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璃摇摇头笑道:“不会有事。”

叶璃上前几步,衣袖中银芒一闪,一把寒光熠熠的短刃出现在叶璃手心。对面,赫连鹏手中却是一柄管用的长刀,只看兵器就让人觉得两人之间极难对等。

赫连鹏也不客气,手中长刀一挺朝着叶璃平斩了过去。叶璃微微错步,侧身让过,白色的声音宛如飞鸿飞快的靠近了赫连鹏。淡淡的雾气中,众人只看见两道身影时分时合,兵器相击的声音不绝于耳。与赫连鹏交手的叶璃微微皱眉,论力气论内力她都是绝对比不过赫连鹏的。刚刚短刃和长刀数次相击,叶璃便感到右手被震得发麻。当下也不再跟赫连鹏硬碰硬,飞快的贴近赫连鹏,近身相博。如此一来,赫连鹏的长刀便失去了用武之地。几次想要跟叶璃拉开距离却都以失败告终。若论近战,这世上是叶璃对手的人绝对不多,如果不用内力,就算是墨修尧也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如此一来,一时间两人倒也势均力敌。

两人缠斗了近百招,竟是谁也没有占到便宜。赫连鹏眼神一沉,强劲的内力运于掌中一掌拍向叶璃,叶璃见机更快,左手衣袖中出划出一柄利刃,毫不犹豫的刺向赫连鹏的腹部,同时侧身避开赫连鹏的掌力。赫连鹏一心想要重创叶璃,竟不管不顾叶璃逼过来的匕首。腹部一痛的同时,掌力也打到了叶璃身上。虽然叶璃侧身让开了,却也还是受了一丝内伤。回身抽回匕首,飞快的往后退去。

叶璃的匕首一抽出赫连鹏就发现不好。叶璃的匕首是特意打造的放军刀的制式,中间一个血槽,只要一捅到身上便流血不止,上一次赫连鹏伤了手臂就养了不少时候的伤,这一次伤了腹部更不用说。只不过赫连鹏心知此次落到墨修尧手中绝无幸理,只要能杀了或者重伤叶璃,哪里还管会不会流血而死?

叶璃退开一段距离站定,唇角流出一丝殷红的血迹。看着赫连鹏撑着长刀站在当场,腹部的鲜血簌簌直流,叶璃随手抹了唇边的血迹淡淡道:“赫连将军,承让。”

赫连鹏冷笑一声,竟然随手扔了长刀朝叶璃扑了过来。叶璃眼神一闪,右手短刃寒光一闪,如一道白虹从赫连鹏身边掠过。两人不过片刻的交错,又远远地分开。叶璃回过身来,另一边,赫连鹏已经无声的倒下,喉咙上却有一条细长的血痕慢慢的绽开。

“鹏儿!”赫连真嘶声叫道,赫连鹏虽然只是他的义子,却也是从小教养长大的。何况,赫连真本身没有子嗣,赫连鹏跟他的亲生儿子也没有什么差别了。这世上,除了耶律野,赫连真最重视的人莫过于赫连鹏。此时见他竟然就这么死在叶璃手中,自然是悲痛不已。扑倒在赫连鹏身上痛哭不已,抬起头来狠狠地瞪向叶璃。

叶璃随手抹干净了匕首上的血迹,走回了墨修尧身边。墨修尧见她伤的并不严重,这才放下心来。

刚一照面,北戎大军就损失了军中武功最高的赫连鹏,这让本就士气低落的北戎大军更是雪上加霜。耶律野挫败的望了望周围的将士,无奈的苦笑。此时四周的雾气已经渐渐散去,之间四面八方都是黑压压的墨家军将士。这样的情形别说是冲出去,只怕他们稍有妄动都是不行。

“本王输了,定王想要如何?”耶律野闭眼冷声道。

墨修尧淡然笑道:“本王想要如何,赫连大将军难道不知道?”

闻言,赫连鹏脸色大变,“墨修尧!你…”赫连鹏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十九年前的那两场大火。一场是在回风谷,就在此地,是他看着无数的墨家军在烈火中惨死。一场是在鬼愁谷,墨家军和北戎两败俱伤,墨修尧重伤几欲丧命,北戎元气大伤,差点儿一蹶不振。但是现在…墨修尧竟然想…

“定王,七殿下已经认输!”赫连真的骄傲实在是说不出投降二字,只能说照着耶律野的意思是认输。

“那又如何?”墨修尧扬眉道,“本王等这一天等了十九年,就是为了在这回风谷中…祭奠墨家军军魂。所以…降与不降,所有踏入大楚境内的北戎人,都非死不可!”

两人这一番谈话,耶律野如何还能不明白墨修尧的意思。墨修尧竟然是想要将他们这些人全部都烧死在回风谷里为十几年前枉死在这里的墨家军报仇。耶律野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疼,上前一步咬牙道:“定王,本王败了,无论生死本王任由定王处置。但是,还请定王放过这些北戎将士。他们都是听命行事。”

墨修尧身后,凤之遥冷笑一声道:“耶律皇子的意思是你身后的那些人都没有**我中原的无辜百姓?”耶律野无言,大楚北方血流成河,其中更多的就是大楚普通百姓的性命。以至于整个北方十室九空,这样的情况下,耶律野无论如何也无法狡辩。

墨修尧冷冷一笑抬手道:“放箭!”

四周墨家军整齐的搭箭开弓,一时间箭如雨下。

“墨修尧,你欺人太甚!”赫连真厉声吼道,“冲出去!”

困兽犹斗,何况是人。这些北戎将士虽然早就疲惫无力,但是此时面对生死危亡却也由不得他们不斗。一个个几乎红了眼,朝着北边的方向冲了出去。

看着北戎大军的动作,墨修尧唇边勾起一丝冷酷的笑容。凤之遥手中黑色的小旗一挥,墨家军将士毫不客气的还击起来,但是西北方向却又若有若无的留出了一丝缝隙让北戎残兵通过。

墨修尧等人并没有追上去,而是神色平静的站在那里遥遥的望着北戎残兵远去的方向。

“轰!”的一声巨响,西北方向顿时红光冲天,片刻间便映红了几乎大半个天空。隐隐的,无数的惨叫哀嚎的声音从西北方向传来,几乎令人不忍听闻。

叶璃沉默的站在墨修尧身边,终究还是有些不忍的闭了闭眼睛,抬手捂住了墨小宝的耳朵。墨小宝却不肯安分的扒拉着叶璃的手,虽然那些惨叫声听在他的耳朵里也有些害怕,但是他更知道,父王是在为了从前死去的墨家军和伯父报仇。小孩子总是天真而残忍,眼中只有绝对的对和错。既然是对的,那就无须害怕甚至是怜悯。

凤之遥默默地望着远处的红光冲天,十几年前的那一战他也是参与其中的。虽然没有赶上回风谷那一次,但是当他和墨修尧赶到的时候却依然看到了那些战死在回风谷的将士的惨状。不,他们甚至不能叫做战死,他们是枉死。

和墨修尧一样,十九年来,凤之遥从未忘怀。就想这些枉死的墨家军英灵从未安息。直到现在,以北戎二十万大军祭墨家军魂。

愿,

先灵,就此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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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祭384.名节不保

384。名节不保

持续了半年的战争就这么突然的戛然而止。最后的几十万北戎大军全部葬身在回风谷内,整个山谷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至于那些零星驻守在各地的北戎将士自然更加不足为道,被墨家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歼灭殆尽。这一场战事,看似不惊不喜,毫不起眼,但是单论战绩的话却足以重新洗刷墨家军历史上的绝大部分战绩。一百多万北戎将士,最后竟然无一人逃回北戎。北戎经此一役,北戎损失的不只是一百多万的兵马,还是北戎将近七成的将领。没有几十年的时间绝对无法再恢复过来。

等到后续打扫战场的时候,被墨家军将士押到墨修尧等人跟前的人,却让众人深感意外。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北戎的飞骑大将军赫连真。就连耶律野都死在了乱军之中,却没有想到赫连真居然还活着。

墨修尧俊眸微沉,淡淡的扫了一眼押解赫连真过来的两个士兵。两人连忙禀道:“启禀王爷,此人说是有关于北戎的重要消息要告诉王爷。所以才…”

众人明了,原来到了最后关头,赫连真怕死了,只得以此换的保命的机会。对此,墨家军众将领眼中的神色不止有轻视,更有痛恨。十九年前,那些枉死的墨家军将士,他们甚至不是死在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手中,而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无耻之徒。

其实,十九年前,赫连真未必便是贪生怕死之徒。但是他已经十几年没上过战场,即使当年大败与墨修尧手中的时候也还远不是他最全盛的时候。十几年下,原本的心智和血性早就被消磨殆尽,所剩的不过是对败于墨修尧手中的不甘罢了。当事实证明了他确实无法敌过墨修尧的时候,就连这一点不甘也消失了。所剩下的,也只有他这一条命了。

“定王,只要你饶我一命,我愿意告诉你北戎所有的兵力分布。”赫连真眼神炽烈,焦急的道。他不想死,就连十九年前他也没有这么清楚的意识到他不想死。

墨修尧唇边勾起一丝不屑的冷笑,“十九年不掌兵权,赫连将军,你真的知道北戎的兵力分布么?”赫连真哑然,“我…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所有东西,只要你饶我一命!”到这时候,赫连真终于发现自己并没有和墨修尧讲条件的本钱,有些慌乱的道。

墨修尧眼中杀意涌动,却并没有立时发作,慢慢的闭上眼睛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情绪,再睁开眼睛时却已经是一片宁静。但是赫连真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只听墨修尧声音平静如水,“拉出去,斩!”

“是!”押着赫连真进来的两个士兵没有丝毫迟疑,重新将他拖了出去。听着赫连真比拉出去时慌乱的呼叫和求饶的声音,众人都替他感到有些悲哀。一代名将,损了身后名节却依然难逃一死。

大帐里一时间有些沉寂,所有人的神色都有些恍惚。云霆等年轻的将领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他们真的将这些兵马多于他们,实力也并不逊色的北戎大军给全部歼灭了?

孙耀武愣了愣,突然放声哇哇大哭起来。他虽然与北戎没有当年的那些仇恨,但是三年前北戎入侵大楚,杀虐无数,孙耀武对北戎人的恨意丝毫不逊于那些墨家军的老人。

周敏拍拍孙耀武的肩膀,笑道:“老孙,你也太爱哭了。站们打赢了这么不是好事么?”孙耀武一抹眼睛,气哼哼的道:“你知道个屁!老子这是高兴知道不?”周敏摸摸鼻子,决定不跟这个粗人一般见识。

墨修尧神色平淡,沉声道:“好了,全军整顿歇息两日。周敏,孙耀武。”

“末将在!”周敏立即起身朗声应道,孙耀武也连忙一挺身站起来。

墨修尧道:“边关就交给你们两个了。其他人,两天后启程南下!”

“末将领命。”众人齐声道。

大楚北边边境线极长,只有周敏和孙耀武两个一个初次单独领兵,一个原本也只是一州总兵的将领原本是绝不够的。但是现在正是严冬,北戎就算想要增援或者为耶律野报仇,也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而且两人经过这半年的历练也可以担当大任,所以墨修尧并不担心。

周敏自然乐于领命,而孙耀武身为降将对于定王如此信任自己也是十分高兴。都欢喜的领命,其他人也明白他们跟着定王南下还有无数恶战,同样的也代表着还有更多的功勋,也是十分期待。一时间大帐里的气氛便热烈起来。

叶璃坐在墨修尧身边,悄然伸手握住了墨修尧的手。墨修尧侧首看着身边宛然微笑的叶璃,眼中也泛起浓浓的暖意和笑容,同时紧紧的反握住叶璃的手。

墨小宝坐在两人中间,左右看看父亲和母亲,也笑眯眯的将自己的小手覆盖在上面。

回风谷不远处的一座小丘上,立着一座毫不起眼的孤坟。孤坟前甚至连一块墓碑都没有,坟头上长满了枯草。若是不注意看,甚至以为这真的就是一个满是枯草的小土包。

墨修尧牵着叶璃的手一只手拉着墨小宝站在坟前,叶璃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墨修尧,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只听墨修尧轻声道:“阿璃,这是大哥。”

叶璃并没有多问,点点头上前盈盈一拜,道:“弟妹叶璃见过兄长。”又回身看向墨小宝道:“小宝,给大伯磕头。”

墨小宝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虽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在楚京的时候已经见过大伯的坟了,现在在这里又有大伯的坟,却还是乖巧的走到叶璃身边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道:“墨御宸给大伯磕头。”

墨修尧微微叹了口气,一掀衣摆跪在了叶璃身边,沉声道:“大哥,你看到了么?弟弟替你报仇了。”叶璃微微侧身,便发现这个坟头的位置正好对着回风谷。如果是一个人站在这里,那么昨天回风谷发生的一切必然是看的清清楚楚。

墨修尧小时候可说是墨修文一手带大的,对这个兄长自然是十分敬重。所以这么多年,墨修尧一直都不忘的就是为大哥报仇雪恨。却没有人想到墨修尧居然会将墨修文葬在这样一个远离楚京偏僻荒凉的地方。

跪拜过后,墨修尧扶着叶璃起身,在坟头不远处的的一块地方坐了下来,扶着叶璃的肩头悠悠道:“所有人都以为大哥的遗骨埋葬在京城的定王府祖坟里。其实不是。当年我赶到边关的时候,大哥的遗体已经被火化了。所以,我便将他换了,大哥真正的遗骨就葬在这里。我要他在这里看着,总有一天,我会替他,替墨家军枉死的将士报仇的。”

叶璃握住他的手微笑道:“你做到了,大哥一定会很高兴的。”墨修尧有些茫然的道:“我不知道大哥会不会高兴。可是…大哥再也回不来了。”曾经心心念念的想要报仇,但是等到当真报了仇的时候心中却又更多了几分寂寥和空虚。早在当初墨景祈死了的时候墨修尧就有了这种感觉,而现在这样空虚的感觉更甚了。因为,即使他杀了所有的仇人,已经死去的人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修尧…”叶璃有些担忧的唤道。

墨修尧淡淡一笑道:“不用担心,我还有你,还有定王府,还有墨家军。”含笑牵着叶璃的手,再看看身边难得一副乖巧模样的墨小宝,墨修尧心中顿感温暖。幸好…幸好有阿璃在,还有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家人。不然,墨修尧或许真的会不知道报仇之后的人生该何以为继。

墨小宝撇撇小嘴,眼珠儿一转扑到墨修尧怀中道:“父王,你还有我和弟弟妹妹。等我长大了,帮你灭了北戎就是了。”

墨修尧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是么?本王等着。”

墨小宝不爽的哼哼,“父王瞧不起人!你等着,本世子长大了一定要灭了北戎给你看!”墨修尧点头道:“是啊,本王不就是等着看么。”

墨小宝深深地感觉被自己的父王轻视了,顿时气得哇哇大叫。抓着墨修尧不肯放,叶璃看着他们父子俩打闹成一团,不由也是莞尔一笑,轻声道:“要将大哥的遗骨移回楚京么?”

墨修尧摇头笑道:“不用了,就留在这里吧。咱们以后…”以后墨家的祖坟也未必就还在楚京了。更何况,在这里反而还安静一些。君不见,不多王侯将相,帝王陵寝,金碧辉煌富可敌国。等到王朝更替兴衰反倒是便宜了盗墓贼。

过去这一年,大事不断。年底之时盘踞江南的大楚摄政王墨景黎终于正式登上了王位。而年还未过完,北方也传出惊天动地的大事。进攻大楚的百万大军被墨家军全数歼灭,无一人返回北戎。这消息一出,天下间顿时惊悚不已。当初被迫迁居的许多大楚臣民更是泪流满面,暗暗筹谋着返回北方。只可惜,北戎虽灭,北方却依然征战不休。刚刚登基还不足半月的楚帝墨景黎率领七十万大军北征,誓言要收复河山。

而此时,雷振霆所率领的西陵大军也已经攻破瑞昌,围困卫城。卫城危在旦夕。

卫城

城楼上,南侯和慕容慎相对而坐,各执一子对弈。城楼下,数里之外正是西陵大军军营。只见军营中旌旗猎猎,只是远远地看着就能感觉到滔天的战意。

慕容慎摇摇头,有些无奈的扔下了棋子道:“南侯,你当真沉得住气。我是素来不爱这些玩意儿。”南侯抬眼一笑,道:“慕容将军稍安勿躁。”

慕容慎有些急躁的道:“瑞昌已经丢了,如今雷振霆的大军围困卫城,咱们却束手无策,我哪儿还能稍安勿躁啊。”南侯笑道:“情况已经比预计中好得多了不是么?原本王爷说三个月内能守住飞鸿关就好。现在已经已经快两个多月了,卫城还在我们手里。说明情况并没有出乎王爷意料之外。我们兵力不如雷振霆,兵法也却是差他一筹,慕容将军何必自责?”

慕容慎叹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南侯道:“倒是在下有些按耐不住了。实在是…末将也算是纵横沙场半生了。倒是第一次这般被人压着打的毫无反抗之力。”慕容慎这一生大小数百战,自然是有胜有败,但是向这一次这样几乎一开始就被打的抬不起头来,还是头一次。难免有些心烦意乱。

南侯笑道:“雷振霆有西陵战神之名。纵横一生说起来也只败于前代摄政王与如今的定王妃手中过。若非总是他,王爷又何必冒险想要先灭了北戎才好专心对付雷振霆?”至于墨景黎的大楚,说实话,墨家军还当真不怎么看在眼里。大楚数得上的名将如今有一半都已经在定王府了,这些年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了不得的年轻将领出来。以墨景黎毫不逊色与墨景祈的多疑,只会牢牢的将兵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免得大楚再出现第二个定王府分了他的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