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小姐与小世子安危,还是小心一些为好。”说话间,见长孙氏一直瞧着她,秀珠抚一抚脸颊,疑惑地道:“小姐在看什么,可是奴婢脸脏了?”

长孙氏摇头道:“没有,只是…我这阵子经常斥责你,你也不常与我说话,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

秀珠一怔,旋即神色复杂地道:“不管出了什么事,您都是奴婢最亲的小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只是…小姐恐怕已经不喜欢奴婢了。”

“谁说的。”长孙氏抚着她脸颊,温言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被人斥还舅家之时,是谁不离不弃,一直跟在我身边,你于我,早就与亲人无异。”

她这番话,触动了秀珠的心肠,动容地道:“小姐,您是说真的吗?”

“傻丫头,我骗你做什么。”长孙氏感慨地道:“还记得你刚来我身边时,你我都还是小小的人儿,一转眼,都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停顿片刻,她又道:“待我诞下孩子,精神好一些之后,就替你择一门好亲事,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算是我谢谢你这十多年来的陪伴。”

“小姐!”秀珠没想到长孙氏如此记着她,感动不已,脱口道:“奴婢不嫁,奴婢要一直陪着小姐。”

长孙氏笑言道:“我何尝不想,但终归是嫁得一个好归宿更重要;若是你为我而孤独终老,我这一生都不会安宁。”

“谢谢小姐。”秀珠也就是心情激荡之下随口一说,她这会儿一颗芳心全系在了丁阳身上,又岂会真想一辈子留在长孙氏身边。

长孙氏微微一笑,捧起温热的安胎药欲饮,秀珠眸中掠过一抹挣扎之色,虽然这会儿,小姐与杨妃亲近,但小姐心时始终念着自己,相较之下,自己却这样算计小姐,会否太过份了一些?

想到此处,她几乎想张口叫住长孙氏,但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会儿,便被她压了下去,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小姐好,省得她被杨氏害了还不知;再说,淡竹叶只是令其胎气不稳罢了,并不会害了孩子,无需担心。

在秀珠转念之时,长孙氏已经喝下了那碗药,递过空碗道:“我有些乏了,想睡了一会儿,你也下去休息吧。”

“嗯。”在替长孙氏掖好被子后,秀珠退了出去,她也确实有些累了,在命侍女文兰好生守在外面后,便回了自己屋中歇息。

不知过了多久,秀珠迷迷糊糊的听到耳边有人不停地在叫她,半睁了困顿的眼眸,慵懒地道:“什么事?”

“王妃出事了,秀珠姐你快起来,快些啊!”文兰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拉着秀珠。

第五百零九章 见红

“出事…”秀珠喃喃重复着,眼皮又闭了起来,正当文兰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时,秀珠倏然睁了眼,急急坐起身道:“出什么事了?”

文兰带着哭腔道:“我也不知道,刚才我听到屋中有动静,以为王妃醒了,便推门进去,哪知王妃满头是汗的蜷缩在床上,手捂着腹部,说是很痛,我去看的时候,发现王妃她…她见红了!”

若说之前那些还在秀珠意料之中的话,那么最后一句,实在是大出所料了,她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王妃见红?”

文兰用力点头,“王妃下面流了好多血,好…好可怕!”话音未落,秀珠已是下地,匆匆趿了鞋往外行去,文兰急忙跟在后面。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应该的,丁阳明明说淡竹叶只会令小姐胎气,断然不会伤害小姐与孩子,何以会见红?

在纷乱的心思中,秀珠来到寝殿,侍女小厮正在忙乱的进出着,一走进去,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闻得秀珠险些晕过去,她死死咬牙忍住脑中的晕眩,快步来到榻前,果然如文兰说的那样,长孙氏紧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异常,发丝被汗水濡湿粘在颊边,双手一直紧捂着腹部,鲜血自床榻渗出,沿着床帷滴落在地上。

秀珠半跪在床边,慌声道:“小姐,您怎么样了,您…您别吓奴婢?”

长孙氏睁开看了她一眼,虚弱地道:“秀珠,我…我好痛!”

“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秀珠慌乱地安慰了一句,朝一旁的侍从喝斥道:“御医呢,御医在哪里?!”

侍从忙道:“已经派人去请李御医了,应该很快就到了!”

“赶紧去催,让他快些!”未等侍从答应,外面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李御医快步走了进来,秀珠眼睛一亮,赶紧道:“李御医,你快替小姐看看,她说腹痛得利害,而且流了很多血。”

“好。”李御医已经从请他过来的下人口中知道大概情况,来不及将医箱放下,便上前替长孙氏诊脉,很快,那两道掺杂了几缕银丝的眉毛便皱了起来,令秀珠心生不祥,好不容易等他收回手,迫切地道:“我家小姐怎么样?”

“王妃并无大碍。”话音未落,秀珠已是喝斥道:“小姐痛得这般利害,又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无事,亏得你还是御医,竟然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来。”

李御医叹了口气道:“王妃确实没有大碍,之所以腹痛流血,是因为她要临盆了。”

众人皆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李御医,长孙氏腹中的孩子,满打满算,也只有六个月,现在临盆,这…这怎么可能?

秀珠第一个反应过来,用力摇头,“这不可能,小姐才这么几个月,怎么可能临盆,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是你诊错了。”

长孙氏亦听到了李御医的话,吃力地道:“李御医,他…他不可以现在出来,求你保住他,一定要保住他!”

六个月的孩子不过比巴掌大一些,若是现在出生,可以说是必死无疑,这一点,秀珠他们清楚,长孙氏更是清楚,所以她才一直哀求李御医保住孩子。

李御医无奈地道:“下官也想替王妃保住孩子,可惜…实在是无能为力。”说着,他对侍从道:“立刻去请稳婆过来替王妃接生!”

这句话无疑宣判了孩子的死刑,本就被腹痛折磨的长孙氏一下子晕了过去,慌得秀珠等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替她抚背,方才令其幽幽醒来,然脸色比之刚才还要难看,她死死盯着李御医,艰难地道:“你老实与我说,若这…孩子生下来,你可有办法保他性命?”

“下官当竭力保小世子平安,但能否保住,还得看天意!”六个月的孩子实在太小了,纵然他李御医医术精妙,也没有半分把握。

“天意…”长孙氏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泪水自眼角缓缓滴落,渗入发丝之中。

秀珠见状,连忙安慰道:“小姐一向仁厚,从未做半点伤天害理之事,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小世子平安无。”

长孙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垂泪,此时,李御医疑惑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响起,“下官昨日来替王妃诊脉的时候,还一切正常,何以今日会突然早产,可是磕到或者碰到了哪里?”

文兰抹着泪道:“王妃一听遵照李御医的吩咐,卧床静养,这几日并未下过地。”

李御医抚着颌下长须,道:“那这两日,王妃都吃了些什么?”在他的调理下,长孙氏的胎气已经安稳,这会儿毫无征兆的早产,若非外力造成,就只有一个可能——药物。

他在宫中任差多年,见多了妃嫔之间为了争宠上位,而互相陷害的事情,孩子…从来都是她们争夺的重中之重。

秀珠心头狠狠一跳,抢先道:“小姐吃的与平常并无区别,除了一日三顿膳食之外,就是李御医你开的安胎药,药是奴婢亲自煎的,准备膳食的人,都是一路从太原跟着小姐来长安的,他们不可能会加害小姐。”说到此处,她故作刚刚想起的样子,道:“对了,还有杨妃送来的糕点,难不成…是那糕点有问题?”

未等李御医说话,长孙氏已是轻声道:“杨妃不会害我,不会是她。”

见长孙氏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维护韫仪,秀珠气不打一处来,脱口道:“不是杨妃,难道是厨房那几个跟了您好些年的人,又或者是奴婢吗?”

“自然不会是你,但也不会是杨妃。”长孙氏这句话,更是令秀珠心头火起,想要与之争辩,但看到长孙氏痛楚难当的样子,又心有不忍,再加上文兰在一旁悄悄拉了她的袖子,只得憋了气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外面响起仓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韫仪带着如意二人走了进来,不等李御医行礼,已是急切地问道:“王妃出了什么事?”

第五百一十章 早产

如意无意中看到李御医匆匆行来,打听之下,方才知道长孙氏出了事,但具体并不清楚,韫仪一知道这件事,就立刻赶了过来。

“回娘娘的话,王妃早产。”短短不足十个字,落在韫仪耳中,却如闷雷炸响,令她耳朵嗡嗡作响,脑海中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方才缓过神来,惊声道:“怎么会这样,不是说王妃的胎气已经稳当,没有大碍了吗?”

“原本确该如此,所以…”他瞅了韫仪一眼,道:“下官怀疑,王妃接触过麝香或者红花一类的药物,方才会突然早产。”

韫仪自幼在宫中长大,没少听麝香与红花之名,知晓这两种东西对孕妇来说是大忌,若长孙氏真接触过,早产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只是,自搬入秦王府后,长孙氏就一直卧床养胎,极少与人接触,怎会沾染这些呢?又是谁在暗中加害?

韫仪百思不得其解,转而道:“能否替王妃稳住胎气?”

李御医摇头道:“从王妃脉象还有流出的血估计,宫口已经大开,孩子出世,已是不可更改之事;至于能否活下来,唯有尽人事,听天命。”

韫仪咬一咬牙,涩声道:“我明白,王妃与孩子,就拜托李御医了!”

在李御医应声后,韫仪半跪在床边,紧紧握了长孙氏满是冷汗的手,“别怕,没事的,李御医医术那么高,一定可以保住孩子,等殿下击败钟俱仇回来时,就能亲手抱着孩子,他一定很高兴。”

长孙氏这会儿已经痛得没力气说话,只能勉强点头,过了一会儿,稳婆终于到了,替长孙氏检查之后,果然发现她宫口大开,孩子随时都会出来,得立刻准备接生。

因屋中不宜人太多,韫仪只得退了出来,如意看了一眼悬挂在天空中的炽热骄阳,道:“公主,这里热得很,奴婢扶您去偏殿坐一会儿吧,这里有吉祥看着就行了,万一中暑了可不好。”

吉祥附声道:“是啊,王妃这边一有消息,奴婢就立刻去告之公主,保准误不了。”

韫仪记挂着长孙氏母子安危,哪里肯离开,当即道:“我没事,不必担心。”

见韫仪不肯离去,二人只得陪着她等在殿外,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李御医终于开了殿门,韫仪精神一振,连忙迎上去道:“如何,孩子保住了吗?”

李御医一脸疲惫地拱手道:“下官已经尽力了,但孩子实在太小,连呼吸都不会,刚生下来就…去了。”

韫仪眼前一黑,踉跄着往后退了数步,险些摔落台阶,亏得如意紧紧扶住,吉祥在一旁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男孩,都已经成形了,可惜…”李御医长叹一声,朝韫仪拱手道:“下官有负以公主所托,还请公主恕罪。”

韫仪扯一扯唇,挤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我知道李御医已经尽力了,怪不得你,王妃怎么样了?”

“王妃只是伤了一些元气,并无大碍,不过…未能救回孩子,令她情绪很是不稳。”

“我知道了,有劳李御医。”在命吉祥随李御医去开方抓药后,韫仪带着如意走了进去。

殿内,长孙氏抱着一个比巴掌略大一些,满身是血的婴儿哀哀哭着,秀珠与稳波在一旁劝她松手,好让人将孩子抱下去埋了,无奈长孙氏始终紧紧抱着,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韫仪忍着眼底的酸涩,走过去道:“妾身知道王妃心里苦痛,但事已至此,就算再难过也无济于事,还请王妃节哀。”

长孙氏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韫仪,只是不停地垂泪哭泣,这一刻,她的世界只剩下怀中的孩子…

“王妃…”韫仪欲要再劝,秀珠突然打断她的话,“恭喜杨妃,您终于如愿以偿了。”

韫仪眉头一皱,盯着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秀珠抹去脸上的泪珠,冷声道:“什么意思,杨妃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小姐之前一直好好的,用过你送来的点心后不久,就腹痛流血,难道杨妃想说,这件事与您没有任何关系吗?”

长孙氏为何会早产,她最清楚不过,更是后悔万分,无奈这会儿骑虎难下,为了自保,只能将脏水往韫仪身上泼。

见她不分青红皂白冤枉自家公主,如意就算性子再好也忍不住了,冷声道:“你不要胡说,公主与王妃一向要好,又岂会加害王妃。”

“要好?”秀珠冷笑道:“是真要好,还是根本就是虚情假意,其实她心底里,根本就不希望我家小姐生下这个孩子。”

如意知道秀珠一直不待见韫仪,但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说出如此过份的话来,气恼地道:“公主不知有多紧张这个孩子,连李御医也专程请来为王妃安胎,岂会心存恶意,你真是太过份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好人心?”秀珠嗤笑道:“若她真是好人,小姐怎么会早产,小世子又怎么会一出世就死了!”

“你!”如意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道:“若公主真要害王妃,又岂会等到现在。”

“那是因为殿下在,所以她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殿下奉陛下之命,带兵迎击钟俱仇,不在王府中,正是她下手好时机!”说着,秀珠起身指了韫仪,咬牙道:“你本只是一个亡国公主,是小姐宽厚仁慈,让你嫁予殿下为侧妃,可以继续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你却恩将仇报,加害小姐母子,真是蛇蝎心肠!”

韫仪迎着她愤恨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从来没有做过加害王妃之事,甚至连这个念头也没有动过,加害王妃的另有其人!”

秀珠冷哼一声,蹲下身对悲泣不止的长孙氏道:“小姐,您相信奴婢,杨妃对您从来都不怀好意,对您好,做糕点给您吃,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害小世子。杨妃如此恶毒,您万万不能放过她,否则小世子在天有灵,亦难以瞑目!”

如意气得浑身发抖,这个秀珠真是蛮不讲理,什么证据也没有,就一口咬定是公主所为,比以前的新安公主还要过份!

第五百一十一章 帕子

那厢,秀珠取出帕子,一边替长孙氏拭泪,一边道:“小姐处处替杨妃着想,她却恩将仇报,害死小世子,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依奴婢说,这么恶毒的人,就该让她一命偿一命,以慰小世子在天之灵!”

如意气道:“如今事情还没有查清,你就想要置我家公主于死地,你才是恶毒的那一个!”说着,她怕长孙氏听信了秀珠的话,急急道:“王妃,奴婢可以用性命担保,小世子早产一事,绝对与我家公主无关,定然另有

“你是她的人,当然帮着她说话。”这般说着,秀珠又对长孙氏道:“小姐,您别听信她们的狡辩,杨妃根本就是一个口蜜腹剑的小人,她…”

长孙氏心烦意乱地打断她,“我很乱,不想说这件事,你们都出去!”

秀珠哪里肯就此罢休,如今李世民不在,是处置韫仪最好的时机,“小姐,事关小世子之死,您万万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长孙氏疲惫地摆手道:“我让你们都出去,出去啊!”

见她这么说,秀珠只得怏怏止了嘴边的话,与韫仪等人一道退了出来,在关起殿门后,秀珠恨恨瞪了韫仪一眼,方才转身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如意气鼓鼓地道:“这个秀珠,仗着是王妃的陪嫁丫头,竟然当众指责公主,没有半点尊卑之分,实在是太过份了;要是吉祥在,非得气得一掌掴过去不可。”

吉祥送完李御医回来,正好听到如意后面那句话,疑惑地道:“什么一掌掴过去?”

如意没好气的将刚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吉祥听了果然气的不得了,“公主看在王妃的面上,待她一直客客气气,她可倒好,竟然蹬鼻子上脸,全然不把公主放在眼里,我现在就去教训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放肆!”

吉祥刚走了两步,身后便传来韫仪的声音,“站住!”

吉祥不甘地道:“公主,她都已经欺负到您头上来了,咱们难道还要一味忍让吗?”

韫仪没有理会她的话,一边往绮罗阁行去,一边对如意道:“刚才在殿内时,可曾留意到秀珠的帕子?”

如意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会儿方才道:“奴婢有瞧见她取出帕子替王妃拭泪,怎么了?”

韫仪望着秀珠离去的方向,凉声道:“帕子一角,绣着一个‘秀’字。”

吉祥随口道:“她的名字叫秀珠,以秀字为记,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韫仪眸光一转,落在如意身上,“你呢,也没想到什么?”

“秀…秀…”如意喃喃念着这个字,在念了数遍后,眸光倏然一亮,脱口道:“奴婢想起来了,前几日我们去东宫恭贺季妃孕喜之时,吉祥与丁阳撞了一下,当时从他身上掉下一块帕子,那上面,也绣了一个‘秀’字。”

被她这么一说,吉祥亦想了起来,神色惊异地道:“难不成…那块帕子也是出自秀珠之手?”

“当日我瞧见那个‘秀’字之时,就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直至刚才瞧见秀珠的帕子,才终于想了起来。”

吉祥蹙眉道:“这么说来,那块帕子真是秀珠的,只是…她好端端的为何要送帕子给丁阳?”

“有可能是丁阳受了伤,秀珠恰好遇到,随手拿帕子给他包扎;也有可能,是做为定情之物相赠。”

“定情之物?”吉祥神色古怪地道:“公主是说,他们二人有私情?但他们一在东宫当差,一在秦王府做事,怎么会扯在一起?”

如意轻咬了唇道:“李御医说过,王妃早产,十有**是遭人下药,咱们没有做过,换而言之,就是王妃身边的人所为,大胆说一句,在查清楚真相之前,秀珠…她也有可疑。”

吉祥被这话吓了一跳,虽然她很不喜欢秀珠,但后者打小就跟着长孙氏,其对长孙氏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说她加害长孙氏腹中的孩子,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你去盯着秀珠,我要知道她与丁阳究竟是什么关系,小心着些,不要被她发现了。”在如意离去后,吉祥试探道:“公主,您真怀疑是秀珠所为?”

“若只是秀珠一人,我未必会疑她,可偏偏多了一个丁阳…”韫仪俯身自青石旁的草丛中折了一朵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在手中把玩,“还记得我与你提过,季妃的为人吗?”

“奴婢记得,昔年公主在太守府时,曾遭她陷害,且她能从区区一介舞姬,成为今朝太子侧妃,看得出是一个极有手段的人。”说到此处,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主子认为,季妃通过丁阳,指使秀珠加害王妃?但咱们秦王府与太子东宫,河水不犯井水,她为何要这么做?”

韫仪沉默片刻,道:“我也不知道,且看如意那边能够查到什么吧。”

当初她曾在季容的续筋生肌散中下毒,欲谋害李建成,当时张沉月成了替死鬼;不过后来她身份暴光,季容应该知道真正下毒的人是她,难不成季容因为这件事,恨意难消,所以借今日之事来害她?

且说如意那边,在得了韫仪的话后,悄悄跟着秀珠,后者回自己屋中待了没多久后,便匆匆走了出去,一路来到东街中,她寻了一名信差,将一封信连着十几文钱递过去,之后便走了,足足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方才在一条小溪边止步,不时看向来路,应该是在等什么人。

如意怕被发现,不敢靠得太近,掩藏在一株粗大的柳树后监视着秀珠。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一道人影出现在视线中,待得走近之后,如意赫然发现来者就是丁阳,秀珠之前寻信差,应该就是让他去东宫送信,约丁阳出来。

丁阳走得很慢,双脚之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链条锁着一样,好不容易走到秀珠面前,他还未说话,前者已经狠狠一掌掴在他脸上,眸底通红地嘶吼道:“为什么要骗我?”

第五百一十二章 哄骗

丁阳自然清楚她说的是什么,事实上,早在猜到那封信时就已经猜到了,但这一点,万万不能让秀珠知道,至少现在不行。

想到此处,他做出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我骗你做什么?”

秀珠气得又掴了他一掌,痛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你之前赌咒发誓,说淡竹叶只会令小姐动胎气,绝对不会伤害她腹中的孩子,结果呢,小姐早产啊,她怀了六个月,已经成形的孩子就这样没了,丁阳,你高兴了?!”

丁阳故作骇然地道:“你说什么,秦王妃早产?这不可能,一定是你弄错了!”

“弄错?”秀珠气急反笑,“我亲眼看着小姐早产,亲眼看着那个孩子从她腹中掉落,甚至是断气,你竟说我弄错,是我眼睛瞎了,还是我疯了?”

丁阳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淡竹叶是不可能令人滑胎的,更何况秦王妃的胎儿已经六个月了,胎气稳当,怎么可能早产?!”

秀珠咬牙切齿地盯着他道:“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你为什么要借我的手加害小姐。”停顿片刻,她又道:“我想起来了,从一开始,就是你怂恿我这么做,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是说有人指使你这么做?”

丁阳见她眸中的疑色越来越重,赶紧替自己叫屈,“天地良心,我与秦王妃无冤无仇,好端端地害她做什么?再者,害了她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秀珠面色阴寒地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但小姐服用了掺有淡竹叶的安胎药后早产,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丁阳一脸委屈地道:“真的与我无关,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药铺或者医馆问人,看那点淡竹叶会否令人小产;只要有一个人说会,我就任由你处置,哪怕你要我死,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秀珠原本认定丁阳欺骗自己,但这会儿见他说得如此笃定,又起了几分动摇,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他了?

见秀珠不语,丁阳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赶紧又道:“我对你如何,你应该很清楚,我丁阳,可以不顾惜秦王妃与小世子,但绝对不会不顾惜你,这辈子都不会;秀珠,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秀珠紧紧捂着双耳,内心天人交战,她想要相信丁阳,但长孙氏早产那血淋淋的一幕一直在她眼前闪现,怎么也无法忘记。

丁阳咬一咬牙,突然拉了她的手往前走去,秀珠被他拖着走了几步,强行挣开,怒道:“你想做什么?”

丁阳沉声道:“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问问他们,究竟淡竹叶会否令孕妇滑胎!”

秀珠死死盯着他,过了一会儿,半信半疑地道:“你当真没有骗我?”

她的话令丁阳暗自欣喜,连忙发誓道:“我丁阳对秀珠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死无全尸,并且世世代代为奴!”

这番赌咒发誓,终于令秀珠信了他,转而道:“既然淡竹叶不会令人滑胎,小姐她怎么会这样?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小姐母子,只是让她知道,杨妃不是好人,可结果却是我亲手害得小姐早产,害得她失去辛辛苦苦怀了六个月的孩子,我…”说到后面,秀珠已是泣不成声,掩面痛哭。

自从长孙氏出事后,她就一直被内疚感包围,但又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表露出来,直至这会儿,才终于可以不用再压抑。

丁阳抚着她颤抖的背脊,安慰道:“对不起,我实在没想到会弄成这样,要是一开始,没有与你说那些就好了,对不起!”

秀珠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颊,泣声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去面对小姐,我对不起她。”

丁阳眸光一转,道:“今日除了那碗安胎药之外,秦王妃还吃过什么东西?”

秀珠疑惑地道:“就是寻常的膳食,还有杨妃送来的一些糕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淡竹叶药性如何,我很清楚,绝对不可能令六个月的孕妇,我怀疑…此事另有隐情。”

秀珠抹去脸的泪,不解地道:“什么隐情?”

“你说过,除了安胎药之外,秦王妃还食用过别的东西,会否是那些东西导致王妃早产?”

“不可能!”秀珠当即打断他的话,“替小姐准备膳食的人,都是一路从太原跟到长安的,对小姐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加害。”

“那糕点呢,也不可能?”丁阳的话,令秀珠心中一动,迟疑地道:“你是指杨妃?”

“不错,杨妃对秦王妃不怀好意,你我都是知道的,这样的人,又岂会真心实意地糕点给秦王妃,分明就是想借机下药,迫害王妃腹中的孩子。”

听到此处,秀珠已是明白过来,“你是说…小姐之所以早产,不是因为淡竹叶,而是杨妃送来的糕点?”

“不错,应该是你与杨妃恰好撞到了同一天动手,所以才会如此,我以前在村里时,曾见一名孕妇因为烦热难捺,而连服数日自己采来的淡竹叶,仅仅只是胎气稍动而已,躺几天便没事了,根本不可能早产。”

秀珠努力消化着丁阳的话,指了自己道:“这么说来,害死小世子的是杨妃而不是我?”

“当然不是!”丁阳斩钉截铁地道:“我亲眼见过,也曾问过大夫,淡竹叶绝不会令人小产,问题必是出在那些糕点上面。”

听得这话,秀珠长舒了一口气,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大石终于移开了,整个人一阵轻松。

丁阳试探地道:“对了,王妃早产,御医应该有来,可曾检查过那些糕点?”

听得这话,秀珠露出懊恼之色,“她送来的糕点并不多,小姐当时未曾用膳,就都给吃了,并未剩下;如今想来,只怕杨妃早就算计好了,就算真有剩下,恐怕她也会寻借口带回去。”

第五百一十三章 利用而不知

见她对自己说的话深信不疑,丁阳心中暗喜,故意叹气道:“那就没法子,依我看,杨妃十之**在糕点中下了红花。”

“这个毒妇,之前假惺惺的说自己无辜,连我都被她骗过了!”秀珠咬牙之余,冷哼道:“她如此害我家小姐,我绝不会就此罢信,定要她一命偿一命!”

“就怕王妃狠不下这个心!”丁阳话音未落,秀珠已是冷冷道:“我一定会劝小姐狠下这个心,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连小姐也遭了她的毒手!”

“可惜我不便插手此事,否则还能帮着你一道劝劝王妃。”说着,丁阳不放心地道:“你自己小心着些,我怕杨妃会对你不利!”

秀珠点一点头,抚着丁阳脸上未褪的指印,心疼地道:“还疼吗?都怪我太冲动,没问清楚就掌掴于你,对不起。”

“早就不疼了。”这般说着,丁阳拉下她的手温言道:“你也是因为关心王妃才会如此,我又岂会怪你。”

这般温存片刻,二人各自离去,秀珠并未直接回秦王府,而是去了一间药铺,掌柜看到她进来,当即热情的招呼道:“这位姑娘,想买什么药材,我这家药铺虽然不是长安城最大的,却是出了名的齐全,什么样的药材都有。”

秀珠扫了一眼他身后的药柜,道:“掌柜可知淡竹叶?”

“当然知道。”说着,掌柜拉开身后一个药柜,取出几块黄褐色的根茎摆在秀珠面前,“夏天烦热,用这来煮水喝最是清热去火,姑娘要多少?”

秀珠取出几个五铢钱摆在柜台上,道:“我不买淡竹叶,只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掌柜虽觉得奇怪,却也不曾多问,只道:“姑娘想问什么?”

“淡竹叶可会令孕妇滑胎?”秀珠虽信了丁阳的话,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怀疑,所以左思右想之下,决定来药铺亲自询问。

“滑胎?”掌柜蹙眉道:“这淡竹叶虽然性寒,不宜孕妇、体寒体虚都服用,但滑胎一事,还从未听闻过。”说到此处,他神情古怪地打量了秀珠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姑娘若要滑胎,可以买红花回去服用,保准有效。”

秀珠闻言,连忙啐道:“胡说什么,我才没有怀孕呢。”说着,她转身就走,得知丁阳没有骗自己,秀珠脚步轻松了许多。

害小姐滑胎的,不是自己,而是杨韫仪,这笔血债,她一定要助小姐讨回来!

秀珠并不知道,在她离开药铺后,如意走了进去,用半贯五铢钱,从掌柜嘴里问出了一切。

回到秦王府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秀珠一路来到长孙氏居住的来仪殿,对守在寝殿外的文兰道:“小姐怎么样了?”

文兰神情黯然地摇头道:“不知道,王妃一直将自己关在殿中,不许我们进去,晚膳也没有用。”

秀珠叹了口气,道:“你去炖一盏燕窝粥来,我进去劝劝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