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给整艘轮船涂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

书儿坐在窗边,安静的侧脸在墙上投出一片剪影,她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身后的脚步突然响起,一件薄薄的披肩已经拢在她的肩上,书儿想要回头,威洛已经趁势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肩膀,一个吻落在她的唇角。

“一个人也这么自在,真叫我是失望。”低沉缓慢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伤口还痛吗?”

书儿微笑着抬头,“嗯,动作幅度不大的话,差不多就没事了。”

“才几天的时间,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受了三次次伤,”威洛摇头笑了笑,“看这频率我还以为你身上会有很多的疤痕。”

书儿顿时想起了换衣服的事情,她简直拒绝想象一个男人换下她的衣服还帮她擦洗身体。

幸好她昏迷过去了,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吃完晚饭了吗?”书儿果断的选择转移话题,再说下去,她只有继续被占便宜的份。

“所以恰好每次受伤都碰到我了吗?”威洛置若罔闻,眼里含着笑,似乎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书儿的眼角瞟了他一眼,偏过视线,“威洛,我饿了。”

“回答我这个问题,作为交换,我告诉你陆小水的消息。”

书儿抬起眼帘,平静的眼神里隐了什么其他的东西。

威洛淡淡的笑,“不用这么吃惊,这艘游轮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包括你的目的。”

书儿并不意外,只是刚才类似嗔意的笑容依旧消失,反而恢复了南书儿惯有的温凉,声线平淡,“我受过很多次的伤,或重或轻,不过都好了。”

“书儿。”威洛蹲下身子,蓝色的眸直视书儿的眼睛,她下意识的想侧过视线,威洛已经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声音听起来极其愉悦,“你生气了。”

书儿并不生气,依旧浅笑,“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在想,”眼里的笑意更深,“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在戒备我怀疑我,他所作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南书儿,你一定不能喜欢他。”

他几乎断定她会立刻否认,南书儿的防御心极重,有贵族小姐的修养,自身的却又极为克制隐忍。

然而她只是轻轻的笑了,“你说只要我回答你的问题,就告诉我陆小姐的下落,我想知道,她还好吗?”

威洛眉梢微扬,“路西法把她送到英国去了。”

书儿蹙眉,脸色有点难看,声音不自觉的低了几度,“为什么?”

威洛漫不经心,“自然是为了借她找出背后的人。”

书儿沉默了几分钟,才缓缓道,“温尔克先生,路西法是黑手党的第二把交椅,”说着,停顿了一会儿,苦笑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当然知道,眉间瞬间渲染了几抹华丽的色调,“你不是一直怀疑我的身份没有看上去那么干净吗?”

复杂到可以跟黑手党抗衡?这是欧洲最大的黑道组织,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了。

书儿终于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很低,还带着一抹浅浅的哑,“告诉我,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威洛的手指渐渐抚上她的脸,唇角是低扬的笑意,“以前是公爵小姐的价值和蓝舞的身份,现在,是你这个人。”之间描绘着她的唇瓣,平缓的声音带着宣誓般的笃定,“我要你,所以,做我的女人。”

他不是在商量或是调笑,书儿几乎可以确定,他是在通知她。

[正文 第四十九章发作]

手里端着咖啡,书儿站在门口。门半打开着,她可以看到威洛坐在书桌前,拿着文件一样的东西。

目光专注,从她的视角只能看到侧脸,认真安静。

书儿想了想,用食指扣了扣门。

威洛抬头看到她,愣了一会儿,唇上挑出笑容,书儿已经抬脚走到了他的面前,“本来是不该打扰你的工作的,但是这咖啡凉了就不好喝的。”

他却看了眼她的胸口的位置,语气宠溺还带了点无奈,“书儿,你以为自己是女金刚吗?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起来煮咖啡?”

书儿浅笑,声音低低柔柔,“我不喜欢总是闲着,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了,”将咖啡小心的放到书桌边上,“煮咖啡有时候也可以是很享受的过程,看在我花了心思的份上,赏个脸吧。”

黑色的长发披在肩头,她今天穿了件红色的雪纺上衣衬着白皙的肌肤,看起来温婉又清媚,“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说完便转过身,红衣黑发,笔直的背脊,

威洛看了一眼桌上的咖啡,蓝眸若有所思,浓黑的液体,雾霭的热气,好闻的香味在空气中一点点散开。

突然,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书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疼痛已经再次加剧,并且从腹部迅速席卷到其他地方。

她下意识想要离开书房,但是身体里铺天盖地的痛楚一瞬间将她全身的力气都抽干净,她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书儿,”威洛脸色一变,几步走了过去,将她的身体搂入怀中,“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发作了?”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不是,书儿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惨白得骇人,比中了一枪还要严重,整个人弯腰蜷缩着,这样子,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她的性子极其隐忍,连受了枪伤都没有喊过一声痛,痛成这个样子。

“书儿,”威洛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径直走向卧室,轻轻的把她放到床上,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道,“你等一会儿,我去叫医生过来。”

“不要,不要。”低低的呢喃声,像是哀求,又像是呻吟,“别走。”

她的手指紧紧的握着他的衣角,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白色。

才一会儿的功夫,脸上就已经布满了冷汗,全身不可抑制的颤抖,她好像在本能的控制,脸靠在柔软的被子上,唇瓣都要咬出血。

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怎么会突然痛成这个样子,她端咖啡给他的时候还好好的。

难道是?眼里闪过一抹冰冷,最好不是他想的这样。

威洛皱眉,无声的叹气,再次俯下身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手臂搂着她的腰,不断的吻着她的额头,“书儿,你忍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不要,不要去叫医生,”书儿的意识基本已经处于混沌状态了, 她只知道有人在抱着她,还好像在说什么,但是她没有听清,听清了也没有力气去辨认。

她的声音很微弱,威洛要仔细听才能分辨,不要叫医生?顾不得去想这些,他现在必须先离开,否则就算是不致命的东西,这个痛法,也不是每个人都撑得住的。

“别,别走。”书儿突然叫了出来,手臂死死的抱住他,原本是没有什么力气的,这时候却还是成功的阻挡了他的离去。

“一会儿就好,陪我一会儿,医生没有用。”她抱着他,清秀的眉皱成一团,身上已经湿的差不多了,除了身上的汗,胸口的伤也渗出了血迹。

她就这样抱着他,力气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这幅苍白虚弱的样子他根本不能甩开。

[正文 第五十章 质问]

书儿闭着眼睛,已经昏睡过去了,黑色的发丝贴在脸上,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异常憔悴。

威洛的眼里层层的寒意冒着,伸手将被子盖在书儿的身上,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路西法眉梢微微的挑着,看着面前脸色阴沉的男人,摸了摸鼻子,妖孽阴柔的脸上一脸的莫名其妙,“你这个表情是是什么意思,活似我抢了你女人一样。”

威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废话少说,是不是你给南书儿下了药?”

路西法原本是很悠闲的靠在沙发上研究手里最新研制的手枪,一听这话顿时有种开枪毙了这男人的冲动。

靠,什么意思?!鼻子都气歪了。

“那女人差点要了老子的命,你说你要留着她,好,我一句话没说让你把人带走,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帮凶你说要放我也给你放了,你什么时候见老子这么宽容过?现在居然还为了她来冤枉我?你别告诉我你真的准备改行当情圣。”

路西法说着冷笑起来,半点没有平时的风度,一双媚眼斜睨着威洛,要不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他真想揍死丫的。

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冤枉他?想来只有他冤枉别人好吧。

“不是你。”威洛完全无视路西法炸毛的状态,只是平淡的反问了一句。

如果不是路西法,那会是谁?

“哼,”路西法再次恶毒的开口,“说不定以前在墨西哥的时候过度**得了性病,你可得小心点,这年头妓女越来越清纯了。”

威洛斜了他一眼,“你所有的女人加起来都没她干净。”

路西法阴阳怪气的看着威洛,眼里是似笑非笑的意味,“你不是真的看上她了吧,我还以为,你对索菲一往情深来着,上次为了她不惜跟那人做交易。”

威洛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你是女人吗?这么八卦。”

路西法摊摊手,“有机会八卦你,女人一次又何妨?”

“杂志上天天可以看到我的八卦。”

“你到底在想什么?”

“不关你的事。”

路西法终于一口气噎在喉里,不耐烦的摆摆手,“那就给老子滚,免得我动手。”

“墨西哥有人出钱买你的命,估计船一靠码头就会动手。”想起书儿送咖啡时他收到的消息,威洛笑得颇有意味。

路西法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问道,“多少钱?”

“十亿。”

“美元?”

威洛笑了笑,“是欧元。”

“有人接了吗?”总不会这么巧真的请动海因茨了吧,那家伙不是还躺在医院吗?

“一个小时前。”

“谁?”

威洛已经起身走到了门口,手握在门把上,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点若有所思,更多的是等着看戏的调侃。

“冷静。”

[正文 第五十一章为什么不能是你]

睫毛颤了颤,身下躺的是柔软舒适的被子,连缭绕鼻尖的气息也是她所熟悉的,捏者被单的手指放缓了一丝力道,

眉还是下意识的蹙着,是梦吗?这一切都只是梦吧?她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摆脱控制了。

镜头如电影一般一一倒过,空茫炎热的沙漠,浑身是血的堇,冷笑的女人,华丽的囚室,还有无助恐惧的她自己。

书儿缓缓睁开眼睛。

一张俊美的脸就在她一个呼吸的距离之类,书儿抬起眼帘,抬起手,隔着空气描绘着他的轮廓。

第一次,一场噩梦后睁眼就看到一个人在她的身边。

无数次,带着一身的伤痛醒来看到的都是一张脸、

身体上的痛感已经完全消失,彻底得好似那只是一场幻觉,她甚至回忆不起来那是一种什么类型的痛了。

身上还闻得到沐浴露的味道,充满了干燥清新的舒适感,书儿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被换下来的衣服,不由的苦笑道,这衣服又是被他换掉的?

月凉如水,安静的照在他的身上,整个夜晚格外的安静,甚至蒙上了一层美轮美奂的静谧。

也许是大痛初消劫后重生,也许是这月光太美丽,书儿静静的凝视着睡在她身边的男人,心里的清明突然无限放大。

她轻声开口,声音回荡在房间,仿佛和这月色融成一体。

“为什么会是你呢?”她像是在问他,更像是在问自己,“温尔克先生,为什么是救的我,为什么你总是救到了我。”

她停了一会儿,好似被什么所困扰着,然而唇角带着的却是浅浅的笑意,眼神落在他的脸上,格外的明亮轻柔。

“我一眼见到你就知道,这个男人太复杂,太危险,绝对不是我能招惹的对象,可是,为什么你要来招惹我呢?”

书儿的动作轻如蝉翼,她的唇慢慢的靠近他的,一厘米的距离,既没有吻下去,也没有离开,就这样顿在这样的范围内。

忽然她兀自的笑了,眼中的神色更亮,她的声音里揉了某种笑意,“可是,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书儿一个人站在甲板上,身体靠着栏杆,眼睛微微的眯着,看着太阳从海平线最低的地方一点一点的升起。

霞光万丈,清晨的微风将她的发扬在空中。

“早晨的天冷,为什么不多穿一件再出来?”熟悉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还没转身,一件外套已经披在她的身上。

书儿回过头,将衣服穿在身上,她只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威洛拿的是一件灰色的外套。

威洛走了过去,帮她整理着衣服,他本就是西方人的身架,高了她很多,书儿抬头看她,必须要仰视。

书儿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直到他的手满意的离开之后,她才静静的开口,“给我一个机会。”

声音很低很柔,但威洛仍旧是听清楚了,他笑着看了她一眼,“什么机会?”

“爱上我的机会。”她落字清晰,一字一顿。

[正文 第五十二章情不知所起]

“机会。”威洛玩味着这两个字,“书儿,一直是你不给我机会。”

“温尔克先生,”书儿笑着看他,“我不是十八岁不懂事的小姑娘。”

她继续道,“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跟你是否爱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知道,并且很清楚。”

她背对着阳光,整个人仿佛被渡上了一层金边,“我一直以为不该,但还是爱上你了。”

一双黑眸清澈干净,带着一点温婉的明媚,“我爱上一个人,就不能装作不爱。”

威洛凝视她良久,伸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抵在背后的栏杆上,忽的伸手扣着她的下巴,“那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书儿笑,一双黑眸如清水一般,她说得认真而笃定,“我要你爱上我,我要我们在一起。”

威洛松开手,仿若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抬眸远眺黑暗的前方,语调恢复一贯的慵懒散漫,“我今年二十六岁,但我出来亲自面对这个世界太早,遇到过很多爱我而我也可以爱上的好女孩,所以,如果我今生能爱上什么人,就不会愿意随便娶一个女人回去了。”

“既然婚姻不能留给爱情,就应该用来换一笔划得来的买卖,对不对?你这么聪明,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所以才会避我如蛇蝎,不是吗?”

他笑着说这些,仿佛只是在说着不喜欢某种菜一般平静。

只是,很久以后的后来,他终于明白,他不曾爱人,真的就只是因为他等的那个人没有来而已,她没来,那么多晚都太早。

在后来那段孤寂的时光中,他思忆成狂着一个人,每每想起她在这一刻,第一次站在他的面前说我爱上你了,那样的感觉,就如同毒品一般,越是想,越是痛不能愈。

她的表情平静,“温尔克先生,既然你笃定你这一生无非爱人,就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给我一个爱上我的机会。”

“哦?”他反问,仍是那副懒散的笑容,“那我能得到什么?你知道,我是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

“你也能得到一个机会,像全天下所有的男人那样,享受娇妻爱子的甜蜜,而不是为了冷冰冰的权势耗尽生命,否则,即便你有一天站在最顶尖的位置,却无人作陪,岂不寂寞?”

他看着她,慢慢的笑开,“似乎是不错。”

随后,他低下头,吻住面前的女子,一一碾过她温软的红唇。

彼时,他只是漫不经心的想,是不是真的如亚伦所说,为心爱的女人赚钱,要比为他现在的仇人要来的畅快。

书儿看着他俊美的脸庞逐渐靠近,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他吻着着她,头顶是明媚的朝阳,身后是看不到边的海,甲板以下,则是灯光亮丽的歌舞升平,然而,此刻,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即便是后来,她也依旧没有想通,如此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这究竟是个错误的选择,还是对的。

[正文 第五十三章我不会回去]

书儿睁开眼睛,反射性的伸出手,清晨的阳光恰好铺满了整个房间,微微眯起的眼睛还带着些许的睡意。

本能的打量了一番房间,思维缓冲了将近十秒才反映过来,这是法国,威洛的别墅,她的卧室。

三天前船靠港,本来这趟航行目的不重要,过程才是重要的,否则谁愿意耗那么多时间在海上,虽说时光悠闲,但对那些混官场拼杀商场的人来说时间用一寸光阴一寸金来说也都不算夸张。

刚刚下船,森烨便走到他们面前,他先是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开口说道,“书儿,温尔克先生,公爵先生请想见你们一面,可以吗?”彬彬有礼的态度,只是言语间给人一种淡淡的冷漠。

威洛只是颔首说好。

见面的地点在当地城市一家有名的咖啡厅,靠窗的位置,侧首便可以看见蔚蓝的大海。

他们到的时候南沙决已经先坐在那里了,紫色的沙发边放着一根金色的拐杖,身姿端正,正闭目养神,身后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

听着脚步逐渐走近,南沙决才缓缓睁开眼睛。

“南先生,您好。”温凉的声线,书儿礼貌的弯腰鞠躬,不卑不亢,黑色的长发,背脊笔直。

看着眼前瘦削单薄却又笑得优雅的女子,南沙决有种感觉,除了这张脸,他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在他的眼皮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孙女。

”两位,请坐。“有些花白的头发,但南沙决显然不见老态,言语间自然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温尔克先生,恕我直言,我原以为,你会娶雅冰。”

威洛垂眸,笑容不露一丝痕迹,“南小姐美丽高贵,会有无数人抢着娶令千金的。”

“即便你身边这个女人跟南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她要是不是南家大小姐,就给不了你任何东西。”

威洛淡淡的笑,“公爵先生,书儿是你的亲孙女,何必如此绝情。”

南沙决冷笑,“养了这么多年连一句爷爷都不肯叫,究竟是谁绝情。”

书儿浅笑,眸色清明,看不出任何类似愤怒的人情绪,“南先生,我可以不计较爷爷该给的你一分都没有给,但是爷爷不能做的你做得太狠,这声爷爷,你已经担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