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风云 作者:卫何早
这是一个男人征服一个女人的故事。
他好色,无耻,武功高强,家世显著。
她不温柔,倔强,却在生存面前选择屈服。
最后,谁都记得当初如何相识,却忘记谁先泥足深陷…

第 1 章

辛云风从首座上下来,对老唐说:“还有什么话说?”
老唐单膝跪地:“属下办事不利。”
辛云风问殷无极:“门规怎么说?”
殷无极抬起一只眼,懒懒从虎皮椅上坐来,拉耸眼皮:“处死。”
辛云风微笑:“我一向公事公办。”看老唐:“虽然你无功亦有劳,为天残门效力一生。”
老唐闭眼:“谢门主。”
殷无极抚摩黑猫,厌恶地白一眼他主子:“就为这事吵我美梦?”
辛云风一笑,并不说话,殷无极见如此,兴致倒来了:“这等卑鄙嘴脸,定有预谋。”
别人说,立即后悔被生下来,殷无极虽是奴才,辛云风却不着恼,侍从习以为常,只有老唐深以为异。
侍从上前一左一右拖走老唐,快到门口,辛云风突然开口:“等等。”
“老唐,听说你女儿很漂亮。”辛云风道。
殷无极翻眼望天,喃喃:“又来了。”翻个身,接着睡。
老唐一听,浑身一震,失声道:“门主。”
“你是老资历了,我不忍杀你,回去吧。”
老唐跪下,不动,豆大汗株滴在地上。
辛云风失笑:“奇怪,死亡有那么大的诱惑?”
“门主,属下仅此一女。”声音颤抖。
“放屁。”辛云风笑:“你那三个儿子不是亲生的?”
“可是——小女愚顿——”
辛云风挥挥手:“又不让她考状元,弱智一点我多包涵。”
老唐再不敢多说,颤颤巍巍退出。殷无极侧卧,背对辛云风,嘟囔:“没点新意。”
“我又不喜欢男人,不找女人,找太监?”
“我真是枉担了虚名。”幽幽叹惋。
“一代佳人孤独终老,是我误你。”
殷无极自言自语:“还好你丑,不然真要负了我的爱人,不顾一切投向你怀抱。”
辛云风:“老子江湖第一美男。”被如此恭维,觉得新鲜,殷无极的爱人又是女人,虽然这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但是对敌方投诚过来的男宠,他对老殷的取向,放心着呢。

辛风云去地牢,里头关着两个内奸,仅仅两天,没有人想象得出他们原来的样子。殷无极手段不错,别人一个月查出来的事,只用三天,不但活捉,还让他们自投罗网。
刑部有名有姓的元老,四个有两个出自天残门,辛风云的父亲,是他们的师父。
“这么久,问不出一个字,天残门的牌子,要砸在各位手里了。”环视一周,行刑者门惭愧低头。
那两个人,虽然血流劈面,吊在半空,眼中恨意不减。
辛风云皱眉,感到问题严重性,侧目,对小绿道:“眼神也不对,从前三场过后,都是恐惧。”
小绿问:“需要换人吗?”
四五个行刑手大惊,几乎同时跪下。
辛风云目光冷冷,但无杀意。
小绿细心观察,道:“门主,让丁先生来吗?”丁温和,人不如其名,狠辣得违反自然规律。老教练了,技术权威,无人质疑。
辛风云想了想,点点头,微微叹息:“一代不如一代。”
“门主今天心情不错?”行刑手待门主转身离去,战战兢兢问跟班小绿。
小绿是个娇俏的女子,眼睛眨眨,嘴角一动:“来新人了。”
“哪个好命的?”心里说,哪个薄命的。上次那女人,没活过半月。
“唐为先的女儿。”
“老唐老实人。”
“天灾人祸,与人的善良无关。”
小绿浅浅一笑,追上辛风云。
唐宅内,老唐转达完辛风云的意思,围桌而坐的一家人中首先发出一声巨响,他的小儿子拍了桌子:“太过分了!”
老唐沉默。
唐苏也沉默。
二儿子血液上涌:“爹,跟他拼了。”
解气,但,不是好办法,老大道:“老二,胳膊扭不过大腿。”
唐苏沉默一会儿,问:“爹,躲得起吗?”
老唐沉默,突然起身,定定地道:“卖女儿的事,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做。”对孩子们道:“分散着走,听到任何一个被俘的消息,都不要回头,好好活着,是我对你们的愿望。”
“爹。”四个孩子一齐喊到。
“苏儿跟着我。”环视一圈:“走。”老唐挥手,果断的他作战一生,此时亦不拖泥带水。

一支冷箭从身后贯穿,老唐摔于马下。
唐苏勒马,身后已箭羽如簧。
巧妙避开,下马扶起父亲,老唐“跑”字还未出口,四周整整一圈人。
带队的冯四轻敌,长剑直取老唐要害,未有反应,一颗头颅,已不在身体上。
唐苏快剑如电。
不是使用毒气,恐怕没那么容易抓到叛徒。
辛风云直视唐苏,美人,闪电似的美人,态度漠然,眼神冷冽,干净利落得不像柔弱女子。
唐苏问:“我父亲呢?”
辛风云良久,淡淡地:“地牢。”
“我的兄长。”
辛风云觉得罗嗦,不过微笑:“一个落网,两个下落不明。”真心称赞:“老唐是老手了,狡猾如狐。”
唐苏一颗眼泪,止不住地滚在面颊上,年轻紧绷的脸,被泪水一浸,几近透明。
辛风云的房间没有多余装饰,父亲死后,继承所有产业,也继承这间代代门主相传的房间,古老有余,细致不足。
唐苏没有心情打量新环境,唯一牵挂的,父亲,兄弟,别无其他。
辛风云坐在床上,道:“脱。”
唐苏窒息,流泪,缓缓褪去纯黑劲装,赤裸侗体,白皙紧致,隐隐散发属于青春的幽香。
日日习武不间断,争强好胜,惟恐输于几个兄长,肌肉不复柔软如绵,手腕脚倮骨节突起,手掌与脚掌,老茧刮人肌肤,细微伤口因为肤色,显得有些明显。
辛风云是满意的,女人太过柔软,反让人倒胃,刚中带柔,骨质坚硬,轮廓不失柔和,方是上品。
唐苏额前刘海似云,遮挡半边面孔,帘幕般垂下,有节律的运动,颤抖的身体,使它们看起来如不安的音符,流苏细碎。
殷红的血,缓缓地,温柔地,沿大腿线条画出一弯弧线,唐苏自始至终睁眼,羞涩没有令她沉于黑暗,耻辱鞭策她将一切印入脑海。
耻辱,无形的,有重量,重逾千斤,耻辱使人兴奋,身体任人摆布,心灵敏感异常,那个男人恨不能碾碎她每一寸骨骼,其意不在泄欲,倒像在打一场艰难的仗,唐苏的姿态是妥协的,身体却坚硬如铁,像轴太紧的车轮。
每一下进出,无声的尖利的哀号,最终归于一个忍。
少女的成熟,要么缓慢而迟钝,要么迅速而疼痛。唐苏记忆中,受伤无数,而这次的痛,异常清晰,每个细节落在心上,如同雨打沙滩万点坑。
辛风云挑战欲大为满足。
事后他给自己总结一个字:贱。

唐苏问小绿:“我父亲怎么样?”
小绿淡然一笑:“我不知道。”
“辛门主有无说,何时放他们出来?”
“我不知道。”
唐苏自此以后不再询问,小绿当然知道,只是不说,因为有可以询问的人。
晚上辛风云来,身后跟着小绿,小绿影子似的随时跟着他,他说,下去吧。小绿便离开,按说跟随门主多年一定深得宠信,可她自然地退出,默默无言,一张脸看得出,毫无怨色。
唐苏没睡,别人的床,碰都不想碰一下。一整天站着,他的房间,脚沾地,都恶心。
毕竟年轻,做不到随遇而安。
辛风云忙一天,当然无笑脸给伺候他的女人,按说,这女人应该主动讨好,可她不动,面无表情。
“给我倒杯茶。”
唐苏直立不动,过一会儿,缓缓倒茶,手微微颤抖,但没洒,他坐在床上,唐苏本以为他会趁机动手动脚,可是没有。
他接过茶喝一口,凝视茶杯,道:“你的家人,我可以不追究。”
唐苏愣了愣。
辛风云道:“我会给他们宁静的生活,与世无争。”
“只是一切看我表现。”唐苏了然,微笑。
辛风云抬头,那少女应该悲伤,声音哀恸,可十分平静,她甚至微笑。
“别想得太容易,你没有天分。”
“我可以学,这当然不在门主的关心范围之内。”
辛风云不再客气,再客气,就显得罗嗦了。他站起来:“不准穿黑色。”
“是。”
“我喜欢什么,你自己琢磨,我很累,什么时候该你主动,也自己琢磨。”
唐苏恭身聆听教诲。
辛风云说:“跪下。”
唐苏苦笑,淡淡地,不被察觉,她依顺地跪下,抬起头,辛风云说的对,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没有经验,的确难以掌握,像现在,她就不知道接下来干什么。
“脱光。”
唐苏去衣,尊严如衣服层层脱下,不能悲哀,微笑做不到,面孔最终只得木然。
辛风云令她做一个姿势,开始没觉得怎样,依言做了,突然耻辱袭来,这与狗有何区别?
上身趴在柔软的地毯上,下身自臀部起抬高,那不是属于人的姿势。
一阵阵耻辱,让她想立刻跳起来,大叫。
辛风云抚摩红肿的部位,身分向后移,躺苏正预感即将来临的痛苦,突然觉得后面被东西抵住。
顿时全身冰凉,失声:“不,不要这里。”
直觉告诉她,后面会比前面更痛。
辛风云对少女的第一次,总是怜惜的,昨天是他有生以来少有的温柔,见过去一天,还这么肿,便转移目标,听她哀求,不为所动,继续挺进,身下的人突然弹起,辛风云眼前一花,脖子被人掐住,窒息令他发狂,猛踢一脚,落在女人赤裸的小腹上,那个身体蛇一样滑向地面。
反了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闲闲散人大人的留言 一定加油更新 呵呵
唐苏是被一种束缚的感觉惊醒的。
侧首见自己“大”字型绑在床上,一张脸顿时铁青。
“我又不是性变态,你不用惊慌。”辛风云出现在她面前。
唐苏不可置信地,你不是变态?怎样才算变态?
屋内有股血腥味,她感到小腹麻麻的,顿顿的,突然想起从前受伤,大夫用的麻药。
隐约中,下身流下湿热的液体,血腥味更重,唐苏怔怔地看着辛风云,铁青的脸色中透出惨白。
你把我打成残疾了?
辛风云也看着她,眼神无辜,叹一口气,给她看脖子,黑紫的一圈指印:“纯属自卫,懂吗?”
唐苏流泪,绝望地转过头。
辛风云自言自语:“麻药又没痛觉,不绑你万一再冲过来…”妈的,早知道不要这种力量型的女人,冲击力太可怕了。
唐苏微微动了动身子,右腿传来剧痛,仔细一看,打着夹板,外层缠绕纱布。
辛风云自己也不好意思了,人家昏死过去又忍不住踢了两脚,虽然主人打奴才根本不算回事,但是他的面子很重要啊。
“好好休息。”
唐苏哪里买他的帐,看他一眼:“恭送主人。”转过头,面向里,一脸鄙夷。
殷无极在偏堂找到辛风云:“探子有消息了。”
辛风云发呆,侧过头:“对方内定什么条件?”
“我是说探子本身有消息。”殷无极苦笑,“让人剁碎了送回来。”
辛风云沉下脸,殷无极注视他,寒噤不止。
半晌,殷无极挪到他身边:“换个女人吧,杨落夜不好龙阳,男人不是几十年功绩,无法近身,何谈探听。”
“你是说那些胸大无脑的女人吗?”
“所以说你失算。”殷无极道:“敌人多种多样,以为只有云水悠一个,尽训练些男人接近她,现在她失势,人员又接不上。”
辛风云点头:“我目光短浅,行了么。”
殷无极漂亮的凤眼半眯:“岂敢,岂敢。”
辛风云厌恶地:“不要靠那么近!”
“我很孤独。”可怜巴巴。
“云水悠的怀抱永远向你敞开。”
殷无极仍掉扇子呲牙:“我要杀了你!”正说着,发现辛风云脖子上那圈东西,扑哧笑出来:“谁做了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唐苏。”
“糖酥?”
辛风云望天喃喃:“还真是糖酥,皮肤都是甜的。”
殷无极好奇打量:“上次那女人,蹭破了你一小块皮,死得那么惨,这次,你把人家扔到蛇翁里去了?”
“我什么时候做过那么残忍的事?”辛风云皱眉。
“我不记得了。”殷无极知道他又否认,直翻眼。
辛风云傻笑。
殷无极好奇心起,道:“我想瞻仰。”
“做梦。”
“对自己没信心?”
“少来这套。”辛风云还真被这句话噎住了:“在我卧室,记住,只能看,不能摸。”
“你卧室?”殷无极瞪大眼睛,张大嘴。
辛风云有洁癖,卧室除小绿,外人一概不准进入。
“正好可以参观你的卧室。”殷无极坏笑,什么样的女人这么特殊,他被好奇的猫爪挠的心痒痒。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576大大支持 谢谢谢谢!
殷无极看见唐苏的时候,觉得很失望。
虽然漂亮,却只一般姿色,与他的前主人云水悠相比,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而且,还很硬。
刚硬。
殷无极刚刚凑过头去,正欲仔细打量,被那样伶俐的目光一瞪,几乎倒退三步。
他很诧异以前没发觉辛风云喜欢烈女型的。
真贱,喜欢这样的女人,颇有点儿自讨苦吃的意味。
“你是殷无极?”四肢绑在床上的唐苏主动开口。
“糖酥?还是酥糖?你好。”
“请不要拿我的名字打趣。”唐苏道:“我母亲姓苏,她病逝了,我的名字用以纪念她,请不要拿我的名字打趣。”
“对不起。”良久,殷无极道歉。心说这态度,真想狠狠蹂躏,辛风云忍耐力够好的。
“观赏完了吗?”
殷无极闻言颇窘,微微一笑:“告辞。”
“不送。”冷冷地。
唐苏的饮食起居,由小绿负责,如今受伤,小绿责无旁贷照料,洗涑饮食罢了,大小便由之亲自服侍,唐苏受宠若惊,出于羞涩,不得不拒绝:“请让我自己来。”
“门主没有说可以松绑。”
唐苏沉默一会儿:“我可以见他吗?”虽然厌恶,比起由一个女人毫无避讳的触及身子,好象男人还好一点。
“你这样,不能伺候门主。”
“我可以。”坚定地,一直害怕一种结果,她失宠,家人会不会重回地牢?那个阴暗如地狱的地方,父亲兄长待一天,唐苏便心悸一天。
“门主那一脚,踢得很不是地方。”小绿缓缓道:“下腹严重损伤,大夫说,半年不可行房事。”
唐苏惊愕地看着她,唯一仰仗的东西失效,刹那间感到死神已近。面色灰败。
半晌,声音沙哑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说完猛然醒悟,自己如此睡姿,整张床几乎占满,谁愿意同病人同寝而眠,红了脸,别过头去。
小绿微笑:“门主自有别处可去。”
唐苏想起,是啊,他当然不止一个女人,也许,今晚小绿侍寝也不一定。
有轻松也有恐惧,人,一旦暂时不死,就永远也不想死了。
“求你,能不能代我告诉他,我想见他?”不得不厚颜无耻,不得不伸面待辱,换取所需。
小绿冷冷地:“门主正与手下议事,不得打扰,我也没有这个特权。”
唐苏闭上眼睛,虚弱地:“谢谢。”谢谢你不曾将即将失宠的奴隶,踩在脚下,尚肯与我说话。

晚上,辛风云意外到来,后面跟着小绿,唐苏一见,感激的目光投向她。
小绿面无表情,好象根本没看见。
辛风云到她床前问:“什么事?”
唐苏没有半刻迟疑,“我错了,不该对主人不敬,主人的惩罚是对的,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辛风云表情奇怪,心说难道吃错药了?
唐苏又道:“主人,能不能…替我松绑?”
辛风云长出一口气,你要松绑早说嘛,至于大老远把我叫来吗,讨好的话一串一串,还以为你大脑进水了。
小绿解开绑绳,唐苏突然坐起来,疼痛令她头晕目眩,她毫不犹豫地靠近辛风云,双手颤抖地解开他的裤子。
辛风云被这个动作吓一跳,差点没脱口而出,强奸啊,他立即退后,唐苏扑空,整个人掉下床,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昏迷。
小绿重新将她抱上床,试图按她人中,辛风云道:“我来。”将人侧翻,手心抵背,缓缓送进真气,片刻,唐苏转醒。
“唐小姐,您究竟欲意为何?”辛风云注视她,哭笑不得。
唐苏还想坐起,辛风云只得按住,唐苏喘息剧烈,一张脸病态的嫣红。
“你先出去。”辛风云皱眉。
小绿退下,辛风云看着唐苏,良久,轻声:“想什么,告诉我,在这里,你有事只能告诉我。”
唐苏默然,脸上红色渐渐消失,被苍白取代,渐渐转青,辛风云这才自认踢得实在太狠了,半晌,唐苏摇头:“只想证明我还有价值。”
辛风云顿时了然。
唐苏坐起来,松开他裤子,这次,辛风云没有避,他伸手,抚摩唐苏流苏般秀发,触手柔滑,唐苏温驯地含住,绝无仅有地和顺,轻轻吸允,无师自通,舌尖围绕打转。
辛风云的手一直搭在她头上,过一会儿,提点道:“还可以用吹。”
唐苏流泪,眼泪干涸,新的泪水涌出,涓涓细流,少女面孔被泪水洗刷干净,露出成熟一面,今后,连颤抖都可以克服,从此没有唐苏,唐苏已被一脚踢死。
辛风云按住她的头,在她口中进出,完事后道:“咽下去。”
唐苏微笑,汗湿额头,忍住浑身鸡皮疙瘩,咽到一半,毫无预兆地吐出来。
辛风云冷冷旁观,她吐完,抬头,短暂的眼神交会,立刻低头,替他穿好衣衫。
辛风云走出房间,吩咐小绿:“告诉碧珧,晚上我不过去了。”
小绿道:“是。”
过一会儿,辛风云突然苦笑:“我怎么觉得在造孽呢?”
小绿沉默一会儿:“门主,您每次都这样说。”
“是吗?”辛风云愣了愣。
小绿微笑:“奴婢就在外边,门主请歇息吧。”
辛风云内心叹息,过去将她抱住,浓烈的男子气息钻入鼻腔,小绿在有力的怀抱中,微笑依旧:“请门主歇息。”
微微愣一会儿,辛风云松开怀抱,小绿退后,亭亭而立。
辛风云郁闷,默默回屋,女人要什么,有时真的很难猜。

辛风云一连几天,没有再回自己屋子,唐苏潜意识,也希望他不回来,可是生存这东西,逼得她不能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开始有意识地锻炼,起先一点点活动血脉,然后渐渐动作幅度加大,累了喘息,继续,直到开始头晕,手脚渐渐恢复知觉。
那天晚上,用嘴侍奉完辛风云,她恳求见父兄一面。
辛风云看着她,不语,她知道自己越矩了。
早上起床,辛风云突然问她从前练何种内功。
她如实回答,辛风云沉思一会儿,出门,过了一个时辰,小绿送来一本书,她道:“门主说,可促进伤势复原。”
唐苏道谢,接过不禁惊诧,印合以往传闻,这东西足以掀起武林巨浪,从前只听父辈们说过,看来天残门果然内藏乾坤,如此珍贵的秘籍,对他们来说只是小儿科,随便供人观看。
唐苏自负武艺出众,也曾幻想若干年后,苦练武功杀了辛风云,没想到人家自动送来秘籍,单是自信,自己根本不是对手,更无须提及真功夫。
唐苏第一回合,就败了。
一个月后,完全复原,内力亦有提升。
辛风云自她痊愈后,来的次数明显增加。
唐苏耻辱依旧,可有了安全感,背后依靠大墙,谁会觉得空荡荡?
辛风云喜欢摸着她的头发,时而温柔时而粗暴,含住那颗草莓时会喃喃:“酥糖酥糖。”
进入时,有时怜悯,有时直接,毫无前戏。唐苏当然只得隐忍,一面装作欢愉,装得不像时,很容易识破,辛风云曾说,她没有天分,这是真的,身体不会配合大脑,僵硬迟钝,如果没有青春,简直木偶一尊。
唐苏想做荡妇,体内脑细胞也不配合。
做得不好,辛风云偶尔耳光以对,唐苏极力忍耐,才不至于还手,第二天,少有的温柔,好象欠她什么。
唐苏面上受用,内心鄙夷冷笑。
他有许多女人,不是每日专宠唐苏,唐苏经常梦中惊醒,换作在家,谁吵她,一只鞋早打过去。辛风云嚣张异常,每日回来不弄出动静不罢休,然后往床上一倒,身体散发出不同的香味,那是不同的女人留下的。
唐苏皱眉,距离产生美,虽然他们每日同枕而眠,话本不多,但万一生厌…
“我想换个地方。”
辛风云问:“为什么?”
“这是你的房间,你每天都回来,而我又在这里,我怕你纵欲过度。”她振振有辞,又加一句:“我是为你着想。”
“哦。”辛风云一副受教的样子:“多谢关心,你对自身魅力很自信啊,不过我不会考虑的。”
唐苏白了脸,无言以对。
过一会儿,辛风云要出门,她又想了个理由:“我每天呆在这,想换一个环境。”
“闷了?”
唐苏点头。
“那忍着吧。”说完,他就走了。
唐苏气个倒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 鞠躬 定时时不忘更新
唐苏总结辛风云恶习,她最反感的,就是半夜做爱。
美梦进行一半,放弃吧,困到不行,继续吧,辛风云耳光跟过来,大言不惭地:“我最讨厌女人闭上眼睛,像奸尸,睁开,把眼睛睁开!”
以他的变态程度,唐苏真怀疑他干过奸尸这种事。
唐苏从前一张利口,功夫再一好,无人敢惹,如今落到这步田地,除了恨自己,就是辛风云了。
不止一次,她旁敲侧击地确定:“我家人是不是得到很好的安置?”
旁敲侧击非她所长,长此以往,自然很是痛苦。
而生活苦中无甜,一直是苦,唐苏除了练功,别无所恋。
辛风云有时看她脱衣,身上多一块青紫,便多皱一下眉,厌恶地想,虽然我喜欢刚中带柔,但不是你有资格自虐啊。
“能不能停止你那愚蠢的练习?”
“让主人见笑了。”唐苏暗讽。
辛风云怜惜地伸手抚摩,想到恨处,猛地按下,唐苏惨叫一声,嘴里说:“对不起,让你生气。”心里咒骂变态,别过脸,面色冰冷,眼泪渐渐干涸,恨意日益增加。
这个人,离他这么近,不直接使她臣服,而是让她自己逼迫自己,伏在他脚下,有理智,识好歹,权衡利弊的人,不会做两败俱伤的愚蠢选择,可是逼迫自己的过程,那么痛,一生作痛,是怎样的残忍。
这个人,终究会得到她最残忍的对待。
此恨绵绵无绝期。
辛风云那天奇怪她为什么不用药,唐苏笑说:“不会怀孕。”
起先不解,反应过来,沉默许久,最后说:“对不起。”
唐苏正按主人要求自上而下去衣,脱到一半,乍闻之下,晃晃耳朵:“什么?”
“有人说话么?”他不耐烦。
唐苏微笑,对不起,呵,东西是你打碎的,然后你说对不起,裂痕可以消弭吗,一记打一颗糖,哄孩子绰绰有余。
不是不遗憾,没有自己的孩子,可是,谁的生命没有残缺,谁的生命是完美的?
唐苏一丝不挂,替主人去衣,辛风云推开她,唐苏不解,他说:“今晚不用了。”
转性了?还是倒了胃口?让老板倒胃口,咱的不是啊,哎呀真不敬业。
唐苏苦笑,还是温柔地为主人更衣,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使主人身体受到欲望的迫害,自顾自睡下。
半夜,唐苏被一只汗津津的大手摸醒,翻个身,辛风云大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她,顿时毛骨悚然,只听他喃喃:“对不起。”
“没关系。”唐苏受够他的无逻辑语言,最快速度打发他,只盼睡个塌实,再别有什么惊喜。

唐苏自归辛风云专有,衣食无忧,华服珠宝不断,因厌恶辛风云,连带他所赐也厌了,衣不喜华贵,只挑素净的,首饰每月有供给,不曾戴过,放在那儿,一次次沉积。
可是那天,见新送来的首饰盒里一枚戒指,天蓝宝石,晶透雅致,银托雕刻简洁,忍不住细细把玩,套于中指,愈发显得肤如白玉,不禁嫣然一笑。
辛风云进来,刚到门口,眼前晃过一抹笑,怔怔地站在那儿,总算知道何谓美人一笑倾城。
唐苏回头,笑容突然消失,起身,摘下戒指,淡淡地:“谢谢你,很漂亮。”
辛风云呼吸粗重,嘴角抽搐几下,毫无朕兆地,冲过去粗鲁地撕她衣衫,衣屑翻飞,像美丽的蝴蝶的翅膀,直到她完全赤裸。
唐苏默默承受,一边悲哀地想,以后不穿衣服算了,白糟蹋衣服料子。
辛风云从盒子里取出一串珍珠,生疏地扣在她脖子上,又捡出一只白玉镯,替她挽上,接着紫晶发钗,琥珀耳坠,最后蓝宝石戒指——做完这些,满意地观赏自己的杰作。
下午雍懒的阳光斜洒进来,将女人的发尾变成金黄色,她全身似镀了层光晕,轮廓清晰而圆润,他紧紧注视珠宝光华所笼罩的女人,这是他的女人,他的珍宝。
唐苏对这种孩子气行为很觉好笑,她嘴角牵动,忍了半天,到底没敢笑出来,这不花大姐么,爆发户,庸俗!
一张脸欲笑而不得笑,憋成粉红色。
辛风云很高兴唐苏有这样羞涩的反应,这么多天,她总体同第一夜没有分别,像只能含不能咬的硬糖,他上前,满意地拥住她,这就对了,小猫人见人爱,狗比猫有用,可人很少说它可爱,因为它们没有悠然的媚态,它们牙齿尖利,它们会狂吠。
将头紧紧按在胸口上,手指插入细密的发丝,温柔的触感令人不愿离手。
唐苏被按得眼冒金星,脸色因为窒息,渐渐红透。
辛风云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低吼,篡住她的胳膊,又将她摔在床上,狠狠压住,猛烈的攻击与占有,如同恶狼撕咬猎物。
唐苏在无边无际欲望的海洋中载沉载浮,达到顶峰,他并不放过她,紧紧握住她一只乳,痛得她哀号。
“转过去。”
唐苏知道他喜欢那个姿势,但那不是属于人的姿势,她几乎本能地反感,有些人爱生姜,有些人避之不急,没有原因,只是不喜欢,辛风云冲她所有的动手原因,大半是为这一个姿势。
欲望中一丝理智,她忧郁了。
辛风云大怒,甩手一个耳光,疼痛没有到来之前,唐苏手臂一挥,“啪”,也给他一个耳光。
巨响过后,两个人同时怔住。
唐苏浑身冰冷,她闯祸了。
受到攻击,反击是本能,可辛风云不会原谅这本能,他会让拥有本能的人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虐起人来一点不手软 BT本质显现 怕怕…
辛风云眼球充血,人被畜生咬过,会产生共有的表情,不可置信,蔑视与愤怒。
半晌,他一笑。
唐苏嘴唇发白,立知大难临头,怒极反笑,辛风云的典型风格。
不道歉,不哀求,打就打了,恐惧中夹杂畅快,唐苏忍耐许久,她知道,这一掌免不了发泄出来,那一刻,内心明知后果,拒绝道歉。
辛风云站起来,唐苏惊弓之鸟,本能地寻找护身符,他的长刀,做爱时扔在地上,唐苏几乎与辛风云同时站起,抓起刀鞘,刷地拔刀。
拔完,微微一愣。
真是个干净利落的姿势,一手执刀,一手后置,可是,没穿衣服,身上一条条一串串辛风云挂的首饰,使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辛风云眼中寒光必现,又是个光身子对他拔刀的女人。
出手如风,唐苏眼前一花,一招就被辛风云拧断手臂。
痛倒在地,困兽之斗,挣扎,又被拧断另一支手。
“想保留腿,就不要动。”他不急不慢地穿衣,坐在桌旁,冷冷旁观。
“谁派你来的?”
唐苏痛到几乎死去,张口困难,绝望地盯着天花板,耳边直到现在,还仿佛略过急速的风。
不解释,对辛风云来说就是默认,良久,他悲哀的目光收拢,道:“来人。”
小绿进来。
“送她去地牢。”
小绿微微一怔,扶起唐苏,断臂吃痛,唐苏连连惨叫,小绿只得手抓腰身将她拖出,“门主,这样出去?”
他血红的眼睛眨也不眨:“就这样!”甩袖而去。
小绿待辛风云走远,脱下外衣,裹住唐苏,唐苏生不如死,撕声:“杀了我,杀了我!”
小绿叫来侍卫,门外侍卫本以为有光身子美女看,见裹得严实,都很遗憾,小绿笑:“很可惜,没看见?”
两个侍卫不好意思地对望一眼,笑了笑。
小绿微笑:“门主震怒,不予追究,不过将来,看见的人,终究要挖去眼珠子的。”
两人先是震惊,再是毛骨悚然,随后道谢连连。

小绿没到泛波苑,就听门内嬉笑声碎。
略站一站,请人进去通报。
笑声伴随女人缠绵的讨饶,不用想便猜到内里春情,大中午,也只有辛风云有此雅兴,门人去一会儿,笑声渐止,辛风云从里面出来:“什么事?”
小绿道:“路钧求见。”
“不见。”辛风云皱眉:“还有事么。”
“唐苏已下地牢,需要严刑拷问吗?”
半晌,辛风云道:“按规矩办。”
小绿迟疑一会儿:“门主,不如先问问。”
辛风云冷笑:“我的手下不会问,只会审,为个女人砸招牌?”
“门主,奴婢记得,流溪死后,你很悲伤。”小绿停一会儿:“我不喜欢劝人,因为一向很难成功,可是,某种时候,冷静与否影响人的一生。”
“我受影响了?”看着小绿:“看来你闲得很,死人也提,今儿起放你假。现在就放。”
“多谢门主。”小绿微笑:“门主睿智,无须奴婢多言。”
你没受影响?好吧,是我眼睛有问题,不知曾几何时,你下令杀流溪,又后悔,转回去,人已身首异处,为此,迁怒刑堂,几乎杀光所有人。
流溪刚烈,失手被擒,杨落夜有恩于她,无论取舍,都是痛苦,自刎于牢中,刑堂人可谓无辜万分。
老门主震怒,欲当众诛杀独子,长辈们苦苦相劝,方幸免。
从此不爱,亦不受伤,无欢喜无悲伤,苍白地存活。
辛风云回到床上,碧珧酥胸半掩,大红肚兜散乱,柔声道:“我以为,你不回来了。”面若桃花,靠于他胸口。
辛风云看着眼前的碧珧,再对比硬如桃核的唐苏,脑中浮现四个字:野狗难训。
微笑地吻她,轻声:“宝贝,我不回这,回哪儿?”
晚上,辛风云失眠,没心没肺居然也失眠,自己都深以为异。
应该是…认床吧,泛波苑的床不舒服,自己的床又太熟悉,恩,睡眠质量没保证,一定影响明天工作质量。
辛风云半夜回到自己卧室。
倒在床上,闭眼,大脑空白,可是,仍然失眠。
烦躁地翻身,突然坐起来,向后倒,又坐起来,再仰倒,如是者三,辛风云彻底失眠了。
今天纵欲过度,他想,一定是这个原因,绝不是他妈的思念。
他妈的思念,辛风云悲哀地动动嘴唇,绝不是因为床的另一边,是空的。

“于屺,于屺。”
辛风云老远,听见唐苏一声接声地唤。
辛风云踏进老门,地牢,是他工作的地方之一,他没有觉得气味恶心,或那些半死之人的呻吟难以忍受,相反,他有安全感,这些声音,让他觉得自己是存在的。
“于屺是谁?”他冷冷俯视,发现她十个手指甲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黑洞,肮脏的地上,血迹斑斑。
门主的女人,再怎么说,都碰不得,门下人总结经验,即使辛风云有令,照样用最轻的刑法,同天残门真正水准相比,这些真有点像挠痒痒,谁也不期望从她嘴里问出什么,大家心照不宣,真有问题,门主再次血洗刑堂,谁逃的掉?
唐苏神志不清,喃喃自语,他只得命人浇上冷水,片刻,唐苏眼中出现思维痕迹。
辛风云问:“我对你不够好吗?你这么恨我?拔刀,敌人才对我拔刀,我最恨我的女人冲我拔刀。”越说越凄惨,好象身受重伤,又被人扔在地牢的是他。
“杀了我。”唐苏涩涩地。
“我会吗?”
“杀了我,或让我一辈子呆在这,但请放过我的家人。”抬头,满眼哀求。
“他们会比你悲惨一百倍,我驯养了不少男倡,你有三个哥哥,很庞大的数目,加上你老子,他们会为我的事业助一把力。你会活着,好好的活着,清楚地看着这一切,我会让你的眼睛永远睁地大大的。”
“杀了我。”唐苏惨叫,在地上乱滚,即使是美女,也丑态必陋了。
辛风云缓缓蹲下,眼神怜悯而残忍,为她解上断骨,点穴止血,注视动弹不得的她:“我有没有伤害他们,每天一个手指送去给你?有没有大庭广众之下踩你于脚下,给你难堪?”虽然我经常对别人做这些,辛风云道:“唐苏,你是个不易满足的女人,别人一生所求,不过是这些,富贵,安宁,食色性也,我都给你,你还不满足。”
“真正宽容的人,不会斤斤计较。”良久,她恢复说话的力气。
“我的姓氏后面,没有圣人二字。”
“我也不是以德抱怨的人。”
都不是善人,才臭味相投,也因为不做人人可欺的选择,才走到今天这步。
你以为他没有自知之明吗,他知道活了二十多年,自己总在不断、重复、循环往复地犯同一个错误,而且不愿承认,回避事实,一去不回头。
良久,辛风云轻声:“跟我走吧。”即使你是奸细,会杀我,一边爱,一边防范,是怎样的痛苦?可是放弃,比那痛苦得多,尝过滋味,惟恐再失去。唐苏薄薄衣衫下未着一缕,他轻抚鞭痕,声音轻得像午夜情郎的召唤。
唐苏流泪,默默无言。
辛风云抱起她:“我爱你。”
唐苏盈泪,半晌:“我也爱你,别无选择。”
不爱,就死,可没有死亡的权利,那么,做什么,爱什么,都无所谓。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谢谢所有留言的大人 谢谢!
辛风云一脚进门,一脚没抬之即,低声吩咐小绿:“查查于屺是谁。”
一进门,阴狠消失,脸色转和,握住唐苏的手道:“今天怎么样?”
卧床的唐苏痛叫一声,辛风云吓一跳,见她脸色刷白,想起她的手伤,关心关错地方,讪讪地拿开爪子。
以唐苏对此人了解程度,认定他是故意,前车之鉴,千万忍耐,不能发飚,那个隐忍与痛苦并存的神情,令辛风云心疼。
赎罪的机会来了,小绿端来参汤,辛风云拿起碗,搅搅,再搅搅,回忆给人喂东西什么手势,他舀一点,吹了吹,自认为非常之细心,送到唐苏嘴边,配上迷人笑容,自认为非常之真诚。
唐苏木然地看着他,辛风云等了一会儿,她还是动都不动,耐心消失,眼睛瞪大:“吃啊。”
她仍然未动,辛风云迷惑地,脑子打坏了?正欲传刑堂堂主问话,发现她全身颤抖。
冬日小动物般打抖,微弱地呼吸。
这种神情,辛风云再熟悉不过,刑堂里每天都有这样害怕而无计可施的可怜虫,无论从前多么英勇,看到刑具,性情淡定,或是钢硬不屈,眼中恐惧都会出卖他们。
不想在唐苏眼底,也看见与恐惧纠缠的痕迹。
“门主,路钧求见。”小绿本回避,此时在门外回报。
辛风云反感地,路钧,又是这个人,每次在他心情不好时烦他,“啪”一声放下碗,扫兴而去。
长廊内,路钧单膝跪地:“门主。”
辛风云道:“说。”
“境洛帮的信。”路钧双手呈上。
“敢下战书?”辛风云看完信,冷笑:“正好,他不找我,我也找他。”
辛风云找到殷无极时,他正在作画。
“杨落夜的战书。”一张正红拜贴摔在桌上。
殷无极最后一笔勾成,微微一惊,然后淡淡地:“早晚的事。”一看帖子,拧眉:“酒楼?有新意。盘盘碗碗砸起来,多么动听。”
辛风云看他的画,立即喷饭,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我以为我够那个啥的,你比我还那个啥,她,她,你是不是仍然怀念过去岁月啊?”
“不要侮辱我的前主人,”殷无极小家子气地卷起画:“她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辛风云啼笑皆非,审视殷无极,你小子当初一生血跑过来,死气白赖地求我收留你,扬言一定亲手干掉云水悠,现在说她没那么不堪也是你,女人心海底针,人妖心更甚。
“你跑来,不是给我看这个吧。”殷无极微笑。
辛风云笑:“求在世诸葛,出谋划策。”
沉吟良久,殷无极道:“去,有去的好处,不去,有不去的好处。”
“靠。”辛风云想,这不废话么,老子等你说这话?
殷无极款款走近他,头依上他的肩:“我知道,你等这机会很久了,有他没你,有你没他,所以,你自己决定。”
辛风云甩落他的大头:“滚远点!”
殷无极如惊慌的小鸟,眨着眼睛,抽泣:“太打击人了。”
“以前半阴半阳,是云水悠所误。”辛风云抖落一地鸡皮疙瘩,做良善嘴脸:“该找个女人过日子了,我是说。”
“酥糖就不错。”
“除了我,谁也不准这么叫。”辛风云恶狠狠地:“包括你。”
“谁稀罕。”
辛风云大怒,冲他屁股踢一脚,让他滚得远远:“我乐意,我稀罕。”

辛风云看着唐苏,她正换鞭伤的药。
被骂几次笨手笨脚,唐苏信心不足,手一颤,半瓶药洒在床上,他不满地:“早知道不让你睡我的床,我的房间,从让人不随便进,全让你荼毒了。”
唐苏换药,每每一句,我自己来。被拒几次,辛风云改为冷嘲热讽。
唐苏记挂着收拾床,心一急,一处衣服与皮肉粘在一起,用力过猛,扯下时连皮带肉,痛得直抽冷气。
血滴在雪纺床单上,怕他又生不满,赶紧去擦血迹,突然被大力一扯,整个人被辛风云箍住,他嘴里骂骂咧咧,然后弯下脖子,吸吮冒出的鲜血。
唐苏在疼痛中怔住,心想,他不会咬下我一块肉吧?
辛风云拿起药粉,轻触瓶底,粉色的药,轻柔地落在伤口上,他娴熟地缠绕纱布,一切完成,几乎半点不痛。
遇到专家了,唐苏想起他身上深深浅浅,或大或小的疤痕,不解地:“出身入死,不是兵卒的事吗?”
“不打硬仗,怎能服众。”辛风云按住她:“别动。”
“你的床…”
“脏就脏吧。”他咬她的耳垂。
“今天不行。”她挣脱。
“你不是半个月前才不行的么?”
“所以不正常啊。”她瞪眼。
她以为他会发火,没想到他呆了会儿,真的停止小动作,前所未有的老实,真是怪了,稍有提及不孕的问题,他就像被蝎子蛰了,乖巧异常,咦,这点可以利用。
她笑吟吟地:“好久没见我父亲,明天,我想探望他,好不好?”
辛风云头闷在背子里,“唔”了一声,唐苏手舞足蹈,扒拉他露在外面的后背,在他后脑勺上亲一口,笑声如铃。
她捧起他的头,贴着他的耳朵:“为什么不说话?有心事?说出来,让姐姐帮你啊。”侧过脸,与他四目相对:“唔?怎么像看到了鬼?”
“中邪了吧?”他翻身,担心地打量她,伸手摸额头,不放心,又搭他的脉。
“讨厌。”她笑着打开他的手。
“糟了,药有问题。”他皱眉,拿起闻了闻。
唐苏倒在床上,脸红扑扑地,大声喘气:“辛风云,我身上好烫,我发烧了,怎么办,气也喘不过来。”
辛风云担心地看她良久,时而确定,时而疑惑,最终得出结论:“你发春了。”
“你才发春,你天天发春。”她跳起来,不知兴奋还是恼怒,脸红得像要暴掉,手指一伸:“你是不是给我下了春药?”
“我最鄙夷下春药的男人,通常他们都不自信。”
“那你解释,我为什么越来越喘不过气了?”
“我不知道。”辛风云压住她,实话实说:“因为我也出现相同症状。”
清晨,辛风云醒来,脑海中还残存着昨夜的记忆,太难得,太美好,极度的不真实。
唐苏已起床,对镜梳妆,望着她的背影,他吟道:“当窗理云鬓,对镜贴黄花。”
她背影不动,辛风云调侃:“嗳,变的也太快了吧,不像你,不过,我喜欢。”
“变什么?”她淡淡地,并不回头。
“要我说?”他阴笑:“你不会说,忘记了吧。”
唐苏起身,神情淡漠:“门主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你不用学小绿。”他急了:“甩脸就忘,你耍我?”
唐苏莫名其妙,低头道:“门主,如果对我不满意,我可以改,但是,如果我听不懂您的话,从何改起。”
辛风云死死盯着她,她如往常一样,臣服伴随抗拒,他骤然冷笑,道:“不记得,那算了。”
起身穿衣,唐苏平常就不服侍他穿衣吃饭,全由小绿负责,上床的工具,只会上床就可以了。
她与从前毫无分别,一样动作神色,只有辛风云出门时,她突然叫住他。
“是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门主方才说错了。”

马车停在白墙黑瓦的小楼前,唐苏由小绿搀扶下车,客气地:“这么忙,还要你陪。”
“门主的吩咐。”小绿微笑:“也是关心您。”
为什么不说监视呢,不过唐苏收起心直口快,含笑道谢。
尚未进门,与出来的大夫打了个照面。
唐苏的心立即收紧,记挂父亲,对大夫说:“麻烦等一等,呆会儿,我有话说。”
唐为先卧床,唐二替他盖被,骤见妹妹,竟怔怔地,不知说什么好。
唐苏盈泪于,片刻,低下头。
唐为先见女儿一件纯黑披风,几乎遮住脚倮,面白如玉,毫无血色,手上薄皮手套,也是黑色。
她一向爱黑,不花哨不拖泥带水,辛风云却不觉好看,想来男人之心,多是委琐,喜欢女人霓裳艳影,喜欢颜色挑起情欲。
唐为先招手让她过来。
唐苏走近,老唐握住她的手,微弱地:“拿下来。”
唐苏咬牙,纹丝不动,老唐一把扯下手套,手指上的纱布揭示一切。
铁血汉子,曾经人在屋檐下,也不能磨去本性,老了,亦刚硬不屈,可让女儿承受本该是他的痛苦,而自己过着舒适的生活,就是令一回事。
唐苏给二哥使个眼色,唐二暗骂辛风云畜生,顾及老人身子,不敢过激,只得安慰:“爹,妹妹有自己的办法,不会永远这样下去。”
老唐面孔抽搐,悲哀地环视四周,真是好环境,山明水秀,与事无争,自由的代价吧?
唐苏离去,心想,我不该来。
大夫应付家属,自有一套,无非病情虽不轻,但亦无须过于担心,唐苏皱眉,让他说实话。
大夫细看这个女人,她像一把悲哀而尖利的刀,迫于逼人气势,只得道:“熬不过一个月,不过,有一种灵芝,长于断崖,根比一般灵芝较粗,起死回生。”
“哪里有?”
“我只知道,天残门后山悬崖上有。”
唐苏想一会儿:“你是说,仅此一株,世代派人看管的?”
“姑娘博闻。”
“我知道了。”唐苏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仿佛耗尽所有气力。
永远不忘,昨晚的放纵,永远记得那一刻,憨憨的辛风云多么可爱,但是,人,终究活在现实中,你会对一个二十岁的姑娘说,真想把你变小,揣在兜里,可不会对一个四十岁的老女人这样说。
一生沉迷于幻想,不是幼稚,就是精神有问题。
人要活在当下,并不是目光短浅,不为今后考虑。她记得母亲说过:“不管什么身份,女人,都应有自我,丝萝依托乔木,终究可悲。”
唐苏直到回到那个笼子里,依然默默,再金光闪闪的笼子也是笼子,那个房间,今天才踏出去,却短暂,以后漫长的时光,与灰尘一起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她看着自己的手,拔掉指甲什么滋味?先用尖尖的竹签,捅进指甲下的软肉里,撬松,尖头细小的钳子钳住,上下左右转动,硬生生拽下。皮鞭的滋味又怎样呢?甚至可以听见皮肉突然绽开的声音,同炒栗子时,硬壳乍裂的声音一样。
你会原谅,给你这些疼痛的人吗?

辛风云回来的时候,一切如常,唐苏已经睡了,早睡是她的习惯,他注视她的睡脸,安静祥和,越来越确定昨天只是一场梦。
第一次,到现在,她没像昨夜那样主动过,放纵而大胆,与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弯腰轻轻搂住她,耍我?知道我在乎,有恃无恐?
她动了动,发现他已回来,迷糊地个打哈欠,闭上眼睛。
辛风云像抱着个洋娃娃,摸摸头,拉拉手,扯扯脚,他微笑地凑着她耳边,轻声:“上次昏迷,听你叫于屺,亲戚吗,你还有别的亲戚?”
她在他的怀抱中,小动物般“嘤”一声,朦胧中,突然一震,寒冷的感觉,贯穿全身,尽量不在意地:“恩。”
说完,她感到辛风云所有动作停止了,他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扔一件垃圾似的,将她摔在地上。
她痛苦地捂住肩膀,怀疑骨头是不是断了。
一张纸砸在她脸上,咬着嘴唇拿下来,一看,如坠冰窖。
“于屺,年二十六,境洛帮杨落夜副手,曾供职于冰翰山庄,任总执事,在此期间,与唐为先之女唐苏暗定婚约,后离奇失踪,一年后,以杨落夜副手之名再次出现。”
冰翰山庄,天残门的同盟。辛风云冷笑,难怪觉得名字耳熟。
他冷冷道:“我的女人,以前怎样,我可以不追究,因为你没认识我,我无法改变你的历史。即使现在,你承认,我依然不会为难你。可你否认、欺骗,就不能怪我了。”
难以想象他的眼神怎样恶毒,良久,唐苏颤声:“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我忘了,一时没想起来。”
辛风云摇头:“谎言继续,是愚蠢。”
“我是无意识的啊。”她慌乱,该哀求,可不习惯哀求,死不松口。
他轻声:“故意的,我倒不至如此难堪。”
唐苏不语,站起来,苦笑一下:“那么,随你。”
辛风云咒怨的目光,渐渐变得温和,呵,随你,多有诱惑,扯扯她的衣衫:“随我,那么,让你在地上爬三圈学狗叫,拿根铁链子把你拴住呢,还是,我不在时,把你关到笼子里?”
她脸色惨白,半晌,低下头:“只要你不迁怒他人。”
“无私的唐苏。”他笑:“回答我,昨晚为什么那样?”
“要不要现在爬?”
“回答我。”
唐苏咬唇,深呼吸:“迂回战术,没听过吗?”(笑,侵犯袅烟的专利了。)
辛风云掰开她的嘴唇:“出血了。”微笑:“紧张?”
她问:“你的链子呢?”
辛风云注视她,突然温柔地:“很幼稚,是不是?但是,想知道,到底是不是真心,回答我。”
唐苏回避他的视线:“大概脑子坏掉了。”
那个时候,跟自己说,就一次,我就一次,以后不这样了,放纵自己,一次便有二次,可是诱惑那么大,那男人可爱到无敌,偶尔吃甜的,不会胖吧,于是得意忘形。
尊敬的辛门主,带着这个问题进棺材吧。
辛风云突然意识到,他忘了于屺的问题了,恨恨地,敢情是你小子,你个叛徒,跑了也就算了,勾引我的女人,这点就不能容你,看来,我得发慈悲,替杨落夜换个副手了。
想完,他抱起唐苏,像抱着洋娃娃,把他放到床上,让她坐下。
她的脸微红,辛风云那一刻忽地觉得,有没有答案没那么重要,此处无声胜有声,眼前的女人是他的女人,拥有她的人不是姓于的,是自己,那还有什么担心的。
辛风云泡了这么多年女人,女人脸上的羞色,真心与否,骗不了他。
他伸出指头,拨弄唐苏的嘴,两片唇瓣,鲜红欲滴,柔软湿润,她唇往里抿,他迅速抓住,牙齿一咬,唐苏吃痛,身子挣了挣,辛风云把握战机,火力猛攻,拿下制高点,向胜利前进。

唐苏躺在床上,思考怎样拿到灵芝,失眠一晚,也无把握辛风云将本门至宝拱手送人。
辛风云醒了,却没起,唐苏发呆,他便看她发呆,直到吓她一跳,“以为你没醒,干什么,我脸上有脏?”
他注视她的肿嘴,一笑,将床头靶镜递予她。
“啊。”她见两片高高肿起,又羞又怒:“你看你,怎么见人呐。”
娇嗔,辛风云觉得这个神情很难得,笑曰:“你又不用出门,还不是我,每日奔波,养家糊口。”
若非有事相求,她真想拿大耳刮子扇这厚颜无耻的,她斟酌一会儿,正想如何开口,辛风云突然问:“你昨天回家,家里怎样?”
唐苏一怔,随即道:“我父亲…”
“什么事?”
“他的病很重。”她偷偷瞅一眼他。
他想也没想,当即叫来小绿,“让魏大夫去老唐那儿看看。”
小绿答应,捧来洗漱等物,上早点。
辛风云无意间看一眼她,发现她还是一副为难的样子,皱眉:“还有什么问题,一次说清。”
唐苏沉默良久,小声地:“大夫说,只有灵芝能救他一命。”
“什么?”声音太小太含糊,他没听清。
唐苏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立刻泻了,咬着嘴唇,痛苦地拧眉。
“灵芝。”半晌,她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
辛风云松一口气,吩咐小绿:“让药堂取最好的灵芝送去,另外,告诉他们,大夫不管用任何药,都按药方办。”
唐苏愈发急了,抬起头,吞吞吐吐地:“不是,不是,不是那种灵芝。”
关其神色,辛风云猜到一半,问:“断崖上的灵芝?”
“是。”唐苏总算呼出一口气。
半晌,他没有动静,唐苏偷瞄,发现他面色淡淡,但是,据她了解,这是思索的神情。
果然十分为难。
父亲性命悠关,不能像平时,毫不在意地,不行便算了,这种仰人鼻息的滋味,令她觉得苦涩。
辛风云沉思一会儿,直接地道:“这不是小事,让我想想。先吃饭。”
如同嚼蜡,这顿饭的难受程度,可想而知。
唐苏基本,已不抱希望。
用完饭,辛风云没走,她奇怪地:“你失业了?”
“今天没事,不想再看手下的脸。”
“那去别人那儿吧。”她淡淡地:“老看我一张脸,也会烦。”
辛风云看着她,笑:“好啊。”
她一阵愤然,禁不住抬眼,发现他正用探索的目光打量自己,每当这种目光出现的时候,他都要从她身上出点新节目,唐苏担忧地默默祷告,奢望这次是她眼花。
“去断崖,亲手摘下灵芝,着人送给唐为先。”他吩咐小绿。
小绿失声:“门主。”
“按我说的做。”
唐苏惊呆。
“你真的…”
“怕我头脑一热,将来后悔?”他淡淡地:“放心,我决定的事,很少反悔。”
唐苏怔怔地,半晌恢复神志:“辛风云。”
“我在想——你这样的身材,跳脱衣舞,一定很暴。”他挥手赶走小绿,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贪婪地上下扫视。
“恩,暴。”唐苏随口回应。
“所以,不能浪费资源。”他靠近她,定定地:“今晚跳给我看。”
“恩,看。”唐苏心不在焉地。
他抚摩他脸颊,赞赏:“真乖。”
突然,唐苏醒悟,结结巴巴地:“你,你说什么?”
辛风云坏笑,一副好话不说第二遍的样子。
人最聪明是诚信,同样的,感激是人的特性之一,你送人一颗钻石,找他要一颗珍珠,他肯定忙不迭给你,还生怕回报太轻。辛风云的意思,我送你灵芝,不过要代价,就算不要,唐苏也不可能一毛不拔,他说跳脱衣舞,对唐苏来说万难,但是,唐苏一样不好拒绝。
“我不会啊,总要…跟谁学一下吧。”她试探地问。
“不能养成依赖的习惯,”他一本正经:“钻研,才出成果。”
唐苏委屈地看他一眼,沉默。

傍晚时分,辛风云显得特别焦虑。
手下向他汇报工作,都得到这样回复:“你再说一遍。”
有人甚至一连汇报三遍。
殷无极叹一口气,问:“老兄,今年贵庚?”
“二十有七。”他挑起一边眉:“有何贵干。”
“还这么幼稚,就不对了。”殷无极语重心长:“小心,被那女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谁吃谁,你没弄清吧?”他轻蔑地。
“无药可救。”殷无极仰望苍天,白眼不断。
一件镂空细纱长裙,勾勒出唐苏修长玲珑身形。
她如瀑发丝上,并无耀眼首饰,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一对银色秋叶耳垂,唇红自然,面若凝脂,没有漂亮得令人窒息,但是粗观细看,都不生厌。
辛风云对自己的品位大为倾倒。
说实话,他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过去狂吻她,撕碎她的衣裙,弄乱她的头发,将在压在身下,听她痛苦与快乐并存的呻吟。
这么做,似乎有点杀风景,所以,他忍住了,然后对自己说,小子,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唐苏有些害羞,垂首,辛风云微笑:“美丽的女人,衣衫因你而美丽,色彩因你而绚烂。”
心里嘀咕,真他妈憋人,君子果然不是好装的。
唐苏对他的文雅感到满意,什么是尊重?懂得压抑自己的欲望,迁就爱人的习惯,而非别人越不喜欢,你干得越起劲。
她嫣然一笑:“可以开始了吗?”
“拭目以待。”他温文一笑。
她待他坐下,正对她,走到屋子中央,转一个圈,一笑,再转一个,中间停顿的一瞬间,松开衣带,肌肤洗过牛乳浴,细滑如丝,那条长裙,慢慢自行滑落,到了脚边,她刚出浴似,颤颤巍踏出,片刻间,只剩半透明薄丝,松垮垮似有似无,粉红裹胸,恰倒好处兜出轮廓,两件衣衫,一松一紧,如云似雾。
辛风云的思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大脑重复播放:好美丽,好动人,我的女人,好动人…
恍惚中,唐苏冲她笑了笑,又将他的思维拉了回来。
她含笑,轻声:“下个动作,你帮我。”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唐苏拉他手,触碰后背细带,手一滑,衣带松开,酥胸一半露出,她一旋,所有遮挡蝉脱般落地,侗体再无一丝遮挂。
她看着他,微笑,他看着她,也微笑。
“终于跳完了。”唐苏出口气,拿手扇风,跑到床边坐下:“真不容易,这么些个动作,我想了好久,排练了好多次,还跌了一交。”
抱怨完毕,她奇怪辛风云站着不动,指指她:“你干嘛呢?”
“你干嘛呢?”莫名其妙地反问。
“睡觉啊,你不困?折腾这么久,我不行了。”她拉被子,倒床就睡。
辛风云活到现在,还没见过如此不开窍的人,喘息加剧,既而大怒:“起来,给我起来!”
“干嘛?”唐苏烦躁地坐起来。
“你,你,你,又是故意的吧?”他的脸因气涨红。
她委屈地,扁了扁嘴:“我怎么啦?”
“你不会用你的大脑啊,脱衣舞,顾名思义,就是脱了衣服跳舞!你呢?”
“难道我刚才脱的不是衣服,是鞋子?”
辛风云被你打败了的样子:“猪脑啊你!”
唐苏良家女子,经验等于零,犯了单纯理解字面的错误,心想脱衣舞不就脱呗,殊不知脱只是前戏,重点在脱光之后,女子乳波与臀部于曼妙舞姿中上下起伏,方是看客观赏之重点。其实她不笨,只无人点拨,如今细细思量,才觉理解有误,可是怎么说也是自己一下午的劳动果实啊,他怎么能一句猪脑就践踏了呢?
“那我重跳,还不行么。”她讪讪地,捡起地上的衣服。
“算了。”他将衣服抛得老远:“心不甘情不愿,跳了也难看。”
她骤然抬头,瞪了他一眼。
“有本事自己跳。”过一会儿,她嘟囔。
“什么?”
“我错了。”
辛风云火气撒了也就撒了,懒得跟她计较,兀自上床,倒头大睡。
唐苏气苦,原地站一会儿,觉得站着也不是事,于是上床,发现他身子大张,把整张床都占了,推推他:“外,往里拱一点,我怎么睡啊。”
毫无反应。
眼泪顿时涌了出来,这么多天的郁闷之情,早想大哭,可必须外表坚强,如今被人这样子作践,再也不愿压抑,泪水一滴一滴落于地毯,无声无息。
她缓缓拾起衣衫,穿戴好,拿过自己的枕头,睡在地毯上,身子蜷缩,泪水涓涓,许久才睡实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应付考试 更得少了 见谅 一号恢复
唐苏睁开眼睛,所有景物都在颤动。
绿树,蓝天,黄土的路一直延伸,笔直地望不到尽头。
她挣了挣身子,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别动。”
她眼睛尚不能完全睁开,朦胧地看他的脸,他一手环抱自己,一手握着缰绳,又看身下的马,最后看向身后几百人的大部队,哀号一声:“放我下来。”
辛风云马走正前,自己被他拦在怀中,而且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靠在他胸口呼呼大睡,她欲哭无泪:“这是去哪啊,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你睡得太熟。”他简短地回答。
“为什么没听你说出远门呢。”马颠簸的厉害,她的声音随之颤动。
辛风云看他一眼,没理她。
“这像什么啊,给我匹马!”她不快地,心说堂堂门主,抱个女人骑马不怕笑话,我怕。
辛风云看都不看她,眼望前方。
她拉拉领口,发现已换了件淡紫的衣衫,从头到脚全换了身行头,而这样,居然没醒。
警觉性被衣食无忧的生活磨耗怠尽。
咬牙,失落地沉默起来。
行了半晌,前方突然出现快马,马上精干的青年人,唐苏认得,他叫路钧。
离辛风云还有几步,路钧勒马,“门主,前面已打点好。”
辛风云点头,路钧归队。
唐苏始终咬牙,本以为路钧看见自己,免不了异样的神色,可是没有,他的眼光甚至没扫到她。
她松了口气,天残门内同父亲关系不错的不少,自己也担心,这一路如何面对,而刚才,被视如空气的感觉,真好。
又行不久,前方一个市镇。
唐苏自早上起滴水未进,闻了饭馆门口冲鼻的油烟,才觉肚子空虚。
老板忙来招呼,唐苏环视,发现饭馆空荡荡,又吃饭时间,显然做了清场。
辛风云说了几个菜,老板下去安排,过了一会儿,他又把老板叫来,问唐苏想吃什么。
她心说你不潇洒地点过了么,现在才想起我,好人做得不伦不类。
“红油粉丝。”她想了一会儿。
难得有自行支配的机会,管它是人身自由还是一盘菜。
片刻,菜上齐,她观察一会儿,发现差不多都是她爱吃的,唐苏口味同辛风云一样,喜咸不喜淡,辣中带甜,暴椒与烧烤趋之若骛。
很久没在外面吃饭,她吃得很愉快,吃饱喝足,觉得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清茶漱口之际,成天宸求见,唐苏立觉尴尬。
唐为先在职时,同成天宸是知交,成天宸很喜欢老友的小女儿,有时到访,与父亲喝酒,摸着她的头,夸他乖巧。
她的心沉下去,头埋得很低很低。
辛风云同成天宸谈了些行程与到达目的地的布置,两人的话都很简短,易懂易行,因为整个队伍,毕竟不是人人具备首领的思维。唐苏曾听父亲说,辛门主待下不见得通达和善,但不能否认他的领导能力,唐苏暗自苦笑,父亲那时若知女儿后为人奴,恐怕举家逃命不及。
成天宸微微躬身告退,唐苏见长辈要走,习惯性地抬头,微笑颔首,成天宸如同瞎子,眼神空洞地出去。
她苦笑:“成伯伯好象根本不认识我。”
辛风云心说这就对了,管他是不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任何人敢看我的女人一眼,我就让他与棺材彻底接触。
仿佛知道他所想,唐苏别过头去:“与其这样,不如不带我出门。”
辛风云笑:“是啊,可怕我不在,你寂寞,所以冒险让你抛头露面。”
唐苏头一仰,啼笑皆非,隔夜饭险些吐出来。
“门主,境洛帮的信。”
成天宸去而又回,手中一个淡黄信封。
辛风云接过,看落款皱了下眉:“于屺。”
唐苏一震,失神地看向他的手,又迅速低下头,沉默。
辛风云看完信,成天宸问:“门主,杨落夜的副手突然来信,欲意为何?”
“不过是问候,他们已经到了,杨落夜静候尊架云云。”辛风云将心捏成一个纸团。
“果然是示威。”
辛风云一言不发,目望远方,半晌吐出一个字:“走。”

下午依旧急行,辛风云的手下们,似乎对门主甚为惧怕,打哈欠都十分克制,队伍中更无插科打诨,大家精神抖擞,默默前行。
唐苏马上坐久了,揉眼睛打瞌睡,靠在辛风云怀中昏昏欲睡。
突然很痒,又酸又痒,她醒来,辛风云贴在她耳边:“别睡,晚上睡不着,明天没精神。”
话是关心的话,可是手放的不是位置,正按在胸口蓓蕾上,唐苏咬唇,知他又生作弄自己的兴致,干瞪眼:“干什么!”
“强奸非礼性骚扰。”
她红了脸,回望大队人马,好在没引起注意,瞪他一眼:“放下,当众出丑,你也不好看。”
“更不好看的垫底,我怕什么。”说着,他按开关似的向下一按,唐苏身子一震,脸色立刻不对了。
同辛风云这样的人在一起,不敏感,也变得敏感,她忍受着变本加厉的揉捏,绝望地想,丢脸怕是丢定了。
辛风云越玩越起劲,只要他一按,唐苏便像鱼一样身子一挺,然后捏起一旋,她的头突然重重垂下,额前刘海美丽的起伏,又下落,隐忍的表情更激起虐待欲。
他恶毒地想,让你不好好跳舞,让你对我不冷不热,让你偷想你的情人,变相地给我戴绿帽子。
唐苏呼吸加重,她几乎不能自持了,好在辛风云身形高大,遮住身后的视线,否则,光天化日被人整,不自杀对不起江东父老。
他的手开始在随意游走,唐苏忍泪,声音几不可闻:“放过我好不好,晚上随你怎么弄。”
“不好。”他断然拒绝。
骄傲让那句“求你了”哽在喉间,她放弃挣扎,紧咬下唇,拼命令自己不呻吟出声。
辛风云回首,命令路钧:“原地待命。”
大队人马停止行进。
辛风云拔马绕过一个弯,停下,对唐苏说:“脱裤子。”
唐苏面无人色,原来方才,他不是只玩玩,她哀怨地看他一眼,最近,她以为他变了,实际情况是他真的温柔许多,所以,造成的假象就是,她以为他开始尊重她,原来不是,没过多久,他原形必露,而且直接坦白,让你无法委婉拒绝。
这里虽僻静,依然是大路,免不了人来人往,唐苏下定决心一动不动。
他伸手入衣,突然一把扯下她的亵裤,她短暂地尖叫,突然沉默,彻底沉默,然后他露出自己的,命令:“坐上来。”
唐苏苦笑:“我做了什么,令你不快?”
辛风云也苦笑:“你说呢。”
“那么,我该如何表现,让你觉得我心里没鬼?”
“闭嘴。”他答道。
她认命地点点头,微笑,提起身子,坐了下去。
“自己动。”
唐苏依然微笑,卖力地伺候主人。
多少次,我给你机会,总以伤害告终,那么,再无话可说。
她边喘息,边轻声道:“知道你的毛病在哪吗?”
“说。”
“该好好谈谈的时候,你却做相反的事。”
“是吗,那就错到底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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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下榻客栈。
辛风云始终沉默,仿佛苍天多亏待于他,唐苏冷眼观看,内心冷笑不断,不过,此时乃至以后,再不想讽刺暗骂或鄙夷,已经决定,把他当作不具正常思维的残障人士。
正常人,怎能和此类人一般见识。
人生短短数十载,从此不为难自己。
她梳洗好,铺床完毕,兀自躺下,坐在桌旁的辛风云突然开口:“睡里面。”
看都不看他一眼,她往里移了移:“点我的穴,岂不简单。”
若非怕她明早起来全身酸麻,他真想封住她所有穴道,他睡下,两人都不动,忍着僵硬的手脚做木乃伊状。
良久,他突然开口:“他对你,真的那么好?”
唐苏没睡,目光在漆黑中闪了闪,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你想听什么?”
“没什么。”他重重呼一口气。
半晌,她若有所思地:“婚约定下,他突然离开,通知我也不屑,一去一年,看过那张纸,我才知道,他现在做什么。”
他沉默。
唐苏苦笑:“我不是宽宏大量的人,伤害我的人,会付出代价。”
“不必口是心非。”
“有必要吗?”她沉默一会儿:“并不是解释,只是同最亲近的人都没说起,暗自忍痛,这么久,人也会倦,说出来,舒服一点。”
一声犬吠,隐隐约约传入耳中,他在黑暗中看了一眼她漆黑的眸子。
“真的累了吧。”她自言自语:“隐藏的力气也失去。”
“睡吧。”他觉得轻松,不管是不是欺骗,哪怕欺骗,宁愿饮鸠止渴,谎言像毒品,温柔地霸道地麻痹神志,他突然也觉得累,前程光明与黑暗,不去思考,只想睡。
早晨艳阳高照。
唐苏以前从不懒床,自从与辛风云朝夕相处,多少受了点儿懒散不羁的影响,终日无所事事,不睡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她转身,继续昏昏。
“起来,出门。”辛风云起床。
她哼哼两声:“恩,再见。”
手臂突然被拉起,既而整个人与床分离,她半睁眼,痛苦地:“不是要我送你吧。”
辛风云扔给她衣服:“我们一起。”
“去郊游?”
“去挑大粪。”他瞪她一眼:“就知道玩。”

一只狗扑来,唐苏退后一步闪开,脚刚落地,踩上一滩鸡屎。
世界上简直没比这更肮脏破落的地方。
她眼望陋巷,它很长,没有尽头,各种东西奇怪地和谐着,小孩的哭声,大人的叫骂,到处悬挂等待晾干的衣物,冲天而起的油烟,锅铲与锅的碰撞声,最令人无法忍受的不知人还是动物的粪便味…
唐苏哭丧着脸:“体验生活?”
辛风云不语,面容严肃,握着她的手,并不停步,直到停在一扇破旧的木门前,他稍稍顿了顿,敲响了门,恭敬如扣响老师书斋的大门。
从未在他脸上见过如此正经表情的唐苏,忍笑忍到肚痛。
半晌,门开,“找谁?”一个面孔黝黑的瘦小老头,伸出半个身子,他的眼睛精光四射,一见便觉十分有神。
“陶大夫。”辛风云微微一笑:“久违。”
老头打量他一眼,又看唐苏,哼了一声:“好马不吃回头草。”
“今天您似乎没有病人。”辛风云借助阳光,往漆黑的房间里望了望。
陶大夫又“哼”了声,自行入屋。
唐苏被辛风云拉着进门,顿时目力所及,一片漆黑,良久,才发现屋角燃着黄豆般大小的油灯,发出青黄的光。
辛风云道:“在这等我。”
一进里屋,辛风云便道:“上次的事,我答应你。”
“不巧,已和别人约好。”陶大夫在满是茶垢的杯子里蓄满水,浅浅地品尝。
“你要的,加一倍。”
半晌,陶大夫道:“请回。”
“三倍。”辛风云道。
“什么条件?”
“只是医一位病人。”
“我从不用病人谈生意。”陶大夫道:“生意是生意,治病是治病,不可混为一谈。”
辛风云沉默。
陶大夫看他一眼:“妻子?”
“是。”辛风云微笑:“希望是。看得出来?”
“我不是瞎子。”陶大夫道:“我一直研究一种药物,让你这种人转性,看来,晚了一步。”
辛风云憨憨地笑。
陶大夫看着他,摇摇头:“你干的吧。”
“咳。”辛风云眼望别处,对唐苏不孕的问题避而不谈。
“只是药方,能否配到药,不能保证。”陶大夫提笔,在一张皱巴巴的纸上刷刷写了几行。
辛风云本已不抱希望,突然听他一说,感激地站了起来:“多谢。”
“滚吧。”陶大夫挥手,如同赶苍蝇。
出了陋巷,唐苏总算呼一口气,呼吸顺畅的感觉真好。
“其实我觉得,我来不来,对你办事的影响不大。”她小声地说,实在无法忍受脏乱差的环境,害怕有一次便有二次。
辛风云不语。
她问:“那个老头,是谁啊?”
良久,他吐出两个字:“陶卓。”
唐苏突然停步,眼睛瞪得大大的,半晌说不出话。
“‘穷死脏死懒死’的神医陶卓?”
辛风云点头。
“哇。”唐苏眼睛更大了:“他是我的偶像啊,这么具有性格美,这么安贫乐道,这么…”突然,她万分惋惜地:“怎么没多看两眼呢,唉,人不可貌相,真真错过了。”
辛风云皱眉看她,怎么从前没发现她这么花心?
“他其实十分敛财。”他诋毁陶卓:“比我还随便,女人多的数不清。不要用耳朵看人,要用眼睛和心,不要被表象与传闻所蒙蔽。”
“那也比你好。”唐苏依旧钦佩地:“普天之下,再无人医术出其右。好了不起,你和他是朋友?”
“合作生意而已。”
“和这么优秀的人一起做生意?哇,你也好了不起!”
“恩,咳咳。”辛风云对沾陶卓的光,十分不感冒。
唐苏回望陋巷,因没仔细看偶像,神情失落。
“这么老,还不死。”
唐苏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仰望日头:“中午了,去吃饭吧。”

辛风云发现,只要出门,唐苏便开朗许多,饭量比以前也增加一倍。
他笑嘻嘻地舀一勺汤送到她嘴边:“小宝宝,吃饭。”
唐苏侧目看他,对嘴边伸过来的东西无动于衷,“你不是想要宝宝了吧?找人生一个吧,就是千万别像你。”
“要孩子干嘛,跟我作对?”辛风云笑。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
他自己把汤喝了,哼了一声。
吃完,辛风云起身方便,临坐一个年轻的少妇朝唐苏努努嘴:“你男人?”
唐苏微笑,低下头。
“质地不错啊。”
唐苏喃喃:“动物。”
“满足吧。”少妇羡慕地:“光是一张脸,一百年都看不厌,换做是我,一准乐晕过去。”
半晌,她重新低头:“倒是挺爱干净的。”
“少见少见。”少妇赞不绝口:“我们家那位,让他洗个脚,得做一晚思想工作。”
唐苏和辛风云走时,特意回头冲她打个招呼,只见少妇的丈夫正替她夹菜,她也冲唐苏笑笑,唐苏发现她的丈夫样子普通,可举手投足间,对妻子十分温柔体贴,她看她一眼,无声地说,其实我更羡慕你。
放风结束,唐苏不无遗憾。
晚上,辛风云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揽她入怀:“明天又要出发,早点休息,你不是不想跟我同乘一骑吗,困了也没处靠,睡吧。”
唐苏每到他异常温柔的时候,总有不好的预感:“你又打什么坏主意?”
他的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老是这么聪明,我都怕你了。”
唐苏咬牙。
“我在想,隋炀帝荒淫,后宫佳丽无数,宫中曾发明一物,名“如意车”,可将女子置于车内,手脚固定,绑成任意形状,任她烈性贞洁,亦无计可施。”他道:“后隋亡,不知那妙物流落何方,若是能觅得…”他看了看唐苏,心想,那我们就有的玩了。
“与天下所有美丽女子上床,是不是男人共同理想?”她白着脸,尖刻地道。
辛风云愣了愣,随即问:“女人的理想呢?”
半晌,唐苏道:“不知道。”
女人的理想是不固定的,看一向缺少什么,有人对感情趋之若骛,少一分也会不安。有人觉得,可有可无,权利伴随义务,让一个人爱你,陪伴你,必须自己付出,而付出之后,是否得到良好回报,尚且未知。
唐苏不知自己怎样,总之无论得到什么,对失去的,免不了心怀遗憾。
只要是选择,都没有完美的。

唐苏本以为辛风云今晚免不了作怪,没想到很安稳,乖乖地钻进被子,片刻已闻鼾声。
不解地望着他的睡相,奇了怪了,恶人转性,必有更大阴谋。
她当然不知道,辛风云睡着前的一秒,还心中绞痛地想,我的钱,十万两,都给陶卓那老变态揣回家了。
钱小事,受气,才是大事。
损失如此巨大,谁也没心情将语言付诸行动。
辛风云直到清晨醒来,还在为白给他讨厌的人巨款而郁闷。
他叹了口气,伸手摸唐苏,发现床的一边什么也没有。
愣了片刻,尚未习惯这种手感,突然坐起,看向皱皱的床单,确定眼前空无一人。
“刷”,全身冰冷。
身在悬崖,有掉下去的危险,所以提醒自己,小心谨慎,但依然掉落崖底,除了痛,单纯地痛苦,来不及感受其他。
辛风云在大早上,阳光普照的四月天,浑身发抖。
越可能失去,越死守不放,终究还是失去。
他大叫:“来人!”
路钧片刻到来,单膝跪地:“门主。”
“集合全部人马,在镇子的里外都给我搜一遍,找不到唐苏,继续找,一直找,找到为止!”
路钧退下,点兵派将,正忙着,客栈大门突然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小身影贼一样溜了进来,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煎卷,绿裙黑衣,不是唐苏是谁?
衣衫不整的辛风云愣在那儿。
天残门所有人也愣在那儿。
唐苏咬着煎卷,突然看到如此庞大的人群,聚集在客栈小小的大堂中,齐刷刷复杂的眼光投在自己身上,怔怔地不知做何反应。
画面不是不壮观的。
“出去做什么?”辛风云拼命按耐怒火,爱不是以尊重为原则吗,好啊,我也不想在众人面前给你难堪,关键是,你能不能出示可以说服人的理由。
“我…”唐苏结巴:“想出去散步,大家都没醒,我以为你没醒,速度快的话…再说,也想买这个…”她越说声音越小,看着自己的早饭。
辛风云沉痛地看着她,目光又移向她的可恶的煎卷,咬牙,半晌说不出话,气到手抖,你,你,你,再玩这么一下,我的心脏还保得住吗?
大家见门主的新欢貌似溜达,不是出走,一时间,聪明地做出决定,轻声地,屏息静气地,默默离开,不消一会,大厅中只剩小两口,面对面站着。
那些人不这么做还好,辛风云绝望地想,我的手下能不嘲笑我么,我的颜面还能保存么,为个女人闹这么大动静,能不成为笑谈么?
这下桌椅板凳都知道,我在乎这个女人,她离开一会儿,我便发疯。
作为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如此轻易的灭了,真不如不被生下来。
耻辱啊耻辱。
“你以为我逃走?”唐苏不敢看他森冷的眸子,她觉得像野狼。
辛风云正同打人欲望搏斗,听此一说,冷笑一声:“不,是准备出外打猎。”
唐苏忍笑,低头。
辛风云不想打她,内心深处,不愿再用暴力解决感情问题,那是不明智的,从前,他知道,但没有迫使他克制的人,可是唐苏是不同的,不明原因,他有意渐渐做出改变,包括暴力征服,他的习惯。
悲哀地想,这不是他妈的爱吧,这种爱,多了,我就要变成大好青年了,真让人恶心。
“我没那么傻。”唐苏笑笑,抬起头:“除非我不在乎家人安危,那不可能,所以,不会逃。”她给他吃定心丸。
辛风云苦笑:“他妈的家人。”没有家人,你难不成已逃了一千次?
“唉,不要这么紧张,你脸都青了。”
“不要岔开话题。”他厌恶地看着她:“要好好认识自己的错误,以免再犯。”
“哧。”唐苏忍不住笑了。
“严肃点!”他教诲:“下次再犯,一辈子别想出门。”
“好长好长。”她笑:“我不知能否取悦你一辈子,还是你厌烦,早把我踢开。”
辛风云的脸更青了,我在你印象中就这么个形象?
“走吧走吧。”唐苏挽住他胳膊:“再聊,你手下更以为我们说不完的甜言蜜语。”
“还没惩罚呢。”他皱眉。
唐苏抿嘴一笑,仰起脸:“给你打。”
辛风云冷眼看着,突然伸手捏了一把:“下不为例。”

手下备马,唐苏见只一匹,奇怪地:“不是说不和你共骑?”
“本来是,不过,你极不安分,别怪我毁约。”
狠狠瞪他一眼,唐苏又没法变出一匹马来,便极不情愿地上马。
辛风云看她委屈的样子,心理平衡了,一跃上马,顺便夺过她的早饭。
“唉,这是我的。”
“你的就是我的。”他一拉缰绳:“大早上找你,几百号人空肚子,还好意思说你的我的。”说着,三口两口吞掉仅剩的半个煎卷。
唐苏对这件事,其实也挺不好意思,微微脸红,不再吭声。
身后路钧扬声:“出发。”顿时马踢声响,黄土激扬。
一路无话,到了杨繁镇,日落西山,离云泽客栈还有段距离,路钧上前:“门主,我们的人,已于三天前布置好。”
辛风云随意地扫了一眼路边卖炸春卷,卖胭脂,挑青菜,拉货,等等贩夫走卒,点点头:“杨落夜的人也不少。”
唐苏以为他会住名声在外的云泽客栈,可是没有,辛风云把他的手下分为三部分,分别住进镇子上三个距离较近的客栈。她顿时明白,云泽客栈是辛风云与杨落夜的约会地,杨落夜早到,君子不处险境,而那三个分别下榻的客栈,根据地形,形成三角,首尾呼应,又不至敌众我寡,一朝被围,不得脱险。
到了住处,众人搬东西的搬东西,擦兵刃的擦兵刃,喂马的喂马,唐苏留意大家神色,发现虽与以往相同,但是举手投足,一点儿看不出紧张是假的。
辛风云去安排好的房间,一进门,就把脱靴子甩脱,然后开始脱衣服,赤着上身,靠在床上,嘴里悠然地哼着小调。
除了腰边长刀未解,看起来稍稍有警惕性,整个人一副风尘仆仆挨到床无比惬意的样子。
唐苏不可理喻地看着他,无奈地摇头,这种烂泥,怎么有那么训练有素的手下,千古之谜矣。
“过来。”辛风云见她傻站着,笑嘻嘻地拍拍床。
“干嘛?”她睁大眼睛,不是吧,累了一路,还有力气搞男女关系?
“说说话。”他温柔地。
唐苏更怕了,摇头:“怪热的,就这么说吧。”
辛风云惺惺地坐起来,心说真没情趣:“你也看见,这里危险,后天,更危险,想了一路,我还是觉得,你回天残门比较好。”
“那当初干嘛带我来?”唐苏咬着嘴唇,自由可贵,回到笼子,天天顾影自怜?
“意外往往是想不到的。”他道:“我只是提议,去留由你决定。”
半晌,她定定地:“留下。”
他点头:“好。”
唐苏低头,突然,想起什么,咦,这不是这个人一向的说话方式啊,他不是永恒命令式吗?
她主动坐过去,看他一眼,沉默。
辛风云似有所悟,哦,原来女人典型的拉着不走打着倒退,你爱理不理,她还自己凑过来。
他摸摸他脸颊,唔,表现不错,乖顺乖顺的,你就这么看重尊重?
她被摸得痒痒地,抬头,对他微微一笑。
那个笑容里,满足包含无奈。
她看着他,那一刹那,突然想起,自己没摸过他的脸。
不禁好奇,什么感觉?
她伸手,心痒痒地抚摩,首先是鼻子,然后眼睛,慢慢摸索,像对待一件新奇的东西。
这时,敲门声响。
唐苏立即缩手,站起来,走到窗台前。
“进来。”辛风云皱眉,披上衣服。
成天宸进来,手中漆盘上一碗黑色液体:“门主,按您的吩咐,找到的药材,已按药方熬制出来。”
“放下吧,辛苦你了,这几味药不好找。”
成天宸忙说不敢,退出。
唐苏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回想刚才言行,觉得羞愧,鬼使神差,太丢脸了。
只听辛风云道:“去,把药喝了。”
唐苏愕然:“我?”
“别废话,不是你还是我啊。”我喝搞不好像误饮女儿国之水,大起肚子来…呃,我在想什么?!
唐苏端起碗来,皱着眉闻了闻,隔夜饭差点吐出来,说苦不苦说涩不涩泛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放下碗:“什么啊,我不吃。”
“不吃就给你灌下去,听过鼻饲吗?”他冷冷地。
唐苏吃黄连般望着他:“我又没生病。”
“来人。”
“等等,我喝,还不行么。”连忙端起,咕嘟几声灌下。
辛风云一直看她喝下,目光才移向别处:“以后每天定时定量,喝满十天。”
“啊?”她吃惊地张大嘴:“这到底…是什么!”你不会暗害我吧,这,这,难道是控制人神志的药?
“蛊。”他冷笑。
“蛊你个头。”她观其神,似乎并不像那些东西,稍稍放心:“糖呢,话梅呢?”
辛风云诧异地盯着她,半晌,啼笑皆非地:“老大,您贵庚?”
“嗝。”她正欲说话,忽地打嗝,那股恶心的药味又翻了上来,倒胃地无可不可,摇摇手,宣布对斗嘴失去兴趣。

辛风云没想到,唐苏执意跟着他。
离与境洛帮谈判还有半天,夜里,唐苏突然醒来,摇醒辛风云:“明天,让我和你一起。”
百般不奈,他一甩手:“让你留下就不错了,跟我一起,那是你去的地方?”
“让我跟你一起。”
“睡觉!”
“让我跟你一起。”
辛风云不理,原则问题坚决不让步,半晌,将入眠,突然坐起来:“你是不是想与恋人重逢啊。”
“龌龊。”
“我龌龊你纯洁,干嘛甘冒危险?勇气可嘉啊,不过我有自知之明,为我,那不可能。”
唐苏怒目。
辛风云斜眼看她,难怪这几天这么乖,我说你怎么转性了,搞了半天,不是为我转性的。
“靠。”
“你说什么?”
“他妈的。”
唐苏躺下去又坐起来:“能不能改掉这个习惯,骂人,只能张显个人修养的不足。”
辛风云很直接,他一句话,便把她接下来所有话堵回去:“你以为你是谁?”
唐苏愣了半晌,总算回忆起真实身份,脸色通红,嘴唇颤抖,她看着辛风云,他正随意地翻了个身,背对她,一看,便是个非常不屑的姿势。
她咬了咬牙,再不说话,身体离了被子,许久,全身冰冷,默默睡下,却不愿再碰他盖的被子,就这么直挺挺地挨到天亮。
辛风云才不管那么多,大战在即,忙还不够他忙的,晨起梳洗已毕,下楼,与手下边用早餐边做最后布置。
进行一半,楼梯噔噔响了几下,众人举目,见是唐苏,门主的女人,顿时上仰的目光投在地上。
辛风云皱眉:“下来干什么。”
唐苏道:“你忘了昨晚答应我,带我一起吗?怎么起来这么早,吃过早餐了?也不等等我,大家这是即将出发了吧?”微笑地环视一周。
辛风云疑惑地,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青天白日,这不造谣么。我让你管我什么时候起?早餐?吃不吃关你屁事。等你?没听过这个词。
唐苏拂了拂头发,辛风云发现她今天戴了对长长的耳坠,纤细银色的链子,直拖到肩膀,长发并不挽起,随意地垂下,竟是从未有过的美态。
唐苏走到桌边,手下立即让坐,她也不客道,轻轻坐了上去,一面笑问:“我去,不妨碍诸位吧?”
众人可怜巴巴地看着辛风云,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有的额头已然见汗。首长夫人啊,您单对首长展示你的女性魅力好不好,我们无意当您两位的炮灰啊。
辛风云这人,极好面子,唐苏当众说,你已经答应我了,不管事实如何,他也不会当着所有人否认,然后跟一个女人纠缠不休,那不是一个男人应有的度量,即使他认为唐苏今天这身打扮,是特意为见情人。
想了想,他道:“跟我去,功夫不济,只拖后腿。”
唐苏微笑,然后白光一闪,手中已多了柄剑,剑的拥有者一个精干的年轻人,羞愧地脖子通红。
何时被人取剑,他竟不知。
那么,杀人,也必不难,关键是,唐苏只是试试身手,并未伤人,倒比伤人还令人难堪。
辛风云内心诧异,但看不出来,他淡定地颔首:“不错。”
唐苏微微扫视,见众人面色正常,除了赞赏,并无他色,笑了笑:“献丑。”
辛门主很少夸人,夸自己的女人,会令人耻笑,但是,唐苏确实不错,他不会弯曲事实,况且众人皆目睹,没有人有异议。
“出发。”辛风云起身。
大家应声而起,一时脚步声杂。
“拿着。”辛风云出门前,递给唐苏一柄剑。
“多谢。”她淡笑。

气蒸云梦泽。
云泽楼倚水而建,偶尔飘过的江上的薄雾,使它的轮廓若隐若现。
唐苏站在辛风云身边,听见他念到自己名字,回过神来。
“我内人,唐苏。”
杨落夜拱手,笑道:“幸会。”
唐苏还礼,杨落夜看着身边斯文的年轻人:“在下的副手,于屺。”
唐苏微微一笑:“你好。”
于屺也笑:“得见夫人,三生有幸。”
短暂的认识,大家坐下,侍者上茶,你言我语,气氛渐渐活跃,辛风云与杨落夜款款而谈,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不可否认他们之间的确有种默契,从神色到话语,无丝毫夙敌之态。
唐苏疑惑,而更让她疑惑的是,不知在哪,似乎许久许久以前,她见过杨落夜。
中年人了,身体微微发福,浓黑的眉毛和过于直挺的鼻子,年轻时一定英朗俊逸。
在哪,不知道,见过,可以肯定。
正思虑间,她发现一道目光,随意地投过来,一连几次,即使随意,也让人注目。
是谁,根本不用猜。
唐苏淡笑,也看向于屺,很奇怪,两人都是旁观者,第一次见面时,都陪父亲大人下棋,两人无聊地旁观,这一次,境洛帮主杨落夜和天残门主辛风云会面,他们同样旁观。
于屺喜白,今天的他,依然白衣,干净斯文如雪,而唐苏爱黑,从前在一起,他经常打趣,今后,我们会否成为黑白双侠?
她苦笑,难怪父亲说,他不适合你,那样的人,一看,便不甘人后,注定拼命向上爬,而脚步不停的人,怎能顾及其他?
事实是根大棒子,把人打清醒,也让人疼痛不已。
曾经有一段时间,不得不消极慰己,有什么办法呢,不为人所喜,可以得到任何不重要的爱,却得不到最想要的,如果不相爱,分开,不至如此难堪,可相爱,一个离开,实在只能证明另一个的无能。
爱你的人给你耻辱,你再爱他,内心也会铭记。
唐苏承认她不大方,今天来,不是回味往昔,只想看看,你突然离开,活成什么样,是圆是扁,看看,离开我,是不是如沐春风,羽化登仙?
于屺胖了,唐苏觉得他胖了,笑时眼角绽开皱纹,实在出乎意料,很难想象,那样一个人,永远娃娃脸,长不大的样子,居然长了皱纹。
不过,并不丑。
也许是眼底的沉淀与之协调。
从前,唐苏最喜欢的,便是那双眼,很奇怪,你跟本看不透他心中所想,偶尔略过不易察觉的思绪,也如深谭中的鱼影,稍稍动动尾巴,再不得观。
女人都是你凑过来,她嫌你,你不理她,她却凑过去,你再不理,她委屈,复又哄之,她便觉得你非常在乎她。
唐苏现在,终于能以过来人的心态,审视自己的缺点。
她甚至觉得爱情,就是一个犯贱的过程。
总结后对自己说,好了好了,都结束了,最后一面见过,再无遗憾,从此接着度日,接着伺候生活大人。
拿起茶,闻着茶香,看着袅娜升空的白烟,吹了吹,悬浮的茶叶随之摆动,耳边灌满两个男人各怀心思的争名逐利,一时不知为何存活。
辛风云碰了碰她,见她毫无反应,担心地踩了一下她的脚,唐苏愣神间,突然吃痛,险些叫出声,发现一张桌子四人已有三人站了起来,方知刚才失态,起身,歉意地偷看辛风云。
“杨门主,今日叨扰,明日在下还席,还望给辛某个面子。”
“辛门主太客气,明日午时,杨某准时赴宴。”
辛风云转而向于屺,笑道:“于少侠年轻有为,到时,请一定到场。”
“多谢辛门主抬爱,尊夫人貌美如花,明日,在下也望再次一睹容光。”于屺也不冷不热地回了句。
辛风云淡定的表情下滚过焦雷,刚欲说话,唐苏突道:“不知于少侠仙乡何处?”
于屺愣了愣:“蜀中振其。”
“是吗?”唐苏笑容宛然:“与我同乡,也是巧合,改天,我做两道家乡风味,风云最爱吃我做的菜,于少侠如不嫌弃,请来一起品尝。”
“夫人客气。”于屺笑,这笑里,不是没有苦涩的。
辛风云对她口中的“风云”,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便觉难言之亲切,况且这样的场合,与自己携手抵御情敌,更是长脸到家,顿时原谅她来之前的目中无人。夫妻,同甘不一定共苦,而唐苏,辛风云觉得她叫“风云”时的神情,大有贫贱夫妻共抗强敌的气概,他表面淡然,心中早已乐开花,暗中握了握唐苏的手,唔,老婆,好样的。
互道告辞,众人出了云泽楼,各奔东西,今天双方相见,只是热身,故谁也不妄动,明天才是正面交战。
唐苏见境洛帮一去,天残门众集合过来,立即甩脱辛风云的手,臂交前胸,恢复面无表情。
辛风云看她一眼,心说,我老婆唯一的缺点,就是老一副一本正经模样,怪不勾人的。
真是人无完人呐。

辛风云一边吃饭,一边装做突然想起什么:“恩?你经常做菜给我吃?难道我太忙,忘了味道?”
唐苏一口汤在嘴里,咽下去时已见辛风云摸着下巴道:“晚上做做,我勉为其难为你品尝,唔,记得是家乡风味。”
“我只是说说…”她差点呛住。
“讲话要负责任。”他抓住教育的机会。
“可是——”
“吃饭!”他猛一拍桌子。
唐苏惶惶,回想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他了,这一回忆,似乎还挺多,顿时不敢过于附逆他的意思,这个喜怒无常的人,杀人之前还带笑。
挨到晚上,日影西斜,不做是不行了,唐苏希望他有公事去忙,可是没有,一下午他只睡觉,呼扯地响响的,偶尔醒来使唤唐苏拿水拿手巾,当她老妈子似。
她愤而咬牙,死男人,不就想我出丑吗,知道我只会吃不会做,看别人出丑就无比兴奋的变态。
辛风云面朝里,似睡非睡间,听到远去的脚步声,似有似无地笑了。
良久,唐苏脚步声重新出现在楼梯上,越走越近,辛风云早起来,等得头发快白了,估计快进来,立即由翘首期盼变为漫不经心,拉长声线:“这么慢,够饿死一村人了。”
“刚才说话的不是人?”
她将两盘菜端上桌。
辛风云不跟她计较,斜眼看什么菜,一看之下,大为吃惊:“你真了解我。”
“是吗?”她有些意外。
辛风云拿起筷子,挑了挑其中一盘:“番茄炒蛋,搭配得硬是不同凡响,颜色,质地,味道,都与一般番茄炒蛋大不相同。”小心地品尝了一小块鸡蛋,睁大眼睛:“五味俱全啊,尤其盐量,真适中啊。”
“哦?”唐苏受宠若惊。
“再看这黄瓜炒蛋。”辛风云夹起一片黄瓜,入口后啧啧称奇:“知道我近来油腻吃的太多,故意不放盐的吧,真体贴,居然还有烧烤的糊味,功力非凡啊,黄鹤楼掌勺大师傅,是你老师吧?”
唐苏再蠢,也知是讽刺,忙活半天得到如此评价,恼羞成怒地:“放下,把筷子放下!”
“喜欢的东西干嘛不吃。”他恶意地搅搅巨咸的番茄,抬起一只眼。
“放下!”
他冷笑,盯着她。
唐苏上前,一把夺过筷子,抛向窗户。
“啪”,楼下很快传来落地声。
辛风云依然是那个神色,淡淡地愤怒,更多满不在乎和猫玩耗子的悠然。
唐苏一见这表情就心烦,任何人,被人当作玩意都不会有好心情,她脚上长钉般立在桌旁,别过头,伤感地盯着窗外。
自由,拥有的人不会珍惜。
极易拥有,也极易失去。
傍晚的天色,最易勾起无限离思,唐苏拼命抑制,才不让嘴角弯下去。
半晌,她听见衣衫细碎的摩擦声,立刻知道辛风云从后面走来。
脖子突然一痒,她回头,甩开大手,怒目:“干什么!”
“哈。”辛风云一笑:“搞得像良家妇女被调戏。”
他微笑着扳过她的身子,让她正对他:“很难吃,我不想骗你,真的难吃到一定境界了。恩,不过,还是谢你,你肯做,毕竟难得。”
“说话不要这么直接。”唐苏良久冷冷地:“做个好吃的样子很难么?”
辛风云突然伸手,手指抵住她的鼻子,向上一推,变成猪鼻子,他哈哈大笑,然后将她搂在胸前。
唐苏出不来气,痛苦地:“妈的,放手。”
“骂人张显个人修养的不足,谁昨天言之滔滔地教诲?”
“靠,近墨者黑。”
辛风云将她头发松开,长发立即如瀑泻下,闻了闻,轻声:“呃,多少天没洗了?”
唐苏嘟囔:“今天洗不就成了。”
“恩,我也有点脏,我们一起洗。”他解开她衣扣。
“不行!”她先是愕然,然后严辞拒绝。
“无发言权者,严禁乱嚷乱叫。”转眼已把唐苏衣服脱了一半,抱她向浴桶走去。
“不行,我不习惯!”
“…”
“啊,你不要脱衣服。”
“…”
“放开我,我自己洗。”
“…”
“好吧,再加点儿热水吧。”

辛风云出门后,唐苏经常无所事事。
其实做寻风云的女人,什么都可以做,你要什么,他不会吝啬,除了原则性的东西,但又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一旦他不在,会严格控制你的活动空间,他觉得你像小狗,不拴着便到处乱跑。
所以唐苏发呆的时间倒比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长。
有时候,她会练剑,基本每天为练功留下两个时辰,幻想辛风云终有一日屈服于自己剑下,仰起他那低贱的头颅,沉痛地忏悔:“女侠,饶命啊。”正是手酸脚痛,大汗淋淋的动力所在。
想到这里,她就莫名其妙地兴奋。
其实辛风云教过她练武。
那是她身体痊愈后不久,有一次,他上午没事回来睡回笼觉,刚进屋看见唐苏一本正经的花拳绣腿,突然笑倒在门边,挣扎着爬起来后,郑重地拍着她肩:“能让我这么开心,天残门内除你无他,冲这,不留你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哧。”她心中熊熊怒火燃烧。
然后他擦擦笑出来的眼泪,问道:“你确定你不是故意的?”
唐苏瞪大眼睛,表情无比复杂。
“好了好了。”他安慰:“难为你了,这么执著,风雨无阻,练成这效果,不是你的错。”
他说着,从她手中拿过长剑。
那是唐苏至今想起来都佩服的剑法,快准狠不失行云流水,境界不一定最高,但最有效,每一招,你看着,已能想象刺进对手身体中那一瞬间的质感。
多少次实战积累,才获得的受益一生的经验。
她看他使完,半晌,说了三个字:“我不要。”
辛风云将剑递还她,不解地:“什么?”
“我不要施舍。”她正视他。
“随便你。”他看她一眼,不在乎地微笑。从此不再关心她练武。
事后,她不是不后悔,这么难得机会,居然断然拒绝,如果当时,表现得顺从点儿,或只是说声谢谢,现在百分百不用绕这么多弯路练精进颇少的武功,怎么就那么不会顺水推舟呢,圆滑一点温柔一点,就这么难吗?
找机会,再求求他?
唐苏想到这里,突然想吐,算了吧,好马不吃回头草,即使辛风云不计前嫌,人家教,她也不好意思学。
这时,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唐苏知道,除了辛风云,别人不敢碰她,头也不回道:“昨晚睡得早,还睡不够,又来回笼觉?”
“扑哧。”
她忽觉不对,明显女人的声音,回首一看,小绿正捂嘴笑。
她的脸“腾”地红了。
小绿正笑着,突然又收起笑容,面容严肃,皱眉。
唐苏见了,问:“怎么?”
“门主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唐苏摇首:“一大早出去,几个心腹跟着他。”
小绿点头,缓缓坐下。
唐苏倒茶,推过去给他,小绿半晌,叹息一声:“唐苏,有件事,我要回禀门主。”
“你突然来,一定急事,要不着人通报?”
“不了,说急,现在急也迟了,我等他吧。”小绿眼望窗外,缓缓道。

辛风云回来时是半夜,一开门,两个女人一起坐着等他的场景,让他有些意外。
“你来,门内有要事?”
小绿道:“是。”习惯性地倒茶,递汗巾。
辛风云坐下,良久没听小绿禀报,皱眉,“有事说。”
小绿看唐苏一眼。
唐苏了然,识趣地离开。
辛风云叫住她,命她坐在自己身边,对小绿道:“不是外人,以后有事,不用瞒她。”
半晌,小绿一连看唐苏几眼,才道:“唐为先去世。”
“什么?”唐苏失声。
“唐为先去世。”
辛风云意外地:“灵芝没送去?”
“送了,他说,谢谢门主。”
“灵芝失效?”
“他没有用。”小绿伸手入怀,取出黝黑的灵芝,完整地交给辛风云,又递上一封信:“原因,我想在里面。”
辛风云想拆,又觉不尊重,便交唐苏,她一动不动,面色惨白,读罢,僵硬地坐在那儿,眼珠也不转动,宛如石像。
他从她手中拿过,看了一眼,气得猛一拍桌子。
信极简单,只有一行字:既为奴,不愿偷生。
辛风云暴怒,反了反了,老子祖传宝物救你性命,居然给我来个既为奴不愿偷生,不识抬举的东西,去死吧。转念一想,人家已经死了,气消了一半,问小绿:“可有安葬?”
“有。”小绿道:“前天接到死讯,奴婢来前,吩咐人好生安葬。”
辛风云点了点头,对小绿办事效率感到满意,看向唐苏,见她一脸木然,呆滞地眼望前方,有些担心,轻轻推她,她不动,全身硬得铁石一般。
辛风云对老唐之死,不怎么悲痛,倒是唐苏悲痛,也跟着替她担心,顺便伤感了一番。知道这时她不愿人打扰,吩咐小绿:“抬到床上去,一直坐,会晕。”
小绿刚碰唐苏身子,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硬?”
“正常反应。”辛风云道。
唐苏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小绿担忧地:“一声不出,似乎不好。”
“也行,要不,让她发发火,怎么说老唐的死,与我有关。”不知道她会不会不理我?
见辛风云说完要走,小绿问:“门主,您不安慰她?”
“我找抽那?”辛风云轻声,翻白眼。
远远看了看失去任何感官的唐苏,他以为她会哭喊,会尖叫,会指他骂他凶手,可是没有,唐苏沉默地接受了父亲死亡的现实,甚至,接受得太快了,一般人,会质疑或质问,而她平静木然,那张脸,一丝情绪变化也无,辛风云有经验,那是极度悲伤,才有的反应,那时的他,最恨人打扰,哪怕最亲近的人,所以,这次他选择远远看着她,他知道她不会比不比那时的自己沉痛。
他打手势,让小绿离开,不能为爱人决绝问题,至少,给她一个安静的环境,自舔伤口。

唐苏高烧,三日水米不进,面色焦黄,黄中泛红,那是连日高温所至。
死鱼般躺在床上,不说话,不看人,直直盯着天花板,嘴唇脱皮,头发油腻,脸上油光光,整个人瘦得像一副骨头架子,并不那么好看。
不远处,辛风云一直看着她,三天,睡觉在桌上进行,说实话,他怕她自尽。
跟她说:你只要自杀,我让你哥哥生不如死。不是不可,但是,这个时候,显然太过残忍。
辛风云心疼来不及,自然不会拿这话雪上加霜。
唐苏不说话,他便也沉默,到了第四天,他开始灌水。
灌一下她剧烈地挣扎一下,不是咳便是喘,找机会把辛风云手上的东西打翻。
病了几天,说她没劲,劲还挺大。
辛风云无奈,只得将她扶起,输功力给她。
刚进入一点儿,她似有所觉,猛地一挣,脱离他,好象沾上脏东西。
他不管,继续拉她手,胳膊竟像铁铸的,辛风云手腕加劲,唐苏趁此机会,一咬牙,“咯哒”一声,胳膊在他手中折断。
她昏死。
辛风云呆住,半晌,替她接骨,默然离去。
唐苏针对谁,很明显。
既为奴,不愿偷生。她明白父亲的意思,你以为我不知道,得到灵芝的代价?无非人所剩最后的尊严,用女儿为奴换来的灵药治病,活着,也是掌自己的嘴。
唐苏恨软弱,没想到有天,她也会软弱,而且那么卑微,那么可鄙,最恶心的是,辛风云满意,她居然很快乐,很满足。
对自己说,唐苏,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即使父亲,没有指责的意思,我难道可以堂而皇之,继续屈于人下?
将未来,人格,尊严,寄托在一个人变换莫测的感情上,可怜,悲哀,不足以形容。
唐苏一言不发,昏睡中,突然睁眼,活下去,一定活下去,卑微可耻,烂泥一堆,哪怕卑鄙小人,都要尽力活着。
活着,不为什么,也得活着。
她转头,动半天嘴唇,对辛风云说:“水。”
清水入口,长久干裂的嗓子,传来一阵巨痛,她不管,又喝下几口。
渐渐米汤,稀粥,然后面条,米饭。
十天,基本痊愈。
唐苏暗暗,对自己的生存活力进行表彰。
不想死,便死不了,老人说这些时,她不在意,如今体会,方知辛酸。
“老唐这样的人,很可敬,也很可怕。”辛风云某次趁唐苏不在,对小绿说:“女儿的情况,并不完全知晓,但是死前,依然选择保留尊严,难道尊严比唐苏安危重要?可怕,人格尊严一旦属于自私的人,往往直接受害者便是亲人。”
“您当然不会伤害唐苏。”小绿笑地透彻。
“妈的,她尽伤害我了。”辛风云仰望苍天,喃喃道。

男人对女人,就像对一枝花,风中摇曳的美态,勾起占为己有之心,哪怕有刺,拼命采摘,到手,把玩片刻,又腻了,弃于足下,天下美艳之花成千成万,再行采摘,不是难事,又生乐趣。
唐苏看着辛风云,你什么时候,对我厌倦?
可以存活,但是,不是讨好。
辛风云扶摸她,她无动于衷,身体想回应,内心不配合。
一连几次,辛风云也不再有兴趣。
每天回来,不是吃便是睡,唐苏也非吃既睡,两个人活得像两头猪。
估计辛风云没睡,唐苏坐在床边,淡淡地:“找女人吧,这里妓院不少,不喜欢,找小绿也行,最近我见她郁郁不乐。”
“闭嘴。”
“昨晚,我看你…”
“反正手跟你的感觉差不多。”
“自欺欺人。”
“我乐意。”
唐苏冷笑。
半晌,她道:“你这样,我不感激。”
“我爽,我喜欢用手,我快乐。”他嘴里哼起小调。
“动物。”
“什么?”他突然坐起来,第一次听到如此侮辱性言论,简直有给她耳光的冲动。
“杀了我吧。”她挑衅地苦笑。
半晌,他看着她道:“生命在任何时候,都是有意义的。”
“对我来说是没意义的。”
“命是你的,即使给你生命的人,也无权收回。”
“什么时候喜欢说大道理?跟你风格不搭配。”她笑笑,松开头发睡下。活着只为活,再说意义,就讽刺了。
他突然拉她的胳膊:“想死?”
唐苏睡在床上,木然地看他一眼。
他将她拖到桌边,“呛”一声拔刀,刀锋抵住喉咙。
冰冷的刀锋贴在温热的皮肤上,轻轻一递,皮肤立即渗血,一丝红线般。
唐苏闭上眼睛,睫毛颤抖,然后浑身止不住地打颤,突然脚软,跌倒,刀锋如影随形,依然紧贴。
过一会儿,她摇头。
辛风云道:“不想死?”
她无奈地点头。
“不想死,求我。”
她突然抬头,怨毒地盯着他。
辛风云手腕一动,红线变粗,她的呼吸也变粗。
良久,她眼中怒火熄灭,颤声:“求求你。”扑倒在地,抬头的力气也失去。
他收刀,冷冷看着她。
唐苏呜咽,开始轻声,若有若无,然后频繁,声音加大,小动物般蜷缩哭泣。
最后完全演变为受伤猛兽的闷吼。
十多天,第一次哭泣。
辛风云长刀归鞘,也不多言,径自去睡。
先正视,才能接受,哭泣后,便是接受现实的时候。
不要以为不哭是坚强,那是逃避,仿佛不哭,事实便是假的,本能地不信周围人的话,沉浸在自己幻想中,长此以往,永远走不出自己的世界。
辛风云想,你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因为你不具备这种能力,看清自己,再做出决定,才是明智的。
弱小时,反抗永远愚蠢。

辛风云不知道,唐苏的酒量很好。
一仰纤细的脖子,竹叶青下肚,不上头,不撒酒疯,实在饮多,哼哼几声,咬着嘴唇享受眩晕。
醉眼微睁,看见辛风云,微笑地召唤他,他过去,她朦胧含笑,过家家似地与他碰杯。
这个动作,让辛风云想起婚礼。眼前立刻出现一片红色的海。
他的心一动,没有说出来。
唐苏这几天猛灌酒,每次辛风云回来,少不了扛她上床,为她脱衣洗身,自己再睡。
他不想碰她,她醉了,未必知道,但是不愿,实在忍不住,叫醒她,问她是否愿意,她摇头,他便背对她睡去。
那天早上,辛风云道:“醒了吗,谈一谈。”
“今晚我就伺候你。”了解,所以不想绕弯。
“谈三点问题。”他不为所动,一本正经地:“第一,别再喝酒,伤身,烂醉并非那么浪漫。”
“我错了,我改。”她淡淡地:“不过,伤身这话,快被人说烂了。”
“没劝过人,别人这么劝我,照搬的。”他翻了翻眼:“第二,不要睡竹塌,快五月,睡凉席早了点。”
“我没有。”她矢口否认。
“我看见了。”
“那…不睡就不睡吧。”
“第三,晚上请不要蹬我。”
唐苏骤然侧目:“我什么时候蹬你了?”
他掐指一算:“前天,昨天,大前天。”锊起裤子,三处淤青:“证据在此,做梦跟谁打架?这么狠。”
“对不起。”她别过脸:“虽然我没印象。”
“你是说,我故意撞青,诬陷你?”
“没那个意思。”她微微瞪他一眼:“大男人,这个也计较。”
辛风云语塞。
“我有资格问门主几个问题吗?”半晌,她道。
“但说无妨。”
“什么时候结束您尊贵的谈判?”
“已谈完,收尾中。”
“看你的脸色,颇有斩获?”
“还好,我难缠,又无耻,他们没得到实际利益。”
“门主谦虚。”
辛风云笑着揉她的脸,大手整个覆盖,又揉又捏,唐苏本想暗自忍受,可被辛风云惯坏了,劈手打开,头发已鸟窝似乱作一团。
她以为他会生气,可是没有,他帮她理好头发。
“真肯善后,下次别撕衣服,怪作孽。”唐苏叹一口气。
“我穷到,要你担心钱的问题?”
“当我没说。”饱汉不知饿汉饥,说破大天,他也无动于衷。
辛风云沉默一会儿,突然问:“如果穷,会不会跟我?”
“第一时间逃离。”想了片刻,又道:“再补几脚,吐口吐沫。”
“真坦诚。”苦笑。
“还有更多计划,要不要听?”
“虽然好奇,但不必了。”他起床更衣,梳头,发现木梳上交缠两根头发,一粗一细,分明是自己跟唐苏的。
恍惚地想,这种感觉真让人上瘾。
也许爱真是一时的幻觉,但幻觉,没有不美好的。
唐苏穿好衣服:“带我出去吃早餐吧。”
“我有事。”
“不信一时空闲也没有。”她最近很少咄咄逼人。
过了一会儿,他叹一口气:“好吧。”

唐苏喜欢糯米团,一连吃几个,辛风云不喜欢这种又粘又湿又油的东西,厌恶地推开盘子,看着四周坐满的人,吵嚷杂乱的声音,平时一见这阵势,毫不犹豫拔脚走人,皱眉道:“我就不信别处吃不得,饭店如同集市,搞不好闹肚子,得不偿失。”
唐苏不理,喝一口豆浆,继续往嘴里塞东西。
临坐是一个中年男人,有意无意,向唐苏瞟几眼,看的多了,唐苏自己都有察觉,微微皱眉。
她的脖子上有颗小痣,靠近锁骨,平时穿衣,动作间若隐若现,十分撩人,辛风云极爱看,不想别人也发现乃至爱好,顿时毛了,怎么,你小子敢侵犯我专利?
他毫不掩饰地瞪着人家,过了一会儿,那人浑身发毛,自动走开。
辛风云恶狠狠地:“出来吃饭?今后想都别想。”
唐苏冷哼一声,因迁怒心中不快,放下筷子。
突闻破空之声。
唐苏尚未反应,被辛风云一把拉住,起身抽刀,突袭之人倒下。
良久,血从刺客的脖子渗出。
辛风云闪电般转身。
刚到门口,他发现出不去了。
几百人,将外面围得严严实实,大门正中,站着一个微须的中年人。
辛风云原以为是杨落夜,一看,突然笑了:“高掌门,久违。”
点苍掌门高正林抱拳:“辛门主,高某有礼。”
“贵派如此阵势,难道是欢迎在下?”
高正林微微一笑:“上个月,高某派人送过一封信,辛门主似乎至今没有回音。”
“听说高掌门近来和于盟主来往甚密,于盟主自己有话,又何须借高掌门之口?”辛风云刀上鲜血未干,看着他,淡淡道。
“于盟主领导武林,群雄拥戴,点苍有幸与之结交,于盟主豪气干云,侠骨丹心,他的话,就是鄙人的意思,不分彼此。”高正林面不改色。
辛风云替他遗憾,遗憾于世义不在,否则如此恭维,高正林今后还真能扶摇直上,他冷笑:“高掌门,当着众人,今日,天残门做出回应,只四个字,多谢好意。”
高正林面孔抽了抽:“何不再行斟酌。”
“无此必要。”辛风云长刀点地,冷然环视:“众位有备而来,想来也想直奔主题。”
高正林变色道:“辛门主,形势比人强,杨帮主一世豪杰,一样归降武林正统。”
“姓辛的邪门歪道,就不劳正统操心了。”
“辛风云,你觉得你走的出去吗?”高正林微笑。
“你以为你拦得住我吗?”辛风云与他对视。
突然,刀光一闪,高正林眼前一道强光,几乎睁不开眼,老江湖的他立即向旁一纵,免遭暗算,刚落地,却发现辛风云已在自己的人马中杀了一人,而其他人,毫无知觉般,等反应过来,他又掠了回去,重新拉住身边女人的手,神色凛然。
“在下有个癖好,最喜欢杀叛徒,方才那人叫郑捷,背叛天残门,没想到,在此遇见。”辛风云冷冷一笑:“原来,高掌门有收留叛徒的爱好,失敬。”
高正林脸色铁青,辛风云用刀,刚才杀人,却是点苍的剑法,轻灵飘逸,只有高正林看得出,竟比自己这个掌门精妙,这不是抵抗,这是示威。
辛风云长刀沾血,鲜血顺着血槽流下,地上一滩血洼,他突然微笑,侧首,对唐苏说:“我希望我猜错。”
唐苏面不改色,只是微微动一下嘴角:“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刺客要杀我,你出奇平静。”
“事已至此,我不想说。”
辛风云身体已不能动,毒物曼延,他咽下一口血:“事已至此,没想到你这么恨我。”
“我无意置你于死地。”唐苏闭眼。
辛风云倒地,唐苏睁眼,一生不忘,那一刻,他眼里的伤痛。
他的手,直到倒下,依然紧握她的手腕。

唐苏发觉,于世义比她想象中年轻。
三十余岁,中等身材,面孔微黑,温文敦厚,的确,这种人,不做武林盟主做什么?
于世义喝一口茶:“感谢唐姑娘的协助,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小绿已经转达了我的意思,至于其他,我想没有了。”
“您的家人保证安然无恙。”
“那么,见小绿一面,我便走。”唐苏起身。
“唐姑娘。”于世义沉吟片刻,道:“辛风云至今,不肯就范。”
唐苏回头,微微一笑:“那么您得加把劲了。”
“我们希望,唐姑娘能劝劝他,毕竟,你们…”于世义考量着用词。
“有件事我要说明。”唐苏重新坐回椅子,长出一口气:“我答应你们下毒,不是为武林正义,只为自己。”
“这个——”于世义顿了顿:“在下明白。”
“我的立场,一开始,已明说。”唐苏沉默一会儿,问:“不知于盟主的意思,是否始终不变。”
“当然。”于世义正色道:“只要辛风云归降,天残门从此,停止不合仁义的行为,大家便是盟友,于某以人格担保,不损其分毫。”
唐苏皱眉,她觉得这些人,就喜欢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掩盖问题,本想指出那不归降呢,迟疑一下没说出口,出卖已出卖了,还关心人家生死,实在可笑,她点点头,算听明白了于世义的话,径自找小绿。
小绿本名绿珏,流溪有一姐姐,若干年前,卧底于天残门,后流溪死,除了主使杨落夜,没人知道,绿珏是他早步下的一枚暗棋。
小绿坐在流苏帐中,淡绿长裙,长发垂下,远远观看,如披黑色丝衣。
唐苏走近:“不高兴?”
“你呢,为什么不高兴?”小绿抬头,眼波如风中涟漪。
“自私,却不觉得,不会自责。我很伪善,偏认为自己自私,又不想改变,觉得对自己有好处,没办法,想做坏事别人不骂你,真不骂你,又别扭。”
小绿淡然一笑:“人是有感情的,相处一天,突然分开,也会不舍。”
唐苏想,当初小绿让她在酒里下毒,自己是有犹豫的吧,可是依然这么做,事已至此,呵,事已至此。
小绿见她失神,苦笑:“真好,为了自由,不错的理由。”若有所思:“我为了什么?”
唐苏代她说出答案:“活下去。”
“是啊。”小绿抚摩自己头发:“多不容易的事。”
“能吗?”
小绿想了想:“也许是流溪的下场吧,可是,一丝希望也不愿放过,我才二十岁,我想活下去,走到现在,不是不悲哀。”她爱他,依然不如活下去重要。辛风云有没有猜到是她呢,也许有吧,他那么聪明,只是有时不用,对男人机关算尽,对女人,他的爱直接,不愿多动脑筋。
唐苏沉默,最后道:“无论发生什么,我今后,都是咎由自取。”
小绿诧异她的自责那么深,禁不住道:“与其如此,当初不该答应我。”
“被人强迫,做违背心愿的事,反感什么,得到什么,疼痛,恐惧,黑暗,各种感觉,爱,满足,疲惫,期待,不堪负荷,想逃离,于是抓住一切希望,包括背叛。”唐苏说完,仿佛耗尽所有力气,不甘心,一生被一个人的欲望操纵,由他的感情决定,可否继续生存,与二十年所持原则背离,那不是她的初衷,一个人,人格尊严不是别人给予就算拥有的,不经历自己争取的过程,便觉由人施舍。
到底怎样才算平等,有尊严,她也不知道。
唐苏默默转身,除了离开,不能做更多。

于屺在大门口看见唐苏,以手遮掩,阻挡阳光刺入眼睛。
迟疑了会儿,于屺走近,道:“有地方去吗?”
唐苏见他,短暂地微笑:“走哪算哪,想回到从前,是不可能的。”
也许心中有鬼,于屺觉她似有所指:“重新开始未尝不好。”
唐苏沉默。
过一会儿,于屺道:“我以为,你不在意。”
“可能吗?”唐苏奇怪地:“当初,换做我那样,你会骂我水性扬花,即使我不是。我给你的印象一向慷慨?”
于屺眼望别处,半晌,唐苏说:“再见。”
他突然握住她手,颤声:“这些年,我一直等你。”
“你等的不是我。”唐苏轻轻抽手:“不知道你等什么,总之不是我。”
“离开而不告诉你,是怕带给你杀身之祸,我们当时快论婚嫁,难道我不在意你?”
“过去了。”唐苏果断转身。
于屺看她背影走远,突然扬声:“走之前,不见辛风云一面?”
唐苏停步,头也不回:“我不是说客。”
“我带你去。”于屺苦笑:“虽然你眼中,我人品低下,但至少相信,我无恶意吧?”
唐苏皱眉:“于屺,你是个讨厌的家伙,我以后都不想跟你说话。”好不容易压制的想法,又被挑逗起来,而且内心深处,一点儿也不想拒绝。
她叹一口气,跟随于屺。
边走,唐苏边问:“不怕杨帮主不高兴?”
于屺道:“我本是于世义的人,为什么怕杨落夜不高兴?”
唐苏愣住,想了一会儿:“我说,杨落夜这么快降了姓于的。”看着于屺:“你到底有多少个身份?”
于屺只笑。
唐苏垂头丧气:“不能怪你心机深,只能怪我道行浅。”
“到了。”
唐苏抬头。
“不打搅了。”
她点头:“谢谢。”
于世义吩咐以礼相待,辛风云行动受制,倒对良好环境却之不恭,十分惬意地翘着二郎腿,唐苏进来时,正听见他在哼十八摸,而且是最精彩的段落。
她站下,耐心地等他唱完。
房间陈设大小都不错,就是四周封闭,借着微弱灯光,她发现他的脸色透着虚青,举杯的手也有些颤抖。
“新婚大喜。”他饮尽杯中酒。
唐苏不明所指。
辛风云自始至终不曾看向她,淡淡地:“可以演讲了。”
她想了片刻,才知新婚指的是自己和于屺,气得咬牙:“我为什么要劝你。”冷笑:“巴不得你拒绝于世义,早点儿死。”
“来参观的?”辛风云把玩酒杯,受宠若惊:“尽管看,我不介意。”
唐苏看着他,突然向门外走去。
“要不要吐口吐沫?”他提点。
唐苏在门口冷笑:“记性不错。”
“你也不赖。”
“辛风云。”唐苏回头:“如果我想杀你,同塌而眠,有的是机会。”
辛风云调整坐姿:“你的意思,是为我好?”
“我虽恨你,置你于死地,却也不至于。”
“所以说长相蒙蔽恶意,于世义一副好人像,你就觉得他做的是好事。好,如他所说,我归降,你觉得,我会好好活着?多久?一年,两年,然后,尊敬的于盟主遗憾的宣布,辛风云突疾而终。这种把戏,我不是没玩过,大家谁也别蒙谁。”
辛风云说完,看唐苏怔怔的样子,叹了口气:“算了,看在你伺候我一场,提醒你,于世义最早今天,最迟明天,派人要你的命。”
“你怎么知道?”她一惊。
“物以类聚,对我感兴趣的人,本身就不是好东西。”
“那我怎么办?”她脱口而出。
“不告诉你,我巴不得你早点死。”辛风云胡乱哼几声,闭上眼睛打盹。
唐苏咬着嘴唇,牙齿颤抖。
走错一步,每一步都对不了。
下错赌注,注定输。
“傻妞。”辛风云看一眼她的背影,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该放手不放手,是执著,也是幼稚。
辛风云只是爱,不是蠢,想想没有不明白的,一直担心同床异梦还是同床异梦,只是如唐苏所说,有意置对方于死地,却也不至于。
唐苏临走,听到辛风云问:“帮他们抓我,还有谁知道?”
“无非几个知情人。”
辛风云看着她,良久听不到下闻,她也回头看他,对视之下,突然明白了。
辛风云长出一口气,还好,这女人不是次次都蠢,就是有时聪明没用对地方,要不,死在这种人手里,真是冤。
某日,杨落夜来看望,问:“生活得怎样?”
“还行。”辛风云动了动麻木的腿,结果看起来跟没有动作一样,仰头,若有所思地:“就是菜咸了点儿。”
杨落夜转变话题:“依然不改变?”
“生意的二分之一,怎么不说全吞?所有对外事物先由于盟主决策,怎么不说里物一并归他管?刑堂关闭,简直荒谬,关了一个子没有,他包吃包住?”
杨落夜涵养一流,微微一笑:“时间有的是,慢慢斟酌。”
“老杨啊。”辛风云带着探索的神色:“这么多年对头,我活不长,你不用避忌,直说,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有啥后路?”
“更贱一点,无能一点,让人轻视一点,活长一点,办法要时间想,这就是时间。”杨落夜答的很直接。
辛风云半晌叹口气:“你行,怪不得我老爹都说你行,他说从前不杀你,很后悔。”
“过奖。”杨落夜道:“你这个人,有优点,不过仔细想想,缺点也不少,不能韬光养晦就是一个。”
“怪我爹啊。”辛风云做遗憾状:“从小没教我吃亏,尽占便宜了,这不,误事啊。”
杨落夜看他一眼,清清嗓子:“年轻有为,江湖后起之秀,就看你了。犯得着跟当权派硬碰硬吗?”
“更正一点,我不是后起之秀。”辛风云心说,老子十五岁成名,连新十二年,还新个屁。你这是影响我形象。
杨落夜沉默一会儿,突然道:“内定两日后。”
“这么快。”死期已近,辛风云苦笑:“不是求才若渴吗?没耐心,成不了大事。”
“看你神情,不无遗憾。”
“有些事做了,有些没,不过,做不做也无所谓。”辛风云淡淡地。
“不用垂死挣扎。”杨落夜冷然道:“你等援兵,等的来吗?明说吧,不可能,路钧降,成天宸战死,你带来的,已成一盘散沙,更别说天残门总部,小绿多年瓦解,忠于你的人,本不剩多少。”
辛风云在他开始说话时,闭上眼,杨落夜说完,又睁开,已无不平与沉痛,定定地看着他。
杨落夜与他对视,片刻,移开目光,他佩服他,这个年轻人脾气太硬,他不喜欢,但是佩服,佩服和喜欢是不同的。他怅然回忆,不乏羡慕地想,自己年轻时,是否拥有同样的傲气?
没有,一点也无,那时,他是个混小子,烂泥里打滚,阴沟里跌倒与爬起,卑微地根本不知道世上有骨气一词。其实有时输给辛风云,他总结过,如果辛风云没有显赫家势,同自己一样最底层往上爬,是否还能保存一份不羁与不屈?
他知道,那不可能,但事实是辛风云也不可能过他的生活,所以,人是注定的,有什么,没什么,基本互等的情况下,都是注定的。
“说实话,没见过谁能多活些时候,还一心求死,想想吧,怎么都是活,时间长点没什么不好。”
辛风云一笑:“还好,快死翘翘,要不活到你这岁数,婆婆妈妈,真不敢出门现世。”
杨落夜白了脸:“你——”
“要不要打一拳?”
杨落夜五指松开,被他说破,也不好再打不下去,尴尬地咳一声,甩袖而去。
辛风云自言自语:“妈的,真把老子当朋友劝起来了,对自己人品还挺自信啊。”

辛风云从前,觉得殷无极轻功格外好,不过怎么也没想到,他在夜空中漂浮,看起来像一只巨大的水母。
此情此景,让他一口酒喝下去又喷出来。
“你故意的吧?”
“什么?”殷无极落地,飘到辛风云面前。
“夜行,你居然穿白。”辛风云单手支头。
“黑不符合我轻灵飘逸的性格。”
“出去再自恋。”辛风云无奈地:“我的腿不能动。”
殷无极俯身查看,解穴,又施针,拍拍手:“疼就没事了。”
辛风云站起,钻心剧痛,皱眉:“如果很疼呢?”
“身体素质好,复原速度快。”
“毒是——”
“我知道。”殷无极伸手入怀,从瓶中倒出解药:“试试,不对,我再去拿。”
“拿,于世义肯让你拿吗?”
“取。”
“恩?”辛风云服下解药。
“偷。”殷无极无可奈何:“非要人家承认,真是的。”
辛风云静坐片刻,起身,殷无极从背的白色的巨大的袋子中拿出一把刀:“涂毒,小心。”
辛风云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的百宝囊:“你说,里面有没有藏个女人?”
“三句不离本行。”殷无极鄙视地。
殷无极进来,守卫没发现,出去时惊动守卫,顿时被围。
于世义片刻便到,身旁杨落夜,随从认出殷无极,厉声道:“殷无极,你这武林败类!还不束手就擒。”
辛风云侧目:“怎么你装死那么久,人家还这么恨你?”
“大概是我太有气质,抢了他们的风头。”
杨落夜扬声道:“辛门主,盟主既往不咎,只要你诚心归降,大家仍是朋友,何必鱼死网破?你身边的朋友,在下久仰大名,不如一齐放下刀兵,共饮一杯,岂不痛快。”
殷无极两眼放光,尖声:“啊,他好虚伪,好有魅力啊。”
辛风云每次听这叫声,胃都不舒服,沉痛地:“变态,闭嘴。”
殷无极横目:“再骂,我不给你了。”
辛风云疑惑。
殷无极抿嘴一笑,从袋子里掏出两个黑丸,递一个给他,笑嘻嘻地环视众人:“火霹雳,大家不陌生吧?”

众人一听火霹雳,“哗”齐往后闪,无人不倒抽一口冷气,心说这疯子准备同归于尽?
于世义面色很快恢复如常,盯着他的手,扬声道:“殷先生,何必如此。”
“我特意去了趟霹雳堂,订购一箱火力最猛的霹雳弹,用了半箱,投到他们分舵后院,并副书一封,对抗武林盟主者,得此下场。据说霹雳堂上下十分不买于盟主的帐,现在,似乎,更不买了。”殷无极向他抛一个媚眼:“听说,霹雳堂主雷厉行,是个急性子,本就看您不顺眼,没茬找茬,这下,即便您解释,也不想错过良机。”
于世义厉声:“你——”没说完,手下突来急报。
“盟主,雷堂主拜访,已至前厅。”
于世义察言观色,突然冷笑:“辛门主,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你说什么,都无所谓。”辛风云冰冷眸子带笑:“长话短说,只要火药有效,我们的生意,便可谈成。”
“生意?”
辛风云好整以暇:“如果我能踏出这个院子,便亲自向雷堂主解释,这本是误会,冤家宜解不宜结。”
于世义冷笑:“于某不才,但是,扁不喜威胁。”
“那只能说很遗憾。”辛风云展露迷人微笑:“在下将死之人,被炸得四分五裂,尸骨无存,还是人头落地,本无甚区别,可惜于盟主正当盛年,前途无量,也同在下黄泉做伴,辛某真是…担当不起啊。”
于世义面无表情,杨落夜皱眉,他可不想做这个陪葬,便道:“盟主,同雷家结怨,殊为不智,眼前情势,争一时雄长,更无价值,来日方长——”说到这,便停了,因为他知道于世义一定深知。
半晌,于世义与辛风云对视:“那么,辛门主有把握化解干戈,恢复武林安宁?”
“尽力而为。”辛风云笑。
雷家来的快,走的也快,辛门主仅仅说了三句话,一切便结束了。
拉拢霹雳堂,辛风云的父亲试过,没有成功,辛风云第一次觉得,殷无极是个出色的外交官。
回到天残门,辛风云首先做的,就是洗牌。
殷无极疑惑地:“我怎不知,你有这么多后备力量?”
“我既然干这个,早晚有一天遇到个正义盟主,不早做准备,到时伸着脖子等人砍?”辛风云挥手,十个叛徒人头落地。
“连我也瞒。”
辛风云严肃地看着他:“以后不会。”
又押上十人,辛风云挥手,四周弥漫血腥。
“你看演出啊?”殷无极郁闷:“这一地血,脏脏的,一起杀了算了。”
“老实说,我这人是不是很失败?”辛风云看着一地黑紫污物,颇有感触。
“成功失败各一半。”殷无极道:“老成毕竟战死,那种情况下,不降毫无出路。乱刀砍死,据说,尸体都拼不完整。”
辛风云沉默,半晌,若无其事地:“有没有唐苏的消息?”
“她最近,寻人便说,帮助于盟主抓到你,怎样下毒,怎样诱你自投罗网,故事讲的那叫精彩绝伦。很多弟兄看不过,不过你有禁令,没人碰她。”
“那就好。”
“是不是毒没清彻底?”殷无极摸他额头,趁机肌肤之亲。
“我让她这么做的。”
“所以没清彻底嘛。”他的手再次伸过去。
“人人知道,于世义便不好明里杀她,暗中下手,被人发现更遭。”
殷无极笑:“你是指事越大,越不好收场?”
“明知故问!”辛风云皱眉:“我说最后一遍,放手!!”
“白眼狼。”
“变态狂。”
过一会儿,辛风云也看腻了,摆了摆手,示意一次杀完。
几乎一半的人,平时看来,一个比一个忠心,形势逼来,一个比一个变得快。
其中,旧部居多,辛风云目光不移,看着他们身首异处。
他相信,如果下面的是自己,他们手中的刀,不会丝毫犹豫,不杀,等着反击,就蠢了。
他正了正软塌上的身子,对前来复命的一批手下说:“传我之命,今后,凡叛变者,下场比之悲惨百倍。”

殷无极问辛风云:“高丰的传人是高跃?”
辛风云放下笔,点头。
“高家和白家世代交好,奇怪的是居然决斗。”
“确实奇怪。想必勾起你无限好奇心。”
“决斗地点在乌山,离我们不远,我正盘算,如此百年难遇之盛况,不去可惜。”殷无极咯咯笑,索性坐在门主的书案上。
“同我想法一样。一起。”拿过一管竹筒,短小纤细。
殷无极本笑,看完纸条,笑容凝固:“于世义很执著嘛。”
“所以好奇,会死人的。”辛风云将纸烧了。
“不得不承认。”殷无极严肃地:“敬爱的盟主大人,拉拢人的本领十分高超。”
“所以投其所好,我们不能让他失望。”
“你去?”
“为什么不去?”
殷无极凝视他:“我似乎应该相信你的能力。”
“我不打无把握之仗。”辛风云单臂一扫,让他滚下桌子。
“不出天残门,地形之便,绝对庇护我们。”殷无极若有所思。
“我不喜欢这个词。”
“你是门主,我的话,你可以当作放屁。”
辛风云看着他,半晌,叫来刑堂堂主。
易销跪下:“门主,殷先生。”
辛风云道:“叫副门主。”
易销一怔,随即改了称呼,语气间,自十分恭敬。
殷无极眼中泛起戏谑:“少来这套。”
“让各堂主过来,商议明日赴乌山之事,顺便,认识下新任副门主。”辛风云一本正经。
去乌山那天,微雨,山中湿气大,灰色的大堆大堆的水分,悬在半空,仿佛随时掉落。
辛风云早一个时辰到,看客不多,只有赌赛的数十人集结角落,他们以此为生,靠此进帐,自然比单纯观赏的人上心。
殷无极看了看,笑道:“世道变了,女人居然也干这个。”
“现在的女人,我真不晓得她们有什么不能干。”辛风云语气轻蔑,看向那女人,她背影示人,白底蓝碎花宽裙,整个打扮让人联想到印蓝花的瓷器。
辛风云笑笑:“身材不错。”
殷无极替他接上:“只看不到脸,怪急的。”
刚说完,那女人回头,和身后的人说着什么,辛风云的心,突然往下沉。
殷无极下巴险些落下,诧异地看向辛风云。
门主大人脸色发青,证实了自己眼光没问题,殷无极哀叫:“她能不能干点儿聪明的事啊?!”
唐大小姐,不要每次我们一有正事,你就跑来捣乱。好吧,就算你不是故意的,可是,你的脑子呢,于世义背后操纵比武,你来赚钱,你的小命就值这几个钱?
辛风云皱眉,良久,对殷无极道:“她不走误事,你先看着。”
殷无极道:“那简单,随便让人敲晕抬走便是。”
辛风云目光尖锐地看着他。
殷无极摆手:“去吧,你乐意嘛。”
辛风云呲牙,妈的,你再说。
“这么久没说过话,叙叙也好。”
辛风云不理,起身便走。
殷无极对他背影鄙视地:“一轮犯贱过去了,新的一轮又开始了。”

唐苏被辛风云拉着,起先不知是他,很害怕,知道了,觉得安心,其实辛风云只要脱险,不是没理由杀她,可是看见他,并无恐惧。
山顶风大,他们来到一块大石后面,辛风云松开她的手:“你一直做这个?”
唐苏笑了笑,理平吹乱的头发。
“走吧,今天不适合。”
“走?”她诧异地,难道西北风可以添饱肚子?
辛风云沉默一会儿,数了数身上银票,不多,本来他就没有多带钱的习惯,唐苏见他掏钱,立刻回绝:“平时有空,我抄抄书,生活还能应付。”
她说完,手中已多了一物,唐苏紧紧皱眉,又伸手还他:“感谢你放过我家人,放过我,但并不表示,我喜欢接受施舍。”
辛风云不接,双臂交于胸前,冷冷看着她。
唐苏尴尬地站着,半晌,手臂突然一挥,银票被风卷着飘走。
“如果你不想再害我一次,现在就走,于世义马上到,你觉得,他会对你客气?”辛风云良久才把火气压下去,
她愣了一下:“真的?”
辛风云不答,眼神的意思和明显,你真废话。转身,面朝别处。
唐苏有些话,本很想对他说,看他的样子,似乎极厌恶自己,想说的话又咽下去,只道:“谢谢,再见。”
辛风云待她走出几步,才转目,山风袭来,道路泥泞,她艰难地迈出步子,风把头发吹得凌乱不堪,遮住整张脸,又飞起,竞相舞动,又一阵风夹杂雨死扑面而来,她瘦骨伶仃,在宽大的衣衫里显得格外无依,辛风云那一刹那,又下去扶她一把的冲动,不过忍住了,当舍则舍,才是保护自己的方法。
他缓缓收回目光,内心叹息,突然,觉得不对劲。
仔细琢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
唐苏小心翼翼下山,雨湿了头发,贴在脸上,冷雨照样拍打面颊,她抹一把水,打个喷嚏,浑身热热的倒很舒服,拧干裙脚,打量哪条路下山更快。
身后响动,估计有人,唐苏回头:“请问——”看见不该看见的人,她愕然。
辛风云看着迎风后摆的衣裙,仔细研究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证实自己看法,连忙问:“几个月了?”
唐苏后退一步,捂住肚子:“干什么!”
辛风云再次详细地用仅有的常识算了下日子,十分有把握地确定不可能是别人的,道:“为什么不跟我说?”
唐苏再次后退,心说看你这样子,也没耐心与兴趣,何必自取其辱。
她头埋得很低,辛风云以为她害羞,拉起她的手:“你这几个月,一直跑来跑去?”
唐苏挣开他的大手:“不是你的。”
“那是谁的?你告诉我,我问他。”不仅问他,还让他彻底消失于人世。
唐苏无言以对。
半晌,她对喜形于色的辛风云道:“如果你不要,我可以…”
“我什么不要?”
“我是说…”她沉思一会儿,缓缓道:“我也…不是很想,毕竟,你和她的关系,所以,你若不同意,我尊重你的意见。”
辛风云奇怪地:“我为什么不要?”
“大夫说,是女孩。”她小声地。
“挺好啊。”
“我的意思你没懂。”她皱眉:“我是说,我本不很想生,你若不喜欢,我可以打掉她。”
“为什么打掉?”他怔怔地,好象听不懂人类语言。
唐苏叹气,摇摇头:“算了,当我没问。”
“你觉得我对怀孕的理解,就是生男孩传宗接代?如果是女孩,我宁愿一开始就不要她,或者等她生下来放马桶里溺死?”
她尴尬地咳一声,半晌:“也许我误解了。”
“自己重男轻女,还好意思误解我。”他喃喃,然后问:“你真的不要她?”
唐苏垂下眼睛,终于落泪,轻声:“辛风云,你觉得她被生下来,是种幸运?她今后跟你,还是跟我?无论哪种选择,对她来说,都是痛苦。这样的孩子,不会快乐。”蹲下,脸埋在膝盖里,声音闷闷地:“你以为我不喜欢她?不想看她生下来什么样子?知道有她,我也很开心,可真有她,又没法面对她,面对你。”
辛风云的心沉下去,好象被人扔进寒潭,蹲下,抱住她:“对不起,我没多想,你说的对,这是问题,我们一起考虑,再决定。”
唐苏咬唇:“谢谢你,跟我一起想办法。”
“我没那么混蛋,让女人独自面对。”他苦笑,脱下斗篷,披在她身上,背起她,快步下山。
唐苏的脸贴在他坚实的背上,无限安心,她问:“你来,是有事吧?”
“去他妈的事。”他将她向上托了托,继续前行,除了唐苏,乌山的所有生物都能看见辛风云脸上若有若无的偷笑。

也许累了,也许冷了很久接触温暖,唐苏在辛风云背上睡着了,醒来时,茫然四顾:“这是哪里?”
“回家了。”
唐苏突然惊叫:“我不要进去!”
“不要动。”
“我不要回到那个——”省略笼子二字,她实在不想踏入辛风云的房间一步。
辛风云皱眉:“回到什么?少废话,不听我的你听谁的?”让她坐在床上,吩咐下人准备澡水和干衣服,自己先脱下贴在身上的湿衣。
唐苏见他脱了上衣又脱裤子,脸红了,把头别过去。
辛风云坐在她身边,看她脸色,倒觉好笑:“第一次见啊?还回避。”
唐苏低头默默,半晌,鼓起勇气:“我不要住这里。”
“饿了吗?”
“我答应你,一起想办法,没说到这,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
“要不洗完澡,先睡一觉。”
“我在说话。”唐苏瞪着他。
“你到底想怎样?”
“如我所说。”
辛风云无奈地看着她:“想住外面?”
“我可以照顾自己。”
辛风云打量她:“是啊,照顾得不错啊。”又黑又瘦,烤糊的面条似。
唐苏苦笑,只得实话实说:“我在这里,不会舒服,更别说快乐,你觉得我的尴尬无关紧要吗?”
“你觉得我每天两头跑无关紧要?”辛风云眉毛竖起来。
“没人要求你跑。”唐苏低声。
“好。”辛风云冷笑一声:“在附近给你找个地方,可以吗,唐小姐?”
唐苏撇嘴,沉默。
辛风云在天残门不远找了个僻静院子,一切布置停当,送唐苏过去,唐苏观察一番,觉得很满意,拉了下辛风云胳膊:“谢谢啊。”
辛风云缩手:“别,别,别,玷污您圣洁的灵魂。”
唐苏沉下脸:“你什么意思。”
“死气白赖要出来,不就是怕我碰你吗?”辛风云摇头:“送我碰都没兴趣,多长时间没照镜子了?”
唐苏当场黑了脸。
“想想我真闲得慌,招来个大麻烦,这里不住那里不行——”阴阳怪气地:“娘娘,奴才给您请安了。”
唐苏立刻往外走,辛风云也不拦,走到一半,突然回来,径直入屋,在柔软的大床上坐下,拖过矮凳敲腿,心说干嘛委屈自己轻松别人。
辛风云微笑,过去对娘娘说:“环境都还满意吧,还有啥特别要求,尽管提。一般需要,告诉下人。”
唐苏冷着脸:“不劳费心,只盼您回去好好考虑,要或不要,尽快给我答复。”
“娘娘安寝,奴才告退了。”他恶毒地微笑,得意地离去,不管唐苏脸色多难看。

唐苏斜眼看端来的红枣乌鸡汤,光是飘来的味道,已让人作呕,她让下人都退下,对汤碗摇了摇头,走到窗台旁,“哗”,干净利落一声响,结束苦难,得意地笑了,一转身,看见了辛风云。
他抱着胳膊斜斜地倚着门框,微笑地对她招手。
唐苏做贼心虚,欲盖弥彰地把空碗背到后面,面容僵硬,问:“考虑好了没有?”
辛风云从容坐下,指指椅子,她也坐了,静等回音。
他酝酿一会儿,道:“不觉得,我的状态还不错,给孩子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不成问题,父母问题,应该也会解决,目前最重要的——”
“什么?”
“你的问题。”
唐苏强笑:“我不觉得我有问题。”
“你一直回避自己做过的事。”
“难道我天天挂在嘴边?”
“你甚至不认为自己做过,觉得那不是你。对吗?”
“我早就不是我了。”唐苏冷笑。
“好,换一个问题。”辛风云看着他:“这个孩子我不会放弃。”
“她在谁的肚子里,由谁经历痛苦生下来,谁更有决定权。”她一字字地道。
“但是,你的状态不适合做决定。”
“我不觉得。”
辛风云用眼神扶摸她:“你很乱,心乱,生活更不用提。”
唐苏侧目看他一眼:“那么,你的保证真能实现吗?最起码的安全,你能保证吗?于世义的威胁,有把握清除吗?我们死后,我们的孩子苦苦应付我们曾经的敌人?”
辛风云用一种肯定的语气道:“只要我想,就可以,你要于世义死?”
唐苏沉默,她不怀疑辛风云的能力:“没有于世义,也有赵钱孙李。”
“傻妞。”辛风云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野兽觊觎的眼睛,让羚羊跑得快,没有威胁,没有生命。”
“我不懂。”唐苏的头蹭进他怀里:“我见识短浅,只晓得,我的孩子,无忧无虑,与世无争,快快乐乐,如果不能,宁愿不把他们带到世上来。生命是值得眷恋的,但不是美好的。”
辛风云吻她额头:“我比你更想放弃,可是不能。生下来,让她自己决定过什么样的生活,我们尽力提供选择,清除威胁她生命的最起码的障碍,但教她斗争求生的方法。她会快乐,世上的事太多,会有一个让她觉得满足。”他嗅着她的发香:“我们运气不好,没有遇到好东西,不代表没有,武断地认定,剥夺她幸福的权利,是自私的。她已经来了,责任也就来了,我们甩不掉。”
唐苏半晌,依顺地点了点头。
辛风云笑了:“听我的错不了,我错过很多次,经验随之而来,更不会害你,不用不安。”
唐苏整个身子依附在他身上,轻声:“你从未给过我承诺。”
“我闷骚,对不起。”
她微笑,抬起头:“我也没有,你骂谁呢?”
“汤不好喝?”辛风云终于有机会问。
“怪味。”她皱眉:“本来就想吐,一闻,更想吐啦。”
辛风云宠溺地来回抚摩她的肩膀:“要不要出去走走?”
“恩。”唐苏破例小鸟依人地:“你抱我。”
“不行。”
“怎么?”
辛风云叹息一声:“每次一碰你,我就想对你做一件事,可这段时间不能,所以,对你来说是享受,对我就是折磨。”
唐苏一笑:“你可以发泄到别人身上啊。”
辛风云眨眼睛,侧首,无辜地小动物似。
唐苏快吐了,笑着推他:“去,去,去,别给我添恶心。”

辛风云每天抽一个时辰看唐苏,剩下的时间,忙于外务,各方面压力,反对你的,支持你欲与你联合的,几乎焦头烂额,殷无极牺牲了一天十二小时宝贵的睡眠时间,用他那尖利的嗓音控诉着不满与疲惫。
辛风云处理完最后一宗事务,拍着他肩:“快了,耐心点。”
“最不耐心的人稳的住,我烦什么。”殷无极闲闲地问:“听说,高正林死了?”
“抱病身亡,人老了,什么事都说不定。”辛风云敲着二郎腿。
“唔,前一秒钟健步如飞,一瞬间,吐血不止。”殷无极笑。
“诽谤与流言,不影响我分毫。”辛风云起身,颇具炫耀意味地:“生命真是莫名其妙。”
殷无极深深看他一眼,收回目光:“将为人父的人,不该做这等悲观之语。”
“只是有些莫明的伤感。”辛风云晃了晃脑袋。
殷无极觉得,这是他有史以来最欠扁神情,狠狠瞪着他,直到他拽拽的背影消失。
辛风云端着托盘,这是他第一次端,十分别扭,不过,很快被喜悦代替,因为手里的汤将进入唐苏的口中,化作营养滋补未来宝贝和老婆的身体,一想到宝贝出生他就莫名其妙地无比兴奋。
唐苏午觉刚醒,一个哈欠打完,刚好辛风云进来,她吃惊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他的形象他的姿势,第一印象是怎么这么别扭。
辛风云放下盘子,替她胡乱地穿衣,拉到桌前:“快喝。”
唐苏“哦”一声,顺从地端起碗,喝了一口,突然全部喷出,吃到屎的表情。
辛风云一脸兴奋顿时像被浇了盆冷水,半晌问:“不是这么难喝吧?”
唐苏看他表情,那么狠狠地,她有些怕怕,小声说:“还好。”
“说实话。”
“我说,你不要介意。”她眼波盈盈。
“恩。”辛风云鼓励的眼神。
“这简直不是人做出来的嘛!”唐苏逮到发泄的机会,猛拍一下桌子:“你请的什么厨师?智商正常吗?意识健全吗?这这,我一直以为,我的手艺够悲惨,没想到,今天算找到垫底了,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活到老,见识到老。”
辛风云声音空洞地:“真的?”
唐苏拍拍他手,安慰:“又不是说你,不用自责,辞掉那个白痴厨子就是了。”
辛风云突然跳起来,剑拔弩张地:“谁说要辞,你干脆把我辞掉算了!”
唐苏奇怪地:“厨子是女人?你干嘛那么护着她?”
“你这种人,就该放到灾年饿死,再投胎,才晓得挑嘴是犯罪。”
唐苏身子微微向后靠,无辜地睁大眼睛,研究他神情,良久,恍然大悟:“汤,是你做的?”
辛风云咬牙:“从此没有第二次。”
“扑哧。”唐苏忍不住大笑,站起来,从后面搂住他:“一声不吭,我怎么知道呢。还挺自信啊,以为我喝了,没有不适症状。”
辛风云本想她发作,无奈唐苏鼻间的热气小虫一样在脖子上爬行,痒痒地挑逗,身体起了反应,火当时就泻了,转为对无限隐忍,又舍不得弄开拈在身上的女人,只得哼哼两声:“下次再这样,打你屁股。”
仿佛知道他的弱点,唐苏故意滚在他怀里,撅起嘴:“你打,你打啊。”
辛风云脑中浮现那个情景,立即血脉贲张,全身发热地将她抱到床上,自己出去,心说这死女人一定是故意的,等你生完孩子,哼哼,不玩得你连声求饶,我不叫辛风云。

唐苏即将临盆的一段时间,也是辛风云最忙的日子,虽然分身乏术,还是每晚到唐苏那儿睡,实在怕夜晚突发状况,自己不在身边。
唐苏抚摩他消瘦的脸:“明天,我们回家。”
辛风云意外:“不是不想回去?”
“你太累了。”唐苏微笑:“一睡,叫不醒,早上起来,一脸痛苦。”
“不是吧。”辛风云搔头,困惑地:“我一向喜怒不形于色。”
唐苏搬进天残门,两天后,生下一名女婴。
辛风云谈判,进行一半,消息突置,放下所有事物,快马加鞭赶回,一切已经完毕。
幼儿安然睡在摇篮里,摇篮在母亲身边,她的母亲恬睡着,辛风云过去仔细观察孩子,红红的,小小的,小耗子似,胎毛很长,油光发亮,辛风云想抱她,但是不敢,他不懂,怕抱坏了。
唐苏已醒,见他傻傻站着,轻声:“七斤二两,挺重的,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是个胖姑娘。”
辛风云过去拥住她:“对不起,我不在。”
“我很介意,以后都要怨恨你。”微笑,用水肿的手指抓住他头发。
辛风云笑:“舌头打结,今天奇了,想说话,说不出,糖酥,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就闭上你的鸟嘴。”唐苏学他的口吻。
辛风云眼睛发亮,半晌,用颤抖的声音问:“我可以抱她吗?”
“你会吗?”唐苏很怀疑他的技术,小声:“我都不会,怕抱坏了。”
辛风云拘谨地:“那以后再抱吧。”过一会儿,轻声:“疼吗?”
“像下地狱。”唐苏盈泪于睫:“再也不要经历第二次。”
辛风云吻她,又过去,吻女儿,忍不住摸她的小脸,一摸之下,顿时惊艳,这手感,好到无可形容。
他兴奋地:“哇,比你的胸还软!”
唐苏“哎呀”一声,别过脸:“死色鬼,不讲这些不甘心。”
辛风云围着摇篮转一圈,又一圈,嘴里喃喃:“小洗,小洗,你怎的如此可爱?我败给你了。”
“小洗?”
辛风云斜眼,挑起一只眉毛:“鸳鸯浴那次,结出的晶,叫小洗,名副其实。辛洗。”
唐苏喷饭,脸红红地:“可以后她问我们,为什么起这个名字,怎么说?”
“那…就是让她爱干净,常洗澡,保持清洁的意思。”他摸着下巴,颇为得意。
这样的人做父亲,唐苏不禁为女儿未来的人品担心。
沉吟一会儿,辛风云得意地宣布:“以后这样,孩子怎么生产出来,今后就叫什么名,够纪念,够创意吧。”
唐苏断然反对:“我以后都不生孩子了!”
辛风云看他一眼,阴笑,十分有把握地道:“由不得你。”
果然,两年后,他们又有了个儿子。
这个可怜的小孩,他叫辛山。
原因是,父母在山顶看日出时,生产出了他。

辛洗六岁,过生日,正在草地上玩,突然看见爹向自己招手。
她跑过去,辛风云又把鼻涕口水横流的辛山叫过来,蹲下,对他们说:“今天小洗过生日,六年前的今天,你们的妈妈,正无比痛苦地忍受着地狱般的疼痛,这点,你们知道吗?”
辛洗眨眼睛:“爹,每年生日你都说,我早就知道了。”
辛风云捏着她胖胖的脸蛋:“那每年,你们十指不沾阳春水妈妈,都为你们亲自下厨,做好吃的,你们知道吗?”
“啊…”辛山发出凄厉的惨叫,突然扑到爸爸怀里:“妈妈又做饭了,不要啊——呜。”
辛风云拍拍儿子的头,无比悲愤地:“爹也知道你们难做,我又何尝不是,一年两次而已,好孩子,忍忍吧。”
辛洗忍住泪水,问:“爹,你为什么不告诉妈,真的很难吃呢?”
“你想我死啊!”辛风云打一下她的头:“你们妈妈发飚的样子很温柔吗?”
两个孩子回忆唐苏骂人的样子,共同哆嗦了一下。
辛风云站起来,总结道:“所以,妈妈问,味道怎么样,你们该怎么说呀?”
“味道好极了!”辛洗和辛山异口同声。
“好孩子。”辛风云感动地。
唐苏炒菜,突然被人环抱,她一笑:“拿开,孩子们看见像什么。”
辛风云紧贴她,腿一蹬,门关上:“突然想起来,还没在厨房试过。”咬她的脸:“昨晚不过让你换个姿势,为什么不肯,恩?
唐苏慌忙地放下锅铲,拼命挣扎:“哎呀,你个流氓,放手啊。”
辛风云双臂铁杵似箍着她,任她双腿乱蹬于事无补,我行我素地吃了个饱。
次日,渡假完毕,辛门主拖家带口地回天残门。
殷无极感叹:“每次看见你,都想一个词,阵容庞大。”
辛风云无视,从首座上下来,对老丁说:“还有什么话说?”
老丁单膝跪地:“属下办事不利。”
辛云风问殷无极:“门规怎么说?”
殷无极抬起一只眼,懒懒从虎皮椅上坐起来,拉耸眼皮:“处死。”
辛云风微笑:“我一向公事公办。”看老丁:“虽然你无功亦有劳,为天残门效力一生。”
侍从上前,一左一右拖走老丁,快到门口,辛云风突然开口:“等等。”
“老丁,听说你女儿很漂亮。”辛云风道。
殷无极翻眼望天,喃喃:“又来了。”翻个身,接着睡。
老丁一听,浑身一震,失声道:“门主。”
辛风云笑:“别误会,不是强抢民女,怕什么。”转身,对殷无极道:“明天有空,见见老丁的女儿,三十多,也该成家了。”
老丁冷汗涔涔:“门主,小女愚顿——”
“怎么都喜欢说这话?”辛风云让他起来,笑道:“我的原则是,从不勉强,令爱不愿意,次事便作罢。”
说完,他仰望苍天,颇自恋地喃喃:“我霸道吗?谁说的,说这话的人,真不尊重事实啊。”
(完)


番外 辛洗的烦恼

我最近很烦,真的很烦,爸爸说,该教你武功了,妈妈说,你该读书了,呕,为什么他们不肯让我尽情地捉蟋蟀看蝴蝶飞舞呢?
我反对:“弟弟为什么不练?”
“你弟弟也练。”爸爸坐在桌旁,转身对铺被子的妈妈说:“小山一直练习怎么将鼻涕拖得更长。”
妈妈继续铺她的床,没理他。
爸爸就是这样,妈妈越不理他,废话越多,我很烦他,他却觉得自己的话很金玉良言,跑过去凑近妈妈,不知嘀咕一句什么,妈妈突然打了他肩膀一下,对我说:“小洗,回去睡觉。”
我跳了一下:“我要跟妈妈睡!”
爸爸板下脸:“少废话,不听话放大灰狼咬你。”
我怕怕,不要以为吓唬人,爸爸后院养一物,不是狗,晚上狼叫森森,真不晓得他怎么有这种爱好。
妈妈对狼也很怕怕,她说晚上它一叫整座房子都震动,一震动她就严重失眠,于是和爸爸协商,能不能改狼为狗,豹子也行,好歹它不乱嚎。
爸爸当场否决,说有一年重伤昏死深山,是狼用口水把他舔醒又舔好他的伤口,做人不能忘本,后来那只狼老了,走不动路,他就把它带回来,替他养老送终,还说:“狼比人狠,却比人善。”
妈妈那次以后也不好说什么了,有时她还是挺尊重爸爸的意思的,虽然失眠,她还是忍耐然后克服,后来那只狼死了,她还说这么多年听惯了它嚎乍一没声睡不着觉。
爸爸看我没走的意思,冲我瞪眼:“这孩子,咋不听话呢。”
我叫:“我要跟妈妈睡!”
妈妈为难,小声对爸爸说:“要不,你和小山睡一晚。”
爸爸眉毛倒竖:“休想要我跟那臭小子睡,半夜口水直流,不知道琢磨什么好事呢,一大早起来我以为屋顶漏水,一摸,妈的,哈喇子!”
我可怜巴巴地看着妈妈,我知道妈妈心软,一般求她,她什么都答应。
妈妈接收我的目光,转而投给爸爸,爸爸对谁都没耐心,又凶,但是妈妈一看他,他面部线条莫名其妙就缓和了:“老婆,孩子是用来教育的,不是用来惯的。”
“道理是用来实行的,不是用来空谈的。”
“好吧。”爸爸半晌,吐出两个字,蹲下,对我说:“小洗啊,知道什么是夫妻感情吗?”
我绞尽脑汁:“就是爸爸喜欢妈妈,妈妈喜欢爸爸。”
“聪明。”爸爸摸我的头:“知道破坏夫妻感情是不道德的吗?”
我莫名其妙:“我没有破坏啊。”
“你刚才的行为,就是分裂感情的一种,夫妻关系,很大一部分是通过性来维持的,而夫妇分房,长此以往,会造成感情的淡薄,生活中,遇上种种不如意之事,这种淡薄便转为愤怒,易起争执,最后大打出手,导致婚姻失败。”
我准备说那我们三个一起睡就是啦,妈妈突然尖叫一声,把我从爸爸身边拉开,对爸爸怒吼:“你在放什么屁!”
爸爸起身,看了妈妈一眼:“你说不空谈,我就讲点实际的。”
“我让你说这种混帐话了?小洗不到十岁,你给她灌输了什么思想?”妈妈怒目圆睁。
“早晚会知道嘛。”爸爸满不在意地:“就当将来免去婚前教育。”
妈妈咬牙半晌,恨恨地:“女儿以后出事,你功不可没。”
“出什么事?”爸爸轻蔑地:“就算出了,怎么地?我辛风云的女儿,想干什么还得有顾及?喜欢谁跟谁好就是了,不喜欢踢开,找不到我给她找。”
妈妈气得脸色发白,指着爸爸:“你——”
“我的孩子可不能是胆小鬼。”
妈妈哭了,捂着脸。
爸爸一看,急了:“我没说啥啊,你至于么。”
“你知道今天小山做了件什么事吗?”
“什么?”
“他亲人家小女孩脸蛋,还说人家香。”妈妈哭声更大了。
爸爸一愣:“真的?”
“就是你经常说那些混帐话,孩子哪能不受影响。”
“太好了!”爸爸兴奋,颇有感触:“儿子像我啊。”
“你还觉得光荣?”妈妈难以置信。
“这叫什么?气势!”爸爸翘起二郎腿,容光焕发:“想当年我第一次亲女孩的时候,才十岁,没想到小山,六岁就有这份胆识,他也不怕遇到个泼辣的给扇着。好呀,好,心理素质一流,有勇有谋。”
妈妈绝望地哀叫一声,颓然坐下:“为什么两个孩子都不像我。”
我过去,摇着她:“妈妈我像你。”
爸爸一脸鄙夷:“小洗你上次不是说有个男孩帅死了,长大要嫁他?”
妈妈绝望地:“都安静,小洗给我睡觉去,辛风云,你给我闭上尊嘴,都他妈安静。”
我打个哈欠,唔,给他们一吵,困了,可怜的妈妈,我要睡啦,你慢慢伤心吧,晚安。


番外 哪个姑娘这么香(上)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 我发现我还是偏爱辛风云 没事尽给他写番外了 偷笑
黑夜,伸手不见五指,辛风云摸黑回到卧室,轻轻解下长刀,脱去大氅,宽衣解带后往上一躺,一碰被子,发现被子瘪得像灾民的肚子。
第一个想到的是,唐苏是不是又陪女儿睡去了。
这时,屋中突然一个阴冷的声音:“回来了?”
辛风云一震,声音再熟悉不过,松一口气:“你失眠啊。”
唐苏冷哼一声:“是失眠,顺便,等辛门主回家。”
“恩,谢谢啊。”辛风云懒懒地回应道。
更鼓响了几下,之后良久无声。
“啪!”端坐着的唐苏,突然拍了下桌子。
辛风云叹了口气,不耐烦地:“有话说,摔摔打打地给孩子造成不良影响。”
“是吗,恐怕不是我。”唐苏一动不动。
“又有什么让您不满意呢?”辛风云眼望漆黑的屋顶,费解地:“辛夫人啊,您有吃有喝,想干嘛干嘛,你说无聊,我给你安排个位子让你打发时间,不是原则问题我从来不拦你。有夫有子,再过若干年,就子孙满堂了,您还有啥不满意?身体不舒服?明天请大夫,要不今晚就请?孩子不听话?你舍不得下手我打他们一顿。”
“你以为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唐苏冷笑。
“要不,就是我不够体贴?”辛风云试探性地,虽然觉得东奔西走冷落她,不完全是自己的错。
“算了,半年没回家,我也不想聒噪你,也知道自己罗嗦,吵架无益。睡吧,别理我的无理取闹。”唐苏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淡淡地。
“天那。”辛风云喃喃,她越这样就预示着你越不能当作没事,心想我这觉大概睡不成了,他下床,走到她身边,一手搭着她的肩,一手抚摩她的脸,略带威胁地:“傻妞,有什么事,快点儿说!”
“不要碰我。”唐苏闪身避开他的扶摸:“黄脸婆,人老珠黄,一会儿别把辛门主恶心了。”
辛风云心头一动,笑笑:“何必自谦,好多堂主的老婆都说羡慕你,身材一直不走样。”
“身材再好,天天看也无味,还是一天一个新花样有趣,是不是?”
辛风云下意识地“恩”了一声,然后发现闯了大祸,一时走了嘴,连忙补救:“不过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再怎么变换,也抵不过共同走过的辛酸与怀念。”一身鸡皮疙瘩,仍旧动情地:“那些成天嚷老婆如衣服的,其实最没男子气概,大丈夫,喜欢就说出来,没什么可害臊的,你不信看着,老婆一走,他们哪个不浑身长毛一样惶恐不安。”
唐苏微微一笑:“这么说,我走你也不安。”
辛风云“哼”一声,笑道:“这不废话么,问这种白痴问题,可配不上我啊。”
“我原本就配你不起。”唐苏走到窗前,隐隐寒气:“当初,若不是已有孩子,烂在阴沟里,你也不看一眼。”
辛风云最反感的就是她提及这件事,想当初,的确已下定决心,放开不属于他的东西,但看到那个肚子,他犹豫了,然后突然欢喜莫名,为有了一个留住她的理由无比兴奋,发现一个新生命的幸喜有一半因为终于有个说服自己不放弃的理由,他像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他有些手足无措,但内心清明,知道自己要什么,需要立刻抓住迟了就飞了,所以拼命挽留,所以直到现在,也不向唐苏坦白当时的感受,唐苏也就顺理成章地误解着。
辛风云多次想提起,又被自尊心噎了回去,唐苏一说,也便会因屡次将说未说,而感到自己的失败。
“老提过去的事是不是你们的女人的共性啊,时间是往前滚的,日子是向前过的,有这时间不如练练你的厨艺,身为人妻老让夫君一吃饭就想吐,不是你的失败还是我的啊。”
唐苏咬牙,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吵架都被反咬一口,本末倒置,她用了很长时间使自己冷静,从容地转身,笑了两声,颔首:“说得有道理。”
辛风云清清嗓子,十分满意自己的雄辩之才,倒在床上:“受教了就睡吧,咀嚼其中滋味也要到明天嘛,休息要紧。”
唐苏依言睡下,一把青丝搁于枕畔,侧身将手伸入他怀中,摩挲了几下。
辛风云翻身,面向里:“跑了几天马,真累了,先让我睡会儿。”
唐苏干脆整个身子靠过去,贴住他。
他不耐烦地:“明天!”
“那也得脱了裤子睡啊,穿着长裤不闷?”
“不闷,今儿冷。”
“怕是不敢脱吧。”
辛风云半睡眠状态中听了这话,突然一个机灵,半晌随意地:“最近怎么老说怪话。”
“有人做怪事,我才针对此发表看法。”
“神经。”
唐苏冷笑,她的男人,她最了解,一丝气味不同,都逃不过她的鼻子:“哪个楼的姑娘,用的香粉,如此勾人。”
辛风云心理素质非凡,当下不动声色:“我原谅你的鼻子,但它真的有问题。”
唐苏默默,心想,平时回家,不管多累,都会亲热一番,今天他毫无兴趣,只有吃饱的人才失去食欲。脚步一向嚣张,声如其人,每次回来,必有一番折腾,把熟睡的人吵醒,但是今天,无比安静,甚至,有些心虚。而且最重要的,裤子…唐苏已失去思索的力气。
辛风云意识到纸包不住火,他是个怕麻烦的人,而女人对追查这些事是不厌其烦地,索性坦言:“几个堂主说玩玩,我能说走吗,自然也不能说我不玩,我看着你们玩,那真成笑话了。”
唐苏唯一安慰的,也许就是他的坦白了,她疲惫地动了动嘴角:“本来我也无权干涉。”
辛风云简直不知如何回答,他无奈地搬过她的身子,发现她以泪流满面。
他拥住她,无言。
他待她渐渐在怀中谁熟,才放下。
辛风云松一口气,乖乖,还好偶尔才偷一次食,次数频繁,这日子真是过不了。


哪个姑娘这么香(下)

舒适的床,温暖的梦香,实实在在的睡眠,不担心随时到来的暗算杀机,全身心放松,自愿卸去所有武装,这就是家吧?
即使争吵,不和,怄气,也是家。
辛风云耳边声声鸟鸣,他知道天亮了,朦胧中换一个睡姿,回家了,不用黎明即起,计划一天行程,一觉睡到自然醒,也是奢侈品。
沉昏一会儿,突然觉得冷。
奇怪的是,觉不出什么地方冷。
睁眼,首先看见一片白光。
终于分辨出是喉咙冷。
辛风云头不动,抬眼,狠狠问:“干什么!”
唐苏恍惚地一笑,收刀:“玩玩。”
辛风云大早晨产生喷饭的欲望,玩玩,妈的,吓得我,差点本能反应,给你当胸一脚。
唐苏将刀扔在床下,清脆的金属声,她早已梳洗,穿戴整齐,赤着脚,坐在床上,定定地带着研究神色地盯着丈夫。
“你还没完了,我的错,我道歉,对不起,下不为例,请您不要发神经了,好不好?”几乎带着哭腔,本以为昨晚把她哄好了,原来不是,敢情人家养精蓄锐,早睡早起跟自己耗上了。
唐苏不答,只看着他。
过一会儿,她缓缓开口:“我有什么地方,令你不满?”
辛风云心说那多了,嘴里却道:“老婆你这么优秀,鸡蛋里焉能挑出骨头来?如果实在要找,那就是,你简直太贤惠了,让我很是惭愧。”
“用另觅新欢来表达惭愧?”
辛风云斜眼,终究没敢说什么,半晌,委屈地:“我连她长什么样都忘了,半点比不上你,没姿色又没气质,你说你跟一妓女计较什么。”
“忘了,怎么记得没气质?没姿色,早被辛门主一把推开了吧。”唐苏成竹在胸地推测。
“她就是一陪酒卖笑…算了,你说,怎样才能让你不折腾我,让我过舒心日子。”
“说到底,你没觉得行为本身有什么不对,只觉得被我逮住,掩藏的功夫做的不够。”唐苏冷笑:“辛风云,本性难移,这话在任何时候送你都是贴切的。”
辛风云郁闷,一个女人这么了解自己,真是郁闷,男人都希望有知己,但又希望有些地方,她们永远不了解,女人被神秘感吸引的同时,男人获得自豪感。
辛风云现在,充满了挫败感。
唐苏苦笑:“自始至终,我可有不忠于你?”
辛风云半天憋出一句:“没有。”
“你呢?”
辛风云不语。
“难道我还吃醋吗?”唐苏苦笑:“多年夫妻,不至这点度量没有。恶心,你知道吗,用别人用过的筷子,恶心!”
“我怎么了?”辛风云爆发:“就这么一次,你还没完没了了,我出门为什么?不为老婆孩子还为我自己啊,不就想地盘大一点赚得多一点,我解决生理问题怎么了,那鬼地方一呆半年,狗屁没有,让你陪我去,你懒得去,好啊,我不勉强,出了问题仅仅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吗?”
唐苏目光渐渐冰冷:“这么说,你嫖妓,还是我的错。”
“一部分责任。”
“是啊。”唐苏半晌无话,神色呆滞地。
辛风云见她神色不对,心虚地:“我是最主要责任。没事吧,斗败的鸡似。饿吗,叫早饭吧。”
唐苏空洞地笑一下,下床,从抽屉中拿出张纸,送到辛风云面前。
辛风云莫名其妙地接过,首先看到顶头休书二字,“腾”地跳起来:“你来真的!”
“我一直在给你机会。”唐苏两臂相交:“可你,显然浪费了。”
“我不签!”
“何苦呢。”
辛风云将休书握成一团,片刻化为齑粉,纷纷落下。
唐苏轻蔑地:“向未成年少女展示你的神力吧。”
“孩子知道像什么!”
“我已经想好了。”唐苏淡淡地:“他们面前,我们装做什么也没发生,一如既往,让他们不起疑心,有个快乐的童年,只是,需要你的配合,不过你不配合,也不勉强。”
辛风云咬牙,指着她:“你——”
“恭喜辛门主,今后,你可以恢复自由单身汉的快乐生活,随意而刺激,正是你所喜。”
“放屁。”
“骂吧,你素质本不高。”
辛风云身体散发野兽的气味。
唐苏视而不见,踱到衣柜前,随意拣两件常穿的衣服,包好,原地发了会儿呆,喝一口茶,出门。
辛风云直到她迈出门坎才反应过来,他迅速抓住她手腕,将她拖了回来:“敢跑,我打断你腿!”
“打吧。”唐苏无所谓。
到此,他已无计可施,被迫放软声音:“心情不好散散心也是可以的,但总要说去哪吧,凡事,也照应的到。”
“谁说要出远门了。”她叹一口气:“去陪孩子,需要您的允许?”
“哦。”辛风云松一口气,貌似想起来什么:“回来一晚,我好象还没见着孩子,不如跟你一起去吧,小山长高了吧,小洗肯定又变漂亮了。”
唐苏看陌生人一样看他一眼,淡然转目,也不点头,继续前行。
辛风云只得厚着脸皮跟上。
本来一副其乐融融地全家福,楞给自己撕开个口子,也觉得忍不住一时冲动,造成严重后果何其不值。
辛风云看着疯跑的小山,和穿着裙子一个劲转啊转臭美的小洗,突然心酸。
也是这么大,突然一天,母亲离去,再无音训,皆因父亲风流成性。有母如无,那时暗下决心,对自己说,我长大,一定不这样。
辛风云压制住突然涌来的悲哀,抱了女儿,又抱了儿子。
该是我的就是我的,这都是我的,岂容飞掉。
他过去,抓紧唐苏的手,定定地:“不准你走。”
“阁下是谁?”
“你一走,岂非便宜外人,想想,一个陌生女人,睡你的老公,住你的屋子,管你的孩子。不信你能安稳。”
“民妇愚顿,听不懂鸟语。”
“我不让你走,你就走不成。”
“天真蓝,风真清爽。”她仿佛听不见他罗嗦。
“我知道你在生气,不要紧,想生多久,我都不催你结束。”
唐苏目光转向别处,半晌,闲闲开口:“傍晚即回家。”
辛风云眼也不眨:“好。”
“由我派人监督你的行程。”
“没问题。”
“不得以妇人不主事为由,拒绝带我一起。”
辛风云就差说OK了。
“暂时这么多,随时增加。”
“一切由夫人决定。”
“空口无凭,立书为据。”
“小菜一碟。”
唐苏这时,才微微一笑。
“你胜利了。”辛风云沮丧地,从此与自由无缘。
攻守互补,唐苏暗想,三十六计看来得经常翻,以及不懈地深入研究,才能使生活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