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元还是唤我赫连吧,我不觉得用她去联姻是好事。"赫连君尧淡淡地道。

"为何?我觉得初见很不错。"

"不,那是你了解不多,她很能闯祸。"

轩辕冲雨摸着下巴思考,闯祸?好像在天启闯祸他还是可以抗下来的。

"而且,很能吃。"

他也不是养不起啊。

六王爷是很严肃地在思考自己的终身大事。

赫连君尧看了他半晌,淡淡地道:"你若是真心,那再相处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时间长了你若还是这样想,那么这也许就是一段好姻缘。"

虽然他实在不觉得轩辕冲雨会和沈初见搭边。

轩辕冲雨点头,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以后当真是姻亲,我不会负了你的皇妹的。"

赫连君尧侧过头去,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初见,默默地觉得轩辕冲雨其实也是一个可靠的男子,若是他也还好。

"你们看,你们看!开始了!"初见挤过了人群回头冲赫连君尧灿烂一笑:"这就是花灯赏?"

皇子殿下愣了愣,抬头看去,前面有一个高高的台子,临着旁边的河水,在晚霞里看起来格外绚丽。

"就是这里了。"纳兰绝护着红锦挤过来,微笑着道:"等会儿铜锣响三声,将花灯举起来就可以。"

红锦连忙将花灯递给初见。初见笑了笑,转头问赫连君尧:"你猜我能不能夺魁?"

"不能。"赫连君尧一点情面也不给地摇头。

初见的脸垮了:"为什么?"

"因为你太矮了。"

头顶一片乌鸦飞过,初见撇嘴,看了看周围的人,再看看自己好像是的,自己不够高,举起灯来也会被淹没的。

轩辕冲雨笑了笑,道:"要我帮你举么?"

初见鼓嘴:"不要,我自己来。"

她就不信这么打眼的花灯也能被淹没!

轩辕冲雨低笑,赫连君尧沉默。

周围一片嘈杂,突然有一道影子顺着台子上牵着的灯笼串儿一路飞上了高台,众人一片叫好。

初见抬头看去,却见是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年过四十的模样,却风韵犹存。

"又是花灯赏,奴家便不多言了。老规矩,选上花魁的灯,其主人得奖。"那女子不急不缓地说着,一挥手,旁边的小厮便敲响了锣。

"铛?铛?铛?"

随着锣声,太阳终于沉下了山去,周围的花灯一盏盏亮了起来,粉白的芙蓉、美丽的仙鹤。果然永元的姑娘大多手巧,雪白的花灯一点上,瞬间感觉明亮又昏暗。

明亮的是手捧着的东西,暗了的是天色。

那遮面的女子在台上细细打量着,看不出是什么神情,也没有什么动作。初见磨蹭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将手里的红绸揭开了。

赫连君尧有些好奇,抬眼看去,那丫头揭开红绸,怀里却还是一团红的东西。

"红锦,火。"

"是,小姐。"

初见接过火折子,点燃了花灯瓣儿上捆着的一条线,然后将花灯举了起来。

那是一盏纯红的花灯,形状很奇怪,没有见过,但是总让人觉得凄美。初见个子不高,果然举起来也不是特别显眼。但是,那点着的线竟然爆了一串儿火花出来,冲了几寸,吓得旁边的人都纷纷退开。

初见露齿一笑,看着自己举在头顶的灯。

火烧断了绳子,一朵鲜艳的花绽放开来,片片花瓣展开,里面还有层层叠叠的红色绢纸围绕着一个水晶透明的灯罩,灯罩里的蜡烛已经被刚刚的火星引燃,明亮地燃烧着。

好漂亮!那一下子的绽放,瞬间将周围花形死板的灯给比了下去。这样精巧的东西,做出她的女子该是有怎样一双巧手!

台上的女子眼神灼灼地往初见这边看了来,低声对旁边的小厮吩咐几句,那小厮便下台朝初见走来。

"姑娘的花灯,当世无二。"小厮恭敬地鞠躬,对初见道:"请姑娘上台。"

嘎?还要上台?初见皱眉,回头看了身后的几个人一眼。皇子殿下的脸不用看了,没表情的。但是轩辕冲雨的脸上却写着"我要看热闹,你快上去吧"的意思。

"奖励是什么?"初见犹豫了一下,问小厮。

小厮脸上的笑意一顿,随即道:"姑娘的花灯为魁首,今晚便可以最先放入河中,亦可以向在场的心仪之人表达爱慕,对方是会接受的。"

"没了?"初见瞪眼!

"没了。"小厮不解地看着这位姑娘,大家都是冲这个来的不是么?为什么她赢了还很不高兴的样子?

初见忍不住爆粗,丫的一没奖金二没奖品,赢了就让人去表白,可真是个低成本的节目啊!

谁让她来的!

纳兰绝突然感觉背后一寒,忍不住摸了摸脖子。

"不去么?"赫连君尧问。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初见很想潇洒地一甩袖子,云淡风轻地道:"姑娘不在乎这些,只是来玩玩。"

但是这么多人,她很没胆,自己也好歹花了这么多精力。那那还是上去吧。

抱着花灯走上台,台上的蒙面女子朝她一笑,温柔地问:"姑娘是哪家的?"

赫连家的,这么回答估计三皇子会掐死她,初见想了想,道:"沈家的。"

永元国都这么大,得有多少个沈家啊,这么说不会穿帮。

下面的饲主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沈姑娘,你可有心仪之人?将这盏花灯送他,按规矩,那人是不能拒绝花魁的,你也可借此表明心迹。去年的黄小姐和玉公子就已经成了夫妇了呢。"妇人温声道。

心仪之人?初见扫了下面一眼,姑娘们已经退下了,现在前面站着的都是清一色的男子,跟打量商品似的看着她。

这种感觉太不舒服了。初见想也没想,抬手就指向轩辕冲雨:"他吧。"

轩辕冲雨一愣,继而笑了,往前走几步站在离初见不远处的台下,抬头看着初见道:"你喜欢我?"

初见抱着花灯在台子边蹲下,看着轩辕冲雨认真地道:"我做这个花灯很不容易,所以给你,等会儿还给我。"

轩辕冲雨:""

隔得远了,自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赫连君尧微微不悦,总有一种自己养的宠物跟别人亲近了的恼怒感。

不过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的感觉有些奇怪了。沈初见和轩辕冲雨在一起是有好处的,他也不是很反对,现在心里这种情况有些多余。

"看来也是你情我愿的。"台上的女子轻轻一笑,对初见道:"等天边最后一抹红霞散去,姑娘便可第一个将花灯与这位公子一起放进河里,祝二位有情人终成眷属。"

初见回头冲她笑了笑,然后就跳下了台子。周围突然热闹了起来,其余没有夺魁的姑娘一边赞叹地看着初见手里的灯,一边捧着自己的去寻找姐妹或者如意之人。

"这是曼朱莎华。"初见捧着灯与轩辕冲雨一起站着,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好像只有他们那一处是静止的。

"花的背后有故事,要是以后有空,我说给你听啊。"初见抬头冲轩辕冲雨一笑,一点也不淑女地笑得牙齿寒光闪闪。

轩辕冲雨顿了顿,接过那花灯来,竟然笑了。

赫连君尧淡淡地转开眸子,看着各处的人,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兄,天要黑了,快走。"初见同轩辕冲雨说完话,便走过来道:"那人说,要把花灯放了才算圆满。"

圆满?皇子殿下挑了挑眉,神色冰冷冰冷的。

第六十五章 情之一物

要那么圆满做什么呢?天色也不早了,放花灯还不如回宫去睡觉。宫里不是也快落钥了么?

“你这花灯是怎么做的?为什么还可以开花?”轩辕冲雨问初见。

初见得意地一甩头发,笑嘻嘻地道:“有小机关,也不是特别难啦。就是把花瓣做得活了而已。其实啊,中间的位置还有其他用处的。”

“哦?”六王爷挑眉。

“诺,你看。”初见将花灯中间的水晶灯罩拿开,空出了一个盘子状的东西。

“这里就可以放零食,边走边吃。”

赫连君尧:“…”

轩辕冲雨拍了拍手:“妙极!”

“要把它放了我还舍不得呢。”初见叹息道。

“那就别放了。”赫连君尧淡淡地道:“时候不早了,还是回宫比较好。”

哎?就回去了?初见侧头看向三皇子的脸,这才发现这主儿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开心啊。这么热闹也没见他笑过。

“嗯,那就回去好了。”初见点头,看着轩辕冲雨问:“王爷在何处落脚?”

轩辕冲雨想了想:“客栈吧,你们国都最大的那间。要是你出宫,就可以来找我。”

“好。”初见点头,跟轩辕冲雨挥手道别,然后小碎步跟上赫连君尧去。

“皇兄皇兄。”

“做什么?”皇子殿下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初见好奇地看着他道:“今天你好像心情不好。”

“没有。”

“我觉得你有…”初见撇嘴,在赫连君尧身边绕来绕去地走,跟宠物撒欢儿似的:“要不我给你讲故事吧?”

纳兰绝和红锦走在后面,感觉前面两个人真是过分的和谐——完全就是宠物在逗主子开心的模样。

沈初见,你还能再没出息一点儿么?

答案是:能!

三皇子可是她的饲主呢,他不开心的话总感觉没什么好事,总要让他周围的冷气淡一些她才觉得有安全感。为此,出息算什么?节操和下限一起离家出走都可以。

“你听过愚公移山的故事么?”初见问。

赫连君尧一脸看白痴的神色看着沈初见,脑子坏掉了?打算给他讲个哄小孩子的愚公移山?

“从前有个人叫愚公,他的门前有太行王屋两座大山,每天爬山很是辛苦,于是他决定将山移走。”

这丫头还真的开始讲了,赫连君尧面无表情地听着这碎碎念的声音,不发一言,只沉默地往前走。

“于是他就每天运土,有个智叟笑他说,这么大的山,怎么可能移得完。愚公却说,我死了,还有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死了,还有我的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总会将山移完的。”

神色冰冷的皇子殿下没有反应。

“于是玉帝听说了这件事情,就派了天庭的两个大力士下来…”

“将太行王屋搬走了。”纳兰绝闲闲地接了一句结局。

初见停下步子,回头冲纳兰一笑,道:“不,派了两个大力士下来将愚公打死了。”

赫连君尧:“…”

纳兰绝:“…”

红锦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公主,忍不住上前去摸摸她的额头:“公主,晚些时候让楚大人来请脉吧?”

“去去去,你们这群不懂幽默的人。”初见撇嘴,哼了一声就继续围着赫连君尧转。

皇子殿下的面色缓和了许多,银色的面具在夜里有些发亮,看着身边跟只苍蝇一样的沈初见,突然觉得心里松了不少。

他刚刚到底纠结的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就觉得古里古怪的,也许是早上没睡好的缘故吧。

“啊,都在放花灯。”初见停下了步子,指了指旁边的忘川河,里面已经一片明亮,飘着各种各样的花灯。

她没能第一个放呢。初见看看手里的灯,有些可惜。只能拿回宫里丢永乐宫门口的水池里么?

赫连君尧也停下了步子,侧头看了看河边的人,都是成双成对的眷侣。这一次花灯节,国都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喜事。

“把灯点上,去放了吧。”赫连君尧淡淡地道:“拿回宫太麻烦了。”

初见一愣,指了指手里的花灯:“它么?”

皇子殿下点头。

刚刚还不太想让她放呢,难不成是被她的故事打动了?初见一笑,让红锦重新点上了灯,乐颠儿乐颠儿地往河边走去,将花灯小心地放进河里。

一朵彼岸花,静静地在忘川河里流淌。初见莫名地觉得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有些明媚的忧伤…

当然,这种非主流的感叹不会停留多久的,没过一会儿小吃货又继续跟着赫连君尧回宫,在他身边一蹦一跳地道:“皇兄,我再给你讲一个鲁迅的故事吧。”

“不要。”

回到永乐宫,初见伸了伸懒腰,趴在榻上懒懒地喊:“绿绮,我们回来了。”

红锦拧了帕子给初见擦脸,一直守在宫里的绿绮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半晌也没见着人。初见收拾好自己,换了常服,忍不住道:“绿绮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红锦,咱们去后院厢房看看?”

“是,公主。”红锦应了,带着初见往后面的宫人住的厢房走去。

“绿绮?”推开厢房的门,桌子上趴着一个丫头,不是绿绮又是谁?

“这是怎么了?”初见奇怪地凑过去,戳了戳绿绮的头。

绿绮身子一僵,连忙低着头站起来,再朝初见跪下,磕头道:“公主恕罪,奴婢…奴婢不知道公主回来了。”

“你别怕啊,我又不吃人。”初见扶起她来,左看看右看看,古怪地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这丫头平日里话最少,但是也是最成熟稳重的,很少出什么差错。今日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眼眶还疑似有些红。

“没…没事,奴婢不小心在这里睡着了而已。”绿绮低声回道,白净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

本着不八卦会死的原则,初见很严肃地看了绿绮半晌,道:“绿绮啊,有什么事说给我听,好歹现在我也是公主,能帮你做主的对不对?就算我不能,不是还有三皇兄么?是不是我们出去的时候你受了什么委屈?”

不过他们出去的时候沐卿和楚云起还在宫里呢,应该不至于有人敢欺负到永乐宫头上来。

“奴婢…奴婢…”绿绮嗫嚅了两声,竟又掉下了泪来,不顾初见的搀扶,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磕头道:“是奴婢的不对,奴婢没有守好本分,奴婢痴心妄想。所以无论怎样都是奴婢该得的。”

这台词,怎么那么像一个丫鬟爱上了主子,表白未遂跟女主子哭诉呢?初见默默地看着,心里想着绿绮这会是对谁痴心妄想了?

一旁的红锦显然知道内情,两人一起共事这么久了,又是同一个房间,所以绿绮的心思,她自然知道。

桌上还放着一个精致的香囊,男子的款式,绣了雅致的竹。

“主子,绿绮不好开口,奴婢便说了吧。”红锦叹了口气,无奈地道:“这丫头喜欢沐大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奈何沐大人始终不曾领情,今日估计也没有收下绿绮的香囊吧。”

沐大人?初见愣了愣,转头惊讶地看着红锦道:“沐卿?”

红锦点头。

那个总是拿把破扇子扇来扇去的家伙?绿绮喜欢他?

初见忍不住抬起绿绮的脸来,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这丫头也是水灵灵的,长得很是秀气可爱,为什么就看上沐卿那家伙了?

“据我所知,那家伙看起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好像却有一肚子坏水儿吧。”初见道:“绿绮,你怎么偏偏喜欢他?”

绿绮低下头,沉默地看着地面。红锦无奈道:“沐卿大人对绿绮有救命之恩,喜欢上恩人不奇怪。但是他已经拒绝过绿绮很多次了,奴婢也觉得绿绮不该继续这样下去。等二十五岁出宫去另嫁也许更为幸福。”

初见点头啊点头,天涯何处无芳草,这里不行那里找嘛。

绿绮磕了两个头,咬唇道:“给公主添麻烦了,奴婢会尽量约束好自己的。”

“你这傻丫头。”初见叹了口气,挥手道:“起来,先起来。说起来我也没有太正式地跟沐卿打过招呼呢,不如明日便在永乐宫设宴,宴请沐卿吧。”

绿绮一愣,抬头看着初见。

“喜欢一个人放弃好像是挺不容易的,那你便喜欢着好了。”初见摸摸头道:“但是当你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他,他却还是未曾领你情的时候,也要记得放手才好啊,绿绮,女子的感情很珍贵的。”

红锦看着一脸正色的公主,微微一笑。绿绮则是一阵沉默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的心愿,其实也不是多么的大,只希望那人能看见她,正视她就够了。不用娶她,也不用做其他什么事情,也就够了。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初见耸耸肩,站起身来出去了。找来小厨房的厨师商量明天的饭菜,沐卿同学,她应该好

好招待一下才对。她记得那主儿不吃辣,那么明天的菜里有没有辣,就全看他的表现了。

第六十六章 有用之人

“嗯?请我?”丞相府里,沐卿收到父亲递过来了这样一道邀请信,莫名其妙地道:“她怎么会好心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