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璃浅笑道:“就这么办吧。等到孩子满一岁了就差不多该断奶了。到时候安排奶娘去别处就是了。”她可没有打算让奶娘带着孩子长大,跟没打算让一群奶嬷嬷小丫头围着孩子。可别将来养出一个贾宝玉来了。魏嬷嬷小声提醒道:“王妃亲自照顾小世子,王爷只怕会不高兴。”叶璃笑道:“不碍事,平时奶娘和林嬷嬷替我搭把手就是了。等他大点儿了就不用人照顾了。”魏嬷嬷这才应下了,俯身抱起看着将要醒来的小宝宝出去找奶娘喂奶去了。

喝完了一碗粥,叶璃将碗递给身边侍候的青霞,问道:“昨晚可有发生什么事?”

青霜回道:“昨晚住在南苑的苏老大人似乎病了,王爷请了沈先生和林大夫去替他诊治,听说病的极重。”青霞也点头道:“王爷昨晚回书房之后就一直没有出门,听说早上送早饭去的也被拦在了外面。”叶璃皱了皱眉,沉思了片刻道:“青霜,你再去一趟厨房,给王爷送一份早膳过去,就说是我吩咐的。另外,去请秦统领过来,就说我有事情要问他。”清霜点头应道:“奴婢这就去。”

“属下秦风,求见王妃。”不多时,秦风已经在门外求见。叶璃轻声道:“进来吧。”叶璃和墨修尧素来都不太讲究那些虚礼,如今叶璃不方便出门,秦风便站在房间里那副江山烟雨图屏风边上回话。秦风也明白叶璃想要问什么,不待叶璃细问便将昨晚的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对苏醉蝶的处理,苏醉蝶苦苦支撑了大半年,却终究还走到了尽头。倒是临死前她还是将那道太祖旨意的下落说了出来。如果墨修尧不想要那东西,那么对苏醉蝶来那就不是他的保命符而是一张废纸罢了。那东西如今依然留在楚京都城,当年苏醉蝶在韩明月的帮助下匆匆离经,根本没有时间去寻那被她藏起来的东西。何况,那东西带着她身上只怕更像是一个催命符。

听了秦风的话叶璃也是一怔,虽然从谭继之的事情之后,叶璃对这些事情心中多少有过一些猜想,但是却远没有真正听到来得震撼。更何况其中还牵扯出先皇和摄政王墨流芳的生死,看来皇家对定王府欲处之而后快的日子已经不短了。

“王爷可有什么打算怎么处理此事?”叶璃问道。

秦风摇头道:“王爷从昨晚之后一直关在书房,并没有下达任何命令。”叶璃点头,这是对墨修尧来说影响无疑是最大的,确实需要时间来思考。

直到中午时分,墨修尧才带着一身疲惫回来。看着他满眼血丝的眼睛,叶璃便知道他必定是整晚都没睡。轻叹一声也不容他再说什么,轻声道:“先睡一会儿,有什么事睡醒了再说。”墨修尧却是是累极了,早先因为薛成良的供词而动怒,之后又因为叶璃生产而绷紧了神经,昨晚又因为苏醉蝶吐露出来的事情而心神震动。若不是这些年墨修尧修生养性确实有了不小的成效,只怕还不待苏醉蝶说完就一剑砍了苏醉蝶然后挥兵入关一路杀上京城去了。从昨天早上一直到现在,墨修尧就一直没有合过眼,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却也太多了,他怎么能不累。

侧躺在床上,看了一眼侧身为他拉好被子的叶璃,墨修尧眼睛开合了几次终于还是沉沉睡去了。

低头看着沉睡中也不安稳的男子,叶璃只能幽幽轻叹一声,靠着床头闭眼思索起西北的事情。如今当年的事情真相大白,能到墨修尧醒来只怕西北和大楚的局势有要事另外一番情景了。叶璃却并不想阻止墨修尧做任何事,和墨家军一样墨修尧也压抑的太久了,而楚宫里那位的作为也实在无法让人相信他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君王。

“大哥…父王…大哥!大哥…”睡梦中墨修尧低声呓语着,仿佛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境。叶璃回想起秦风所说的苏醉蝶的公尺,心中一凛,轻轻拍着他身上的被子,低语道:“这不是你的错,修尧…别怕…不是你的错…”

“父王,大哥…”

墨修尧醒来,便听到耳边叶璃低低的浅笑声。睁开眼睛,叶璃正坐在自己身边,靠着床手里抱着新换了浅紫色襁褓的宝宝逗弄着。清丽的容颜上带着浅浅的柔和的微笑。叶璃回头看到墨修尧睁开眼睛,不由笑道:“行了么,看看宝宝?”墨修尧坐起身来,看着襁褓里的孩子,正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两人,昨天还红红皱皱的小脸也好看了许多。虽然还没到完全的白白嫩嫩但是也和昨天那只红彤彤的小猴子大相径庭了。

叶璃怜爱的抱着宝宝轻轻摇晃着,这孩子实在是太能睡了,除了吃奶生下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醒着的样子,“呵呵,宝宝现在还看不见呢,再过几天就会越来越可爱了。”墨修尧沉默的看着叶璃逗弄着孩子,虽然觉得那小子格外的碍眼,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看着笑容柔媚更多了几分慈色的叶璃,原本有些冷硬的神色也不由得软了下来。

等到宝宝再次睡了过去,叶璃才招来魏嬷嬷将他抱出去。回头看在墨修尧身边,看着他依然有些阴郁的脸轻声道:“那些事情都不是你的错,大哥不会怪你的。”

墨修尧一愣,回过神来才明白叶璃说的是什么事。抬手揉了揉叶璃脑后的发丝,声音有些干涩的道:“母妃生下我没多久就去世了,父王又忙于朝政。从小可说是大哥将我养大的。原本我想等大哥继承了王位我便尽心辅佐大哥,定国王府好几代都是一脉单传,到了我们这一代才有了我和大哥。我们兄弟自然要齐心协力了,而且以我只能,就算不能挣得什么爵位,总不至于靠定王府游手好闲当一辈子的纨绔子弟。”这些叶璃自然知道,其实墨修文和墨修尧也不过相差七八岁而已。叶璃几乎可以想象那时候才七八岁的墨修文抱着刚刚出生的弟弟守着冷清清的定王府是什么样的情形。也难怪他们兄弟两个感情极好了,只怕在墨修尧心中这个大哥的地位比起墨流芳这个父王也不遑多让。也正是因此,年方十几岁的墨修尧便已经上了战场也是为了告诉父王和大哥,即使自己不能继承王位也能一展抱负,过的逍遥自在吧。

“只管我当初太小看苏醉蝶那个贱人了!若不是因为我…”当初苏醉蝶确实在他面前提过关于定王府王位的事情。当时他狠狠地训了苏醉蝶一顿命她以后不得再提这件事情就放到脑后了。当时他想的是以自己和大哥的感情又怎么会被一个女人挑拨,更没有想过苏醉蝶会有什么阴谋手段。却没想到竟因此为定王府和大哥埋下了祸根,连他自己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叶璃轻声叹息,柔声安慰道:“大哥不会怪你的,修尧…这不是你的错。墨景祈既然早有对付定王府和大哥之心,就算苏醉蝶没有那个心思也未必不会让他们找到其他机会。”将叶璃搂在怀中,墨修尧恨声道:“墨景祈!本王定要他生不如死!”叶璃含笑拍着他的肩头,轻声道:“无论你做什么,我还有墨家军所有人都会支持你的。”

歇息了一会儿看到墨修尧平静了很多,叶璃才问道:“修尧心中可有什么打算?如今西北的事情也是不少。最近进入西北的各路人马可是往常的好几辈了。只怕洪州附近都要被那些人翻了遍了。”可惜这些人却不知道,想要从西北进入高祖皇陵根本是妄想。除非强行挖开陵墓,否则就算是谭继之来了也只能从别的地方绕路进去。如今在西北,除了墨家军谁敢大张旗鼓的开掘陵墓。墨家军当然也不会万挖掘前朝高祖陵墓,虽然前朝已经灭亡了,但是前朝高祖却是一个流传后世的大英雄,何况挖坟掘墓这种事,无论是挖睡的坟掘谁的墓,名声都不会好听的。横竖皇陵就在西北境内,离汝阳城也不算太远。除了谭继之和林大夫,没有人比叶璃更清楚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东西了。东西放在那里也跑不了她自然也不急了。

墨修尧冷笑一声道:“墨景祈既然如此心急,本王自然也要送他一份大礼。还有那些心急着想要传国玉玺的人…也一并接收本王的大礼好了。”

看着墨修尧冷笑的脸,叶璃有些好奇的道:“什么大礼?”墨修尧笑道:“到时候阿璃就知道了,对了,那小子满月要不要请清云先生和鸿羽先生来西北?”叶璃有些犹豫道:“祖父和大舅舅只怕是多有不便吧。”如今若说墨景祈没有派人监视外祖父和大舅舅只怕是连刚生下来的墨小宝也不信的。虽然他们也安排了人保护骊山书院的安全,但是无论是光明正大的走还是暗地里走骊山书院少了这样两个人物绝对不可能不引起注意的。如果可以,叶璃当然更希望将外祖父和大舅舅一家都接到西北来,但是以外祖父的性子肯定是不会肯的。因此,贸然皆他们过来反而是将他们撤入这些争斗的漩涡中。

墨修尧轻声笑道:“前些日子我看了你以前写的关于治理西北的构想,其中教育确是极为重要的。但是西北地方偏远,不及云州文人辈出,历代都没有出过多少名人雅士。以后咱们就算想要开办书院只怕也找不到好的先生教导,这事还要求助清云先生和鸿羽先生才好。”叶璃脸上微红,道:“我也是胡乱写了一些,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墨修尧笑道:“怎么会不妥,我的阿璃果然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奇女子。不仅能上马杀敌也能治国安邦。跟阿璃比起来朝廷那些什么丞相尚书简直都是酒囊饭袋。”被墨修尧这么毫不客气的赞美,叶璃越发显得不好意思了。当初她写那些东西的时候确实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西北战后必然一片狼藉。无论是她还是墨修尧其实都没有治理地方的经验,与其到时候一团乱还不如先考虑好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只是后来的事情却不是叶璃能够预料得到的了,也幸好西北所受的重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而墨修尧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飞鸿关以外的所有地方,让整个西北的战后情形都得以缓解了许多。

搂着叶璃背靠着床头坐着,墨修尧凝眉思索着,一边道:“其实我还是希望清云先生和鸿羽先生能够到西北来,还有徐大人和清尘公子。以后西北的事情肯定越来越多,定王府门下若说是武将自然不少,但是说起真正能治理地方有经纶济世之才的人物却是半个也没有。”定王府本就是军功起家,虽然历代定王都是文武兼备之人但是属下们依然是以将领为主。毕竟定王府不是朝廷,不需要那么多的文官治理地方或者上朝参政。叶璃想了想道:“大哥如今在西北,派人给他传信只要他收到了总是要来看看孩子的。但是外祖父和大舅舅却没有那么容易离开云州了。要不…我亲自去一趟?”

“不要!”腰上一紧叶璃重新被拉回怀中,墨修尧下巴撑在叶璃肩头上,沉声道:“清云先生的事我会亲自修书给老人家与他商量,你哪儿也不许去!”叶璃挑眉,这也太霸道了一些吧。还不待叶璃说话,墨修尧蹭了蹭下巴,刚刚还霸道无比的声音立刻显得无比的委屈和小心,“阿璃,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咻——一只小箭射入心房,叶璃脸上一黑。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了?

“阿璃…你又要离开我…不然你去哪儿我都跟你去好不好?我怕…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把墨小宝扔了让他变成没爹没娘的孤儿,到处流浪吃了上顿没下顿…”叶璃忍不住伸手在某人的腰上掐了一把,“那是你儿子,你到底和他有多深的仇啊?”墨修尧才不在意这个,痛的咧嘴也依然不改前言,直到发现叶璃微微眯起的眼眸中透出一丝危险的寒光才不甘的住了口问道:“那阿璃不会抛下我?”叶璃叹了口气道:“不会,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和宝宝都在这里我还能去哪儿?”

墨修尧这才心满意足的搂着叶璃,如果清云先生不来,过两年他就悄悄把墨小宝送给他。阿璃是他一个人的。

看着懒洋洋的搂着自己的墨修尧,叶璃无奈的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将刚才的话题捡起来继续道:“你方才的意思是宝宝的满月你想要大办?”

墨修尧笑道:“本王的世子出生自然应该大办,那些人不是千方百计想要来西北探宝么?与其让他们躲躲藏藏的暗地里来,还不如咱们光明正大的请他们来。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能找到个什么样的传国玉玺来。”就算真有传国玉玺,没有他的同意他倒要看看谁能把东西从西北带走。

叶璃心中一动,道:“你是想…。”

墨修尧阴森森一笑,“不是说得传国玉玺者得天下么?那就看看这些人到底谁能抢到玉玺,谁又能抢到天下。”叶璃低眉沉思了片刻道:“玉玺若是从定王府流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有了…”想起自己从皇陵里带出来的那一方明黄色的绢帛,叶璃突然展颜一笑。看着墨修尧道:“我都忘了当初还从皇陵里带出来一份藏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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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小宝童鞋的名字就按投票算啦。其实吧如果不写墨小宝的故事的话他的大名使用率真心不高啊哈哈。每次写到墨小宝的时候老是想起一个画面。那嘛…景色如画的湖面上,英俊潇洒风流不羁的墨童靴躺在画舫上搂着绝色的花魁听曲儿好不自在。突然某人大吼声——“墨小宝,你娘叫你回家吃饭!”哦嚯嚯~

那嘛,今晚有事出门,回来的晚,亲们的留言来不及回复,见谅哈~

山河祭203.夜入深宫,故人再见

203。夜入深宫,故人

定国王府小世子的诞生以极其张扬的姿态在短时间内传遍了天下,更甚者,定王决定为小世子大办满月宴,广邀诸国权贵名人。再加上之前流传的传国玉玺和前朝宝藏出现在西北的消息,一时间无数的人纷纷涌向了大楚西北。

楚京徐府

徐清彦看着手里的信函神色又惊又喜,就连拿着信笺的手也不由的有些颤抖。徐清柏坐在一边,看着徐鸿彦难以自制的激动模样,不由奇道:“二叔,二哥那边可是有什么事?”徐清彦将信笺递了过去道:“璃儿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在外面历练了不少时候,徐清柏显然比从前更加稳重了许多,听了这消息唇边却也不由得染上了几分喜色。结果徐鸿彦递过来的信仔细看了一遍笑道:“真是太好,祖父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很是高兴。”徐鸿彦连连点头,去年璃儿遇险失踪之后父亲一度身体就变得极为不好,好不容易得到璃儿平安的消息才好了起来。如今璃儿平安生下一子,父亲知道这个好消息之后一定会万分高兴自己做了外曾祖父。

站在门口的管家看了看难得的有些失态的老爷和四公子,提醒道:“老爷,四公子。来送行的那位还在门外等着。”虽然璃儿小姐生了孩子他也很高兴,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总不能让人家信使就在那里干等着。

徐鸿彦这才回过神来,点头道:“重赏…不,快请送信的人进来,老夫还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他。”

总管应了声,这才赶快出门去请。不多时,一个衣着平常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对着徐鸿彦拱手一笑道:“徐大人,四公子,许久不见。”徐鸿彦一愣,看着青年男子抬起头来露出有些微乱的发下俊美的容颜,不由惊道:“凤三公子?”青年人正是本该在西北的凤之遥,不等徐鸿彦请坐凤之遥就走到一边的椅子里歪了下去,长长的叹了口气抱怨道:“为了赶在消息被送回京城之前回来,本公子一路上可是跑死了三匹骏马。累死我了…”小世子出生第二天他就出发了,只用了三天时间赶回京城,相比现在小世子出生的消息都还在半路上呢。

徐鸿彦怔住,看着凤之遥有些回不过神来。还是徐清柏开口问道:“凤三公子,难道除了璃儿表妹和小外甥的事情以外,还有别的事情。”凤之遥扯了扯嘴角,勉强撤出了一丝笑意却更像是苦笑道:“若是没事,这个时候王爷哪里肯放我回京来逍遥?”虽然其实回京城也未必就比在西北轻松就是了。徐鸿彦也回过神来,听了凤之遥的话连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了?”凤之遥也顾不得要水,直接抓起旁边的一壶凉茶对嘴灌了一口才看着徐鸿彦道:“王爷和王妃希望徐大人和四公子随在下离开京城前往西北。”

徐鸿彦神色一凛,他与徐清柏是现在徐氏一族唯一留在京城的人,说白了就是朝廷的人质。一旦他们未经皇帝允许离开,那么徐家和皇家也算是彻底的撕破了脸了。一看徐鸿彦的神色,凤之遥遍知道徐鸿彦的为难之处,沉声道:“不瞒徐大人,定王府和朝廷决裂已经是无可挽回之势。如果徐大人和四公子还留在京城只怕会对两位不利。”徐鸿彦皱眉道:“我们走了没什么,在京城的也只有咱们一家几口罢了。但是徐氏一族在云州百年之久,皇上若是要找麻烦在哪里找不到?”凤之遥重新抽出一封信函递过去道:“这是王爷和王妃亲手所书,同样一封在下已经亲自送到了云州清云先生手上。只是在下无暇在云州久留,清云先生和鸿羽先生此时想必也已经有了决断。”

徐鸿羽疑惑的接过信函展开,皱着眉看了起来。不一会儿脸色大变,一向肃然平静的脸上怒意勃发,许久才怒道:“荒唐!竟然有这种事情…皇上竟然…!实在是…”一掌将信函拍在桌案上,徐鸿彦抬头盯着凤之遥道:“凤三公子,信上所说当真?”凤之遥苦笑道:“徐大人觉得这是能随便编的出来的么?”徐鸿彦哑然,信上所说的桩桩件件骇人听闻,又有哪一件是随便可以编的出来的?只是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让人难以置信。徐清柏看了看显然气得不轻的二叔,悄然起身走到书案边上拿起桌上的信函,不看则以,这一看饶是徐清柏觉得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被吓得不轻。皇家的人…当真是丧心病狂至此?同时,年轻的徐清柏也对那位高踞龙椅之上的人和这个朝廷失望愤怒到了极点。

垂眸,折好了信函轻轻的放回桌上。徐清柏低声笑道:“二叔…为了这样的…值么?”他的父亲心怀济世之才,却一身不得出仕只能留在骊山书院教导学生。他的二叔同样也是真正的实干人才,却十几年如一日的屈居一个御史之位看着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他们五个兄弟,只能压抑自身的才华心性。然而这样的压抑需要多久?他们这一代还是直到徐家覆没?难怪大哥当初不肯在朝为官,只怕他早已看透了这样的日子永远也没有尽头。徐鸿彦咬牙不语,但是紧紧握起的手让人明白他心中同样也是心绪难平。定王府和皇室同出一脉,历代为了大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依然是如此下场,更不用说他们徐家了。大楚一朝,徐家除了默默而终早已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凤之遥沉默的坐在椅子里看着眼前的两人,这些事心寒的又何止是徐家,即使是凤之遥这样的人也忍不住满心的寒意和愤怒。

徐鸿彦将信函收起,抬头看着凤之遥道:“想必凤三公子在京城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请容老夫考虑两日再给公子答复。”凤之遥本身确实还有不少事情要办,起身点头道:“这个自然,徐大人决定了之后只要让人给在下传个信便可。在下在京城还要提留一些时日,此事并不着急。在下这就告辞了。”看着凤之遥往外走去,徐鸿彦皱了皱眉开口道:“凤三公子。”凤之遥回头,“徐大人还有和吩咐?”

徐鸿彦叹息了一声道:“凤三公子若是方便,就回凤家去看看吧。这一年多,凤老爷子来府里问过好几次你的事情。父子哪有隔夜仇…需知道,子欲养而亲不待…”凤之遥显然没想到徐鸿彦要跟他说的是这件事,也是一愣。听到那句子欲养而亲不待时神色变了变,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点头道:“多谢徐人大提醒。”他是家中庶子,从小便不得父亲重视。年少时更是因为顽劣不羁就差没被赶出家门。去年随军出征前更是彻底与家中决裂,凤家早已公开申明凤家和凤之遥再无任何关系。现在,他还能到哪儿去看看?

倾城坊

换了主人换了花魁的倾城坊依然是京城最负盛名的歌舞坊,只是昔日风流天下知的凤三公子却不再是倾城坊的座上嘉宾而只能暗中从后门进入坊中。推开回廊深处一间偏僻的房间,房里早有人等在了那里。对方看到凤之遥推门进来,抬起头来莞尔一笑道:“凤三,难得看你这副模样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凤三公子素来是极为张扬的,即使是战场上也依然是一身红色锦衣风华夺目。但是如今确实一份平常布衣,就连那张让人侧目的俊美容颜也是做了几分修饰变得平庸了几分。凤之遥不满的轻哼一声,嫌弃的看了看身上的布衣道:“所以本公子不喜欢做这些暗地里行事的勾当,真是太不华丽了。”

“刚刚去过徐府?”年轻人,正是冷家二公子慕容将军的女婿冷浩宇。如今冷浩宇接管了大楚境内定王府属下的所有产业和势力,平时也只能隐身幕后不再人前招摇。当年楚京里最有名的两个风流公子竟是同样的销声匿迹了,倒是让楚京的才女佳人人很是失望。

凤之遥点点头道:“徐家不用担心,徐大人和徐四公子都是聪明人。咱们要办的事情才是麻烦,之前让你查的事情如何?有消息么?”

冷浩宇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墨景祁此人疑心极重,碧落花的下落没有人知道。只怕连他的亲娘当今太后也不知道。”凤之遥也是叹了口气道:“没关系,东西总是在楚宫里的,我就不信将皇宫翻个遍还找不到它!”以墨景祁那性子那样的宝贝也不可能放在离他太远的地方。想了想,凤之遥道:“先找到太祖的遗旨安顿好徐大人和徐公子,如果到时候还没有找到碧落花,就让其他人护送徐家和东西会西北,我留下来继续找。”冷浩宇扬眉,看着他道:“王爷和王妃可没有让你留在京城的意思?何况,我最近不会离开京城我去找就是了,你留在京城干什么?”凤之遥怒瞪了他一眼道:“我自然会禀告王爷和王妃,你手里那么多事情,让你找碧落花要找到什么时候?”冷浩宇无奈地摸摸鼻子,难道他看起来像是分不清轻重不知道该先干什么的人么?

看着凤之遥眼睛动也不动的盯着自己的模样,冷浩宇认输的叹了口气,挥挥手道:“王爷和王妃答应了就成了,我不管你的事。”凤之遥轻这才满意的轻哼了一声,拿过桌上的就自酌自饮起来。

深夜

几道暗影飞快的掠过宫墙进入皇宫之中,自从一个多月之前,楚宫的守卫变得更加森严起来。不时就能看到一队队的宫中侍卫和太监巡逻的走过。但是这些却半点也难不倒想要进入其中的人,几个暗影犹如鬼魅一般的避开了巡逻的侍卫往皇宫深处而去。

皇后的宫殿里,华皇后换下了白天沉重而雍容的装饰和华服,只穿着一身轻便的淡紫色罗衣,一头秀发随意的用一根紫玉簪挽起,坐在等下握着一卷书出神。洗去了那精致而华丽的妆容,皇后美艳的容颜少了几分雍容贵气更多了几分柔和与年轻。看上去倒不像是一个年仅三十的九岁孩子的母亲,到更像是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美丽少妇。

半掩的窗外突然刮过一阵微风,带起殿中的烛火摇曳。皇后一怔回过神来,突然觉得殿中多了一些什么。猛然回头却看到一个挺拔的黑色身影站在不远处的墙角望着自己。皇后心中一惊,连忙齐声道:“什么人?!”

“是我。”黑衣人走了出来,俊美的桃花眼带着复杂的神色望着灯下的紫衣女子。

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声音让皇后楞了一下,在看到黑衣男子的真面目时彻底的愣住了,皱眉道:“你怎么会在宫里?”说罢才想起来自己刚才那一声惊呼只怕会引来侍卫和宫女,连忙走到窗边掩住了窗户。

“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人来的。”黑衣男子正是凤三公子凤之遥。

皇后松了口气,看着一身黑衣显得越发俊美的青年男子不由轻叹了一声,转身倒了杯茶指了指一边的椅子道:“坐下说吧。你不是在西北么怎么会回来的?又怎么会在宫里?”凤之遥看着放在自己跟前的青花茶杯,低声道:“奉王爷之命回来办事,顺便来看看你不欢迎么?”突然变得有些幽怨的声音让皇后楞了一下,莞尔笑道:“怎么会?平时也极少有从前认识的人回来看我。在这宫中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么些人。”凤之遥盯着她,问道:“你这些年过的好么?”

殿中的气氛有些沉重,皇后淡淡笑道:“一国皇后,母仪天下,有什么不好的?不说这个…说起来咱们也有许多年没有见过了。”

凤之遥幽幽道:“十二年…十一年零六个月。”

皇后的笑容有些勉强,“没想到你记得这么清楚。”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语。凤之遥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都说苏醉蝶是楚京第一美女,但是在凤之遥眼里却从来没有认为苏醉蝶有多么的美丽。在他眼中最美丽的永远是那个曾经温柔的扶起才九岁的被府中的嫡兄推到在地上群殴的华衣少女。是她替他擦去脸上的污渍,含笑告诉他如果想要不被人欺负就要努力变得坚强。是她牵着他的手悄悄去定王府,拜托修尧跟他一起习武。也是她在他生了病无人照顾的时候偷偷派人送了药材和银两给他。从那时起,凤之遥的眼中就只有那个温柔而高贵的女子。可惜,他们的距离却实在是太远了。他是商人家的庶子,即使凤家是大楚四大富商之一也顶不过一个士农工商,商人最末。而她确实华国公府最尊贵的嫡出大小姐,后来更是先皇亲自为当时还是皇子的墨景祁选得嫡妃。他们之间,即使是最亲密的关系,也只是他叫她一声凤姐姐。即使是这个称呼,在他十三岁之后便也不肯再叫了。

皇后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他们确实有十二年没有见过了。曾经还显得稚嫩而秀气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俊美无俦的俊挺男子,凤三公子在京城的名声即使是她在宫里也是有所耳闻的。她依然还记得那年,她出嫁的前夜下着大雨,那个少年一身狼狈的躲过了华国公府的重重守卫来到她的房门前,满脸忐忑的问她,“你能不嫁给祁王么?”

当她摇头的时候,少年犹如星子一般灿烂的眼眸慢慢的变得暗无光泽。那时她尚且不明白少年的心事,只当他舍不得自己这个重新疼爱照顾他的姐姐。只是看着少年失望的瞥了她一眼黯然而去,不知为何心中只觉得沉闷酸涩的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慢慢的等她明白了少年当时的失望为何,他们却早已相去渐远。她是祁王的嫡妃大楚的皇后,他依然是凤家三公子却是少年风流名满京城。其实,也许永远都不见才是最好的。

“阿遥,这些年过的可好?”许久,皇后才终于打破了沉寂。

“不要叫我阿遥!”凤之遥瞪眼低吼道。皇后一愣,蓦地想起来当年她也是叫年少的魔修尧阿尧。虽然不同字但是叫出来却都是一样的,所以每每自己叫他阿遥他总是要发一通脾气闹一阵别扭。不过似乎也找不到其他的称呼,所以便一直这么叫下去了。想到此处,皇后不禁抿唇一笑,凤之遥显然也想起了少年时候的糗事,神色僵硬的偏开了脸,殿中灯火有些黯淡倒也看不出有没有脸红。

皇后起身,浅笑道:“都这么大了,还要闹小孩子脾气不成?你这么晚进宫来定然不会只是看看我而已,可是有什么事?”

凤之遥望着她灯下美丽的容颜,突然道:“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山河祭204.绑架皇帝

204。皇宫绑架案

“跟我一起离开这里!”看着眼前的明显吓到了的女子,凤之遥沉声重复了一遍。

皇后被他的话吓得怔住,半晌才回过神来淡淡的摇了摇头。凤之遥眼中升起一丝怒气,咬牙道:“为什么?”皇后垂眸,掩去眸中的忧伤和黯然。抬眼看着凤之遥的脸色却带着淡淡的微笑,道:“我是皇上的妻子,大楚的国母。谁都能走,但是我却不能离开这里。”虽然她对墨景祈并没有所谓的男女之爱,但是当年先皇指婚之时她也并不曾有过什么不满。既然如此,以后的日子是好是坏都与旁人不关。她和墨景祈是夫妻,他是她女儿的父亲。她不爱他,却必须陪着他。从前她不明白凤之遥的心思,现在明白了就更不能和他一起走了。从楚宫里带走一个大楚皇后,对凤之遥并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