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越听越难受，路边的烤肉摊传来阵阵香气，恶心的他想吐。
末了，身后传来一丝嗤笑，“就像我这样。”
闻言，中年男人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后座一片漆黑，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但他还是忘不了第一次见到他脸的那一幕，比起同情，更直接的感受只有恐惧。
喝了一大口水才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压下去，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对了，我刚才看到她了。”男人的表情和语气一下变了，“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能办到？”
“不要急，慢慢来。”
“我会让你满意的。”
第三十三章
审讯室内, 陈威情绪异常激动，“都是那个丑八怪策划的, 他就是个变态！”一脸他也是受害者的表情，配上他此时脸上的伤, 看上去煞有其事。
而此时坐在他对面的正是在爆炸中救下他的傅廷生，“你的意思是所有事情都与你无关？”
“我，我就是被他胁迫才帮他做事的。”他说的自己仿佛很无辜。
“胁迫？如何胁迫的？”
陈威抿了抿嘴, “我，我欠了高利贷，他帮我还了债, 但是条件是帮他做事, 就是这样。”
傅廷生追问：“你都帮他做了哪些事？”
“就是跟踪他让我跟踪的那几个人，摸清他们的各种情况, 是不是独居，几点出门，又几点回来，就大概是这些。”
大概这词用的模棱两可的, 傅廷生手指轻叩桌面，又提了个问题, “9月26日晚上7点到9点你在干什么？”
听到这个日期, 陈威舔了舔嘴唇，摇头道：“我不，不记得了。”
“不记得？”傅廷生微皱了眉头，而后又松开, “那我提醒你一下，19时30分左右你先去了天业三村125号401室，给一名叫韩秀娟的单亲妈妈下了安眠药，20时45分左右又你出现在了宏利小区18号302室，用携带的砖块将独自在家的顾琳敲晕并将其手脚捆绑，用胶带封住她的嘴，最后用黑色袋子套住了她的头。”
“我…”
“陈威，不要急着否认，先想想我为什么会这么清楚这些细节。”
不会是…陈威脑子里想到了唯一一种，同时也是他不希望的那种可能。
看着对面的男人因为震惊而放大的瞳孔，傅廷生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指的是什么了，每次陈威行动时，都会被要求带着一个小型摄像头，拍下他的所作所为，同步传输到那个人的电脑里，因此他的罪行被完完整整的记录了下来。
“你是不是认为这些记录因为爆炸而毁于一旦？很可惜，它们并没有被毁掉。”昨晚的爆炸威力并不算大，因此他们也只是受了点轻伤，而被保护的很好的电脑也没有被烧坏，技术部门很快就在里面发现了相当多的证据，只不过那些证据基本都是指向陈威的，关于那个人明显都已经被处理掉了。
陈威心里很清楚，警方既然已经掌握了这些，他根本没法不承认，他反应很快，立马换了说法，“就算我是做了这些，可，可我刚才就说了，我是被胁迫的，高利贷是会要人命的，我只是不想死！而且，我根本不知道她们之后会死啊，又不是我杀的！”
“除了这些之外，他还胁迫你做过其他事吗？”
“没了，就这些，他让我杀人我肯定不干啊。”
“好，我就当你刚才说的这些事都是受他胁迫才做的。”
陈威刚松了口气，一个人的名字又让他心中一颤。
“那庞尘。”傅廷生不动声色的抛出了这个关键性的人物，“你的双胞胎兄弟呢？”
“和我无关！”陈威反驳的很激烈，只是之后立刻吞咽着口水，显现出了他的紧张，“是，是他…”
傅廷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也是胁迫你的那个男人杀的？”
“对对对，就是他杀的。”
对方一系列的表情全部收入他的眼中，傅廷生冷哼了一声，黑眸沉静的没有温度，“陈威，你刚才分明告诉我，胁迫你做事的那名男性身高175cm左右，脸部和颈部被严重烧伤，右手残废，你现在又声称这样一个人制服了身高180cm的庞尘，杀害并肢解了他的尸体，你自己觉得可能吗？”他的语速全程不紧不慢的，却带着足够的压迫感。
陈威明显有些慌了，他此刻才明白自己中套了，不过他还在最后的挣扎，“我，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我当时又不在！他可能是找了另一个帮手呢？！”
“我刚才就说过，不要急着否认。”傅廷生身体前倾，注视着他，冷声道：“我们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是不会这么问你的。”
“等等…”陈威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和身体瞬间放松，甚至还笑了一下，“我听出来了，你们是不是想诈我？想让我承认杀人？呵呵，怕是根本没有证据吧！”
“庞尘的死亡时间是在9月14号，就死在你所工作的肉类加工厂里，你也是在那里用厂里的机器将他的尸体肢解的。”
“证据呢？”
傅廷生却不急，而是先向他说明一个事实，“你们工厂监控的保留时间是一周，之后就会被新的覆盖掉，今天是9月28号，显然已经超过一周了，所以在你们工厂的监控室已经调不出那一天晚上的记录了。”
陈威慢慢拧起了眉头，表情有些不好，“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之后应该有让那个人帮你把那天晚上的监控删除吧？”
没错，那个人的确帮他删除了那一段监控，他亲眼所见，所以他才会肯定警方没有证据，他还把现场清理的很干净。
傅廷生看向他，眼神漠然，一字一顿的道：“他的确删了，可删之前，他备份了。”
陈威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什，什么？”
“所以监控拍下了你和庞尘是如何起的冲突，你是如何袭击的他，又是如何肢解了他的尸体，完完整整。”
那个人居然全头到尾都在耍他！陈威愤恨不已，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可此刻他什么办法都没有，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把事情都推到那个人身上去。
对，只有这条路可行了，反正那个人逃跑了。
想到对策的陈威立马改了口：“不不不，是他，是那个人让我杀的！我没想杀人，更不可能杀我的兄弟啊，我是被逼的，是被…”
“陈威！”傅廷生冷声打断了他，“我刚才问过你：除了让你跟踪绑架之外，他还胁迫你做过其他事吗？你的回答是：没了，就这些，他让你杀人你也不会干。”傅廷生一字一字的又将他的回答重复了一遍。
“我，我…”在证据面前，陈威哑口无言，一句争辩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目的已经达到，傅廷生轻敲了下桌面，“如实交代吧，为什么要杀你的双胞胎兄弟庞尘？”
“是意外，真的是意外，我也不想杀他的！”陈威此刻还在狡辩，“我只是，只是想问他借钱还高利贷，可是他不肯，我才失手杀了他的。”
他们兄弟俩在出生后就被亲生父母遗弃，自此分开，被送入了不同的孤儿院，也被不同的家庭领养，之后的人生也完全不同，庞尘学习成绩很好，研究生毕业之后做了一名律师，还靠自己的能力拿了房和车，而陈威，高中辍学之后就不务正业，养父母相继过世后，因为沉迷于赌博，他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钱，后来到了猪肉厂上班，虽然终于有了份稳定的工作，可却也越赌越大，为了还赌债只能向高利贷借了钱，可后来高利贷又上门催债。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自己双胞胎兄弟的庞尘找到了他，发现他经济上有困难后给了他五万，可五万根本不够他还高利贷，于是陈威问庞尘要更多的钱，可在得知他是因为还赌债而借的高利贷后，庞尘拒绝了，还很决绝。
陈威很愤怒，他觉得既然是亲兄弟难道不该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帮一把吗？况且庞尘还是有这个经济能力的，于是他想到了另一个办法，既然他们是双胞胎，无论是长相还是身高都一模一样，那把庞尘杀了之后，他就可以替代他，然后拿到他的资产，这样他就可以还了高利贷了。
于是他开始在网上搜杀人藏尸的方法，也就是那个时候，那个人联系上了他，声称可以帮他，帮他策划谋杀，也会帮他逃脱警方的追捕，他相信了，也按照对方的方法杀了人。
可等到真的杀了庞尘之后，他发现如果要扮演他实在困难，他害怕被戳穿，一切就完了，就在这时，那个人又联系了他，说只要帮忙做些事，就会帮他还清所有赌债和和高利贷。
他连人都杀了，做些事又有什么不敢的，于是他去见了那个人，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张脸，被严重烧伤的脸，恶心又让人看了发毛。
傅廷生看着他的表情，开口道：“你中间就没想过杀了那个人吗？”
这一次，陈威倒是很诚实，“想过，可我还得靠他还赌债啊，就是我没想到他居然要炸死我！”
“艹！该死的畜生！”
打断还在骂骂咧咧的男人，傅廷生拧着眉开口：“最后一个问题，那个人昨天让你跟踪谁？”
“一个叫邵希的女人，说是有个男人想杀她。”
第三十四章
清晨时分接到电话, 一夜没睡的邵希披了件外套拿着手机偷偷摸摸的出了家门，到了楼下, 傅廷生立在车外，应该是匆忙从警局赶过来的, 不然不可能连衣服都没换。
邵希走近他，俊朗的眉眼中写着疲惫和凝重，原本想调侃他们这样像偷情的她收了开玩笑的心思, 改口道：“怎么了？”
“陈威认罪了，只是他提到有个男人想要你的命。”
就这个？这是她设下的诱饵啊，他不是也知道的吗？
傅廷生知道她心里所想, 在她还未开口时便蹙眉摇头, “不是，时间对不上, 我问过高柯，陈威被下达跟踪你的指令是在你们撒饵之前。”
原来如此…这是发现她回了B市，按耐不住了吗？
“陈威虽然已经被捕，但在幕后的操控者还没有下落。”深邃的目光扫过她的面容, 他眉头紧锁，“邵希, 你还是有危险。”
所以明明一通电话就能告知的事, 他还偏偏选择了开车来找她，看来是真的很担心她。
只是不知道这份担心是出于什么样的身份？
傅廷生当然不知道她此时心中所想，只是从她的脸上捕捉不到一丝一毫的慌张或是意外，他察觉到了问题, “你是不担心还是早就知道了？”
被发现了啊，邵希倒是回答的很干脆，“两者都有。”昨晚的爆炸其中一个目的就是给她警告，但同时也是一个信号，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对她下手，“你放心，如果我现在真的有危险，昨天炸弹就应该在我车上了。”
即使她说的如此笃定，他的不安依旧没有减轻半分，眉头依旧紧拧着，“和在S市雇人寄花和跟踪你的是同样的人吗？”
“不确定。”这点确实没撒谎，她是真不清楚，“不过，确定的是都在B市。”
傅廷生自然很快就联系起来，“和四年前的事有关？”
“嗯。”邵希耸了下肩，语气淡淡的，“十有八九吧。”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事了，虽然看不惯她行事风格的不少，想看她重新坠入地狱的不少，不过还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我知道了。”傅廷生原本想让她上去休息，他知道她夜里睡不着，只能等天亮了才能入眠，所以如果他没来，她本可以睡一会儿的，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形成后，不免让他心里产生了愧疚。
邵希见他一直盯着她的脸，却迟迟没有下文，先是愣了愣，随即突然意识到，她下来的急，别说化妆了，脸都没有洗，一张熬夜脸加上黑眼圈，简直不能更糟糕！
她下意识捂着脸，心如咸鱼了，“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啊。”
“没有。”他也没料到她会往这个方面想，不假思索的道：“不丑。”
“真的？”她半信半疑的放下手，放到一半听出不对劲来了，蓦地挑了挑眉，“只是不丑？”
“…”傅廷生偏开她的视线，内心似乎挣扎了一小下，才开了口：“很漂亮。”他语速很快，眼神有些回避。
他明显不好意思的模样逗乐了她，邵希心情愉悦，哪里还有半点生命受到威胁时该有的表现。
傅廷生耳根隐隐有些发红的迹象，他忙转换了话题，语气有些生硬，“去，吃早饭吗？”
嗯？他居然主动约她吃早饭？！邵希意外的不行，同时惊讶，“你不是从不在外面吃饭的吗？”
“谁说的？”
“陈元啊。”她直接把他的队员给卖了，还原话给他复述了一遍。
傅廷生听完头有点大，这不过是他推应酬的借口罢了，他虽然在家时都习惯自己做饭，但也没有到从来不去餐厅吃饭的地步，他赶紧辟谣，“没他说的这么夸张。”
“那走吧，去吃早饭。”邵希先是开心，紧接着又有点不开心了，他们之前约了回S市吃饭，她本来是计划着去他家里吃的，现在倒好，这歪念头算是泡汤了…
傅廷生对这片区域不熟悉，自然是邵希挑的早点店，去的他们家经常光顾的小店，铺面不大，但是干净卫生，味道也不错。
这家的老板当然是认识她的，“邵希回来了啊。”
“何老板好久没见了。”
“是啊。”见傅廷生是和她一同来的，俊男靓女，何老板自然多看了几眼，心里虽然八卦，不过却没问出口，只是热情的招呼他们，“坐坐，想吃什么？”
“一碗小馄饨加一个烧饼。”邵希点了自己常吃的，然后问向对面的人，“你呢？”
傅廷生对早饭没什么讲究，“一样。”
“好咧，稍等！”
这个时间点早点店基本都刚开门不久，店里的客人就他们俩，因此没一会儿，点的东西就上桌了。
邵希的那碗馄饨上飘着一大片的香菜，她没想到何老板还记得她这个喜好，再去看另一碗，明显少了一大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口味还不了解，“傅廷生，你吃香菜吗？”
“嗯。”
“我特别喜欢吃。”邵希笑眼盈盈，心想真好，他们在吃的方面挺合的，虽然如果他说不吃的话，她也会说他们在吃的方面互补。
两人安静的吃着早饭，即使不说话气氛也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安逸的静好，远离了所有的犯罪和黑暗，而且在今天之前，邵希都没想到他和她会坐在这样的小店里面对面吃着馄饨和烧饼，这么想来，还真的是要感谢那位想杀她的人了。
吃完早饭，傅廷生将邵希送了回去，没多停留，他是抽了个空档出来的，去宾馆换完衣服后，他还得回警局。
邵希目送着他开车驶离，回家没多久她又接到了邵程宇的电话，那时候还不到8点。
她也放弃补觉了，接起电话，那头就传来四个字：“你被炸了？！”
电话这头的邵希翻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白眼，“小宇宇，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吗？是爆炸了，我在不远处，没伤到我。”
早上刚得到消息的邵程宇松了口气，声音也终于缓和下来，“是警告？”
“算是吧。”她语气依旧轻快。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明天。”
“明天？”邵程宇还是心急，他觉得邵希在B市总是不安全，“你不能今天回来？”
邵希笑了，“如果人家真的想杀我，你觉得我在B市和S市有差别吗？”
“…”她说的有理有据的，邵程宇哑口无言，没法反驳。
原本邵希是准备今天回去的，不过如果她没有预料错的话，傅廷生应该会坐明天的飞机回去，作为协助办案，如果不是因为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他其实本不用待这么久。
虽然幕后的那人还没有被抓捕，但接下来的案件就可以交由B市的刑侦队处理了。
作为在B市的最后一天，邵希约了高柯吃午饭，中间接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B市的，她没接，同时庆幸现在正是唐泽忙着的时候，没空过来堵她。
可等回到家，看到客厅里坐着的客人，邵希还是愣了几秒。
“唐叔叔。”
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起身，露出了她熟悉的笑容，“邵希回来了啊。”
眼前的人和她的父母一样，许久不见，双鬓已发白，看上去沧桑了不少，算算时间，竟是有两年多没见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两家的关系自然变得复杂，即使事情和唐父无关，可她也不可能主动去家里问候了，其中对他还有教授，她心里都还是尊敬的，这点不受影响。
她也换上了笑容，对他，她可做不到像对唐泽那样冷漠，“唐叔叔坐吧。”
唐父推辞，“不了不了，我来就是过来看看你好不好。”
“这就走了？再坐会儿吧。”
不顾邵父邵母的挽留，唐父表示之后有事，还是走了。
毕竟对方是长辈，又是特意来看她的，邵希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坚持送他下了楼。
两人闲聊着，唐父知道她的心结，全程没有提唐泽还有过去的事，只是问了她在S市的近况。
“唐叔叔你也保重身体，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好，等下次…”后面的话唐父还是咽了下去，“没什么，你回去吧，我走了。”
唐泽当年选择这么做的时候，应该也想到之后会发展成这样，可这世上哪来这么多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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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没想到的事还真是多…
邵希算的好好的，结果阴差阳错之下，他们居然不是同一班航班回去的，傅廷生的那班先飞，她的后飞，到S市的时间足足差了一个多小时。
本来拒绝了姚助理来接机的她不得不改变了计划，下飞机时已经过了晚上8点，她拉着行李正寻找姚助理的车，结果却先见到了另一辆车，车的主人下了车，正是比她早到两小时，应该早已离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