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修尧不在意的端着茶道:“哦?大楚江山?那不是墨景祁的事么?至于世代守护大楚的定国王府…本王现在不是定国王爷而是定郡王。说不定过两天就是普通的布衣百姓了。”柳丛云努力想要自己苦口婆心的规劝,奈何被劝的那个完全的不以为意。最后,柳丛云只能无奈的带着人告退走了。他必须立刻回京将这个消息禀告给皇上。

看着柳丛云匆匆而去,墨修尧也没有阻止。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圣旨轻哼一声甩手将明黄的绢帛扔到了大厅里的某个角落里。凤之遥起身笑道:“王爷就算看不顺眼,也没有必要丢了啊。那写着旨意的布可是最好的蚕丝,最好的染工最好的织工做出来的,寻常人一辈子也别想摸到一块。”墨修尧点点头,赞同道:“有道理,那就挂到城外城门上让过往的百姓都一饱眼福吧?”凤之遥收起地上的绢帛,看着墨修尧问道:“王爷,真的就这么放柳丛云和沐扬离开?”在场的众将领也纷纷看向墨修尧,显然他们对这个决定也有疑惑。墨修尧笑道:“放,为什么不放?柳丛云这人…比他爹比他祖父都聪明,他都这般委曲求全了,本王若是还对他下手,岂不是让人觉得本王心胸狭窄?”当然,柳丛云也比他的父亲和祖父更有野心。墨景祁,养着这么一个能屈能伸,背后还有那么一个大家族支撑的臣子。本王倒想看看,就算没有了定国王府你要怎么样君臣和睦成就千古佳话?

“那沐扬…”提起沐扬凤之遥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倒不是他对沐扬本人有什么意见,而是沐扬的爹,沐阳侯。这一次王妃被大楚兵马追杀虽然不是沐阳侯亲自带兵的,但是却是沐阳侯指挥的。同样,沐阳侯从墨景祁那里接到的旨意全部内容是什么他们也清清楚楚。这样的情形下,就算杀了沐扬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所以凤之遥完全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将沐扬放回去给沐阳侯。

墨修尧眼中掠过一丝寒光,淡淡道:“沐扬这个人本王还有用,还有沐阳侯…你让人小心一点,别让他真的死在战场上了。”

见墨修尧明显心中自有打算,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打算,但是凤之遥也不再过问。只是偶然抬头看到墨修尧某种一闪而过的红光让凤之遥心中默默为沐阳侯哀叹一声,被王爷盯上了其实死在战场上才是沐阳侯最好的归宿吧?

墨修尧站起身来,脸上淡淡的笑意变为肃然端凝的神色。原本坐着的将领们立刻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恭听王爷吩咐。

墨修尧眼神悠远的望向大厅外面的苍蓝的天空,声音空洞而肃然,“号令全军…所有正与南诏西陵交战各部,全部撤离。往汝阳城靠拢。以飞鸿关为界,十天之内本王要看到所有墨家军全部齐集!”

“是,王爷。”众人齐声领命,对于这样的决定没有丝毫的质疑。凤之遥出列问道:“王爷…汝阳等地的朝廷驻军…”

“全部驱逐,不服者,杀!”

------题外话------

呐呐…有木有亲看出来,阿尧现在有点不正常。不是说他疯了啊,而是怎么说…有点魔障了吧。所以关于墨家军突然撤军之后带来的后果之内滴咱们就不讨论了。并不是他真的就不关心黎民百姓了,毕竟是上百年的家训和职责。而是他现在根本不愿分清百姓江山和墨景祁的江山有什么差别,还有就是…打仗木有牺牲是不可能的。抓头…不知道我说的明不明白?

174.徐家访客

大楚景帝十二年十月,连续经历了定国王妃大胜西陵镇南王以及定国王妃始终之后。月末,原本大楚各地与西陵南诏和黎王交战墨家军悄然撤退只留下目瞪口呆各地驻军以及犹豫着到底是陷阱还是墨家军真撤离三方联军当权者们。直到真确定了墨家军已经全线撤出战场,欣喜若狂三方联军毫不犹豫扑向大楚富饶土地。就连西北打败西陵也不惜再次增兵东楚,不过这一次他们很识趣避开了西北这块已经被几十万墨家军完全控制土地,而是绕道南方入关然后再北上。于此同时,北方边境时北戎大军也开始蠢蠢欲动。若不是因为冬季以至并不适合开战,还有想要观望墨家军态度,只怕大楚南方硝烟未熄北方就战事又起了。

对此,皇帝自然是大发雷霆。当天便下了一道旨意诏告天下:定郡王墨修尧不思悔改心存怨怼。擅自撤军至大楚江山与不顾。削其爵位,罢其兵权,着押回京城再行处置。对于这道旨意,墨修尧只是淡然一笑,随手揉成一团扔到了不知哪个角落里。墨家军十万精兵听从王爷命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飞鸿关以内所有城池。驻守城池大楚将士自然不敢将城池拱手让人,奋起反抗。大楚西北战事从关外燃到了关内,只是上一次是守护大楚墨家军和入侵西陵大军打,而这一次,却变成和大楚兵马交战。墨景祈连下数道旨意斥责墨修尧欺君罔上,叛国谋逆等等。一时间天下哗然,然后,那立于这场风暴漩涡之中人此时却站停云山脉悬崖边上,远远地遥望着远处虚无旷野。那个方向正是战火纷飞,腥风血雨时候。然后那平静眼眸里却不带半丝同情和怜悯。

“王爷。”

徐清泽和凤之遥走出树林,对着站悬崖边出神男人见礼。墨修尧回过头来,看到徐清泽眼神微微晃动了一下,道:“清泽…有阿璃消息么?”徐清泽冷肃俊颜上闪过一丝黯然,低声道:“暂时还没有…”墨修尧点点头,没有多少什么只是道:“继续找,辛苦你了。”离叶璃坠崖已经足足有一个月了,但是他们谁也不肯放弃寻找。之前两个专门负责带兵四处寻找叶璃终究人被墨修尧惩罚之后,徐清泽放下了原本需要自己处理事务主动将这一项责任担了下来。而他们都知道,徐清泽绝不可能对寻找叶璃事情有疏忽,只是没见到叶璃…之前,他们谁也不愿意相信那个不愿承认事实罢了。

凤之遥沉声道:“王爷,这些日子墨景祈连发数到旨意污蔑王爷声誉,咱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墨修尧淡然道:“今年之前拿下飞鸿关,其他什么也不用做。”

“但是…”凤之遥不赞同道:“如此一来,百姓对王爷和定王府声誉只怕会受到极大影响。刚刚收到暗卫传来消息,京城还有许多地方百姓似乎都被墨景祈诏书迷惑了,对王爷和墨家军颇有成见。”墨修尧冷冷一笑,道:“那又如何?百姓看法…不过是当权者手中随意操纵工具罢了。墨景祈不是一直认为定国王府碍他事阻碍了他成为一代雄主伟大志向了。现,本王就给他给机会,抛掉定国王府和墨家军这个阻碍,看看他有什么能耐力挽狂澜成就雄图霸业!”凤之遥微微皱眉道:“王爷,那咱们…”墨修尧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墨家军…暂时止步飞鸿关。明年开春…挥兵西进。凤三,本王要这个天下…乱成一团。他们不是喜欢打么?那就谁也别想闲着!”

凤之遥心中一颤,蓦地想起那日清晨眼前男人一头白发淡然而无情话。他是真心要把这个天下都拖入战火之中,山河作祭…那个温婉女子离去只怕已经成为了王爷心中永远无法抹灭伤痕。

从景帝十二年冬,墨家军占据了飞鸿关,驱逐所有飞鸿关内大楚驻军,反抗者杀无赦。景帝十三年春,北戎铁骑也开始大楚边境蠢蠢欲动。然后此时已经汝阳城中墨修尧全无反应,反而下了另一道命令。命吕近贤,张起澜为左右路元帅,各领兵二十万进攻西陵边境。这个消息,仿佛给了各路人马一个信号。二月初,北戎三十万铁骑正式叩响了大楚边境,南诏再次增援二十万兵压大楚,西陵国内同样也为墨家军这个决定而鸡飞狗跳。但是西陵毕竟是几乎可以与大楚并立强国。当下,镇南王下令再往边关增兵五十万,而原本大楚境内镇南王世子雷腾风率领兵马也没有退出大楚意思。显然不愿意放弃大楚已经到手利益。似乎短短时间内,天下就真打乱了。

当时人们身局中很难真正看清楚明白,直到无数年后当这段历史已经尘封史册,多事史学家和文人们才惊奇发现,当时每一个转变似乎都隐隐约约和那个据说只是做了挥兵西陵决定男子有关。而人们清楚发现,这一切变化都来源于停云山下那七千大楚将士丧命。而那同一天,停运山上那个曾亲率二十万墨家军全歼西陵大军并策划阻挡了三十万西陵援军定国王妃坠崖失踪。文人墨客们每每此吟诗作赋,留下自己各种猜想。民间也流传着无数旖旎而浪漫传说。有甚者,将定国王妃列为历代十大红颜祸水之列,也让叶璃定王妃成为了唯一一个同时位列历代女将,奇女子,美女,贤后,以及祸水之列传奇女子。这场立时数年,席卷四国战事也因初开始源于西陵镇南王洪州之败而被称之位:洪州之变。而民间众口流传着则是一个美丽传奇名字——倾城乱。至于其中又演变了多少爱恨缠绵话本传奇就加多不胜数了。

三国大兵压境,其中还有江南墨景黎虎视眈眈,墨景祈即使恼怒痛恨墨修尧,此时也没有办法再分出丝毫力气针对他了。每每夜深人静,墨景祈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了,以至于造成现这样进退两难地步。他心中加明白,自己算是彻底将墨家军和墨修尧逼到了极限了。从今以后,墨家军不会再是大楚坚固壁垒和守护者,反而…将会是危险敌人。而眼前,他甚至还不能去对付墨修尧,因为他自己已经自身难保了。身为定王,他并非不知道邻国胃口并不是自己割让一城一地就能够喂饱。只是他之前一直认为只要没有了定国王府,他一定能过极短时间内让大楚强盛起来,继而征服四方。然而,让定国王府真抽身而去,他才发现…别国根本不会给他强盛起来机会。

“传旨给墨景黎,告诉他朕同意他划江而治。还有…让他认清楚,谁才是真正敌人!”

“微臣领命。”

汝阳城,

凤之遥看着眼前神色淡然而悠闲男子,眼中悄悄升起一抹担忧。已经四个月过去了,墨修尧似乎渐渐从王妃失踪里恢复了过来。至少没有向前两个月那样时常出神,但是同样,那日渐变得见淡然神色却让凤之遥心中隐隐不安。如今似乎天下皆知,定国王府和大楚已经反目,不…天下人眼中,定国王府已经背叛了大楚。但是他却丝毫看不到墨修尧心思和对未来计划。现墨修尧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看戏人,坐汝阳城中闲看着天下大乱。西陵实力强,他就出兵攻打西陵。北戎担心墨家军插手和大楚战事。他就将墨家军所有兵马全部撤回飞鸿关。就连刚刚传来墨景祈想要和墨景黎联手消息也丝毫不能让他动容。看着手中信笺只是淡淡一笑道:“墨景祈太弱了,多一个人陪他玩儿也没什么不好。免得到时候…玩不下去…”

“王爷,云州有人到。”凤之遥低声禀告道。

墨修尧一怔,坐起身来皱眉道:“徐家和清云先生出了什么事?”凤之遥摇头道:“不,虽然楚京却是有人提过王爷和徐家关系,但是却被许多大臣劝了下来。而且,以清云先生和徐家声望,墨景祈现绝不敢轻易动他们分毫。”墨修尧心中稍安,凤之遥皱眉问道:“王爷既然担心徐家安危,何不将他们接到汝阳来?”墨修尧摇了摇头,默然无语。凤之遥望着他,许久才道:“王爷根本就没有为以后打算过是不是?所以才不愿意见徐家人接来汝阳。就是怕有朝一日王爷…”

“凤三…”墨修尧叫了他一声,定定看着他。凤之遥一挥袖道:“算了,你看着办吧!反正几十万墨家军兄弟还有他们家眷命都你手上!”说罢,转身出门去了。望着他离去背影,墨修尧剑眉深锁,低声轻喃道:“几十万墨家军…真累…凤三,我又能担着他们几年呢…父王,大哥,你们当初也很累吧…”

不多时,有人走了进来,见墨修尧坐着出神也不出声,只是站门口看着他。墨修尧皱了皱眉,抬起头来看向来人却是一怔,起身看着来人,半晌才沉声道:“徐先生,你怎么来了?”来人取下头上毡帽,淡然笑道:“王爷不欢迎么?”墨修尧摇了摇头,道:“徐先生请坐。先生此来所为何事?”徐鸿羽打量了他一番,才道:“来汝阳途中,我原本以为见到王爷时候王爷若不是卧病床就必然是借酒消愁。”墨修尧有些意外道:“先生何出此言。”徐鸿羽淡笑道:“王爷入住汝阳,墨家军如今控制着包括西北内五州十九城,虽然不过是大楚十分之一疆土,但是却也不比南诏小了。但是王爷才我一路上看到了什么?民生凋零,百姓勉强度日。若不是墨家军控制范围内算是目前安稳地方,王爷以为现这些地方还能有多少人?”墨修尧沉默不语。

徐鸿羽也不等他回答,继续道:“我来之前,家父曾对我说过,以王爷之才文可安邦武可定国,绝不会逊于摄政王墨流芳甚至是初代定王墨揽云。”墨修尧涩然一笑,道:“多谢清云先生谬赞,本王怕是当不起清云先生如此盛赞。连妻儿都无法保护人…和谈定国安邦?”徐鸿羽一怔,想起那个聪慧温婉侄女眼中亦是黯然伤神。叶璃是徐家这一代唯一女儿,对于这个比男儿聪慧果断外甥女徐鸿羽是真心当成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疼宠教导。不仅仅是因为芳龄早逝小妹,是因为叶璃本身值得。然后…这个聪慧女孩儿留下了一场即使是男子也未必能做到胜利之后突然遇此大难。甚至比她母亲还要年轻好几岁。果真是天妒红颜么?仔细看着眼前神色淡定从容,眼眸中却隐隐露出冷酷无情和无边恨意男子,徐鸿羽突然笑出声来,盯着墨修尧道:“王爷如今举动难不成是为了璃儿么?好一个痴情种,想必璃儿泉下有知也是欣慰很!”

“徐先生!”墨修尧沉声道,警告盯着眼前中年男人。即使已经过了这么久,他依然不能接受有人他面前提到阿璃生死,何况这个人是阿璃亲舅舅。

徐鸿羽毫无惧色看着他,轻哼一声道:“王爷如此情深意重,老夫倒要替璃儿谢过王爷了。只是…璃儿撑着有孕之身西北为王爷布下如此局面,原来就是为了让王爷如今躲汝阳城里看戏,看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墨修尧垂眸,半晌唇边才慢慢溢出一丝冷笑,幽幽道:“那又如何?他们不是想要这天下么,那就去争去夺啊。墨景祈不是嫌定国王府碍眼么?现没有了定国王府不是正好让他顺心如意?本王等着他带百万雄师来平叛呢?从此以后…大楚再出一位盖世君主,后代君王也再也不必担心有定国王府和墨家军如骨鲠喉。这世间,想要本王命人何其多,本王就坐汝阳城,等他们来!”

徐鸿羽轻声叹息,看着眼前煞气毕露男子,问道:“王爷生无可恋?天下黎民何辜?那些世代为定国王府效忠人何辜?”

“呵呵…”墨修尧低头轻笑,“徐先生,你说这些只怕已经晚了。这场战乱既然已经起了,不分出个成败生死是不会轻易结束。据闻鸿羽先生精通天相,难道看不出来么…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已成定局。”徐鸿羽道:“原来王爷也精于天相?”墨修尧摇头,目光湛然,“本王不懂天相,本王要就是这乱世之局,谁也休想改!”不是天下因天相而成,而是天相因他局而生。这场乱世之局,这棋局中所有人注定都无法挣脱,那么就留下为阿璃和他们孩子陪葬吧!

对于这样墨修尧即使是徐鸿羽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劝了,看着墨修尧眼神也渐渐地多了几分暖意。至少,这个男人是真爱着璃儿,也不枉璃儿对他一片苦心。看着墨修尧平静神色才掩藏眼底无痛苦,徐鸿羽甚至觉得那些劝解话有些说不出口。道理永远都只是道理,即使是他这样被称为一方大儒人,也从未打算把自己活得就像道理一样规规矩矩。这个男人需要战乱和敌人生命去平息他失去了妻子和未出生孩子痛苦。就想他听到璃儿消息第一个反应同样是想杀了墨景祈那个蠢货而不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样。但是…无论是为了墨家军,为了徐家,为了璃儿还是很为了天下黎民,他都无法真正看着这个男人将天下拖入血海,至少那些无辜百姓和他们自己不行。

看了看眼前墨修尧,徐鸿羽转身走了出去。就墨修尧以为他已经离开时候,他又重走了回来。将厚厚一叠卷宗放到了墨修尧身边案几上,跟他身后卓靖等人同样没人手里抱着一摞卷宗,放到了他跟前无声退下了。自从叶璃失踪,卓靖卫蔺和之后赶回来林寒每日无日无夜沿着大河四处寻找。直到后绝望,三人开始变得向幽魂一般神出鬼没。无论是墨修尧还是凤之遥都知道,他们依然没有放弃经常出去四处寻找。

徐鸿羽轻轻扣了扣桌上卷宗道:“这些都是璃儿留下来,你自己看看吧。看完了再告诉我王爷你决定。这几日,只怕要叨唠王爷一段时间了。”

墨修尧愣了愣,看着上面卷宗上几行熟悉秀丽字迹——论西北未来商业可行性计划。一如阿璃往常时不时说出一些奇又似乎很有道理词。只看这一行字就能明白里面大概是要说什么。还有卷宗下方那一行小字,阿璃总是习惯一些卷宗和折子下方留下日期——景帝十二年十月初二…

墨修尧眼神微闪,阿璃守着洪州时候还花时间写出这些东西…

看着墨修尧对着卷宗出神,徐鸿羽对卓靖等人挥挥手带人出去,空寂房间里只剩下偶尔卷宗翻动声音。

175.醒悟

墨修尧暂住的院外,凤之遥倚靠着墙壁看着徐鸿羽从院子里走出来,俊美的眸中多了几分探究和警惕的神色。现在王爷的状态确实让他感到有些不安,但是同样的,徐鸿羽的到来也没有让他和墨家军的将领们更加高兴。诚然,天下皆知徐氏之智冠绝天下,但是徐家多年来与定国王府一样对大楚忠心耿耿。如果徐鸿羽是来为了皇帝劝王爷的话,以王爷现在的状态和徐家与王妃的关系,王爷未必不会为徐鸿羽所动。而墨家军的将领们…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形。这些年来,其实早在摄政王墨流芳还在世的时候皇家就开始打压墨家军。这些年来,墨家军和王爷所遭受的待遇更是让所有忠心与定王府的将领们愤然。此次王妃遇难众人自然是难过的,但是王爷因此而发布的一系列命令却隐隐的让墨家军将士们心中看到一丝朦胧的希望。

徐鸿羽在院门外站定,侧首看着站在墙角下的凤之遥淡淡笑道:“凤三公子是在等在下么?”

看着丝毫不感到意外的徐鸿羽,凤之遥眼神微闪,挑眉笑道:“鸿羽先生一路辛苦了,不如先稍事歇息凤三再向先生请教?”

徐鸿羽朗声一笑摇头道:“老夫想要喝一杯清茶,不知凤三公子是否赏光?”

凤三淡淡微笑,垂眸道:“如此就叨唠鸿羽先生了。”

两人移坐到了为徐鸿羽准备的客院,徐鸿羽亲自煮了一壶好茶,给凤之遥和自己各自倒了一杯才淡声笑道:“老夫明白凤三公子心中所忧何事?”凤之遥扬了扬剑眉,看着徐鸿羽没有说话。徐鸿羽含笑摇头,看着凤之遥戒备的模样宛如看着一个不听话的晚辈,笑道:“徐家…百年前能做的事,凤三公子以为百年后就没人敢做了么?”闻言,凤之遥心中一震,脸上惊愕的神色根本来不及隐藏怔怔的望着眼前儒雅的中年男子。蓦然发现本该饱读诗书温文尔雅的一代大儒眉宇间却流露出几分锐利的锋芒。这才有些恍然的想起,百年前,徐家可是…徐家家主亲自杀了前朝末代皇帝大开城门让太祖皇帝领命入城的。虽然当日那位徐家家主就提剑自刎追随前朝末帝而去,但是却也深刻的让世人明白了,徐家的骨子里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文人愚忠懦弱或者风骨,其中更有着就连武将也没有的决断和狠辣。同样的,当年徐家家主弑君开城并非是因为效忠大楚,而是为了饱经战乱的天下百姓以及为几乎已经快要满门灭绝的徐氏留下一缕生机。而后果然,徐家仅存的幼子徐厌离年方十九登上丞相之位,并且成为名垂史册的一代名相。而徐家…以徐氏家主和七十多位亲族的鲜血换来了世人的尊重,徐厌离的生命以及之后一两百年徐氏一族的鼎盛。

如果没人刻意去提起,几乎在所有人的眼中徐家代表的就是爱去小说网,才华横溢以及文人风骨。直到此时,凤之遥才清楚的意识道徐家同时还代表着鲜血和杀伐,决断和无人可及的智慧谋略。一个历经两朝而兴盛不衰的家族,特别是在朝代更替中其家主所需要的智慧和决断,以及狠心绝对不是普通的文人心怀天下的悲悯就可以的。徐家人不喜欢血腥,但是绝对不表示他们害怕血腥。

徐鸿羽悠闲的喝着茶,看着对面的年轻人神色变幻的模样笑而不语。没有哪一个延续了数百年的时间的家族是真的慈悲的,即使他们看起来是,他们一直努力在做,但是那也绝对不是事实。徐家人只是看的太清楚了,所以才会让人觉得无法理解。就像他们可以为了前朝的江山,以文人之身战死沙场。就像他们可以在皇家可以的打压下退居云州不再理会朝中庶务。就像…他们可以亲手斩下君主的头,彻底了解一个苟延残喘的王朝,就像他们能够为了家族的延续而陪葬几乎所有的族人。

“徐先生…”凤之遥有些不自在的喝了一口茶,他素来自认为自己足够聪明,但是坐在这名风度翩翩的大儒面前,他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或者说,他不明白徐鸿羽为什么会在自己面前说这些。徐鸿羽看着他轻声笑道:“只是希望老夫此言能安墨家军诸位的心罢了。徐家…与定国王府不是敌人。”凤之遥猛然抬头,有些不确定徐鸿羽说的是否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只听徐鸿羽继续道:“但是…凤三公子…真的最好准备了么?”

做好准备了么?凤之遥茫然。做什么准备?天下大乱逐鹿天下…凤之遥心中微微一怔,很快的又心中狂跳起来。因为徐鸿羽的一语,似乎有什么一下子点破了心中原本的一层模糊的帘幕。

逐鹿天下…无数的墨家军心底生出期盼着王爷带领他们前进的方向,只有了解墨家军的人都知道,曾经最初的墨家军诸国中最有希望一统天下的雄师。然而只因为被历代的皇帝所忌惮,处处受制以至于大楚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从未实现。不仅如此,墨家军似乎也渐渐的熄灭了曾经的雄心。而现在…他们真的已经做好了逐鹿天下的准备了么?刚刚失去了王妃的王爷,确实弹指间让天下一片战乱,但是那其中更多的是想要搅乱天下,报复那些王爷讨厌仇恨的人们以及旁观者看戏的心态。而王爷似乎完全没有心思考虑过墨家军的未来,即使前期靠着墨家军的叫矫勇他们能得到一时的胜利,但是这样的局面显然是无法长久维持的。还有…王爷的身体同样也是时刻威胁着墨家军的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原本心中的兴奋不甘和对徐鸿羽的敌意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凤之遥忍不住在心中捏了一把汗。恭敬的望着徐鸿羽道:“请先生指教。既然徐先生不远千里来了汝阳,必然是不会眼看着王爷就这样…”

凤之遥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对坐的徐鸿羽显然很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一丝,淡笑道:“王爷不过一时想不明白罢了,凤三公子且等着看罢。”

凤之遥苦笑道:“王爷这样子已有数月之久,都怪凤三一时晕了头就没有想到…多谢徐先生指点。”

徐鸿羽淡笑,抬头望着渐渐暗下了的天边升起的第一颗星辰,眼神悠远,“墨家军有墨家军的私心,徐家也有徐家的私心。楚京的那位…”徐鸿羽摇摇头,不再多言。徐家从未做过愚忠之人,不仅是为了天下黎民和璃儿的事,即使是为了徐家百年传承的延续,徐家也不会在扶持墨景祁。

墨修尧独自一人在房里呆了两天,任何人也不见。第三天的时候又请徐鸿羽入内密谈。除了当事的两个人,没有人知道两人谈了说了什么。三天后徐鸿羽暗中启程返回了云州。

徐鸿羽离开后第二天,墨修尧才从房里重新走了出来。看到漫步走出房门的男子,凤之遥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眼前的墨修尧依然憔悴苍白,而且比之前更加苍白,他的眼睛依然带着冷漠而无情的锋芒,但是却少了那让人心惊的危险,凤之遥知道,王爷总算是真正的平静下来了。平静下来的墨修尧重新拾起了这几个月被丢给下属的事务,有条不紊的吩咐这各项政令和兵马调度。烽烟四起的天下,原本毫无生气的西北一带开始渐渐的回复生机和活力。

“属下秦风见过王爷!”秦风带着站在墨修尧跟前,年轻的脸上多了一丝浅色的伤痕。整个人的气质也和几个月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说以前的秦风是一把藏在鞘中的宝剑,现在的他就是一把随时等待出击的利刃。这几个月西北边关每一处地方都留下了秦风和他的麒麟的踪迹。从最开始按照王妃的命令拦截西陵三十万大军,火烧西陵粮草,到王妃坠崖的消息传来之后,秦风和麒麟开始独立为战,疯狂的报复两国边境的西陵守军。短短三个月时间,西陵守军三易主将,军营两度失火。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西陵皇城的皇宫和镇南王府也没能幸免。虽然没有什么重大损失,却也闹得西陵皇和镇南王府灰头土脸鸡飞狗跳。同样,极高强度而且各式各样的战斗也让所有的麒麟们完全蜕变成身经百战的真正的精锐战士。如今在西陵边境,麒麟这个名字甚至比墨家军和黑云骑更具威力。

墨修尧打量了秦风片刻,方才道:“你们这些日子的表现本王都知道了,可有什么损伤?”

秦风沉默了片刻道:“多谢王爷关心,有三个兄弟阵亡,还有五人重伤。”

墨修尧问道:“可知道本王为何招你回来?”

“属下不知。”说到此处,秦风的语气有些僵硬。他们正打算全部人前往西陵皇城为王妃报仇,但是王爷却派人来命令他必须即刻启程反悔汝阳。这不仅仅是他自己心中不愿意,而是所有的兄弟心里都不乐意。他们所有人几乎都是王妃教导出来的,王妃被镇南王害死的仇若是不能抱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王妃?墨修尧取过手边压着的一份卷宗放到桌边道:“雷振霆没那么容易杀,而且,就算要杀他你打算付出多少人的性命?”秦风朗声道:“就算麒麟所有人全部战死,也要为王妃报仇!”墨修尧点了点手下的卷宗道:“拿回去看看,想明白了再来见本王。”秦风伸手取过,低头看着卷宗上熟悉的笔迹即使是铁血的男儿也忍不住眼眶一热,抬头道:“启禀王爷,这个王妃给属下看过。原本王妃打算等到西北战事平息在开始执行…”

墨修尧看着他,“那么,你可能做到?”

秦风沉默片刻,重重的点头道:“能!属下定不辜负王爷和王妃厚望。”

墨修尧点头,“很好。这些都交给你了,本王只给你一年时间,我要麒麟之名响彻天下!”

“属下领命!”

墨修尧挥挥手道:“去吧,需要什么去找凤三和卓靖。”

“是,属下告退。”

“对了…”秦风转身还没出门,背后传来墨修尧的声音道:“你去找墨华,他那里有个人以后交给你了,墨华知道需要怎么做。”秦风沉默的点点头,回来之后他已经见过卓靖和林寒了,自然知道墨修尧指的是什么人。眸中闪过一道冷光,心中却不知道是对那个女人还活着表示高兴还是鄙视墨华连个女人也弄不死。

“韩公子。”一出门就看到迎面快步而来的韩明月,秦风皱了皱眉点头打了个招呼。因为叶璃的关系,跟在叶璃身边的人几乎都不喜欢韩明月,即使叶璃还在的时候看起来跟韩明月关系还算平和。韩明月看着变化颇大的秦风,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点了点头问道:“王爷可在?”秦风点头道:“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看着好不停留的离去的背影,韩明月怔了怔不由得苦笑。这几个月在他在汝阳城中并不怎么受人待见,虽然墨修尧并没有赶他走但是底下的人却都明显的表现出不欢迎的态度。若不是看着韩明晰的面子,卓靖几个只怕直接就将他扔出去了。韩明月也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还要靠从小带大的弟弟的面子立足。但是…他却不能离开这里。他不知道墨修尧是怎么想的?明明已经恨极了醉蝶却依然没有下手杀她。甚至韩明月看得出来,虽然让人折磨这苏醉蝶,但是墨修尧并没有让人下死手,甚至还允许他每个几天去探望苏醉蝶。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他始终狠不下心离去。有时候他甚至再想若是墨修尧直接让人杀了醉蝶会不会更好一些。

“修尧…”踏进书房,就看到墨修尧端坐在书案后面看着什么出神。

回过神来,墨修尧神色平静的看着他,“何事?”

“你究竟想要怎么对醉蝶?”韩明月忍不住问道,他已经听墨华说了,今天醉蝶会被转交给秦风。他不知道秦风能做什么,但是直觉的认为醉蝶的处境会比现在更糟糕。

墨修尧莞尔一笑,抬头看着他问道:“苏醉蝶是不是觉得本王对她余情未了?”

韩明月沉默不语,这几个月醉蝶确实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痛苦,至少比起之前在悬崖边墨修尧的狠绝的态度差的太远。墨修尧甚至派人治好了她的手。所以苏醉蝶见见的也认为墨修尧确实是舍不得他的,之所以现在还关着她让她受苦,不过是因为气还没消还有做给别的看罢了。但是韩明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苏醉蝶自作多情罢了。自从多年前苏醉蝶转身而去的那一霎那,那就永远失去了动摇墨修尧的能力,或者说她从来没有拥有过。而现在,提起苏醉蝶的时候墨修尧眼中的阴狠更是让人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