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贴身宫女要回来了,你滚吧。”王音素眉目间恢复了惯常的洒脱,脸上还挂着泪,指着窗户道:“哪儿来的哪儿回去,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良辰皱眉,想走近一步问她这突然的是怎么了,身后却已经传来宫女的脚步声。

无奈,他只能翻身出窗,最后看了那床上的女子一眼,将心里的一点儿痛觉压下,消失在渐渐灰暗的天色里。

都是孽缘。

初见盯着门口发呆,一边机械地吃着红锦拿来的点心,一边想着赫连君尧的孩子以后长大了会不会和他一样祸害人间。王容华虽然不是很美,但是也好歹气质不错,生个小萝卜头什么的,宫里也就不寂寞一些吧。

咬着咬着,咬到了自己的手指,“嗷”了一声,初见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主子,您也太不小心了。”绿绮心疼地想看看初见的手,哪知这货就抱着自己的手,蹲在门口眼泪直掉。

“好痛…”

“怎么回事?痛成这样?”红锦急了,连忙蹲下来要看她的手。初见只是摇头,嘴里可爱地嗷嗷叫唤着,眼泪却是跟自来水龙头一样,打开了就再也关不上。

“痛死了呜呜呜…”鼻涕眼泪一起流,初见看见眼前出现的白色帕子,想也没想,扯过来就擦,哭得也更大声更放肆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怀孕真相

“主子…”绿绮小声地喊了一声。

初见不管,擦了眼泪鼻涕,丢开手绢又继续哭。手不是很痛,但是就是很想哭。情绪压抑太久会得神经病,所以还是用力哭出来比较好。

面前有谁轻轻叹息了一声。

初见抬头,新的眼泪儿还挂在下巴上,赫连君尧略带情绪的脸就这么映进了她的眼里。

他的袍子一角被她当成了手绢,擦得湿哒哒的,帝王脸上却没有多少恼意,只是深深地看着她,连日以来一直的怒火也不见了,一双眸子里满是她看不懂的颜色,有些温暖,又有些深情。

初见利索地一抹脸,抬着嘴角问:“陛下怎么来这里了?真是对不住,我还以为是红锦给我递的手绢呢,嘿嘿,嘿嘿嘿。”

赫连君尧弯下腰,凑近了初见,薄薄的嘴唇只离她一厘米。初见愣住了,旁边的红锦绿绮自动退散。

要…要干啥?初见一动不动地盯着帝王漂亮的鼻梁,他的呼吸她都能感觉到了。可耻的是,这会儿她没有对他太过抵触,反而是有些紧张。

瞧瞧,喜欢了人的女子,一般就是这样没出息。

膝盖下伸了一只手臂,初见一愣,整个人已经被抱了起来,往长乐宫里面走去。

“坐在门口,是在等我?”赫连君尧轻声问。

他没有用“朕”,而是用了“我”,一般放下心防的时候,他都会这样。初见抿了抿唇,干笑道:“没啊,我是在数地上的蚂蚁。”

“为什么哭?”帝王不理会她的解释,将她放在寝宫的床上,俯身下来,双眼直视着她问。

“咬到手了啊。”初见可怜兮兮地伸出爪子给帝王看,可惜被咬到的指头早就已经不红了。

赫连君尧叹了口气,双手从初见的腋下穿过,将她紧紧按进了怀里。

女人的眼泪是武器啊,可怜的、柔情的、无辜的、要把男人的心防摧毁的武器。他觉得自己从来不会为谁的眼泪动容,顾凉月也是从来不会掉眼泪的人。偏偏遇上这么个人,哭起来惨兮兮的,一点形象也不要,眼泪鼻涕总是乱擦,毁了他好几件袍子了。

这样的眼泪,怎么算是武器呢?可是又偏偏,那么轻易地就摧毁了他的心防。

帝王觉得有点儿心疼,一直以来的不甘心,也就终于消散了。

“没有人咬到手会疼成那个样子的。”他轻笑。

初见吸吸鼻子,无辜地道:“我比较怕痛。”

他好久没有拥抱过她了,啧啧,拥抱真是最温暖的动作,可以将整个心都塞满。

不过,赫连君尧今天抽风了咩?怎么这么温柔?

“我当真以为,你一滴眼泪也不会掉,就像你说的那样,慢慢忘记我呢。”皇帝陛下胸腔微微在震动,话清晰地落在初见耳里,意味不明,但是又让她听懂了。

“都说了是痛着才哭的!”初见撇嘴。

“嗯,不痛怎么会哭呢。”帝王嘴角高扬,心情很好,放开初见,自己坐在她旁边,拿出手绢来一点一点将她的脸擦干净:“今天去过景福宫了?”

初见僵着脸给他擦,闷闷地应了一声:“嗯,母子都状态不错,只是王容华心情不太好,你要不给她升个位分吧,也安慰人家的怀孕之苦。”

帝王摇头:“她的位分不能升。”

“嘎?”初见侧过脸来,奇怪地问:“为什么?”

宫里其他人没怀子嗣的都能晋升,为什么怀孕了还不能升位分?古代不是向来崇尚有子为大么?

“总之,就是不能。”赫连君尧将面前这小脸儿擦干净,微笑着问:“你喜欢王容华?”

初见点头,音素很好玩的。

“那么便等着吧,她会开心起来的。”他含糊不清地说了这么一句。

初见不乐意了,抱着膝盖坐上床去,看着帝王这一脸狐狸的模样,皱眉道:“你又在盘算我不知道的东西是不是?城府太深了。”

“当帝王的,没点城府怎么行?”赫连君尧淡淡地道:“若是跟你一样啊,早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她又被嫌弃了。初见哼了一声,缓了一下情绪,终于不那么难受了。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儿堵,但是比先前已经好多了。

“你不去景福宫么?”过了一会儿,初见道:“按照规矩,你该去看望有子嗣的妃嫔的。”

帝王挑眉,盯着初见,轻声道:“我怕我去了,她一激动又动了胎气,还不如今晚你收留朕吧。”

还有这样无耻的理由。初见看着他,猛摇头:“该去就去,我今晚要一个人睡,最近失眠。”

赫连君尧叹了口气,这丫头当真一点也不知道什么是争宠,他都送上门了,她居然还拒绝。笨字刻在脑袋里面了吧?

“替我跟音素问好,晚安。”初见一拉被子,衣服都不脱,裹进去睡了。今儿哭过,眼睛累,很容易就睡着了。

帝王叹息,只能起驾去景福宫。养的这丫头是越来越难逗弄了,啧啧。

“嫔妾…给皇上请安。”王音素一脸平静,看见赫连君尧进来,便想给他行礼。

“歇着吧。”帝王坐在桌子边,看着床上女子的神情,挑眉道:“他来过了?”

“是。”王音素脸色黯淡,苦笑了一声道:“他不记得了,不记得那晚上醉酒的事情。皇上你看,我这么喜欢酒,结果最后,还是被酒给害了。”

赫连君尧皱眉。

“嫔妾…不,罪妾愿意独自承担后果。只求皇上,也不必再告诉良辰真相。”王容华下了床来,跪在赫连君尧面前,认真地道:“他不记得,便不要让他想起了,权当是罪妾一个人的过错,要杀抑或是打入冷宫,罪妾都没有半分怨言,只愿…今生今世,再也不要看见他。”

她知道皇上有多偏宠良辰,一个月之前当她与良辰醉酒失德之后,她便先向皇上请了罪,说明了是她一个人的过错。哪知那时候,皇上并没有怪罪,以防万一,还召幸了她。王音素有些不可思议,后妃出墙,皇上怎么也该恼怒吧?可是赫连君尧没有多大的意外,竟像早就知情一样,对她道:

“你好生养着身子,一个月后来看。若是有了身孕,那么朕帮你想办法。若是无事,那么你便要自己挣扎着,看看如何能得到他的心。”

帝王身边自小便有四位公子跟着,丞相之子沐卿、尚书之子良辰、首领太医之子楚云起,以及小侯爷纳兰绝。这四个人是皇上的心腹,她是有耳闻的。只是不想,皇上竟信任纵容他们,到了这个地步。

这一个月以来,良辰似乎在忙事情,没有进宫。她便耐心地等,等着他来。哪知道她怀孕了,等来的却是他压根不记得。

是她犯贱了,那么细心地忍着疼痛为他擦身子,将醉得睡过去了的他小心地留在侧殿。第二天起身,他走了她都不知道。

自作孽不可活啊,她怎么就忘记了,忠心如良辰,若是记得,早就比她先向帝王请罪了。

“你这样,甘心么?”赫连君尧支着额头,看着地上的王音素道:“在朕的后宫里,可能会孤寂一辈子。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你喜欢的人,你还怀了他的孩子,就这么隐瞒一辈子,孤独至死,你可甘心?”

王音素咬唇,身子微微发抖。她当然不甘心,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在那个人心里,皇上是首位,其次是懿妃娘娘,然后还有兄弟,最后才是她。当真如他所说,要是发现她给皇上戴了绿帽子,恐怕第一个不会放过她的就是他了。

多可悲,用尽身心去对待的人,在他的心里,她只是末位。

“求皇上成全。”

一个头磕下去,皇帝陛下苦恼了。

你这要是进了冷宫,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呢?不能告诉良辰真相,他还当真担着这个孩子一辈子?那长乐宫里的小东西不是要恼他一辈子么?太不划算了。

谁惹的事情,果然还是应该谁来收拾。

“你起身,回去躺着吧。”帝王淡淡地道:“朕会有法子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有月老的架势呢?帮完沐卿绿绮,还要帮龙晴纳兰。帮完龙晴纳兰,这儿还有个良辰王音素等着他。走的这都是什么命数啊?

不过当初几个人都发了誓,只等他有了后宫,他们几人才会有妻室。罢了,也是他欠他们几个的。现在就楚云起最省事了,真是深得皇心。

赫连君尧委屈自己在桌边坐一晚了,顺便练一下内功心法,身上的旧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荆良也回来顶替了朱雀。时间过得这样快,快到他有一不小心就走到尽头的错觉啊。

漫天的红枫叶,看起来漂亮极了。然而纷纷扬扬与之一起落在地上的,还有一个人的尸体。

初见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一片枫叶里自己渐渐冰冷的身子,不禁捂住了嘴。

她死了?

有人一声长啸,震慑天地,满满的悲伤气氛盈在枫叶林里,初见都忍不住落了泪。

“主子?主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五月初三

红锦的声音由远及近,初见猛地睁开眼,就看见红锦一脸紧张地摇晃着她。绿绮在旁边拿着手绢,有些心疼地给她擦脸上的汗和泪。

“又做噩梦了?”

初见愣愣地回过神,坐起来,感觉自己背后的衣裳一片湿润。又梦见红枫叶了,每次做这个噩梦,她心里都跟拧巴着什么似的,特别地不舒服。而且最近,那梦越来越清晰了。以前都还只能看见个背影,后来就能听见箫声,再后来,居然看见了自己的尸体。

她会死么?平白做这样的梦,一定不是空穴来风,是在预示着什么么?

“主子,要不要让楚太医来一趟看看?”绿绮担忧地道:“您这样,已经好几天了。”

初见摇了摇头,突然又记起日子,抓住红锦的衣袖问:“今天是几号?”

“五月初二。”红锦答道:“明日便是去千龙山祭天的日子,那是五月里的头等大事,娘娘千万不可以怠慢了。”

五月初二,明天就是初三了。初见叹了口气,起床,揉着眼睛问:“我让人做的东西,他们都做好了么?”

“内务府的人说,下午就会送过来。”红锦道:“娘娘要用来做什么?”

做降落伞又不是第一次了,初见道:“用来防身。”

既然前一个野史印证了,那么林教授说的五月三日坠崖事件,她还是要提前有准备。

绿绮利索地帮她穿了衣裳。

“昨儿王容华似乎惹怒皇上了。”红锦一边帮初见选着首饰,一边小声地道:“听人说,皇上从景福宫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后半夜都是去朝乾宫睡的。”

“啊?”初见抬头,皱眉道:“孕妇脾气不好,男人本来就应当多担待些。他跟音素置什么气。”

红锦斜眼:“娘娘,请您表现出一个宠妃听见皇上不喜爱别人的时候该有的欢喜好么?”

初见摇头:“别人也就罢了,那是音素啊,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呢。你要我幸灾乐祸咩?我有人性的!”

红锦:“…”

午膳的时候皇帝陛下过来了,脸色还是不太好看的样子,与初见一起吃饭,闷闷的不说话。

初见戳了戳他的胳膊,含着饭粒儿小声地问:“谁惹你了?”

皇帝陛下看着她,有些烦躁地道:“朕想把王音素打进冷宫里去放着,你有什么看法?”

初见一口饭喷在了赫连君尧的身上。

“人家辛辛苦苦怀着你的孩子泪流满面寝食不安心情抑郁,你这是要玩始乱终弃?好端端的女孩子放人家进冷宫?孩子你不要了是不是?那是个生命啊,不是玩具!冷宫里孩子能平安出世么?出了世能健健康康地成长么?长大了能不记恨你这个负心汉么?赫连君尧,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一口气说完不带停的,骂得皇帝陛下夹着的茄子都掉在了桌子上,红锦脸绿了,绿绮张大了嘴说不出话了。

敢骂皇上脑子进水,娘娘你行的!

初见骂完,看着赫连君尧的表情,自个儿也怂了,弱弱地扒了两口饭,吞下去再找补:“那什么…我的意思是,王容华再惹你不开心,那也是有你孩子的人,哪里能动不动就放进冷宫?”

帝王回过神,冷笑,出息了啊,想骂他很久了吧?

“你跟我进来,咱们好生谈谈。”皇帝陛下站起来,朝初见勾了勾手指,往内室走。

初见夹了一片肉丢嘴里,然后拿过一只鸡腿,悻悻地跟了上去。

红锦绿绮相互看了一眼,麻利地收拾东西出门,死死地守住门口。

“你曾经给朕看过良辰的碎玉是不是?”赫连君尧一口气叹出来,不跟这傻丫头闹了,坦白吧。

初见点头。

“那碎玉是王音素给你的是不是?”

一愣,初见抬头看着帝王的神色。他知道?

“宫里没有朕不知道的事情,赶紧的,我问你答。”皇帝陛下戳了戳她的额头。

“嗯…是上次宁婕妤与音素争执的时候,我去收的,被宁双儿摔碎了。”

“很好,这是良辰从小就佩戴着的东西,你见过吧?”

点头,当然见过,不然也不会觉得眼熟。

“男子将随身的玉佩送给女子代表什么,你知道么?”赫连君尧一脸嫌弃地看着初见。

“代表什么?有奸情?”初见挠挠头,好死不死地加上一句:“轩辕冲雨也送过我啊。”

皇帝陛下脸黑了。轩辕冲雨是送过她,还送的是皇室才有的黄龙佩,该死的。

“所以送玉佩是什么意思?”初见眨眨眼,问:“王爷还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有困难,都可以去找他。”

“闭嘴。”帝王恼了,“你想去找他?”

初见闭着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说话!”

好不讲理啊,初见扁嘴:“你不是让我闭嘴么?又让我说话,大爷可真难伺候!”

赫连君尧:“…”

他想掐死她。

这么一打岔,本来想跟她说王音素怀的不是他的孩子的,现在也没心情说了。她气死他了,那她自个儿也别想好受。

“行了,朕难伺候,没什么要说的了。王音素会在景福宫好好养胎的,朕先走了。”皇帝陛下恼羞成怒地转身,初见却连忙拉住他的手:“还没说完呢?”

“不说了!”帝王一甩手,大步往外走去。

初见委屈地撇撇嘴,赫连大爷真的好难伺候啊。

不过,玉佩的事情他既然知道,那么音素与良辰之间的事情,他又知道多少呢?难不成想将音素打入冷宫,是因着知道了音素心里的人其实是良辰?

这可不妙啊,初见皱了小脸。哪个男人能允许自己的女人心里有其他人的?况且看音素的样子,很是喜欢良辰。今天帝王的火是压下去了,那以后呢?万一追究起来,良辰和音素不是都要遭殃?

不行,她得救救他们。

明天的祭天,音素有身孕定然不能去,良辰是外臣自然也可以不去。她与赫连君尧一路,正好就给了他俩机会吧?虽然说良辰上次已经回答过她,说不喜欢音素。但是音素再这样留在宫里,迟早会死的。

想个什么法子好呢?

“红锦,替我办个事儿。”初见灵光一闪,连忙打开门吩咐红锦。

叽里咕噜了半天,红锦脸色有些犹豫,看主子的样子也不是开玩笑的,这个…是终于忍不下那个孩子了么?

看着主子这一脸呆蠢,也不像是那么个意图啊。

好吧,还是照办。

五月初三,全体皇室成员上千龙山,举行祭天活动。参与本次活动的人员有:嘉德帝陛下一枚、懿妃娘娘一枚、李昭仪宁婕妤一伙,以及乐天派其他两个成员和宫人若干。

如红锦所说,此次活动是五月里最重要的,为永元王朝祈求一年的国运昌盛、风调雨顺,是皇室必不可少的活动。

天气渐渐暖和了,初见却还是穿了大大的外袍,主要是为了遮住背后背着的降落伞包,虽然效果不是很大,很多人好奇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背上。

“你这背着什么?”嘉德帝走在她的身边,轻声问了一句。

“吃的。”初见很正经地回答,顺带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牛肉干:“陛下来一口?”

皇帝陛下满脸都写着嫌弃。

初见心情甚好地偷吃着牛肉干,身后跟着的是绿绮,红锦已经帮她办事去了。

后宫里没有什么人,所以应该会一切顺利。只看良辰要怎么选择了,虽然那选择对良辰来说残忍了一些,毕竟赫连君尧可是他们那帮人心里的神。

这件事没告诉音素,所以即便良辰做出放弃的选择,也不会让她发现了的。

帝王沉默地走在她的身边,一路上了千龙山。

根据数据显示,祭天活动举行的地方是一处高过千丈的悬崖。当然,这个数据比较不准确,因为一丈等于三米多,三千多米高的悬崖这儿没有,又不是珠穆朗玛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