的好心情,转眼看到安静站在一边的慕容寒枝,他停下笑,神情重新冰冷下去,“慕容寒枝,这次你救治越儿有功,朕心里有数,定会奖赏于你。”

“奴婢不敢,”慕容寒枝低眉垂目,不敢稍有异动,“奴婢说过,救治五皇子是奴婢自己愿意的,也是为家父赎罪,皇上再说什么奖赏,奴婢该要脸红了。”

看她如此进退有度,杨淑妃不禁满意地点点头,倒是越来越喜欢她了。虽说五皇子妃的人选她早已定下,但慕容寒枝做不成她的儿媳,也可以做别的。比如,收她做义女,也还不错。当然,这个事不急,等越儿的病全好了再说。

第36章 酒最误事

“嗯,”孤竹烈点了点头,“朕今日召你来,原本也是想问问,越儿这病,什么时候能够好起来,朕想----”他條然住口,显然有什么事不想让慕容寒枝知道。

慕容寒枝心一沉,不必孤竹烈明说,她已猜到几分,心下也已了然,“回皇上话,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等五皇子身上的痂全都脱落,他的病就是好了。”

“意外?”孤竹烈目光闪动,“你的意思是说,像上次那样?”那样的意外难道不在你掌握之中吗,而且保不准还会出?

见他神情间大为不悦,慕容寒枝心下大急,鼻尖上已有了冷汗,“奴婢…的意思是说,五皇子大病初愈,身体还很是虚弱,因而还是处处小心的好。淑妃娘娘不是已经禀告过皇上,不允任何人进入嘉元宫的吗,这样,应该不会有事,皇上但请放心。”

嘴上说着话,她暗里则冷笑不止:皇上啊皇上,任你英明一世,却一时怎么都不会想到,这所谓的“意外”,全是拜太子所赐!

“也罢,”孤竹烈沉吟一阵,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就多多看顾越儿,直到他病愈。”他这话跟杨淑妃的话还真是惊人的一致呢,可他怎就不想想,如果慕容寒枝想利用他们对她的信任做什么事,简直是太容易了。

“是,皇上。”慕容寒枝俯首称是,转目见五皇子但笑不语,还对着她做鬼脸,她脸上一红,都不敢看他。

这少年郎,看来是习惯、也喜欢跟慕容寒枝独处,这阵子没有杨淑妃在,倒是称了他的意了。

这次去昭阳殿,没有跟太子碰上面,慕容寒枝也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哪里知道,太子这两天正加紧暗中的部署,若是孤竹烈要让这东宫易主,他就一举发难,拼个你死我活再说,暂时没空理会五皇子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