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帝王妃 作者:解语

文案:

她是南昭璇玑公主,以倾城之貌,惊世之才,名满天下;引来无数强国贵族公子争相追逐。

她最终嫁给了不起眼的西楚皇室庶子萧若傲,四年间,她费尽心机,助其斗太子,收朝臣,建天机卫,

最终成为西楚之帝,换来的却是南昭被灭,全城被屠,利刃加身的结局。

而她,也终于知道萧若傲娶她的原因——得璇玑公主者,可得天下!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周王爷,一次惊鸿一瞥,换来此生一往情深,却因寡言少语,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而被拒亲。

四年后,他知其有难,不顾生死,闯入西楚皇宫救她于危难之中,从此陪她踏上一条倾覆天下的复仇之路…

第一卷 第一章 西楚

第一章 西楚

西楚,隆安元年三月二十日,永德宫的杏花与往年一样,如期开放,一树挨着一树,繁密茂盛,无数犹如冰绡鲛绫一般的杏花在灿烂若金的阳光下盛开,晶莹剔透之余又透着一抹浅红,如少女颊边的那一抹绯色;在另一边是同样开的如火如荼的合欢花。

“叽叽喳喳!”两只燕子自远处飞来,在杏树与合欢树间穿梭,仿佛是在捉迷藏,每当翅膀划过那一簇簇似锦繁花时,花朵便会簌簌而下,铺落满地。

树下,两名宫女在比试踢毽子,两个用各色羽毛做成的毽子在二人脚间翻飞,什么盘踢、绷踢、里接,各式花样轮番着来,好不热闹。

不远处,一名女子盈盈浅笑地望着她们,眉如翠羽,肌如冰雪的她站在漫天杏花雨中,犹如花中仙子,虽略有几分病容,却丝毫不减她的美貌,反而多了一分楚楚动人的风姿。

所谓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大抵就是如此吧。

此女正是西楚国的皇后,亦是四年前,以倾城之貌,惊世之才名满天下的南昭国璇玑公主慕千雪,当年诸国皇子一齐赶往南昭国求亲的盛举,即使是在四年后的今日,依旧为天下人所津津乐道。

最后,楚国四皇子萧若傲脱颖而出,抱得美人归,三年后,楚帝废嫡长子太子之位,改立庶妃所生的萧若傲为太子;同年,楚帝驾崩,萧若傲登皇帝位,第二年,改元隆安。

“咳咳!”一阵急拂而过的春风,令慕千雪掩唇急咳了起来,纤瘦的身子随着咳嗽微微发抖,仿佛不堪其负。

旁边的宫女忙替她抚背,待得止了咳后,关切地道:“娘娘可是冷了?奴婢扶您进去歇着吧。”

“也好。”只这一会儿功夫,慕千雪脸色瞧着就比刚才苍白了许多。

正当宫女扶着慕千雪欲退入殿中之时,一名年约十四五岁,身量娇小的宫女满面喜色的奔来,未及行礼,已是急切地道:“娘娘,陛下回来了!陛下回来了!”

慕千雪一怔,旋即眉眼间浮起重重惊喜之色,“你说什么,陛下归来,出征前不是说要等入夏之时,方才能归来吗?”

正月过后,萧若傲便领兵二十万,出征燕国,自前汉覆灭之后,曾经统一的中原大地,诸候割据,战火遍地,在经历了多年的战火后,一些小势力或是被吞并或理被屠戮,最终只剩下六大势力,并称六国,分别是东凌、南昭、西楚、北周、齐国、燕国;六国之中,以北周实力最强,齐国紧随其后,至于西楚,只比最弱的燕国稍强一些,而当时的萧若傲,在楚帝十几个儿子中并不起眼,任谁也不想到,他竟会最终登上皇位,成为西楚国的君主,并且西楚的实力,在这几年间,迅速强盛,隐隐有追上南昭之势,不过西楚与南昭本就是姻亲,倒也不存在什么争斗之意。

宫女喘了口气,满面喜色地点头道:“千真万确,当真是陛下回来了,这会儿已经在万象殿了,想是战事顺利,故而提早归来。”

“战事顺利…”慕千雪喃喃重复了一遍,欣然道:“这么说来,燕国已被灭?”

“奴婢不清楚,不过应该是的。”宫女话音未落,慕千雪已是急切地道:“快,夏月,快扶本宫去万象殿。”

“娘娘您身子不好,此去万象殿又有些路,还是等奴婢去传步辇来好一些。”夏月话音未落,慕千雪已是道:“入春之后,本宫身子已经好了许多,这么一点路不碍事,快!”

在慕千雪的催促下,夏月只得与另一名宫女一左一右扶着她往万象殿行去。

在途经九华池时,意外瞧见徐惠妃站在池边,手中还捧着一盒鱼食,想是来此处喂鱼的,不过这会儿,她正满面惊讶地盯着眼前的宫女,“你说什么,陛下未灭燕国?”

“确切来说,不是陛下未灭燕国,而是陛下根本没去燕国。”宫女颈边的丁香米珠耳坠随着她的话微微晃动。

徐惠妃听得一头雾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清楚一些。”

“陛下领兵出了京城之后,便立刻改变了行军路线,因为陛下严令封锁这个消息,故而未曾外传。”

徐惠妃点头之余,又有浮起新的疑问浮上心头,“既然陛下未灭燕国,那这得胜归来的消息又是怎么一回事?”

宫女瞅着她,结结巴巴地道:“陛下是得胜了,但…灭的…不是燕国,而是…而是…”

徐惠妃等了半晌也不见她说下去,催促道:“而是什么,你倒是快说!”

“南昭国!”听得这三个字,徐惠妃双手一松,沉香木盒子脱手落在地上,盒中的鱼食撒了一地。

对于这一切,徐惠妃连看也未看一眼,只死死盯着宫女,下一刻,她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南昭乃是皇后娘娘母国,陛下又最是爱生皇后娘娘,岂会挥兵南昭?”

宫女急急道:“奴婢没有胡说,娘娘知道,奴婢表哥是陛下的近身侍卫,此次出征,他也一同去了,刚才奴婢从内庭司回来,恰好遇见了他,这事就是他与奴婢说的,千真万确;他还说,从一开始,陛下打算的,就是灭南昭国!”

宫女的话,令徐惠妃娇艳如玫瑰的双唇在这一刻褪尽所有颜色,春日阳光下苍白如蜡,好一会儿,她方才从震惊中缓过来,涩声道:“陛下为何要这么做?”

宫女摇头道:“这个奴婢也曾问过表哥,可惜他并不知道,只知这一切都是陛下亲下的命令,包括…屠城!”

听到这两个充斥着浓重血腥气息的字眼,徐惠妃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与此同时,耳边突然传来惊慌的呼声,“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徐惠妃匆忙转头看去,只见夏月二人满面慌色地扶着跌坐在地上的慕千雪,后者双目紧闭,面如金纸,甚是吓人!

看到慕千雪,徐惠妃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更苍白,匆忙奔过去,她比夏月二人冷静一些,见到慕千雪昏迷不醒,当即用右手拇指用力按着她的人中穴。

第一卷 第二章 南昭覆灭

第二章 南昭覆灭

在她的按压下,慕千雪缓缓睁开了双眼,徐惠妃暗自舒了一口气,对身边的宫女道:“绢儿,立刻去请太医过来!”

绢儿应了一声正要离去,却被人拉住了衣裳,拉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慕千雪。

徐惠妃脸色一变,忙道:“娘娘,您虽然醒了,但还是让太医看看好一些。”

慕千雪没有理会她,只一昧盯着绢儿,颤声道:“你…刚才说,陛下灭了南昭国,并且亲自下令…屠城?”

绢儿不敢回答,向徐惠妃投去求救的目光,后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哪有这样的事情,娘娘定是听岔了,南昭不仅是娘娘母国,也是我们西楚最坚定的盟友,陛下无缘无故的灭南昭做什么。”说着,她对同样满是疑色的夏月道:“还不赶紧扶娘娘回永德宫!”

慕千雪的目光在徐惠妃脸上缓缓扫过,下一刻,两滴泪水悄无声息的自眸中滴落,“看来…我并没有听错!”

“不是,娘娘您…”不等徐惠妃说下去,泪痕未干的慕千雪已是就着夏月的搀扶艰难站了起来,咬着牙道:“去万象殿!”

一听这话,徐惠妃连忙阻止,“臣妾刚才已是说过了,陛下他并不曾灭南昭,娘娘还是先回永德宫歇息为好。”

慕千雪痛苦地闭一闭目,“事到如今,惠妃还要说这样言不由衷的话来瞒骗本宫吗,今日让你瞒了过去,那明日呢,后日呢,你能瞒我一辈子吗?”

徐惠妃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是啊,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纸终归包不住火。

她长叹一声,她道:“既是这样,臣妾陪您一起去吧。”她心知此事非同小可,既阻止不了,只有同去,万一起了争执,她也好从旁劝说;另外,她也很想知道,究竟萧若傲为何要这么做。

慕千雪没有再说什么,撑着酸软的双腿快步赶往万象殿,萧若傲为帝之后,曾特意下旨,慕千雪可以随时随地出入皇宫任何一处地方,包括他的万象殿,以示对这位皇后的爱重之意,故而慕千雪一行未受任何阻拦便见到了刚刚出征归来的萧若傲以及早他们一步来到万象殿的贵妃曹氏。

“见过皇后娘娘。”曹氏是当朝丞相之孙女,在慕千雪大婚后的第二年,嫁予当时还只是皇子的萧若傲为妾,她温婉贤淑,美貌动人,丝毫没有其他名门贵女身上常见的骄矜放纵,萧若傲对她虽不及慕千雪那般爱重,却也颇为宠爱,登基之后,封她为贵妃,后宫中的地位仅次于慕千雪。

慕千雪看了一眼台阶上铠甲未卸的萧若傲,冷声道:“本宫与陛下有要事相商,你且先退下!”

若换了以前,曹氏必会依言下去,可这一次,她却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伸出纤长的食指,点着自己娇艳欲滴的娇唇,似笑非笑道:“臣妾猜…娘娘所说的要事,是指南昭国被灭一事吧?”

慕千雪蓦地转头,盯了她道:“你也知道了。”

“当然。”曹氏笑意不减地道:“确切来说,在陛下出征之前,臣妾就已经知道南昭将灭,只有娘娘还懵懂不知。”

她的话令慕千雪瞳孔一阵急缩,旁边的徐惠妃急急道:“不可能,陛下身边的侍卫也是出城之后方才知道的,你又如何得知?”

曹氏轻蔑一笑,转身拾阶而上,发间鎏金掐丝莲花步摇垂下的累累珠络随着她的走动不时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一路走到一直未曾说过话的萧若傲身边,娇声道:“陛下,该是时候告诉皇后了。”

萧若傲点点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慕千雪,“朕此次出征,灭的不是燕国,而是南昭。”

虽已经知晓,但亲耳听得萧若傲承认时,慕千雪仍是眼前一阵发黑,连退数步,抵在冰凉的朱红圆柱上,夏月想要扶她,却被她一手推开,在努力喘息了几口后,她嘶声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萧若傲长眸微眯,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森冷的笑容,“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为了拓我西楚国土,增加…”

“我不是问你这个!”慕千雪厉声打断他的话,用一种近乎尖啸的声音喊道:“我是问你为何要灭南昭,那是我的母国,那里有生我养我的父母,有与我血脉相连的兄弟,这一切你都忘了吗?”

在铠甲的叮当声中,萧若傲来到慕千雪面前,神色异常平静地道:“朕自然记得,但这并不足以让朕留他们性命!”

“你!”慕千雪没想到他在灭了自己母国,杀了那么多人之后,还毫无悔意,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直至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了解这个与自己做了四载夫妻的男人心里在想什么。

徐惠妃试探地道:“陛下,您之前不是说要去灭燕国的吗,怎么出城之后,又突然改变心意了?”

曹氏缓步走过来,娇声笑道:“你错了,陛下从来没有改变过心意,由始至终,陛下所要灭的,都是南昭国,燕国…只是幌子而已。”

萧若傲望着眸中充斥着浓浓恨意的慕千雪,徐徐道:“燕国国力虽然不如我们西楚,但相差并不多,且燕国距离我们西楚足有千里之遥,又位处山城,易守难攻,长途跋涉之下,想要攻破燕国的防守,谈何容易,就算勉强攻破,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局,这不是朕想要的;可南昭不同,与我西楚仳邻而居,虽然城墙高耸,兵力也要略胜我们一筹,但在他们毫无防备之下,取胜的可能性比远征燕国要大许多,结果…朕果然赢了!”

“卑鄙小人!”慕千雪大恨,挥掌欲掴,却被萧若傲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她用力挣扎,“放手!放开我!”

萧若傲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冷言道:“恨朕吗?”话音未落,慕千雪已是一口唾在他的面上,咬牙切齿地道:“我恨不能食你的肉,喝你的血!”

曹氏脸色一沉,一掌掴在慕千雪脸上,“放肆,你竟敢如此对待陛下,简直就是找死!”

第一卷 第三章 棋子

第三章 棋子

徐惠妃曾受过慕千雪的恩惠,与她一直很是要好,这会儿见她被曹氏掌掴,自是忍不住,肃然喝道:“大胆,你怎敢这样对待皇后娘娘!”

气愤之余,徐惠妃心中也有几分疑惑,曹氏一向为人谨慎胆小,从不枉生是非,在宫中颇有人缘,今日之前,对慕千雪也极为尊重,晨昏定省,去永德宫的次数比她还要多,怎么这一转眼,竟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这般嚣张无礼。

徐惠妃话音尚未落下,曹氏已是毫不客气地喝道:“你才大胆,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了?”

徐惠妃被她斥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极是难堪,她虽然位次在曹氏之后,但同样是正一品宫妃,不管怎么算,只比她位高半筹的曹氏都没理由这般喝斥于她,偏偏萧若傲对于这一切视若无睹,明显是在纵容曹氏。

那厢,曹氏犹不解恨,盯了尚未从那一掌中回过神来的慕千雪,阴恻恻地道:“你真以为自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吗,我告诉你,我与陛下青梅竹马;由始至终,陛下真正想娶的人都是我,我才是他心目中的皇后,你…只是一枚棋子!”

“棋子…”在喃喃数遍后,慕千雪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曹氏的手腕,厉声道:“什么棋子,告诉我!”

她的力气极大,长长的指甲隔着衣袖掐进曹氏手臂里,痛得后者皱了眉头,用力将她推开,看到她跌坐在地上,珠簪脱落,狼狈不堪的样子,曹氏唇角扬起报复的笑意;一直以来,她都居于慕千雪之下,每每相见,都需要仰视,实在憋屈得很;今日,终于不用带假面具,可以俯视这个霸占了自己位置的女人,一扫这些年的委屈,真真是痛快!

“你以为四年前,陛下前往南昭求亲,真的是因为喜欢你吗?不是,陛下只是觉得,你会是一枚很好用的棋子,为了达成所愿,陛下将本属于我的一切,都给了你。”说到这个,曹氏脸庞一阵扭曲,虽然这件事,当年是她亲口同意的,但终归是心有不甘。

“果不其然,因为你这位南昭公主,再加上促成与南昭结盟,消除多年来的南疆之患,先帝开始留意到陛下,三年时间,陛下屡立奇功,而太子却一再犯错,最终令先帝废太子而改立陛下!”

曹氏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尖锥,钻过皮肤、经络一直刺到骨髓里,痛得她浑身冒冷汗。

她拒绝夏月的搀扶,撑着纤弱的身子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萧若傲身前,以往每一次对视时,她都可以在那双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可是这一次,那双眼幽沉似无底洞,无论她怎么找,都寻不到自己的身影。

“你一直…都在骗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慕千雪浑身都在发抖,她怕…怕得到肯定的答案,怕自己这四年的美好都是一个谎言!

萧若傲望了她半晌,忽地道:“你很美,天下传你有倾城之貌,半点也不…”

“我问你是否一直在骗我!”慕千雪神色狰狞地打断他,整个人因为激动而不停地颤抖着。

对于她的无礼,萧若傲并不生气,抬手抚过慕千雪苍白到发青的脸庞,徐徐道:“倾城之貌,惊世之才,娶其者当可得天下;曹相诚未欺朕;这几年,若非你在朕背后出谋划策,教我如何步步为营,我又怎能在先帝面前屡立功绩,逼得太子丑相百出,最后更是狗急跳墙;可以说,朕能够走到这一步,你的功劳最大!”

他的话,令慕千雪想起萧若傲登基前的岁月,她耗尽心力,一次次为之谋划,令萧若傲得以在十几名皇子之中脱颖而出,一步步成为楚帝心中的太子人选;虽然那段日子很艰难,但她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因为她爱萧若傲,爱到哪怕为之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结果,萧若傲赢了,南昭却为此招来亡国之祸!

慕千雪挥开那只在脸颊上游移的手,咬牙切齿地道:“那你呢,就用毁灭南昭这种方式来报答我?”

萧若傲神色自若的收回手,“登基为帝只是朕的第一个目标,朕真正想要的是平定诸国,让西楚成为这片中原大地唯一的国家,燕国遥远而贫瘠,南昭比邻且国土辽阔,物产丰富,朕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舍近求远,弃富择贫!”

“他们是我的母国,是我…”不等慕千雪说完,萧若傲已是冷冷道:“这不是理由!”

这般说着,他忽地笑了起来,“若当真与你结为夫妇,朕还真有些担心,关键时刻会狠不下心!”

这句话令一旁的徐惠妃心生不解,他们不是早在四年前就已经结为夫妇了吗,何来这话?

“你什么意思?”慕千雪隐约猜到了几分,却不敢细想下去,若真如她所料,那么这四载夫妻,当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萧若傲注视着她,轻笑道:“璇玑公主惊才绝艳,难道就猜不出朕的意思吗?”在短暂的停顿后,他续道:“你在南昭之时,身子一向无碍,到了西楚之后,却总是病痛缠身,体虚力弱,连周公之礼都行不了,你真相信是水土不服之故吗?”

“啊!”徐惠妃骇然惊呼,下一刻紧紧捂住自己的唇,然眼眸中仍充斥着挥之不去的惊意,行不了周公之礼…难道帝后从未真正同房,皇后她…她至今仍是处子之身?这…这怎么可能!

慕千雪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眸中射出森冷的光芒,直欲弑人,“是你动了手脚?”

萧若傲坦然道:“不错,正如朕所说,你这般倾国倾城,若是夜夜相伴,育子诞女,朕怕是真的会将你当成妻子;所以,从你踏入西楚的第一天起,朕就使人在你膳食中下药,令你这四年来,一直体虚力弱,无法与朕同房!因为…朕要的是天下,而不是你!”

第一卷 第四章 满城尽屠

第四章 满城尽屠

慕千雪双唇不停地哆嗦,当年她在众多皇子贵胄之中,选中萧若傲为夫,之后南昭遣使从两千,带着足足延绵了十余里的红妆来到西楚,准备行礼成亲,结果一到西楚,她就突起高烧,呕吐不止;请了太医来看过后,说是水土不服之故,只能慢慢调养,后来倒是退烧了,但身子却异常虚弱,大婚之时连下地的力气都没有,全靠两名侍女搀扶,才算勉强行完了礼。

洞房之时,萧若傲没有强迫身体虚弱的她行周公之礼,而是合衣抱了她一宿,令她甚是感动;在此之后,萧若傲一直都未做此要求,反倒是她过意不去,曾趁着身子稍稍好转之时,想要与他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却被他拒绝,说是两情久长,不急于朝暮,等她身子大好之后,再行此事不急。

在今日之前,她一直以为萧若傲是怜惜她身子虚弱,方才不急于同房,如今方知,这一切根本就是他的诡计!

她也终于懂了,太医之所以四年都治不好她的病,不是因为医术不济,而是太医根本不敢医治,更不敢告诉自己实情。萧若傲瞒了自己四年,也令自己病了整整四年!

她一向自诩聪明,结果却被人耍得团团转,可笑…更可恨!

慕千雪直勾勾地盯着萧若傲,良久,她屏息问道:“你在南昭杀了多少人?”

“朕本不欲屠戮太多,可惜那些南昭人都是冥顽不灵之辈,明明城已破,竟然还妄想抵抗,甚至有人拿着耕地用的铁锄来与朕的铁骑对抗,简直就是可笑,既然他们那么想死,朕自没有不成全之理!”

慕千雪瞳孔急缩,颤声道:“屠城…是真的?”

萧若傲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不错,朕离开之时,南昭皇城之中,无一生者!”在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虽然南昭皇皇之中,确实无一生者,但却少了一具尸体。

无一生者…无一生者…

这四个字在慕千雪耳边不断回响,夺去她眼中所有光明,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身体如迎风弱柳,剧烈的摇晃着,随时都会摔倒。

徐惠妃心生不忍,想要过去搀扶,却被一个尖利的声音阻止,“谁也不许去扶她!”

徐惠妃终是不敢违背曹氏的意思,无奈地将刚伸出一半的手收了回来,同样被曹氏这句话吓住的,还有随慕千雪同来的那名宫女。

所幸还有夏月在,她从四年前开始,就跟着慕千雪,主仆感情深厚,虽知会得罪曹氏,还是咬牙扶住了将要摔倒的慕千雪。

许久,慕千雪终于自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挣脱了出来,死命忍着已经来到眼眶边缘的泪水,嘶哑地道:“我的父母,我兄弟姐妹,都已经…已经…”几次咬牙,都未曾问出口。

不问,她还可以自欺欺人的认为他们仍然活着,一旦问了,可就连欺骗也成为一种奢望。

萧若傲知道她想问什么,不带一丝感情地冷笑道:“既是无一生者,他们又怎么可能还活着!”

在他说出这句话时,慕千雪突然平静了下来,不吵也不闹,平静地道:“我助你扫平阻碍,助你登上帝位,你却杀我至亲,屠我满门,好!好!”

在第二个字“好”字出口之时,平静的假像瞬间被撕破,慕千雪一把拔下夏月发间的簪子,状若疯狂地朝萧若傲冲来,眉眼间充斥着无尽恨意!

此时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萧若傲,替家人,替南昭国的百姓报仇!

“小心!”曹氏惊呼声还未落,萧若傲已经一把攥住慕千雪的手腕,令她手里的簪子无法再前进一寸,同时另一只手也被其抓住,并且顺势一扭,令慕千雪不由自主地转了个身,变成背对着他的姿势。

慕千雪拼命挣扎着,“放开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曹氏一脸阴沉地来到慕千雪身前,狠狠甩了她两个巴掌,怒喝道:“你这个贱人,死到临头还想伤害陛下!该死!”刚才真是将她吓了一跳,幸好萧若傲没事,否则她非得活剥了这个贱人的皮不可!

慕千雪眸底血红,是无法言喻的愤怒与伤痛,“该死的你们这对卑鄙无耻的狗男女!我一定会杀了你们,一定!”

回应她的,又是两个重重的耳光,曹氏收回掴痛的手掌,斥声道:“死到临头,还在嘴硬,哼,待会儿有你好受的。”说着,她忽地一笑,娇艳的脸庞染上一层阴恻恻的光芒,“还记得你陪嫁过来的那两个丫头吗?一个与侍卫私通,珠胎暗结,羞愧难当,在屋中悬梁自尽;另一个为救落入池中的大皇子,溺水身亡。”

这两件事,慕千雪自然记得,那两个丫头从小服侍她,嫁入西楚之后,亦跟了过来,继续照料她的衣食起居;岂料仅仅过了三年,二人就先后身亡,且所有事情都发生在短短两日之内,令她悲痛不已,再加上身子不好,几次晕厥过去,她们的后事托了当时与她姐妹相称的曹氏去办。

她一直以为,这两件事是意外,直至这会儿曹氏提及,方才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如她想的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曹氏娇声笑道:“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那并不是意外,私通一事是假的,怀孕也是假的,侍卫还有那名大夫,都是本宫的人,本宫想让他们怎么说就怎么说,至于让一个人以上吊自尽的方式死去,并不是什么难事;溺毙的那一个,更是简单,只要让一个精通水性与龟息之法的人,在水下拉住她的脚,让她无法游上水面就行了,就是委屈了一下大皇子!”

萧若傲长子是一名位份低微的姬妾所生,且在大皇子刚满周岁的时候,就病逝了,之后大皇子一直养在曹氏膝下,没想到她竟利用一个三岁的孩子来害人,还不顾深秋的严寒,将其推入池中,令其大病一场。

“为何要杀她们?”慕千雪自齿缝中挤出这六个字。

“谁让她们总是碍手碍脚,甚至…”曹氏饱满娇艳的双唇一张一阖,漫然道:“还发现药中的秘密!”

第一卷 第五章 北周来使

第五章 北周来使

慕千雪瞳孔倏然一缩,她想起来了,二人出事之前,经常窃窃私语,神情古怪,不过她那阵子病的特别严重,经常昏昏沉沉,便没有多问。

“亏得她们不知下药的人是谁,又见你精神不支,所以跑来与本宫商量,这可真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蠢得可怜!”

曹氏对着殿外的春光,比一丝镶着细碎晶石的艳红指甲,扬唇微笑,“既然她们非要往死路上奔,本宫自无不成全之理,你说对不对?”

“贱人,你不得好死!”一连串的打击令慕千雪歇斯底里,若非被萧若傲紧紧钳制着不得动弹,她非得扑过去生啖曹氏之肉不可!

曹氏故作害怕地对萧若傲道:“陛下您听听,她死到临头,还在恶言恶形地咒骂臣妾呢!”

萧若傲一把将慕千雪推倒在地,狠狠踹了她两脚,痛得她不得动弹后,不带丝毫感情地道:“慕氏怀执怨怼,数违教令,无《关关雎》之行,却有吕、霍之风;着,废其皇后之位,贬为庶人!”

曹氏眼中掠过一丝快意,当即道:“来人,剥去她皇后服制!”

很快,两个身强力壮的内监冲进来,如恶虎一般,不顾慕千雪的挣扎,强行剥去她身上的九凤锦服,可怜慕千雪自幼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被人当众剥衣的羞辱,死忍许久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

一日之间,天翻地覆!

“陛下!”有内监进来,恭敬地道:“驿馆来人奏禀,北周使者在宫外求见!”

“北周使者?他来做什么?”萧若傲惊讶不已,北周是这片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国家,与西楚接壤,也是西楚最可怕的敌人,不过因为有齐国以及东凌的牵制,北周一直未曾寻到机会吞并西楚,彼此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内监垂目道:“奴才问过使者,不过他说要等见了陛下方才能说。”

曹氏目光一转,轻声道:“北周这会儿派使者过来,难不成是得知陛下灭了南昭国,所以前来试探虚实?只是…北周与南昭相隔两地,当中又有重山阻隔,接理来说,不应该这么快得到消息。”

“是否试探虚实,传那使者进来一问便知。”说着,他对尚候在一旁的内监道:“传使者进来。”

在内监依言离去后,萧若傲厌恶地扫了慕千雪一眼,对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内监总管李昌道:“将她带去永德宫,与那些宫人一起关押起来,听候发落,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李昌恭敬地答应一声,命宫人将慕千雪强行拖了出去,听着后者尖锐恨毒的咒骂声,曹氏瞥了一眼尚在殿中的徐惠妃,森然道:“怎么,徐惠妃还有事吗?”

徐惠妃身子一僵,旋即赶紧低头朝萧若傲行了一礼,“臣妾告退。”她用一种近乎逃离的速度,离开了万象殿,在她身后,是曹氏轻蔑的笑意。

在她们离开不久,一名年约三旬,长眼薄唇的锦衣男子随内监踏进万象殿,在走到殿中央后,止步拱手行礼,“北周鸿胪寺卿江越见过楚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在九龙御椅上的萧若傲眉头微微一皱,鸿胪寺卿?也就是正四品官,要知道一般出使别国的使者至少三品,二品乃至一品的也比比皆是,北周皇帝随意派一个四品官出使西楚,未免也太不将他放在眼中!

萧若傲心思一向深沉,并未将这些表露在外,客气地道:“免礼。”

在江越直起身后,内监指了站在萧若傲身边的曹氏道:“贵使,这位是我朝的贵妃娘娘。”

他的意思是让江越向曹氏行礼,哪知后者只是倨傲地抬着头,根本没有行礼的意思,令内监好生尴尬。

曹氏将江越的无礼瞧在眼中,又气又恨,又不便当众发作,只能暗自扯着绢子出气。

萧若傲轻咳一声,打破了殿中尴尬的气氛,“贵使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江越取出一封黄绫面的书折,双方高呈于顶,朗声道:“江某奉陛下之命,来此递呈国书,请楚帝过目!”

李昌不敢怠慢,上前接过国书,呈予萧若傲,后者看过后,面色变得异常古怪,盯着江越道:“周帝要接慕千雪去北周?”

江越垂目道:“不错,还望楚帝将璇玑公主交予江某,迎回我国!”

一听这话,曹氏当即道:“不行,慕千雪乃我国皇后,岂可交给你!”

江越睨了萧若傲,似笑非笑地道:“江某第一次来西楚,倒是不知贵国风气如此开放,连妇人亦可参政议事!”

被他不轻不重地刺了一句,萧若傲心中有所不悦,不过此事确是曹氏失礼在先,江越并没有错,只得道:“贵妃,此乃周楚两国之事,不得妄言!”

曹氏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大意之下所犯的错,微一咬唇,屈膝道:“臣妾知错,不过臣妾自问刚才之话并没有错,天下人皆知慕千雪乃陛下亲册的皇后,是西楚国母,周帝突然做此要求,好生没道理!”

“朕心中有数。”这般说着,他将目光转向江越,“贵妃所言不无道理,慕千雪为朕之皇后,周帝却要将她接去北周,这是何道理?”那封国书上,周帝只写了要求,并未写这么做的理由。

江越微微一笑,垂目道:“事实上,这并不是我国陛下之意,而是南昭庄亲王之意!”

萧若傲轻吸一口凉气,南昭都城皇室几乎尽屠于他手,只有一人不见踪影,那就是庄亲王慕临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深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故而在发现庄亲王不见之后,就命人四处搜寻,可此人仿佛凭空消息了一般,怎么也找不到,眼见时间渐过,他只得先行班师回朝,留下一队士兵继续在南昭城中搜寻;如今终于有了庄亲王的消息,却是来自江越的口中。

“庄亲王何时去的北周?”面对萧若傲的询问,江越眸中的笑意较之刚才更深了几分,“自是在楚帝灭南昭之时,说来庄亲王也是幸运,那一日,他正好出城打猎,从而躲过杀身之祸,听闻整个南昭皇室,只他一人得以生还;只是这亡国之祸,却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楚帝行事之果断,连我国陛下都赞赏不止,说改日定要好好见一见!”在说最后一句时,言语间充斥着讽刺之意,他是正统儒家出身,素来主张互敬互信、重义轻利这一类,对于萧若傲背信弃义、不择手段的行为,自是极为看不惯。

第一卷 第六章 拒绝

第六章 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