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什么?以前一直不打眼,一直潜伏的女子,现在突然冒了出来,是为什么?

“首先,佟容华在初入宫时便进过昭仪娘娘您的雪松宫,与您畅谈了一个晚上,对吧?”李昭仪笑容可掬地问白芷。

白芷皱眉:“那又如何?佟容华谈吐不俗,深得本宫的心,打算引之为姐妹,这有什么不对?”

李抹云笑了笑,重新坐回位子上去,淡淡地道:“这些场面话跟皇上说可能有用,都是后妃,你我之间说这些当真就是无趣了。佟容华是你选中的棋子,你答应分她恩宠,她便帮你做事,这样的关系,后妃之间很正常,咱们今日不过是放在明面上来说。”

白芷冷哼一声,不否认。

“你们说过话的第二天,宁婕妤就落水了。我当时很奇怪,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冲宁婕妤下手。”李昭仪继续道:“后来我明白了,你们都觉得宁婕妤背后是初见长公主。想动她的人试试,看看公主有什么反应,或者是衡量一下,那位公主有多少斤两。”

初见听得一愣,宁双儿当真是冤枉的?白芷来试探她?想想自己当时的反应,初见觉得,还好没什么错漏。

“白昭仪你与长公主是私人恩怨,这与后宫争斗没有多大关系,虽然是不敬,但是没有害了公主,也不算重罪。”李抹云低笑一声,“但是你太笨了,太相信你身边的嬷嬷,也就是季贵妃了。她想帮你除掉长公主,却只是打草惊蛇,让皇上注意到了你的异动。以至于后来,她舍弃了你,即使你是她的亲生女儿。”

嗯?季贵妃?白芷愣了愣,开口道:“等等,季贵妃莫不是先帝的妃子季氏?她不是已经死了么?”

李抹云抿唇,盯着白芷的眼睛道:“不要狡辩,你再怎么装蒜,也瞒不过去了,索性告诉我吧。天启贵客来永元的时候,白虎是你放的对吧?香料是你身边的嬷嬷告诉你用途的,你便让人去偷了点,洒在了当时顾凉月住的宫殿的门口,后来还推托给宁婕妤,说与你无关。”

“我没有。”白芷一口否认,瞪着李昭仪道:“你含血喷人!”

“本宫只是给你说一遍本宫知道的事实,你承认与否,不是那么重要。”李抹云轻轻扫了一眼屏风的方向,坐直了身子,接着道:“长公主的柜子,设计图先是被人拿去了你那里的。你命匠人改了构造,才会让公主在最后伤了顾凉月,也才让帝王大怒,差点杀了长公主。”

赫连君尧一顿,初见的身子也是一僵。那件事过去好久了,她都要觉得自己差不多该忘记了。但是一提起来,还是这么鲜血淋漓的。

“这些背后的黑手都是你与你身边的嬷嬷,白芷,你敢说不是么?”

大殿里寂静无声,侍卫们都守在门外,殿里的几个宫女都大气也不敢出,等着地上的白芷的回答。

“是她教我的。”白芷沉默了很久,抬头看着李昭仪道:“可是,我都不知道那嬷嬷是谁。也不知道你口中的亲生女儿是怎么回事。我不认识季贵妃,也没有与她合谋什么。这些,全是你在含血喷人。”

“你当然不会承认。”李昭仪轻笑:“前朝余孽历来是最让在位者忌讳的东西,可惜你不知道我曾经也是你们中的一员。现在,我爱上皇上了,所以对不起,只能出卖了你们。白芷,小主子,不要再隐瞒了。你的目的,我都知道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要求心

白芷茫然了,小主子是什么东西?前朝余孽又是怎么回事?这些,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

“你说的这些,莫不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想?”白芷看着李昭仪,凝眉道:“有任何的证据么?”

自己招认身边嬷嬷的事情,顶多算是帮凶,可以说是被人蒙蔽,做了傻事。可是按照李昭仪的说法,自己完全就成了主谋了好么!她是当真不知那嬷嬷的来历。李昭仪也是乱党?破釜沉舟出卖了谁,来换取的昭仪的位置么?

等等,白芷猛地抬头,瞳孔微张地看着李抹云,伸手指着她道:“莫不是你…你口中的小主子,怕是你自己才对!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却一桩桩一件件全部往我身上丢。不是想让我当你的替死鬼么!”

李昭仪皱眉,表情很是惊讶和委屈,看着白芷道:“小主子,奴婢知道出卖你与主子有些不对,但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奴婢不后悔自己的行为。您如今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的,现在想推给我,已经晚了。您要证据,便让人来搜一搜这屋子就好。”

初见听着,回头看了帝王一眼。赫连君尧正在想事情,闻言便将初见抱起来,蹿上最安全的房梁去。

宫里的房梁已经被爬习惯了,工程质量很过关,可以承受飞贼、刺客、吃货和帝王等种类人的重量。

一众侍卫推门进来,在雪松宫里翻找。白芷脸色微微苍白,直直地看着李抹云。是她大意了,竟然会栽在这种人手里。不甘心,真是不甘心。所谓的罪名,所谓的证据,恐怕是这个女人事先便统统准备好了的!这一劫,她如何逃得过去?

“回娘娘,在床榻上搜见了这些。”一个侍卫将一个布包呈给了李昭仪,李昭仪打开它,看着几封书信和飞鸽传书的小纸条,轻笑道:“这些呈给皇上的话,便可以直接定罪了吧?”

白芷冷静了下来,跪坐在地上,安静地道:“我要见皇上。”

“将死之人,皇上怎么会见你?”李抹云笑盈盈地站起来,挥手让宫女呈上三尺白绫,看着白芷道:“小主子,奴婢最后送您一程吧。主子也会很快下去与您团聚的。”

初见在房梁上,一脸深沉地小声道:“后宫女人就该这样含笑杀人于无形?表情变化比天气还快,气势上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霸气模样。陛下,你要我学习的是这些咩?”

“绝对不是。”皇帝陛下黑着脸摇头道:“朕只是想让你知道,不是你不害人,别人就不会来找你。虽然你身边有红锦绿绮,但是也一定要小心,要拆得穿别人的计谋,懂么?”

不太懂。初见默默地想,下面这种情况,白芷既然觉得自己是冤枉的,为什么不大喊大叫一哭二闹呢,动静大了反而更容易引来圣上不是么?她这样安安静静的,绝对就只有被李昭仪弄死的份儿。

这不,你看吧,白绫丢上房梁来了吧?要“被自杀”了吧?初见叹息一声,摇头,看着从自己脚背上挂过去的白绫,心想白芷的舌头会不会特别特别长?

哎?等等,不对啊!白绫为什么绕到她的脚背上来了啊!初见惊恐地扯了扯帝王的袖子,后者转过头来,看着这情况,无语了。

下面的白绫已经打成了结,有宫女正抓着另一头,要往白芷的脖子上套。

“你会遭报应的!我是冤枉的!冤枉的!”白芷这才慌了,拼命挣扎起来。然而守着的宫女个个膀大腰圆,她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脖子一挂上白绫,面前是李抹云得意的笑容。白芷落了泪,脚下的凳子被人一踢,她想,今天这是躲不过去了啊。做鬼也不会放过李抹云这贱人的!一定变成厉鬼,在她的寝宫天天哭号,半夜起来吓死她!

“嗷!”正当她觉得喉间一紧,呼吸要变得困难的时候,房梁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接着脖子上的白绫一松,白芷就以很不优雅的姿势给摔下了地。

一屋子的人都愣了,没见过上吊还能把白绫给吊断的,那可是宫廷御用三尺白绫,品质有保证的啊!

李昭仪也是一惊,抬头往上瞅,初见正抱着自己的脚眼泪汪汪。白芷丫的看起来那么轻,怎么吊起来那么重!她还没来得及解开脚上的白绫她就吊上来了,整个一百多斤全在她脚背上,痛死了。

帝王扶着额头,很头疼的样子,收起手里的匕首,干脆抱着初见落了地。

李抹云反正是早就发现他们了。

白芷脸色苍白,但是在看见帝王的时候,整张脸瞬间被点亮,立马爬起来扯住帝王的衣角,哭泣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你要相信臣妾。李昭仪这是要谋害臣妾啊皇上!我白家世世代代都是永元的忠臣,怎么可能有什么前朝余孽,皇上…”

你是冤枉的,你全家都是冤枉的。初见撇嘴,心里不太舒坦地看着白芷,道:“你不是已经承认过了,白虎的事情是你做的,后来的魔术箱也是你动的手脚嘛?这两个罪名,还不够你死的?陛下没有诛你九族,便是天大的宽恕了好么?”

赫连君尧挑眉看了初见一眼,后者一脸郁闷地盯着白芷磨牙。

要不是她,她与帝王之间的隔阂,就不会那么深了。

李抹云想起了什么,脸色有点儿难看。的确,帝王只让她收拾白芷,没有说要诛白家九族。若是他相信了自己的话,认为白芷当真是前朝余孽的话,白家肯定要遭殃的。那么现在没有,是不是说明,帝王没有完全相信自己的话?

“我…”白芷愣愣地看着初见,突然眉头一皱,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你是长公主?”

不同于沈贵嫔以前端庄微笑的神色,现在初见的神色毫无伪装,便就是原来的初见长公主。这种认识让白芷吓白了脸,皇上娶了公主?

“才不是呢。”初见恢复了温柔的笑意,挽着赫连君尧的胳膊道:“虽然皇上是因为我长得像长公主而封我的贵嫔,但是不要弄混了,我才不是那个只喜欢吃的公主呢。”

她还喜欢睡。

白芷脑袋里一团浆糊,眼神迷茫极了。自己今天,到底是为什么会跪在这里呢?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做,还有皇后的位子没有到手,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面前这人,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是如此的不甘心。

“皇上,臣妾是真心爱过您的。”白芷边笑边哭,抬头看着赫连君尧纹风不动的脸色,似杜鹃泣血,凄婉地道:“当初您说过,以恩宠换我为您掌握后宫。臣妾当真以为,您是喜欢臣妾的。臣妾等啊盼啊,就希望哪一日您能临幸雪松宫。可是您却一次也没有来过。”

“有了沈贵嫔,之后再是李昭仪。您连王容华那样的酒鬼都能看在眼里,为什么就是看不见臣妾呢?皇上,臣妾这一颗心,生生地碎在您的身上了。”

“臣妾今日不求您能放过我,但是皇上,臣妾想说,小心李昭仪!她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污蔑臣妾,无非是想自己脱身!臣妾死不足惜,但是别让这贱人以后伤着了您!还有宁双儿,那傻兮兮的模样,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利用完长公主,现在不知道又在宫里琢磨什么毒法子!”

“皇上,女人看女人是最清楚最明白的。这些是臣妾给您的忠告。但愿臣妾死了之后,您能躲开这些女人,找一个真心爱着您,像臣妾这样爱着您的人。”

白芷的声音越来越嘶哑,扯着帝王的衣角,一字一句都是撕心裂肺。说得初见都有些动容了。

李昭仪冷哼一声,随即换上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抽泣道:“白昭仪你好狠的心,以为这样说,皇上就会信么?谁好谁坏皇上心里清楚,你当本宫不爱皇上么!”

初见叹了口气,赫连君尧各方面条件都是人中之龙,不爱是傻的。但是爱他多,还是爱权势多,这个有待考察。

今日这生动形象的一课教会了初见很多东西,一、演技要达到影后级别,要哭要笑收放自如,哭只能流眼泪,不能流鼻涕破坏美感。二、女人的眼泪也是很厉害的武器,哭着表白效果加倍。三、以后遇见李昭仪还是绕道走吧,段数真高。

“朕知道了,白昭仪你好生上路吧。”帝王抓过初见,看也没有看白芷一眼,越过她走了出去,丢下一句:“结束后,李昭仪来见朕。”

“是!”李抹云应了一句,低身行礼,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白芷绝望地看着赫连君尧走远,看着他无奈地伸手弹了弹沈贵嫔的额头,心里苦得如同千万苦瓜堆积,忍不住流下了泪。

“李抹云,你求的是什么呢?”白芷呆呆地问了那么一句,伸手指着帝王的背影道:“总是不能跟他求心的,不能。帝王无心,有心也不会落在后宫。我算是明白了…明白了。”

李昭仪微微一愣。

第一百八十二章 所谓宫斗

“我说,看了刚刚那一场大戏,你学会了什么?”帝王拉着初见走到御花园,坐在一方凉亭里,斜睨着她问。

初见瞅着四处没人,撇撇嘴,一蹦一跳地走到帝王身边坐下,道:“只是直观地看了一场宫斗戏,学没学到,倒是觉得白芷是冤枉的。你当真相信李昭仪咩?”

帝王清眸含笑,挑眉道:“你觉得呢?”

初见沉默。

赫连君尧以为她猜不出来,便打算告诉她。哪知旁边这小家伙眼睛闪闪地握拳,看着他道:“聪明的帝王从来不参与后宫争斗,只会一边假装迷醉红颜,一边玩弄后宫于鼓掌之中。你长得挺聪明的,所以定然是信一半,不信一半。”

咦?变聪明了?赫连君尧微微惊讶地看着初见。

“另外,后宫争斗其实没啥好学习的,总结一下,无非是利用恩宠陷害、利用家族势力上位、祸水东引、巫术栽赃、假孕争宠、下毒伤人、自伤嫁祸。这些手段钮钴録氏潋滟紫娘娘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全世界38个版本翻译‘贱人就是矫情’已经深入人心,所以皇上你其实没必要带我过来看戏的。”初见嘟嘴道:“这点儿时间都可以用来练瑜伽了。”

帝王眉梢一抽,这总结得…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儿。他这是白担心她了?够通透的啊。不过,瑜伽又是什么?

“我不是八卦啊,只是觉得陛下你的眼光好像不太好。”初见吸吸鼻子,转头去看花园里的梅花和早春花,道:“为什么偏偏看上李昭仪了?跟她一起升为容华的其他三个人,横竖看着都比她那样子好。脸上的表情假得跟戴了面具似的,睡在你身边你不害怕?”

皇帝陛下沉默,他很想说,李抹云没有睡在他身边过。但是说出来估计这丫头嘴里吐不出象牙,绝对要问他是不是不举…免得自己气得内伤的话,还是让她误会着好了。

“你是说,方采苹也比李抹云好?”赫连君尧抬手一指,指向御花园另一边正在赏花的一抹身影。

初见顺着看过去,刚好就是方容华正在御花园东侧的梅花林里。手执花剪,小心翼翼地剪着梅花。

“她自然比李抹云好啊,爱植物爱环保,人也是真的安静,不似李抹云的潜伏。”初见眼眸亮了亮,提着裙子跑过去走到方容华背后,拍拍她的肩膀道:“方容华,能给我一枝梅花么?”

方采苹吓了一跳,转身看见笑眯眯的初见,连忙要行礼。哪知手一动剪子就划破了初见的裙子,惊得她脸色一白,连忙伸手捂住裙子破口的地方,慌乱地抬头看着初见道:“娘娘恕罪,嫔妾…嫔妾太笨手笨脚了!”

初见看她吓得这么厉害,嘴角微抽,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方容华你别怕,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裙子破了没事儿,不用行礼,快起来。”

“…是。”方采苹颤颤巍巍地放开初见的裙子,看着寒风里飘荡的裙子上的一条破缝,快哭出来了。

幸好贵嫔娘娘不计较,这可是上好的雪缎子,颜色跟梅花上的雪一样,华贵而清丽。这破一个洞,整条裙子就毁了。

“来来,带上你的梅花,去凉亭坐坐。”初见满不在乎地将裙子最外面那一层挽起来一半,从破洞里穿出去打了个蝴蝶结,里面粉色的衬裙和着外面的雪缎子,也是挺好看的。

帝王脸色沉了沉,看着初见这不伦不类的裙子,冷声道:“回去换一件。”

方容华一抖,没想到皇帝也在这里,连忙跪了下去。初见正拉着她的手,条件反射似的就将她给拉了起来,嘟着嘴对赫连君尧道:“凶什么凶,这是2121年最流行的款式,您太落后了。先说会儿话再回去嘛。”

赫连君尧微眯着眼看着她,敢说他落后?他哪里落后了?永元不知道多少人模仿他的装束呢,没眼光的丫头!

方容华明显很紧张,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皇帝。初见拉她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然后问她:“方容华平时在宫里都做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低声回答:“都…都养花,宫里有很多珍贵的花种,嫔妾用一个月的月例换了好多来,等春天的时候,芳华宫里就会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了,到时候嫔妾会送给娘娘看的。”

养花成痴?赫连君尧看了方容华一眼,左道使方天孝的女儿,小家碧玉一类的,没什么攻击性。养着陪小丫头玩还是不错的。

“好啊好啊,你拿花来,我送你好吃的。最近正在研究墨西哥风味的披萨,等成功了,你便来尝尝。”初见边说,边自己先没出息地擦了擦口水。

方容华应了,然后初见不说话转头去喝水,凉亭里就是一阵沉默。

帝王静静地看着远处发呆,周身都散发着排斥第三人存在的气场,吓得方容华立刻站起来,屈膝行礼道:“嫔妾想起来了,宫里还有花没浇呢,嫔妾先告退了。”

“哎——”初见放下杯子,正想说她还想问问能不能养出玫瑰花,方容华的影子都已经看不见了。

“跑得太快了。”她咋舌。

“嗯,的确比李抹云要好。”帝王含笑点头。

够识时务的啊。

初见抱着杯子翻了个白眼。

三月的时候,宫里才发了白芷的死讯。说是抱病而亡,缠绵病榻一个月,于三月八日薨逝。帝感悲痛,追封其为嫔,仙体葬入后妃陵。

初见听着这事儿,只觉得皇家果然就是最大的黑社会,颠倒黑白啊颠倒黑白。白芷在一月末的时候尸体便火化掉了,后来送进陵寝的,不过是空空的棺材。

怪不得后世发掘陵墓的时候有那么多空的棺材,还以为是尸体被盗,结果是压根就没有尸体。那么永贞皇后的墓穴里的棺材呢?里面到底有几具尸体?

“我说,永元的天气回暖得也太快了。”龙昭皱着眉头看着三月里明媚的阳光,一身红袍看起来暖洋洋的,伸手挡着眼睛,抱怨道:“一点也没有雪国凉快。”

初见脸上贴着黄瓜,正在庭院里练瑜伽。闻言干咳一声,平和地道:“殿下,你们雪国是千里冰封,不是凉快。你要当真不怕冷,便去裸奔看看。三月的湖水还凉快得很。”

她身上穿了特制的瑜伽装,弹性很好,也不暴露。最近颇有要长肉的趋势,所以初见同学勤快了起来,开始嘿咻嘿咻地练瑜伽。经过第一次以扭曲的动作吓得赫连君尧传太医了之后,后宫中的人都渐渐接受了贵嫔娘娘这种所谓的健康运动。

甚至觉得初见练得身材越来越好了,还有后妃在偷偷在学。但是方法不对,导致太医院最近工作量很大。

“啧啧,本殿下倒是不怕湖水冷,只是怕湖边的女子都溺水身亡。”龙昭妖娆一笑,笑容映着阳光,也是暖洋洋的。

初见吐纳了一口气,将举起的双手慢慢放下,睁眼看向龙昭道:“殿下,您最近的自恋指数也很是破表呢。在永元这么长时间了,龙晴也没有要抓您回去的意思么?别告诉我你是可以随意离开雪国很久的人。”

龙昭无所谓地笑笑,道:“就这样回去,我不甘心呢。”

怎么就能甘心地,看她在赫连君尧身边逃避一样地活着呢。

初见从垫子上站起来,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拍拍龙昭的肩膀道:“人生不甘心的事情那么多,都甘心了活着有什么意思?你看纳兰绝,你以为他甘心么?最近都好像病了,没有出过侯府。还有良辰,最近跟得了相思病似的,总是没精打采的。我们周围的人没一个甘心的啊,就是这样生活才有滋味嘛。”

龙昭一愣。

面前的女子身上透着热气,头发长长了一些,挽成一个松松的髻,一双桃花眼笑成了月牙,朝气十足地看着他。

突然有一种小丫头长大了一点儿的感觉。

他一直在担心,若是有一天赫连君尧发觉自己始终放不下顾凉月,那么初见该怎么办。但是这一瞬间看着眼前的人,龙昭却在想,自己是不是担心得多余了。

赫连初见…不,沈初见真的像他想象的那么脆弱么?若当真有那么一天,她会怎么做,会软弱到需要依靠自己么?

“喂?喂!魂游出了服务区么?”初见伸手在龙昭眼前晃了晃。

龙昭回神,弯唇一笑,伸手掐了掐初见的脸,道:“唔,我在雪国似乎有很多的事情,皇姐顶着父皇母后的压力,已经快顶不住了。等她来找我,我便回去了。”

“龙晴会来接你咩?”初见眼睛一亮。

龙昭背后一寒,似乎感觉到了自家皇姐的红鞭,撇嘴道:“应该会来的,那个混球…我是说纳兰绝,不是也要死不活的样子了么?皇姐必然会打着来接我的旗号,去看看他的。”

这对冤家啊,不知道还要错过多少年。虽然龙昭不觉得纳兰绝是好的姐夫人选,但是…吗,算了,人家看起来也挺不容易的。

“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是纳兰老顽固嘛。”初见扯了扯嘴角,转身进主殿去换衣服:“听说他现在正在和君尧在御书房里过招呢。”

第一百八十三章 预知历史

事实上,情况没有初见想的那么惨烈,因为纳兰侯爷完全不是来找麻烦的。

御书房里,镇西侯跪在帝王的面前,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重重地给赫连君尧磕了三个头。

赫连君尧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不太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镇西侯清高惯了,也向来爱面子,什么大事能让他跪这儿给他磕头?

“老臣,今日在这里请求陛下。”镇西侯纳兰明抬头,看着座上的帝王,声音有些嘶哑地道:“请陛下,救犬子一命。”

纳兰绝?赫连君尧正了身子,“他怎么了?”

前些日子看着消瘦,但是也不至于-需要救命的地步吧?纳兰绝一向是良辰那几个人里最稳重最懂事的,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老臣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纳兰明闭了闭眼,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那孩子从小就听话,叫他做什么都照做。只是最近越来越沉默,没有缘由地就开始酗酒。吃下去的东西统统吐出来了,身子也越发消瘦。大夫看过了,说是厌食之症,再这样下去,绝儿活不了多长时间。”

“没有缘由?”赫连君尧轻笑一声,眼神冷了几分,看着纳兰明道:“恐怕镇西侯爷你是知道缘由的吧,只是不愿意承认。”

能有什么事情让纳兰绝变成这样?不用想也知道。有消息不断传来,最近雪国与秦国不断发生摩擦,龙晴亲自领兵上阵,据说差点被敌军暗算,为其男宠之一的将军所救,两人互生情意,都道好事将近。

这些消息的传播途径是龙昭→初见→赫连君尧→良辰→纳兰绝。良辰很不厚道地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说给纳兰绝听,然后哥俩就勾肩搭背一起喝酒去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味道特别浓厚。

纳兰侯爷跪在地上,沉默。

“如果你始终不愿意正视纳兰绝的心意,那么朕也救不了他。”帝王淡淡地道:“救得了身,也救不了心。”

其实初见说过龙晴会来永元的,只是这消息不会告诉镇西侯爷,不然这老顽固不会开窍的,还体会不到多一个媳妇比起少一个儿子来说,是多幸福的事情。

“老臣…”纳兰明咬紧了牙,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子颤抖着,许久许久,才吐出了一句话:

“老臣愿意答应任何事情,只要绝儿能好好活着!”

嘴再硬的父母,终究也是心疼自己的孩子的。

赫连君尧勾起了唇。

初见正在大殿里换衣裳,勺子不小心从怀里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啊咧,可别摔坏了,会联系不上教授的。”初见赶紧心疼地捡起来,擦擦灰尘,正准备重新放回怀里,却突然听见了林教授的声音。

“沈初见。”

一个多月没联系上了,初见微微有些激动,连忙对着耳朵道:“喂?教授?别来无恙啊?”

林庸平的声音顿了顿,接着严肃地道:“不要嘴贫,永元的历史研究有新的进展,你给我听着,这些有可能关系到你的小命!”

初见一愣,转头看了看四周,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红锦绿绮都守在外面。

“说吧。”

“我整理野史发现,嘉德帝似乎有很不寻常的经历。”林教授的声音和着仪器的滴滴声,清晰地传进了初见的耳朵里。

不寻常的经历?

“您是指什么经历?”初见捏紧了勺子,发现自己有点儿紧张。

“你那里是永元七十七年三月,对吧?”

“对。”

林教授看着手里的资料,沉声道:“永元七十七年三月二十日,嘉德帝于宫外遇刺,中敌暗算,身中九箭。本该命落黄泉,却在消失一天之后,完好无损地回了宫。”

遇刺?初见心里一沉,急忙道:“不可能的,赫连君尧的武功很高,别说身中九箭,就是一箭都不可能。他更不可能会命落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