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雪姿容太过出众,一旦展露于人前,在这个小村子里很容易引起轰动,故而在离开荒无人迹的山林前,她蒙了一块轻纱在脸上。

十九拿一些碎银子从一户人家那里换来一些馒头,正在各自分吃之时,一名中年汉子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没走出多远,便被一名刚从山上走下来的樵夫拦住,“牛哥这是去哪儿啊?”

“听说村长抓到一群犯人,我打算过去瞧瞧。”

“犯人?怎么着,咱们村有人犯事了吗?”

牛哥神秘兮兮地道:“不关咱们村的事,听说是从南边抓来的犯人,足有十几个人呢。”

“南边?”樵夫拧着眉头道:“难道是南昭?”

“可不就是,听说还是南昭皇族宗室之人,虽然之前因为不在都城,得以逃过一死,但还是被抓住了,在官兵押解经过咱们村时,被他们耍奸逃走,打算经此逃入齐国,亏得村长熟悉咱们村里大大小小的路,帮着官兵赶在他们逃入齐国境地之前抓到;嘿嘿,这次抓拿犯人有功,说不定陛下一高兴,会恩赏咱们村呢,到时候可就发达了。”

“还真有这个可能。”樵夫笑着应了一声,不解地道:“话说回来,陛下无端端的,为何要灭南昭,咱们的皇后娘娘还是南昭公主呢,这南昭一灭,皇后可怎么办?”此处远离应天,慕千雪被通缉的消息尚未传至此处。

牛哥挠一挠脑袋,“谁知道呢,这种事也轮不到咱们费心。”说着,他催促道:“你去不去,不去的话我可走了啊。”

“当然去,我活了三十几年,可还没见过南昭人呢,怎么着也得开开眼界,走!”远去的二人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皇后娘娘”,此刻就在身后不远处。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劝说

第二十五章 劝说

东方溯担忧地望了着慕千雪,虽然白纱遮住了面容,令他无法看清慕千雪此刻的神情,但手里被她攥得不成样子的馒头足以说明,她此刻的心情绝不平静。

暗叹了一口气,东方溯唤过一个灰衣人,“十五,你去打听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去。”

夏月恨恨地道:“陛下实在太过份了,他还真打算赶尽杀绝,一个都不留吗?”

慕千雪松开手,任由馒头掉在泥地上,阴冷似冰的声音自面纱后传来,“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你还指望他来讲情义道德吗?”

夏月默然无语,也就公主心智坚强,方才能够一直撑到现在,若换了她,一夕之间遭此巨变,怕是早就疯了。

有时候想想,疯癫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从此不会再知道“悲伤”为何物,浑浑沌沌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等了小半个时辰,刚才奉东方溯之命前去村中打听的十五出现在视线中,禀道:“王爷,昨日确有一队押送十余名南昭囚犯的官兵经过此处,因一时大意被那些犯人逃走,他们本想逃入齐国,结果被此处的村长带人抓了回来,此刻被押在祠堂门口示众,应该很快就会押送回应天。”

东方溯思忖半晌,“可有打听到负责押送的官兵情况?”

“打听到了,大约只有百余人,领头者是一名副千户,具体实力如何因属下未曾见过,不好妄加判断。”

慕千雪突然插话问道:“只是一名副千户?”

十五不知她此话之意,如实道:“是,应该还有两名百夫长跟随左右。”

“我知道了。”说完这几个字,慕千雪不再言语,沉静异常的神情,令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东方溯看了她一眼,起身指了十九几人道:“你们在此好生守护公主与江大人,其他人随我去祠堂瞧瞧。”

“王爷!”十九拦住东方溯的去路。

“还有事情?”

十九点了点头却不说话,东方溯明白她的意思,抬步来到离慕千雪他们十余步的地方,“说吧。”

十九仰头盯着他明亮的双眼,“王爷此去,可是打算救那些南昭囚犯?”

“慕氏一族,素来以仁义治国,从不苛待百姓,侵占他国,不应遭此亡国灭族之祸。”这话等于是间接承认了十九的话。

十九摇头道:“这场大祸是南昭自己招来的,当由他们自己吞下苦果,王爷收留庄亲王,冒险潜入西楚救出璇玑公主已是仁至义尽,没有人可以说王爷半分不是。”

“我们好不容易才来到此处,只要踏入齐国地界就算安全了,可一旦去救那些人,就会泄露行踪,王爷莫要忘了,距此十数里处就有西楚军队驻扎,一旦惊动他们,就会招来成千上万的追兵,到时候就算奴婢与十五他们拼尽一死,只怕也难护王爷平安,还望王爷三思。”十九娓娓劝说,仔细分析其中利弊关系,希望可以改变东方溯的心思。

待得经过身侧的农户走远后,东方溯方才道:“依你之意,是要本王眼睁睁看他们死?若慕兄问起,本王该如何答他?”

“不是奴婢冷血无情,实在是这事没法管,相信庄亲王也会体谅王爷的难处。”顿一顿,她又道:“若王爷实在不忍,待得回金陵后,可以恳请陛下发国书向楚帝要人。”

“且不说皇兄会否答应,就算当真发了国书,萧若傲也不会放人,公主就是最好的例子!”

十九现在最反感的就是慕千雪,只是当着东方溯的面不好发作,只能耐着性子道:“若真如此,就是他们命中该绝,与人无尤。”

东方溯替十九拂去落在肩上的柳絮,摇头道:“或许你说的没错,但我与慕兄是生死之交,他的族人就是我的族人,不管怎样,我都要试一试;放心吧,当年与东凌交战,千军万马之间都活了下来,这些小事,要不了本王的性命。”

“王爷!”十九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东方溯竟然还是要去救那些人。

“好了,我心意已定,不必多言。”说完这句话,东方溯转身离去。

凝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十九脱口道:“王爷这么做,究竟是因为庄亲王还是因为璇玑公主?”

东方溯身形猛地一顿,回身直视着她,“你说什么?”

“四年前,王爷千里迢迢赶往南昭求亲,结果被璇玑公主所拒,这四年来,陛下与太后几次为您指亲,都被您给拒绝了,一直孑然一人,令朝中流言四起,说您有暗疾;更有甚者说王爷您有…龙阳之好,污秽不堪入耳。”十九虽出身神机营,毕竟是未出嫁的女子,说这话时,脸庞微微发烧。

东方溯淡淡道:“他们愿意怎么传,是他们的事情,无需理会。”

“是,因为王爷您并非不想成亲,只是一直都放不下璇玑公主!” 在说这句话时,十九双眸浮起一层轻薄到几乎看不见的雾气。

东方溯眉心一蹙,沉眸道:“不得胡言!”

“奴婢没有胡言,就算没有庄亲王之托,您也会拼死来救她。”说到此处,十九语重心长地道:“王爷,您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若不是您,她这会儿早就已经死在萧若傲刀下,又何必再冒险去救她的族人。”

“说完了吗?”东方溯直视于她,漠然道:“说完了的话就回去,同样的话,本王不想再说第二次!”

“可是…”

刚说了两个字,冰冷的声音已是当头兜来,“若你不愿留下,本王允你现在就回北周。”

这一次,十九没有再言语,她清楚东方溯言出必行的性子,只要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就会立刻被赶回北周,不能继续留在他身边。

自两年前,神机营归东方溯指挥之后,她就一直以侍女的身份跟随他左右,东方溯看似铁血无情,其实外冷内热,两年来从未重斥于她,更不要说是赶她离开了,现在却因为一个慕千雪,完全变了。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阴魂不散

第二十六章 阴魂不散

慕千雪,说穿了也不过是空有一张美丽表皮的肤浅女子罢了,何德何能令王爷这般舍生忘死的护她!

十九死死攥着双手,连指甲断在掌中也未有所觉,十五见她一直站着不动,过来道:“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我没看!”扔下这三个字,十九脸色阴沉地走到已经回了原处的东方溯身边,不由分说地道:“奴婢随王爷一起去!”

“你…”

“奴婢是王爷的侍女,自是王爷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既然改变不了东方溯的心意,那么至少陪在他左右,这是十九的底线。

“随你吧。”东方溯有些无奈地应了一声,十九是整个神机营里唯一的女子,难免怜惜一些。

在重新指了一人留下后,东方溯深深看了慕千雪一眼,对十五道:“若一个时辰后,还不见我们回来,你等立刻护卫公主与江大人去齐国,切不可耽搁,我自会去齐国与你们会合。”

十五一向平静的眼眸因为这句话泛起一丝涟漪,很快又归于平静,拱手道:“属下遵命。”

在东方溯将要离去之时,一直不曾说过话的慕千雪忽地道:“且慢。”

这一声来得突兀,东方溯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公主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慕千雪欠一欠身,婉转轻灵的声音随着白纱的飘动徐徐响起,“虽然千雪也很想救出族人,但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东方溯不解地道:“公主何出此言?”

在他们言语议论之时,离祠堂不远处的一间青瓦红砖大屋里,一名玄衣劲装的中年男子正闭目坐在太师椅中,屈指扣着扶手,“笃笃”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在这间寂静的屋里回落着。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映在他半边脸庞上,使得他的脸看起来一边白一边暗,犹如阴阳脸。

随着门开的声音,一名蓝衣束软银腰带的男子走了进来,恭敬地道:“启禀大人,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如今整座村子差不多都在传这件事。”

“好!”座中男子停下叩指的动作,缓缓睁开双目,射出幽冷寒光,“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他们自投罗网。”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奉萧若傲之命,全力缉拿慕千雪的闫重山,那些南昭宗室之人,正是他拿来诱捕慕千雪的饵。

男子瞅着他的脸色,犹豫道:“大人,那干逆犯真会经此入齐国吗?万一他们是从北境的走,那咱们岂非白忙活一场?”

闫重山冷笑道:“从北境走?那与自投罗网有何区别,相较之下东境可要安全多了,要换了是本座,同样会做此选择。”说着,他神色一冷,沉声道:“记着,在那群逆犯出现之前,千万不要暴露了行踪,否则本座拧下你们的脑袋!”

“大人放心,卑职等人皆隐蔽了行踪,不会有人发现。”

这次为了抓到慕千雪,萧若傲可算是下足了本钱,不止整个天机卫调了过来,还从驻扎于附近的军营之中抽调了一千精兵供闫重山指挥;甚至还下了一道秘旨给闫重山,若有必要,他随时可以调动一万以下的军队。

不论是萧若傲还是闫重山都很清楚,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一旦慕千雪越过边境进入齐国地界,想要再抓住她,可就千难万难了。

闫重山“嗯”了一声,“让那个徐大江来见本座。”

徐大江是本村的村长,也是唯一一个知晓闫重山他们存在的人,其他村民都被蒙在鼓中,以为押送南昭囚犯的只是一群普通官兵。

徐大江一进来,就挤了讨好的笑容在那张白胖的脸上,“小人见过首座大人,大人万福。”

闫重山扫了他一眼,凉声道:“可有按本座交你的话传出去?”

“首座大人只管放心,从昨儿个开始,小人照着您的话一字不拉地了,这会儿整个村子都在传南昭囚犯的事情,保证街知巷闻。”

“很好。”闫重山满意地道:“只要抓到逆犯,少不了你的好处。”

“多谢首座大人!”徐大江再三揖首后,忍着不住心中好奇,试探道:“恕小人多嘴问一句,这逆犯究竟是何许人,要劳您亲赴这边境之地?”

闫重山一言不发地盯着徐大江,后者被他盯得心里发毛,隐约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无奈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想再收回是不可能的事了,只能站在那里干笑,苍白的额间蒙了一层细细的汗水。

许久,闫重山不紧不慢地道:“徐村长,你可知什么样的人,最短命吗?”

“小人…小人不知。”徐大江哆嗦着回答,脸色由白转青,笑容也挂不住了。

闫重山缓缓站起身,走到徐大江身前,声音异常温和,“知道的越多,这命啊,就越短。”

徐大江双腿不断打着哆嗦,他有一个堂兄在京城当一个小官,京城的事情,多少听过一些,深知天机卫不是什么善茬,尤其是面前这位首座大人,生杀予夺,皆在他一念之间。

他越想越怕,赶紧屈膝跪下,用力掴着自己脸颊,“小人该死,整日胡言乱语,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人一般见识。”

见闫重山不出声,徐大江越发害怕,双手也掴得越发用力,没几下这脸就红得跟煮熟的螃蟹似的,又好笑又可怜。

直至徐大江嘴角都掴出了血,闫重山方才慢悠悠地道:“行了,本座又没说怪你,起来吧。”

徐大江知道他是在耍自己,却不敢有半丝不满,迭声道谢之后,小心翼翼地起了身。

“该你知道的,本座一定会告诉你;反之,多问无益,明白吗?”

徐大江迭声道:“小人明白,小人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行了,出去吧,若见到非你们本村的人出现,立刻来告之本座。”说着,他又叮嘱道:“记着,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否则…你这肩膀上的人头可就要不稳了。”

“小人一定仔细小心,绝不会坏了大人抓捕逆犯的要事。”徐大江连声答应后,躬着身子退下,就在快要踏出门槛之时,耳边突然又传来闫重山,“若有人问起你这脸上的红肿,该如何回答?”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南昭囚犯

第二十七章 南昭囚犯

徐大江倒也机灵,当即道:“小人刚才一时大意,没瞧着路,不小心跌倒撞了石头。”

“很好,去吧。”听到这四个字,徐大江松了一口气,赶紧退出屋子,一刻都不想多待。

闫重山眯眼望着重新关起的屋门,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目光一转,落在旁边的天机卫身上,徐徐道:“你去替本座办一件事。”

除了一年一次的大祭之外,祠堂从未有像今日一般热闹过,上百名村民挨个站在祠堂前,用好奇地目光打量着祠堂门口那十几个被一根长绳像绑蚱蜢一样,连串绑在一起的人。

这些有男有女,年长的发须已是花白,最年幼的是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紧紧依偎在一个约摸七八岁的女孩子身边,虽然脸上到处是脏污,依旧能够看出眉眼之间貌颇为相似,应该是两姐妹。

这些就是从南昭各地抓回来的慕氏族人,为了赶在慕千雪之前将这些人带到此处,闫重山等人也是拼了命,日行千里的宝马就跑死了七八匹,其中动用的人力物力就更不必说了。

“姐姐,我怕。”妹妹瞅着越聚越多的人群,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绣儿不怕,虽然爹和娘都不在了,但还有姐姐,姐姐会保护你的。”姐姐百宁虽心里害怕得紧,面上还是镇定地安慰着受惊的妹妹,现在她是绣儿全部的依靠。

徐大江抚着刺痛的脸颊站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这里可以清楚看到祠堂前所站的每一个人,他当这村长足足有十二年,别说是人了,村里的牛羊猪狗他都认得一清二楚,只要任何一个非本村的人出现在这里,就必然逃不出他的法眼。

一个二十左右的精瘦汉子留意到徐大江红肿的脸颊,走过来好奇地道:“舅舅,您这脸怎么了,跟我哥前些天被马蜂叮一样,不过你这样子,怕是得好几只马蜂一起叮才成。”

徐大江皮笑肉不笑地道:“胆肥了是不是,连舅舅也敢开玩笑,信不信我把你扔下河去?”

一听这话,那个叫石头的汉子连忙道:“别别别,我这不是关心舅舅嘛。”

徐大江冷哼一声,没好气地道:“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被跟你一样又臭又硬的石头磕了一脸。”

“哦。”石头虽然不太相信这话,但也不敢多问,指了被绑成一串的人群道:“舅舅,你说这人抓都抓了,为什么还要让他们站在这里,直接关起来不好吗?”

“那些官爷的心思,哪是你我能够猜透的,总之他们让咱怎么做,咱照着做就是了,千万别惹他们不高兴,知道吗?”

“这话舅舅已经说过好多次了,外甥我就算睡着了也不会忘记。”听得这话,徐大江放下心来,见他要走,忙招手道:“先别走,帮舅瞧瞧这些人里面,有没有不是咱村的人,我瞧得眼都花了。”

石头疑惑地道:“无端端的为什么要看这个,难不成又有齐国奸细混进来了?”以前曾发生过齐国奸细混进村子里的事,所以一听到非本村之人,立刻就往这边想。

天机卫一事,徐大江不好与他说,只得顺了话道:“是,所以你帮着我一起盯;另外,可千万别说出去,要是打草惊蛇,我不饶你。”他学闫重山的样子说着。

“得令。”石头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随即与徐大江一起睁大了眼睛在不断聚集的村民中寻找面生之人。

二人直至眼睛瞪酸了,也没找到面生之人,反而是来了一队官兵,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面目阴郁的武将。

徐大江认得他,正是此次押送南昭囚犯表面上的领兵人——副千户沈刚,他忙拉着石头迎上去,讨好地道:“千户大人,您怎么来了?”

沈刚拿眼角余光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着,本千户不能来吗?”他最讨厌那个“副”字,故而出行在外,一律以“千户”自称,之前石头一时口快,称了一声副千户,可没少吃苦头。

“小人不是这意思,就是想着千户大人您有什么事情,吩咐一声就是了,何必劳驾您亲自过来。”徐大江并不在意他的轻蔑,事实上,在这些人眼中,自己确实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杀了他,就跟踩死一只蚂蚁没两样。

沈刚嗤笑一声,在徐大江还在揣测他对自己的回答满意与否的时候,他已经大步走到那群犯人身前,在扫视了一番后,对随他同来的士兵道:“去,把他们全部吊起来。”

这祠堂门口,恰好有一排杆子,用来吊十几个人,虽说勉强了一些,但还撑得住,那些士兵动作很麻利,不一会儿就吊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两个孩子。

“不要,我不要绑上去,姐姐我不要!”绣儿哭哭啼啼地躲在姐姐身后,说什么也不肯被绑上去。

一个月前,她还是宗族之中,备受宠爱的小小姐,一转眼又是被抓,又是被绑,受尽了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能够撑到现在,已是很不容易了。

“绣儿她还小,受不了这样的苦,求你们发发慈悲,不要绑她,我保证她会乖乖待在这里,绝对不会跑的。”百宁张开瘦弱的双臂,像只小母鸡一样护着幼小的绣儿,见士兵不为所动,她拉着绣儿跪了下去,不断磕头哀求。

那些个士兵瞧着实在可怜,犹豫地看着沈刚,“大人,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沈刚阴恻恻打断他的话,“你代替她吊上去是吗?”

见沈刚没有网开一面的意思,士兵们只得硬起心肠,强行抱开姐姐,在绣儿尖锐的哭喊中,将她们二人分别吊了上去。

绣儿被悬在半空中,脚无着落,吓得小脸惨白,不停地哭嚷着,任凭吊在一旁的姐姐如何哄劝都无效。

沈刚听得心烦,命士兵取来鞭子,狠狠抽在绣儿身上,本就破破烂烂的衣裳当即被抽破了,露出一道殷红的血痕,“给老子闭嘴!”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露面

第二十八章 露面

绣儿才只有三四岁,突然剧痛的第一个反应自然就是哭嚷,换来的是沈刚更加用力的几鞭子,百宁想要过去挡鞭子,无奈她被吊在空中,根本无法过去,只能拼命哀求沈刚放过绣儿,另外那些南昭族人也帮着一道求情,可惜沈刚根本不为所动。

闫重山之所以挑选他随自己来此处埋伏抓人,就是看中他阴冷狷介的性子,不会有妇人之仁。

后来还是一个跟了沈刚好多年的士兵好说歹说方才劝住了他,在沈刚放下鞭子的时候,绣儿已经痛得哭不出声了,小脸青得吓人,所幸还活着,这于她来说,已算是万幸。

徐大江早已被这阵仗给吓傻了,他虽自幼在边境长大,但西楚与齐国十数年未动干戈,至于再往前推,倒是有战争,但两军交战之前,守军就会将他们迁入城池之中,等一切结束后再搬出来,所以村民们几乎没有见过什么血腥。

在激灵灵回过神来后,徐大江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大人,您…您好端端的把他们吊起来做什么?这万一…”他压低了声音,“首座大人问起,可怎么办?”

沈刚阴阴一笑,低声道:“不妨告诉你,这件事就是首座大人安排的,只有他们越惨,那群逆犯才越有可能露出行踪!”说着,他面容一冷,“还不赶紧过去盯着,要是让逆犯逃走,这挺好的一个脑袋,可就要保不住了。”

徐大江被他说得脖子凉嗖嗖的,赶紧回到那个高台,与外甥石头一起盯着人群,盯得眼睛都酸了,但别说,还真被他发现了!

徐大江很肯定,站在人群后面的一男一女,绝对不是本村之人,可以肯定,他们就是闫重山要找的逆犯!

他让同样瞧见那两个人的石头好生盯着,自己极力压抑着激动之意,来到沈刚身边,小声道:“大人,发现逆犯了!”

沈刚是一个极为沉得住气之人,压下张望的冲动,不动声色地道:“在哪里?”

徐大江朝西南方向努一努嘴,“就在那边,一男一女。”

沈刚从应天过来,自是清楚闫重山要找的是什么人,当即唤过一人耳语几句,后者应了一声,迅速离去。

沈刚冷声吩咐道:“在首座大人赶到之前,给我盯紧了,千万别让他们逃走,否则唯你是问!”

对此,徐大江自是满口答应,“千户大人放心,小人已经让石头死死盯着他们了,保准跑不了,要不然小人再去盯着?”

一得沈刚点头,他赶紧就回了原来的地方,与石头一起盯着,这可关系到身家性命,说什么也不敢马虎。

在他们二人的盯梢下,那一男一女似乎有所察觉,往这边看了一眼后,悄悄往后退去,显然是打算离开。

徐大江一边让石头跟上去,一边再次来到沈刚身畔,焦急地道:“千户大人,他们好像发现咱们了,这会儿正准备走呢,您看这…该怎么办?”

“没用的东西!”沈刚狠狠瞪了他一眼,挥手将此刻在祠堂的士兵召集到自己身边,带着他们往西南方向行去,在穿过人群后,瞧见石头手足无措在站在那里,至于徐大江口中的一男一女已是不见了踪影。

沈刚面色阴沉地盯了石头,“他们人呢?”

石头慌乱地道:“小人…小人不知道,刚才明明还在的,就转个头的功夫,人突然不见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我不是千叮咛万嘱咐,叫你一定要盯牢他们吗,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不成?” 徐大江气得直敲他脑袋,心里怕的不得了,他是整个村子里唯一知道此事真相的人,闫重山若是怪罪下来…他简直不敢想象。

石头被敲得抱头鼠窜,满脸委屈地道:“这不能怪我啊,谁叫他们跟个耗子似的跑那么快!”

“你还有脸说!”在用力踹了石头一脚后,徐大江转头赔笑道:“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跑不远,小人现在就让人封锁村子,挨家挨户的查,一定能够找到他们!”

沈刚目光阴沉地道:“徐大江,你最好祈祷能够抓住那群逆犯,否则…”他冷笑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就这么半句话,已经让徐大江手脚发抖,冷汗直冒。

很快,徐大江的话传遍了这座两百余户的村庄,村民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徐大江说得郑重其事,依言在村中搜寻那一男一女。

祠堂里,石头见徐大江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摸着尚有些痛的脑袋道:“舅舅,不就是两名奸细嘛,那么紧张做什么,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你知道个屁!”徐大江瞪了他一眼,四下瞅了一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方才压低了声音道:“要是让他们跑了,我跟你都要人头落地!”

石头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人头…落地?舅舅,我胆小,你…你可别吓我。”

“我自己都一个头两个大了,哪有心思吓你。”

“那两个…究竟是什么…人?”石头不自觉地摸着脖子,总觉得后面似乎有把刀架着,凉得渗人。

徐大江看到他这个样子,没好气地道:“现在知道怕了,刚才让盯紧的时候怎么就不听?”

“我这不是…”

徐大江打断道:“行了行了,你别跟我说了,有这空闲赶紧去找人,赶紧去!”在连推带搡地把石头赶出祠堂后,徐大江紧张地来回踱步,不时张望门口,度日如年。

在受了大半个时辰的煎熬后,终于村民奔了进来,徐大江一把抓住他,满怀期待地道:“可是找到了?”

村民用力点头,“是,我们在西南方向的曲连山脚下发现了您说的一男一女,按您的吩咐,让人远远跟着,保准丢不了。”

“那就好!那就好!”徐大江一颗心总算落了地,在吩咐加派人手盯梢后,急急去了祠堂旁边的青瓦大屋,将这个消息告之闫重山。

得知有了慕千雪的消息,闫重山当即拍案而起,“传本座命令,集结所有天机卫与士兵,随本座去曲连山抓捕逆犯。”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埋伏

第二十九章 埋伏

沈刚就在一旁,略略迟疑道:“首座大人,只是抓捕几名逆犯罢了,所有人都去,会否太多了一些?”

闫重山冷笑道:“你以为慕千雪是那么好抓的吗,要真是这样,当初本座也不会让她逃出应天了,此女阴诡善计,狡诈如狐,谁若小瞧了她,吃亏的就是自己;就这一千多人,本座还嫌少呢。”

见他这么说,沈刚不再多言,点齐一千名士兵,随闫重山一道前往曲连山。

“首座大人您看,就在前面了。”徐大江指了前面一座郁郁葱葱的山林说着。

闫重山打量了一眼,冷声道:“她倒是聪明,知道山林茂密,不易搜寻。”

徐大江一边小步跑着一边讨好地道:“可惜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猎人的掌心。”

“同样的好运,不会有第二次。”在闫重山说话之时,他们已是到了曲连山脚下,不过并没有见到慕千雪人影,只有一名村民等在那里,瞧见这么大的阵仗,吓得说不出话来,直至徐大江问了几遍,方才回过神来,指着曲连山道:“他们从这条路逃进山里去了,二虎几个跟了进去,这山里最多的就是苍耳,他们会沿路扔下,只要照着苍耳,就能够跟上他们。”

所谓苍耳,是一种长在山上的矮木,果子长有倒刺,但凡有人经过,那些倒刺就会勾住衣裳,借以传播,此物有治疗风寒头痛、风湿痹痛的功效,但也有小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