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江月照刚回到车上,就接到了管钰年来的电话。

“大小姐,今天汪董事来探我的话,几位董事估计不知从哪得知您要将公司转型的意图了,我们是不是需要做些准备?”

江月照的目光一凝,半晌后道:“不必。”

然而挂线后,她立刻就给司珵打了电话。

“四叔,您那边怎么样了?”

“快交接完毕了,怎么了?”

江月照缓缓的舒出一口气,“可能很快就需要您出面。”

“没问题。”

挂了电话后,她踩下油门,半个多小时后,车到了春意阑珊。

这是她自回去江氏后第一次过来,门厅的小哥见到她面色一惊,随后一边向她颔首问好,一边手就抬起来伸向耳边的蓝牙耳麦。

江月照见此阻止道:“不必通知任何人。”

小哥动作一滞,江月照已经越过他走进了电梯。

罗起并不知道江月照会来,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也同时知道了江月照回来后,第一个叫进去见的人不是他。

罗起心里一沉,其实这沉重从前段时间就开始了,江月照在将重心放到江氏后,并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把春意阑珊全权交给他打理。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而今天,第二个危险的信号又来了。

他在外候的时间实际上不长,但他却感觉无比漫长,江月照叫他进去的时候,他后背都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了。

一进门他就去觑江月照的脸色,可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江月淡声问:“这段时间,会所里有没有什么事?”

她看起来像是没有怎么上心,可罗起的心就是七上八下的,回答起来面色终归泄了些痕迹,“一切正常。”

他的反常哪里逃得过江月照的眼,她面上不动声色,“嗯,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出去吧。”

罗起抬头看了她一眼退出去。

江月照转过椅背。

罗起对她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她当然看得明白,之前不置可否,是因为他依然能够秉公办事。然而,他以为她不知道圣诞夜那晚顾城突然出现在司家里头有猫腻吗?只需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背后有罗起的手笔。

撇开私人情绪,于公她就决不容许自己的手下欺瞒她。

她对下属虽不要求绝对服从,但欺瞒,甚至把心思动到她头上来,那她是绝对容忍不了的。今天罗起能因为私人情感瞒着她设计那么一出,明天,他就能够在公事上生出异心。

只是现如今她还需要用他,所以才什么都没说。不过所有跟司珵那方的接洽,她全部交给了别人。

她不再信任他了。

罗起退出去后不久,李经理敲门进来了。

江月照捏了捏眉心,示意他,“坐。”

李经理也不推辞,一坐下就目的很明确的开始汇报,“所有传给司将军的数据,我们都先一步查看过,近期内没有特别需要关注的消息,不过也不排除有些话语中是含有行业暗号或者代名词的可能性,那样的话我们暂时发现不了。”

“嗯,这方面我不方便单独请专人过来,你们抓紧时间自己研究,要有着重点,明白吗?”

“明白,先从司将军可能会关注的那方面人群开始。”

江月照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们正谈着事,江月照的电话响了,她看到来电显示,嘴角微弯,对李经理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起身走开几步接起电话。

“落地了?”江月照辨着电话那头嘈杂的人声问道。

“嗯,刚下飞机。”顾城道,“你在干什么?”

“在会所。”江月照说着朝李经理那瞟了眼,发现他正冲这偷眼瞅啊瞅,发现她看过来立马一本正经的收回目光。

她轻笑了下,顾城听见了莫名吃味,“这么高兴?”边上罗经理也在吧。当然这句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他的情绪变化江月照还是感觉得到的,当即笑道:“对啊,接到你的电话,能不高兴吗?”

那头顾城不由自主的笑开了,“每次都捡好听的说给我听。”

“咦?你不就吃我这套吗?”她故作惊讶。

顾城:“……”

k.o.

他说不过她,那边同事们都上车了,于是他最后道了句:“你别忙太晚了,到家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江月照嗯嗯应着,末了听到电话里短促的嘟嘟嘟断线声,心里还是有一瞬间的空落落。这种感觉真陌生,来得猝不及防,以至于她发了一阵子的怔,才想起来李经理还在。

“是顾城吗?”她走回去,李经理迎面就问道。

江月照挑了挑眉,突然记起顾城在会所时,李经理给了他很多帮助,两人似乎关系还不错,她点头。

“我听说……你们真的结婚了?”李经理犹豫又小心的问道。

“没错,怎么?”

李经理掩下惊色,打着哈哈道:“不是,跟之前的传言很不一样,大家都没想到。”

不是没想到,是不相信吧?江月照心道。

李经理瞅着她的面色立马拐了个弯道:“不过我当时就觉得传言不对。”

“为什么?”江月照有点好奇。

“顾城不是那样的人。”李经理斩钉截铁的道。

什么意思?

“他可爱惜自己的羽毛了,不是会屈尊做裙下臣的人,除非真的有感情。”李经理望着她意味深长的道。

她都知道,也听出来李经理话里隐隐为顾城担心的意思,江月照纳闷,难道她看起来那么像薄情寡义的人?

她在李经理眼里是否薄情寡义不知道,但她在江氏族人眼里薄情寡义的形象是铁板钉钉的了。

他们才将江月照扶持进家族委员会,没想到她转过头来就要对他们“动刀”,只能说是他们当初看错了眼,但不能就这么错下去。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场紧急召集的非例行性的董事会,按理这种类型的董事会需得由董事长召集,然而这次却是由一群拥有一定席位的董事们联名建议召集的。

他们实实在在的将江月照架空了,只到最后临时通知她要来参加。

江月照是最后一个到的,推进门,里头的气氛就是一变,原本在说话的人也不说了,看向她的目光都不怎么善意。

江月照顶着这样的目光走到主位,坐下,淡声道:“说吧,今天的主题是什么。”

“我们准备解除管钰年首席执行长的职位。”在场席位最高的汪董事率先道。

江月照抬了抬眼皮,“原因?”

汪董事还想顾着她的面子解释解释,被江启兆打断,“他不适合坐这个位置,至于为什么不适合,你自己心里清楚。”

“哦?我应该清楚什么,请堂爷爷明言。”江月照目光冷漠的道。

江启兆被她的话挑起了火气,“江月照,江氏集团不是你一个人的,就算是从前,你爷爷也没有不经过我们的同意就擅自做任何决策过,你想将家族企业化,经过我们的同意了没?我们当初扶你坐上这个位置,是要你一切以江氏族人的利益为重的,不是要你损害我们的利益去便宜外人的!”

“江董,”她改了口,“我想问一下,你看过公司近五年的财务报表了吗?”

江启兆一愣,没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

第37章

董事会后,几方打听,他们才知道持江氏股份的司家,背后易主了。有一瞬间,董事们也怀疑过是不是江祈凌坑他们,可坑他们对她并没有好处,并且依她和江月照的关系,这个可能性很小,她应该也不知情。

直到他们探听到如今控股的是司珵后,一切都明了了。

换做别人,绝无可能将消息瞒得那么紧,但司珵不一样,他有这个能力办得到。

怎么办?

江月照手中的股份和司珵手中持有的股份加起来早超过了半数,那岂不是她做任何决策,他们都干涉不了了

再回想江月照在董事会上势在必行的态度,保守派的江氏老人们登时感觉要变天了。

原本是可以通过家族宪法对她进行约束的,可江月照比他们早走了一步,成为了家族委员会的核心成员,因此他们无法强制她改变任何决定。

想起先前她不惜让出自己的股份给他们的几个小辈,原来都是在为今天铺路,真是每一步都算好了……

他们小瞧了她,才会有今天。

眼下后悔也来不及了,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支持江月照转型的决定。

二,卖掉股份,离开江氏。

选择第一条路的话,他们势必要逐步让出自己手中的股份作为奖励给员工,那他们在集团的影响力就越来越低了;选择第二条路的话,那就是现在手上的股份值多少钱,就折现拿走多少钱,可以后的路呢?

相比于他们,江祈凌听闻了消息更如遭到晴天霹雳。

她的手无法抑制的颤抖着拨通了电话,嘟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江祈凌不等那方开口就径自问道:“怎么回事?啊?你们手上的股权怎么全去了司珵那里?”

司玜此刻的心情不会比她好到哪去,听到她质问的语气,他冷笑道:“你问我有什么用?难道你不知道吗,以我家老四的手段,他想要拿走我手中的股权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反倒要问你了,如果不是江月照有需求,老四会看得上江氏这点股份?你怎么回事?连个黄毛丫头都盯不紧?”

他的话正好戳中了江祈凌的痛脚,好半天,司玜都不听电话那头有回应,他正奇怪着呢,那头忽然传来护士的惊呼声。

“嗳!嗳!你怎么了?人还清楚吗?医生!——”

江祈凌昏过去了。

江昕遥赶到的时候被主治医生一顿骂,怎么可以在化疗的重要阶段让病人的情绪波动那么大?家属都干什么去了?

江昕遥满腔委屈说不出口,后来听护士说,她妈是接着电话晕过去的,她去拿江祈凌的手机翻看,找到最近一条通话记录,司玜。她目光一怔,这是她公公,司文景的父亲。

到底发生了什么?妈妈怎么会跟他打电话打到气晕过去呢?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还说有对付江月照的法子了,怎么今天就这样了呢?

江昕遥不敢去问自己的公公,只好拐弯抹角的试着去问问司文景。

她不抱什么希望,因为这两天司文景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人也找不着,这一次果然还是一样。按掉电话后,江昕遥心里既慌又茫然,她等在抢救室外,母亲还在里面抢救,而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这次连虚情假意来问候的人,都没有了。

***

另一头,江月照刚拿到新的市场分析报告,正准备要召集各部门总经理开会,她的新助理就面色奇怪的进来跟她讲:“江董,前台说司先生来找您。”

江月照眉一簇,“哪个司先生?”

“以前的司总监。”助理小心翼翼的道。

“让他有事留言,我现在没空。”说完江月照就起身往会议室去了。

“……不好意思啊,我们江董在开会,要不您…留个言?”前台小姐有点不知道该摆什么态度,毕竟眼前的这位可是曾经的驸马爷呀,甚至差点就是他们的新董事长了,哪里想得到,转眼就成了不经通报都不能随意上去的外人了。

人生真是变幻无常。

司文景脸色不大好看,但还努力保持着风度,扯了个难看的笑出来,“没事,我自己联系她吧。”

他掏出手机转身,却只是装装样子,因为他不知道要按什么电话下去,江月照换号了,新号没告诉他,他现在都没有她的联络方式了。

司文景回到地下车库,倚在车旁点燃了一根烟,火星在眼前明灭,他的思绪也晃开。

昨晚,父亲把他叫到书房去,问他,“你和月照,现在关系怎么样?”

如果说这第一问他没明白的话,父亲接下来说的话,他听明白后简直是目瞪口呆。

他们家手上对江氏的股权以及管理权在这几日内已经全盘被四叔接手了,父母这两天全在为这事儿伤神,他知道这些股权对他们家来说有多么重要,可他怎么也料不到重要到父亲会为此让他重新追回月照。

不,说追,还抬高了这想法,父亲的意思大概是,只要江月照同意再次跟他们家合作,就算他成为她的地下情人,也是可以的吧。

司文景刚得知父亲的想法时,内心是震惊的,震惊外又倍感羞辱,他就算再不堪,也不至于要做这样的事。

可父亲接下来冷冷的话语打醒了他,“难道以后你想去喝西北风吗?现在我们手上的股权被夺了,亲家更是输得一败涂地,这个联姻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既然本来就不是你愿意结的这个婚,那抛了不正好合你心意?

“再说,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心思,这么多年了,你还惦记着人家月照吧。”

司文景心一突,如果说父亲前面的话语还打动不了他的话,那后面那句,却切切实实的击中了他的心。

所以现在他站在了这,跟傻子一样,可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在脚下堆了一地烟头后,江月照的身影总算出现了。

他一个愣神,她已经上了车,发动,司文景赶紧打开自己的车门,跟在她后面,出了地下车库。

他不知道她要去哪,也不知道自己跟着以后要做什么,只是盲目的,随着心里的一股劲儿跟在她车后,等到了目的地,他回过神来,看着外面一愣。

医院。

她车往住院部开去,那一定不是她自己来看病,探病?司文景第一个想到的是江祈凌也住在这里,而后才缓缓想起来曾阿姨也生一样的病,也在这里。司文景犹豫了一下,还是停好车,跟了过去。

他还绕到外面去买了水果花篮什么的,自然以为她已经到了病房,于是径直往曾卿如的病房过去。走到门口,隐约听到里面有两个声音在对话,司文景沉了沉气,抬起手敲门。

不一会,里面传出一个年轻的女声,“进来。”

司文景听到声音一怔,开门进去才发现里面的女孩不是江月照,很面熟,他稍稍一想就认出来了,“是醉墨吧?”

曾醉墨其实认识他,小时候,她还会想跟在江月照身后当一个小尾巴时,无数次的见到过他,可是她记得……眼前这人在姐姐落难时,转眼就娶了别人。

出于教养,她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痕迹,客气又疏离的点了点头。

可曾卿如的态度就没有那么好了,瞥了他一眼,冷漠道:“江祈凌的病房在这一层的另一头,到底就是。”

司文景脸上的笑意裂出一条缝,他上前放下水果篮,不好说是来找月照的,只好道:“听说阿姨身体有恙,我来看望您。”

“噢?原来是来看我的啊。”曾卿如轻飘飘的道。

“是啊,阿姨您…看起来气色还可以。”司文景小心措辞道。

曾卿如笑了笑,“我看起来比你的岳母要好吗?”

司文景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