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马僵立在那,浑身起了一阵阵战栗。

“欢迎你回家。”

男人走到了她身后,轻声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道。

江月照回身,一句“顾先生说笑了”卡在叠起的闪光灯中。

看那些记者们的反应,外界还不知道他们离婚了吗?

她垂下眼,如果刚刚她没听错的话,记者们叫他…顾书记?

不知道是什么书记,可按这两年他想往监狱送东西就送东西的肆意来看,这个书记的分量应该不轻。

那他更不该跟她扯上关系。

该说清楚吗?当着那么多记者的面?江月照在犹豫中,顾城就上前拥住了她,不给她反抗的余地,手臂越收越紧,箍得她臂骨都痛了。

江月照微微皱起眉。

想要挣脱之际,他低声在她耳旁说:“我腾不出手来,能帮我拿下口袋里的东西吗?”

江月照不知怎么的,明明不想听他的,却鬼使神差的按他说的做了。

东西掏出来,露到大家的视线里时,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江月照也看呆了,红色的小盒子,镶着金边,不用猜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不该打开的,她的意识告诉她,可她最终却手比脑快地按下了那个揿纽。

钻戒。

一枚十足璀璨耀眼的钻戒。

顾城把它摘出来,戴到她手上。

“我太爱你了,爱到还想和你再结一次婚。”他锁着她的眼睛说。

记者们仿佛从方才起就一直憋着,直到此刻,彻底炸了。

“哦屮艸芔茻!太浪漫了有木有?新婚求婚算个毛!结婚多年了,还有想再结一次婚的热情,那才浪漫好不好!”

记者群完全沸腾了,闪光灯闪个不停,他们以为这只是一次浪漫,可江月照知道,这是无比认真的,一次求婚。

她不想让他下不来台,可他做得那么绝,由不得她心软。

江月照沉沉吸了一口气,刚想开口,不远处一声颤巍巍的“月照”就打断了她的全部思绪。

“冯叔!”

她挣脱开顾城,朝冯管家跑去。

顾城留在原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怅然若失。

他的目光投向那边相拥的一老一少,客气却不容拒绝的对记者们说:“下面的时间是我们的家庭时间,你们都辛苦了,早些回去赶稿吧。”

尽管大家都还想再多留一段时间,但考虑到顾家如今的地位,甚至是顾城的地位,都没人敢惹他……因此所有人立马干脆的撤了。

反正凭今天手上的料博个头条也够了!他们兴致勃勃的想。

另一头,江月照和冯管家激动的叙旧结束后,才发现不知何时记者们就消失无踪了。

始作俑者依旧站在不远处静静的望着他们,江月照想了想,跟冯管家打了声招呼,朝顾城走去。

在他面前站定,她才发觉今天他们俩的差距有多大。

他是一身正装,连每根发丝儿都弄得笔挺的矜贵模样,就如同从前的她。而她,她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素面朝天,虽然不至于太狼狈,但在这样的他跟前比较,总少了几分颜色,就像从前的他。

他们的角色不知从何时起,对掉了过来。

“阿城。”她道。

顾城的目光一动。

“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江月照抬起头,直视他。

“可是这个我不能收。”

她一声不响的将戒指摘了下来,递到顾城跟前。

“如果两年前我提出和你离婚时,是带着一丝赌气和迫于形势的无奈的话,现在不是了。

“阿城,我是真心爱过你,但是,岁月和现实都是无情的。

“我们,不适合再在一起了。”

顾城注视着她,良久没说话。

江月照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避了开去。她不知道她是如何说出这番话的,是真心,也是假意。

唯独确定的,是她必须说出来。

两年了,尽管她变了很多,可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啊。江月照自嘲的笑了笑。

“那是不是,只要再适合,就可以了?”

什么?

江月照惊得抬起眼。

“是不是只要我们再合适,就可以在一起了?”他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

江月照说不出话来。

顾城勾了勾嘴角,“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失去你更残酷的。包括现实,包括岁月。”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墨黑般的安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似屏住了呼吸。

“对不起。”

江月照低头说。

顾城炽热紧张的情绪在她表明态度的这一刻瞬间冷却。

冯管家适时的出现,笑着道:“这儿风大,月照有点累了,不方便在这多站。晚上我们会给她举办一个小型的接风宴,顾先生若是有空的话,也欢迎你来。”

顾城勉强笑了笑,“我会到的。”

也就在他应酬冯管家的几句话间,江月照已经坐上车了。

冯管家上车后,就看到江月照看向窗外,没什么声音,手指无意识的摆弄着那枚还不回去的戒指。

他叹了口气,“月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虑太多。最重要的是,不要为难自己。”

江月照闻言回头,“您觉得我拒绝他是在为难我自己?”

冯管家从后视镜望了她一眼,意思很明显:难道不是么?

江月照复又望向窗外,也许有点,但是不合适,也是真的。

江月照没想到她回来,管总经理和其他她熟悉的不熟悉的江氏高层都在等她。

管钰年解释了他们的来意,“今次我们来是想和您大概交代下这两年江氏的运营情况和接下来我们的经营计划。”

江月照皱眉:“为什么要跟我交代?我已经不是江氏的人了。”

管钰年狐疑道:“您不知道吗?顾先生已经请律师事务所拟了股权转让书了。所以等您签名后,以后依然是我们江氏的董事长。”

江月照沉默了片刻,“我想这件事应该有哪里搞错了,我是不会签接受股权转让的协议书的。江氏,我也不会回去的。你们请回吧。”

“大小姐!”管钰年哑然。

“听说江氏很快就要上市了,上市后就不再是家族企业,我既不是你们的股东,也不是江氏的所有者,从今以后,不必再叫我大小姐。”江月照道。

一众高管面面相觑,就算是见多识广的他们,也搞不懂眼前是什么情况。

冯管家送他们出来,管钰年留在最后,实在是不解,就问冯管家:“大小姐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管钰年真的惊讶了,“大小姐真的打算就这么放手了?”他难以置信,毕竟当初,江月照有多艰难才拿下江氏,别人或许不清楚,他管钰年却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当年他陪江月照一路打上来,她为江氏倾注了多少心血,而今,说放弃就放弃?

“没错,你也知道,小姐向来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性格。”冯管家道。

管钰年花了好长时间来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因此好半天才出声:“那大小姐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语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又问道:“她和顾先生怎么样了?之前不是离婚了么,可后来我看顾先生为江氏尽心尽力做的一切,又不像,现在大小姐出来了,他还要把经营得风生水起的江氏还给她,想来他们是要复婚吧?”

冯管家叹了口气,“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但我想,应该暂时不会吧。”

晚上的接风宴安排在江家祖宅,顾城没进门前就听到王朝的声音,他眉头一皱,他怎么在这?他跟月照很熟吗?

今天接风宴的性质是很私人的,江月照没几个朋友,因此到场的客人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王朝不该在此列里吧?虽然他们算是一起长大的……

他进去后,果然看见王朝潇洒的坐在沙发上,笑得满面春风。

顾城过去到他边上坐下,不掩不满的情绪的问道:“你怎么在这?”

王朝一眼看穿他的酸劲,难得没调侃他,而是呵呵笑道:“我也想知道。”

顾城用眼神甩了个问号给他。

“我跟着我老婆来的。”王朝道。

顾城复又甩了两个问号给他。

“我也想知道!”王朝翻了个白眼。他也想知道他老婆什么时候成了江月照的师妹了。明明file上显示两人不是一个大学、一个中学、一个小学,甚至也不是一个幼儿园毕业的啊,那江月照是她哪门子的师姐?!

与此同时,厨房里。

“……师父说她今天晚上不得空,所以让我替她过来。”沈从灵道。

江月照不在意的嗯了声,戴上手套将烤箱里的蛋糕拿出来,一边问:“她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她在南美度假呢,所以赶不回来,”从灵道,“就是担心你,在里面受苦了。”

江月照脱手套的动作顿了顿。

“她担心监狱里的活儿把你练糙了,都忘了女人该如何优雅和魅惑。”从灵故意慢一拍说。

江月照今天头一次笑出声来,手撑着台边,转头看从灵:“质疑师姐别的没问题,但别质疑师姐这个,我入师门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她唇角一勾,转身走了。

从灵浑身一激灵,突然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到江月照的情形,如果这个世界上,比风情,她师姐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了。

说起她们的师门,很神秘。

如今谈起“师门”这个词,大家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联想到武侠小说,再不济也是跟学功夫相关的,可她们不是。

她们学的是迷惑人的技术。

说好听点!这是一门技术,说难听点,就是见不得光的手段。因此她们的师门也是见不得光的。在外头没有半点名声,没有门路根本打听不到,更别提寻上门来,就算千辛万苦的寻上门来了,缺乏资质也是进不了师门的。

她当初是因为工作所需才拜师的,师姐想来一定是为了春意阑珊吧。在她入门的时候师姐早已经学成走了,因此她只听说过她的名号,没见过人,直到好后面才在别的场合见过她。

不过一面,那风情万种就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中了……

那样的师姐,顾城搞得定她吗?

从灵摇了摇头,感情的事很难讲的,只有当事人才知其中的滋味。想着想着,突然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吓得她一缩,不过她很快感觉出是谁了,这才放松下来。

“你吓到我了!”她怒。

“这都能被吓到?说明你心虚!”王朝咬耳朵道,“说吧,你和江月照是怎么认识的?她今天怎么会邀请你?别拿什么师姐打发我,她还我发小呢!”

从灵将嘴凑过去,装作要说悄悄话的样子,然后开口道:“……不告诉你。”

王朝皮笑肉不笑的咧嘴,掐她腰,“作死呐?”

两人回到客厅的时候,江月照在招呼客人。

王朝瞅着江月照看了很久,从灵在边上玩笑道:“就算我师姐很靓,你也不必盯着人家不错眼的看那么久吧。”

“你想哪去了!”王朝屈起食指轻轻扣了扣她的额头,“别说她是我兄弟的女人,我不会动,就说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要生心思早生了,何必等到现在。”

“那你看着她想什么呢?”

“你不觉得她变了很多吗?”王朝摸着下巴说,“以前的江月照,说光芒万丈都不为过,走哪不是人群中的焦点?现在……好像身上的光芒全部褪光了。”

从灵朝江月照看去,她正在和一个朋友说话,脸上的笑容很平和,周身的气场……的确没有以前的那分强势了,整个人都显得暗淡了不少。

她心里暗叹一声,两年的监狱时间,终是磋磨了师姐的锐气。

目光一转,她看到守候在不远处和人客套应酬的顾城,视线却一直锁在师姐身上,眼里面的焦急和隐忍连她都不忍心看下去。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顾城若是一日没意识到江月照身上的这种变化源于何因,也许就一日追不回师姐。

这天的接风宴办得挺温馨的,最后大家喝的都有点多,连酒量不错的江月照也喝到微醺,等送走所有的客人后,她倒在沙发上神思也不清楚了,顾城什么都没法跟她说,在她身旁驻足好久。

等关门的声音响起,半倚靠在沙发上的江月照睁开了眼,半晌,她疲惫的伸手揉了揉眉心,“冯叔,帮我办一件事……”

*

之后的日子,顾城一天不落,日日来江宅报道。

令他心喜的是江月照没有将他拒之门外,她甚至还出来招待他,可令他不安的也是这个,她如今对待他就如同对待她的每一个普通朋友那般,自然亲切,却给他感觉飘忽不定。

不过至少,她还愿意见他,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他如此自我鼓励道。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总有再对他敞开心扉的一天的。他如此抱有希望的每天都来。

他很忙,因此有时候是午休抽一个小时的空隙匆匆赶来跟她喝杯茶,然后又匆匆离开去上班,有时候则要等到晚上才有空来她这里,但无论多累,他一定雷打不动的过来报道。

有一次晚了,江月照还主动打电话过来跟他说:“别过来了,下班后直接回去吧。”就这句话,把他激动得,12点多做完事,凌晨一点赶到她家楼下,就那么静静地站了二十分钟,傻笑了二十分钟。

在他觉得他们俩的关系在拉近,觉得这块金石就快被他撬开一条缝隙的时候,江月照走了。

无任何预兆的去了英国。

第六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