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历一上车就合上了眼,养神:“明天就回帝都。”

霍一宁随口问了句:“怎么不多待几天?”

他捏了捏眉心:“忙。”

“我看你很闲,都开始搞文学了。”霍一宁调笑,“我听东子说,你弄了个剧本,男主还是你自己的名字,容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酸。”

他与容历是一个大院的,还有东子,都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这么说也不太确切,毕竟容历这厮打小就不一样,他没穿过开裆裤,两三岁就捧着本孙子兵法,和一群老爷子们指点江山,在掏鸟窝捉泥鳅炸飞机的年纪里人模狗样地做着‘别人家的孩子’。

后座的男人忽然掀开眼:“东子说的?”他身子后靠,微微仰着下巴,眉眼清逸,薄唇嫣红,像水墨丹青里一点朱红,冷峻里带着风雅与张狂,“我看他是骨头痒了。”

霍一宁笑而不语。

别看容历这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拳头却是他们几个之中最硬的。

手机振动了几下。

容历蹙眉,任它响了几声,才接起来:“喂。”

他寡言,面无表情,看着车窗,偶尔回应几句。

“嗯。”

“后天回去。”

“我挂了。”

然后,他便挂了电话,继续闭目养神,眉头不展,抿着唇。

霍一宁问:“谁啊?”

他没睁眼,车窗外的霓虹晃眼,他抬起手挡住了眼睛:“少管。”

霍一宁似笑非笑,故意打趣:“林莺沉?”

他目光立马钉过去:“她不是莺沉。”

果然,只要一提到这个名字,容历这幅水墨丹青就如同上了颜色,神情都浓墨重彩起来。

大院里的哥们儿都知道,容历在心脏的那个位置,纹了两个字,莺沉。

去纹身那一年,容历才七岁。

容家都以为这孩子疯了。

手机又振动了几下,这次是霍一宁的来电,他按了接听。

“队长,有命案。”是副队赵腾飞。

霍一宁单手握方向盘:“现场在哪?我直接过去。”

“万和区,西江北乐天苑。”

“我半个小时后到。”挂了电话,霍一宁靠边停了车,回头,“容历,你下去,我有案子。”

容历没动,冷着眼瞧霍一宁:“这里是高速。”

“你随便招一辆车,只要是女司机,肯定带你一程。”霍一宁满脑子都是命案,催促,“快下去。”

容历:“……”想拧掉他的狗头。

霍一宁约摸半小时后到了凶案现场,案发地点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公寓出租房,他亮出警察证,进了现场。

法医张婕好刚采证完:“霍队。”

霍一宁拿了一副手套:“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已经确认了。”张婕带他去了厨房,尸体还在橱柜里没有移动,“死者乔方明,四十二岁,男,是天北医院血液科的医生。”

“死亡时间。”

“昨晚九点半到十点之间,凶器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张婕蹲下来,将尸体稍稍往外挪动了一点,“死者全身共有六处刀伤,致命伤在左胸腔,刀尖直接插入了肺部,失血过多导致死亡。”

霍一宁在厨房转了一圈,目光落在地上,一地血水,湿哒哒的:“是谁报的警?”

“是房东。”回话的是蒋凯,“楼下的房客投诉,有水从阳台漏下去,房东进来后发现厨房的水龙头没有关,并且地上有血迹,打开橱柜的门才发现,里面有一具尸体,而且尸体并不是这间公寓的房客。”

那么房客,便是第一嫌疑人。

杀人,藏尸。

正常来说,杀人后,都是抛尸,凶手为何要将尸体藏在橱柜里。

厨房并没有大量的血迹与清洗过的痕迹,很明显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霍一宁问:“第一案发现场是哪里?”

蒋凯领着他出了厨房,到公寓的门口:“这个位置。”又道,“不过因为水龙头没关,被冲得基本没留下什么证据,除了墙上的血。”

“房客的信息查到没有?”

“房东也只知道名字,具体身份还没有查到。”蒋凯把记录的本子翻开,“五十岁上下,男,名叫苏万江。”

苏万江?

有点耳熟。

霍一宁正思索着,有人突然大喝了一声:“你们在我家干什么?”

门口,男人有点驼背,面相浮肿,已过中年,头发花白,他手里提着几瓶啤酒,正瞪着眼看着屋里。

房东往后躲了躲,大声说:“他就是苏万江。”

嫌疑犯出现了。

离得最近的汤正义眼明手快,上前直接拽住了苏万江的手,一个用力扭到了背后,啤酒瓶子掉在地上,苏万江痛叫一声,被摁在了墙上。

他扭头怒骂。

汤正义按着他的头,用膝盖顶着,不让他动弹:“你是苏万江?”

“我是。”苏万江见这架势,发怵了,“你们是什么人?在我家做什么?”

“我们是江北市分局刑侦一队的刑警。”汤正义从腰间掏出了手铐,将苏万江的双手拷在背后,“现在怀疑你与一起杀人命案有关,对你执行紧急逮捕。”

次日一早,太阳刚升起来,警局里人进人出,忙碌得不行。审讯室里,赵腾飞和周肖正在审苏万江。

“我没有杀人。”苏万江第三遍重申,浑浊的双眼里全是怒火与不甘。

赵腾飞端坐着,没什么表情,就一脸严肃:“你有没有杀人我们警方会查,现在请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你的配合程度以及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之后都会在法庭上呈堂。”

苏万江面露慌色了。

赵腾飞与做记录的周肖打了个眼色,开始录口供:“你与死者乔方明是什么关系?”

苏万江不看赵腾飞:“我们不熟。”

“也就是说你们认识。”苏万江点了头,赵腾飞才继续,“请具体说明一下。”

他目光闪躲,低着头说:“我和他在地下赌场见过几面。”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强调,“只是见过面,没有往来。”

没有往来,心虚什么?

“昨晚九点半到十点这个时间段,你在什么地方?当时有没有人和你在一起?”

苏万江迟疑了老半天,支支吾吾了一顿,才说:“我在家里睡觉,没有别人,家里就我一个人。”

没有不在场的证据。

赵腾飞了解了,接着又问:“你几点到家,在那之前都做了什么?”

“我和朋友先是在小吃街吃宵夜,八点多的时候又去了天行街喝酒,我喝醉了,九点左右朋友把我叫醒,然后我就回家睡觉了,一觉睡到了中午,然后起来去买饭,在小巷子里看见有人在打牌,我就赌了几把,回来你们警察就已经在我家了。”

“你没有不在场的证明。”赵腾飞停顿了一下,看着苏万江的眼睛,“不排除你醉酒后行凶杀人。”

他猛地站起来:“我没有!”他情绪激动,愤慨不平地辩解,“我一回家倒头就睡了,我什么都没做,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审讯室里的玻璃是单向可视的,霍一宁坐着,蒋凯站在他后面,录音传声器开着,苏万江的声音从隔壁审讯室里传过来,清晰又愤慨。

这个样子,看起来倒不像撒谎。

蒋凯就揣测了:“队长,会不会是苏万江醉了,杀了人自己不知道?”他端着下巴,一脸福尔摩斯般高深莫测的表情,“我以前看过一个犯罪电影就是这样,凶手喝醉了酒,根本不记得自己杀了人,所以连测谎仪和微表情都没有破绽。”

霍一宁一双修长的腿不好好放下,搭在了桌子上,回头瞥了一眼:“电影没有告诉你,破案要讲证据?”

蒋凯抓了一把头:“凶器也没找到,现场也被水冲干净了,除了死者和苏万江,第三个人的痕迹都没发现,证据渺茫啊。”

“不是还有尸体吗?”霍一宁起身,“去催一下法医的尸检报告。”

“这就去。”

霍一宁从审讯室出来,小江喊他:“队长,有人找。”

警局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两个老人,稍年轻一点的端坐着,穿着西装不苟言笑,稍年长的那位拄着拐杖,穿一身中山装,一双眼睛矍铄,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霍一宁。

霍一宁走过去:“请问您是?”

老人家摆摆手,脸色很严肃:“你先忙。”

霍一宁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把队里的人叫到一起,开了个小会,总结了一下这个橱柜杀人案目前的线索和疑点,最后安排任务。

“蒋凯,你去地下赌场调查一下死者和苏万江的关系,再查一下他们的财务状况。”

“YESSIR!”

“正义,你去一趟凶案现场,走访问问,看昨晚有没有异常情况,再查一下监控,所有苏万江昨晚去过的地方都不要漏了。”

“YESSIR!”

“周肖,去把苏万江嘴里说的那位朋友请来警局做口供。”

“YESSIR!”

“小江,你留在局里,整理一份死者和苏万江的身份信息以及人际关系。”停顿了一下,霍一宁补充,“还有通话记录。”

“YESSIR!”

刻不容缓,却有条不紊。看得出来,这个刑侦队长的统筹能力很强,思维逻辑也缜密。

这样的男人,瑟瑟哪里是对手呀。

徐老爷子陷入了深思。

霍一宁走过去:“你好,我是霍一宁。”

这一大早就来警局蹲人的两位老人家,可不就是徐老爷子和他的老伙伴老蒋。

老爷子坐着没动,就抬了个眼:“我是瑟瑟的外公。”

霍一宁明显怔了好几秒,然后说:“外公好。”

徐老爷子不领情,架子端得老高:“谁是你外公!”拿眼打量面前的人,“长得倒人模狗样的。”

哼,肯定是用这幅人模狗样的皮囊勾引了瑟瑟。

人模狗样的霍一宁:“……”

废话不多说,老爷子是个雷厉风行的:“你有案子,我也不耽误你时间了,问你几个问题就走。”

霍一宁稍稍附耳过去,礼貌周到,却也不刻意亲近:“您请问。”

不卑不亢,不急不躁。

除了样貌,涵养也不错,老爷子在心里翻开了小本本,先打了个及格分,然后问了:“和瑟瑟认识多久了?”

“十个月零七天。”

记得还挺清楚,就不知道是不是糊弄人的,先加个五分吧。

“怎么认识的?”

“我在九里提当交警的时候,查过瑟瑟的车。”

当交警的时候还勾引小姑娘,尤其是像瑟瑟这样漂亮的小姑娘,扣十分!

徐老爷子又问了:“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霍一宁目光也不躲,大方地对视老人家,态度不矜不伐:“七月的最后一天。”

回头再问问瑟瑟,先加个五分吧。

“会洗衣服吗?”

“会。”

老爷子默默地在心里再给他加了五分。

“会做饭吗?”

“会。”

再加五分。

还有最重要的一问:“看瑟瑟演的电视剧吗?”

霍一宁回:“看。”

重点来了:“发弹幕吗?”

霍一宁没有思考:“发。”

考验是不是真爱的时候到了,徐老爷子盯着霍一宁,一副‘你逃不过我火眼金睛’的表情:“昨晚上瑟瑟的电视剧,发了几条?”

霍一宁想了想:“二十多条。”

二十多条,勉勉强强及格吧,加个五分。

老爷子想了想,深思熟虑过后,才继续:“列举一条出来。”

霍一宁这次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谁再骂我女朋友,拘留。”

老爷子惊了一跳,呀,原来是这个大猪蹄子发的,他还点了赞呢。

还不错吧,加个五分。

就是这时候,霍一宁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没有立马接。

徐老爷子不动声色地探头看了一眼。

队长的瑟瑟。

肉麻兮兮的,再说,瑟瑟是景家和徐家的好吗!扣十分!

徐老爷子正色:“瑟瑟的电话?”

霍一宁点头,等老爷子的下文。

“赶紧接。”

他接通了电话,见老爷子耳朵都竖起来了,就自觉地按了免提。

景瑟在那边很欢喜,一开口就问:“队长,想我了没?”

霍一宁抬头看了一眼老人:“嗯。”

“你的女朋友明天就能到你身边了,你开不开心?”

就算不在面前,老爷子也能想象出来景瑟在那边一蹦一跳兴高采烈的模样,家里找了公猫的那只小母猫就是那个样子,明明秋天了,眼睛里春光明媚得不得了。

霍一宁摸了摸鼻子:“嗯。”

景瑟察觉到了,有点失落:“你好像不开心。”要是以往,队长会先哄她亲一下的。

“瑟瑟,”霍一宁看了一眼徐老爷子,“外公在旁边。”

“……”

那边安静如鸡了。

过了十秒,景瑟很紧张的语气,撒着娇软软地说:“外公,我就一个男朋友,你别欺负他。”

徐老爷子一脸的不可思议,表情很受伤:“在你心里外公就这么不讲理吗?”受伤的同时,还很痛惜,很委屈,很不甘心,“瑟瑟,你就我一个外公,现在我的心受伤了。”

瑟瑟居然帮这个男的。

分数扣光!全部扣光!零分!

徐老爷子直接把霍一宁放在椅子上的手机挂了。

景瑟:“……”

霍一宁:“……”

老爷子拄着拐杖起身,很受伤,让老蒋搀着他离开,临走前,留了一句话:“今晚发弹幕,记得留名。”

弹幕里见真招。

霍一宁顿了一下:“……好。”

等人走远了,霍一宁才擦了擦手心的汗,活了二三十年了,第一次紧张,感觉老爷子对他不太满意,能理解,要是将来他有个瑟瑟这样的闺女,谁敢来拐人,他恐怕还没徐老爷子这么心平气和,先打断那人的狗腿再说。

霍一宁拨了个电话,响了两声,通了。

“爷爷。”

那边的嗓音浑厚响亮:“你还记得有我这个爷爷,你都多久没打电话给我了。”

霍一宁幼年时父母便过世了,他是爷爷带大的,爷孙俩感情很好,只是这几年霍一宁离京到江北当警察,老爷子不满意他一个人在外,时常跟他闹。毕竟天高皇帝远,江北太远,霍家的人脉都在帝都,霍一宁的职业特殊又高危,老爷子自然是希望他留在帝都。

“你和大伯来一趟江北吧。”

霍老爷子一听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了?”

霍一宁舔了舔后槽牙,嘴角勾了一抹笑:“来见你孙媳妇。”

霍老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许久,才激动地说:“赶紧发张照片过来!”

霍一宁找了张正脸的照片,发过去。隔了十多分钟,那边也截了张图过来。截图是正在热播的一部仙侠剧里的女主,是景瑟饰演的。

“是这姑娘?”霍老爷子有点难以置信,还以为这个快三十了还素着的孙子会打一辈子光棍,居然一声不吭地弄来这么个天仙似的媳妇。

虽然,演技差了点。

但好看啊!

霍一宁笑:“是她,漂亮吧。”

祖宗显灵啊!

然后,今晚八点,《诛仙。紫菱传》的热播屏幕上,您将在弹幕大军里看到这么几条:

我孙媳妇最漂亮了。

我外孙女最漂亮。

我孙媳妇更漂亮。

没我外孙女漂亮。

我孙媳妇是景瑟。

我外孙女是景瑟。

你这个假粉。

你才是假粉。

一众弹幕:举报,这里有两个假粉。

天北医院。

上午十一点,刘护士长端着医用托盘进了VIP503病房,放下托盘,先是调了调点滴瓶上的流速,然后拿了托盘里的皮筋:“徐小姐,把手伸过来。”

徐蓁蓁翻了个身,右脸上厚厚的纱布还没有拆,语气不善:“干什么?”

刘护士长解释:“抽血,做血液检查。”

徐蓁蓁立马一脸防备,很抗拒:“我是脸受伤为什么要做血液检查?”

“只是常规检查。”

她一把推开刘护士长的手:“我不做。”神色警戒,怒目圆睁,“走开,我不验血。”

刘护士长只是笑了笑,也不勉强,便端着医用托盘出了病房,并将房门带上,转身,走了几步,上前:“时医生,病人不肯抽血。”

时瑾依着墙,穿着医生的白大褂,里面是白衬衫与西装裤,扣子规整地扣到了最上面,他稍稍仰着下巴,脖颈修长,皮肤白皙,干净又沉稳,目光略微扫过病房里的点滴吊瓶,说:“二十分钟后再过来抽。”

“好,我知道了。”

随后,时瑾去了一趟配方房,给503的病人添了一剂药,再随后,他去了神经外科。

敲门声不疾不徐,响了三下。

徐青舶在里面说:“请进。”

时瑾推门而入。

------题外话------

关于容历,他是现代人,帝后是他的记忆,不像穿越也不像重生,类似带着记忆投胎那种,阿禾还没出现,得等暗黑系写完了番外来写,这个是独立的故事,和暗黑系关系不大,所以放心,笙笙不是阿禾。就当两个故事来看,暗黑系里只是提一下容历这个人,以及帝后这个剧本。

第二卷 281:车里亲热,案件新突破(一更)

时瑾推门而入。

徐青舶抬头,笑得爽朗:“你来的正好,帮我看看这个病人。”

时瑾拿出消毒液,在椅子上喷了几下,然后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坐下:“我有事请你帮忙。”

徐青舶对他的洁癖已经司空见惯了,气都懒得生:“什么事?”

时瑾简明扼要:“我要徐平征的DNA。”

DNA呀。

徐青舶摸着下巴笑,他好像嗅到了一丝诡异的不寻常,有猫腻啊。

下午三点,江北市分局。

审讯室里,赵腾飞正在给证人做口供,对方四五十岁,身材健硕,相貌普通,像是常年从事苦力工作,皮肤黝黑且粗糙,放在桌子上的手,指腹上有茧。便是这个男人,在案发当晚,和苏万江一起喝酒,也是本案唯一的证人。

男人似乎不安,环顾了一圈,问:“口供能不能匿名?”他解释,“我怕作证了会遭到报复。”

“如果你不想公开,警局可以保密。”赵腾飞翻开记录本,“现在可以开始录口供了吗?”

男人点头。

赵腾飞扫了对方一眼,问:“你和疑犯苏万江是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

男人神色算的上镇定,阐述有条不紊:“我跟苏万江也不是很熟,上个礼拜才认识。”他详细说来,知无不言,“我儿子被人骗去地下赌场赌钱,我是去找我儿子的,在那里认识了苏万江,当时他正在跟乔方明吵架,我听说是因为赌债问题,我怕他们打起来,就上去拉了苏万江,之后我们一起去喝了酒,聊了挺久。”男人又补充了一句,“那天后,就约出来喝过几次酒。”

赵腾飞看一下这个男人的资料,并不是江北人,也没有赌博的前科。

赵腾飞压下疑问,继续盘查:“把案发当晚的事情具体描述一遍。”

男人想了想,才开口:“晚上七点左右,苏万江喊我出去喝酒,我们先去了小吃街,吃了半个多小时的夜宵,没喝过瘾,八点多一点点就去了天行街,晚上天行街人很多,我们随便挑了一家喝酒,喝了很多,苏万江就醉了。”

他说的时间,与苏万江的证词,基本吻合,没有什么出入。

赵腾飞继续问:“你呢?醉了没有?”

“我没有。”男人神色确定,没有犹豫,“九点左右的时候,苏万江已经喝趴下了,我把他喊醒要送他回去,他不让,自己就回出租房了。”

“你之后去了哪里?”

“我回了酒店。”他解释说,“我是来江北探亲的,目前和老母亲,还有我儿子一起住酒店,大概九点半左右就回去了,酒店大厅的监控应该拍到了。”

也就是说,这个证人有不在场的证明,不构成嫌疑。

证词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赵腾飞道:“暂时问完了,还有最近不要出境,如果还有疑问,可能还要请你来警局配合调查。”

男人爽快地应下了:“好。”

“没有问题的话,就在这里签个字。”

他接过去,在供词下面签了字。

署名,姜民海。

三点半左右,鉴定科的结果出来了,刑侦一队做了简单的案件总结。

目前的证据不多,疑问不少。

黑板上画了简单的案件人物关系图,蒋凯指了指苏万江和乔方明的照片:“苏万江和死者乔方明确实有债务问题,上个礼拜,他们还在地下赌场起过争执,当时很多人都目睹了,包括证人姜民海,乔方明当时甚至还放话说,要是苏万江再不还他赌债,就拿刀捅死他,这么看来,苏万江是有杀人动机的。”

汤正义上前,把在现场拍的照片贴上去:“据苏万江的邻居说,案发当晚在自己家阳台看见了一个人影,以为是进贼了就出去看了看,刚好撞见死者乔方明在敲苏万江家的门,而且骂得很凶,那时候大概九点左右,苏万江当时还没开门,死者乔方明在门口喊骂了十几分钟,另外,”汤正义指了指照片上,“苏万江家的阳台,与这位邻居家刚好是相连的,苏万江住的不高,三楼,是老式小区,没有防盗网,身手敏捷一点基本可以从这家爬到那家,我也盘问过那位邻居了,案发时间里,她有不在场的证明,排除了邻居作案的可能。”

然后是赵腾飞那边的调查结果:“证人姜民海的证词也属实,八点左右的时候,苏万江确实和姜民海在小吃街吃夜宵,路口的监控也拍到了,八点二十左右,两人去了天行街喝酒,只不过天行街那一带没有监控,而且到了晚上客流很大,卖酒的老板对这两个人并没有太大的印象,根据姜民海的证词,苏万江当时喝的很醉,九点左右他才把人喊醒,之后苏万江就回了出租房,徒步回去大概半小时左右,与死者乔方明的死亡时间刚好吻合。”

霍一宁摩挲着下巴,思忖了片刻:“小江,你那边呢?”

“我查过通话记录了,死者乔方明在八点二十左右,确实给苏万江打了一通电话,应该就是死者在去苏万江家之前打的,电话打通了,通话时间只有三十秒,不过,苏万江的口供说他没有接到电话,而且手机在案发当晚就遗失了,目前还没有找到,至于那个电话到底是谁接的,还不能确定。”歇了一口气,小江继续补充,“另外,两人的财务这一块,也有很多疑点,苏万江的卡里,每个月都会有一笔进账,数目还不小,不巧,死者乔方明在近四个月里,也有五笔较大的财务进账,前后总计超过了五百万,汇款账号每次都不同,而且都是一些洗钱的黑号。”

因为财务问题,而引发命案的例子不少,两人财务都有情况,确实可疑。

最后,是周肖那边,刚从法证法医那里拿到的结果。

“法医和法证那边的报告也出来了,死者身中六刀,致命伤在胸腔,深十八厘米,直接插进的肺部,刀口不齐,凶手手法很生疏,力气不大,应该不是惯犯,另外凶器是普通的水果刀,目前没有找到凶器。现场与尸体上也没有发现第三个人的DNA,不过,在死者的指甲里,发现了一些膏状物和纤维,膏状物法证已经验过了,是一种烫伤膏药,指甲里的纤维没什么特别,就是普通运动服里常用的涤纶,开始我猜测是乔方明在与苏万江搏斗时无意抓到了,但法证给苏万江做过人体取证,身上并没有烫伤,也没有涤纶的运动服,不排除凶手另有他人。另外,还有一个线索,在苏万江家的窗户上发现了一个鞋印。”周肖指了指黑板上那个邻居的照片,还有阳台的照片,做了合理推测,“不过,根据苏万江邻居的口供,可能是那个贼留下的。”

线索汇报完毕。

霍一宁沉思了几分钟,心里有了方向。

“周肖,把乔方明的妻子请来警局做一份口供,了解一下那些汇款的情况,以及最近有没有和人结仇。”

“是,队长。”

“腾飞,你再找找监控,走访一下小吃街和天行街,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最好能找到证据,可以证明苏万江回家的确切时间,毕竟当时他喝醉了,他与姜民海的证词不能全信。还有那个‘小偷’,看看附近有没有监控拍到,苏万江家里有他的脚印,却没有盗窃的痕迹,当晚那个小区也没有谁家失窃,”霍一宁顿了顿,“他应该是第二嫌疑人。”

层层剖析,不愧是队长,思路清晰。

赵腾飞回:“OK。”

“另外,不确定苏万江到底有没有接到乔方明的电话,正义,你去追踪一下苏万江的手机,看能不能定位。”霍一宁又道,“另外走一趟姜民海住的酒店,查一下监控,核对他的口供。”

汤正义连忙点头,总觉得这是个高智商犯罪,按捺不住体内蠢蠢欲动的洪荒之力啊。

霍一宁手里转着一支笔,啪嗒,扣上了笔帽:“蒋凯,分别查一下是谁在给苏万江和乔方明汇钱,尤其是那个洗黑钱的账号,查一下源头。”

“苏万江不用查了。”小江接了话,“苏万江的户口上显示还有一个女儿,是他女儿在给他汇钱。”

“把人请来警局。”霍一宁说。

小江把笔记本转了个方向,给队长看上面的资料:“队长,苏万江这个女儿有点特殊。”

霍一宁扫了一眼。

他想起来,先前沧江渡口那个案子,在码头交易的那个赌徒就叫苏万江。

苏倾最近在拍一部宫斗剧,叫《清曦转》,她在里面饰演一位太医,是贯穿并推动全剧发展的一个角色,为什么这么说呢,剧中的皇帝是个五十岁的老头,他有一群年轻貌美的妃嫔,苏倾饰演的荆太医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是以,老皇帝的妃子们五个里头有两个都爱慕荆太医,偏偏,荆太医只喜欢女主清曦贵人,然后,这些女人就展开了一系列的宫斗。

这部戏的女主是个当红小花,苏倾也是流量小生,总之,是未播先火,不巧的是,苏倾的‘前任情敌’兼‘现任追求者’乔清浅也出演了这部宫斗大戏,刚好在剧中饰演一位爱慕荆太医的贵人。

都已经下戏了,只是乔清浅那黏在苏倾身上的眼神,死活不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