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不甘地道:“娘娘…” 

“如果你相信本宫,就立刻退下!” 

阿三脸颊狠狠搐了几下,终还是收脚退开,辛月松了一口气,赶紧扶张启凌站了起来。 

慕千雪走到一身狼狈的张启凌身前,漠然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启凌抹去嘴边的血迹,道:“今日午膳过后,我就觉得很困,一直在马背上打盹,有一次还险些摔下来,后来实在撑不住,便进马车睡了一会儿,直至影者行刺那会儿,方才惊醒,也才知道走错了路,无奈为时已晚,影者的攻击一波接一波,我根本没有时间与机会带大军离开冰面。当时没想太多,现在回想起来,只怕是有人在我午膳里下了药,好让我发现不了路线的更改。” 

阿三冷哼一声,“嘴长在你身上,当然说什么都行。” 

慕千雪思忖片刻,道:“可有寻到领路的那些人?” 

“我刚才一直都在找他们,但始终没有踪影,想是早就跑了。”张启凌叹息一声,咬牙道:“刚才那场行刺一环扣一环,可见那名指使者无论心思还是手段,都是一等一的利害,他唯一没来得及扫去的痕迹,恐怕就是这几个人,但我始终想不出此人的身份!” 

张炎宗虽然生了好几个儿子,但除了他与张廷霄之外,余者都资质平平,绝不可能想出这样精巧绝伦的行刺之法,而且…也没本事令影军团归顺。 

“贼喊捉贼!”阿三不耐烦地说了一句,道:“娘娘无需与他废话,这种人不见棺材不掉泪,依我说,直接用刑就是了。” 

慕千雪对他的话不置一词,望着张启凌道:“是否可以引蛇出洞?” 

“可以试一试,但…”张启凌看了一眼四周,沉声道:“以那人谨慎仔细的性子,希望怕是不大;与其如此,倒还不如好好问问他们。”说着,蹲下身,冷冷盯着还在地上呻吟的几名影者,“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最先招供的那名影者道:“我们不都是照四殿下吩咐做的吗?哪里还有别人。” 

张启凌冷冷一笑,“我张启凌何德何能可以差得动诸位。” 

影者满面歉疚地道:“我等知道不该供出殿下,但…实在是受不住那苦,求殿下恕罪。” 

张启凌点一点头,淡然道:“看来你们是想再受一次万蚁噬心之刑。” 

听到这话,那些影者皆是打了个寒颤,刚才那种无数异物拼命往身体里钻的痛楚现在还心有余悸,就算是他们,也实在不想再受第二次;与之相比,死实在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 

“夏月,再去拿一些蜂蜜与药材来。”听到这话,阿三又气又急,“他分明是在想办法脱身,娘娘千万别上他的当。” 

慕临风也道:“我知道他曾救过娘娘的性命,但毕竟是东凌人,古人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再者,他连自己兄长国家都能亲手毁灭,又岂是心慈手软之人。” 

见慕千雪迟迟不语,辛月怕她被说动,急切地道:“娘娘,这件事绝不是他做的,奴婢可以替他保证!” 

阿三讽刺地道:“你拿什么替他保证?真是笑话!” 

“娘娘…” 

“好了。”慕千雪打断她的话,“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都退下吧。” 

他们相继离去后,夏月轻声道:“娘娘,您相信谁的话?”

第一卷 第五百四十六章 醒来

第五百四十六章 醒来

“在这件事上,你看得不及辛月明白。”在夏月疑惑的目光中,慕千雪仰首望着渐渐西沉的落日,声音轻如蚊讷,“希望…是本宫想错了。” 

辛月扶着张启凌回到营帐中,望着帐外隐约可见的人影,她忧声道:“希望娘娘能够查出真相,还你一个清白。” 

张启凌吐出一口残余的血沫,嘴角轻扬,“你就这么相信不是我做的?”顿一顿,他又道:“不怕像那位三先生说的一样,我是在贼喊捉贼吗?” 

辛月倒了一杯茶给他,“不会。”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令张启凌诧异,“你就这么相信我?” 

辛月微微一笑,“我不相信你,但我相信你对贵妃的感情;当初那场逃亡,我是亲眼所见,你为了贵妃,连自己性命都可以不要,又怎么会伤害她。” 

今日这场刺杀,影者面对慕千雪时,同样招招致命,没有丝毫留情之意,所以她敢肯定,张启凌一定是被人陷害。 

张启凌哑然失笑,摇头道:“真是想不到,看得最清楚明白的那个人,竟然会是你。” 

辛月笑一笑,随即又紧张地道:“可有想到害你的那个人?” 

张启凌捏一捏鼻梁,疲惫地道:“对方有备而来,哪是那么容易猜到的,不过…他们可以系铃,自然也能解铃。” 

辛月一怔,旋即明白了什么,“你是说那几名影者?” 

“不错。”张启凌长叹一声,怅然道:“希望娘娘有办法逼他们说出实话吧。” 

王帐内,梁氏紧紧握着东方溯滚烫的双手,从救起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两个时辰,后者不仅昏迷不醒,还发起了高烧,令她担忧不已,方子已经开下去了,只等煎好拿来,但这药能否退烧,太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张进掀帘走进来,小声道:“贵人,药煎好了。” 

梁氏点点头,接过药碗,仔细吹凉了之后一勺勺喂给东方溯喝,但他咽下去的不足一半,余下的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在将空药碗交给张进时,梁氏道:“陛下喝进去的太少,还是再去煎一碗来吧。” 

“是。”张进依言离去,过了一会儿,帘子再次被人掀开,但并不是张进,而是慕千雪。 

林默拱手道:“参见娘娘。” 

慕千雪微一点头,“陛下好些了吗?” 

听到这话,林默不由得叹了口气,“血已经止住了,但陛下烧得利害,太医说,要是今晚还退不下去,恐怕…会有危险。”说着,他追问道:“娘娘,可有审问出什么?” 

“倒是招供了,说是张启凌指使的,但本宫瞧着不太像,怕是别有内情,所以还没处置。”说罢,她走到东方溯身边,望见那张潮红而灰暗的脸庞,顿时悲从中来,若不是为了自己,东方溯怎么会… 

她俯身,哽咽道:“陛下,您一定要好起来,千万不能有事。” 

梁氏冷眼看着她,讥声道:“娘娘现在记得关心陛下了吗?” 

夏月眉头一蹙,有些不悦地道:“贵人这说得什么话,主子怎么会不关心陛下。” 

梁氏冷冷道:“既是关心,为何直至现在才来?” 

夏月压抑着心中的怒气,道:“主子去审问那些刺客了。” 

梁氏冷笑一声,讽刺道:“原来在娘娘心中,陛下的安危还不及那些刺客重要,亏得陛下之前不顾一切地护着您,您可真是对得起陛下。” 

听到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夏月忍不住道:“那依着贵人的意思,怎么样才叫关心陛下,像您一样在这里陪着?恕奴婢直言,您是懂医术还是有仙丹妙药,要是两样都没有的话,那有什么用,随便一个侍从都可以比您服侍的更好。” 

梁氏被夏月这番抢白气得怒火中烧,“好你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贵人?” 

夏月欠一欠身,神色平静地道:“贵人眼里有娘娘,奴婢眼里自然就有贵人,反之亦然。” 

梁氏没想到她会这样堵自己的话,又气又恨,转头道:“娘娘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 

“夏月不懂事,妹妹莫要与她一般计较。”说着,慕千雪朝夏月道:“还不快梁贵人认错。” 

夏月贝齿用力咬一咬下唇,倔强地道:“奴婢没有错,为何要认错。” 

慕千雪面色一沉,声音严厉的几分,“你连本宫的话也不听了吗?” 

“主子…”夏月难过地望着慕千雪,眼底有隐约的水光。 

“本宫让你认错!”在慕千雪的逼视下,夏月强忍心中的难过与委屈,低头道:“奴婢一时胡言,请梁贵人恕罪。” 

梁氏冷哼一声,正要说话,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回头看去,只见东方溯微微睁开了眼睛,她心中欢喜,急急道:“陛下您醒了?您觉得怎么样?” 

“朕没事。”东方溯吃力地应了一句,低低道:“让你担心了。” 

“只要陛下没事就好。”太医说过,只要东方溯今日能够醒转,就不会有大碍,想到刚才的提心吊胆,担忧害怕,梁氏忍不住落下泪来。 

东方溯盯着她脸上的泪痕,轻声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梁氏胡乱抹去泪痕,“臣妾是高兴呢。”说着,她替东方溯掖一掖被角,切声道:“陛下才刚醒,别说太多话,好好养着,您刚才只喝了一半药,臣妾让张公公又去煎了,应该就快好了。” 

东方溯点一点头,道:“你和林统领他们先出去吧,朕有话要和贵妃说。” 

梁氏无疑是不愿的,但她终归不敢逆东方溯的意,与林默等人一起退了出去,待帐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后,东方溯伸出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慕千雪会意,将被冷风吹得冰凉的柔荑放入他掌中。 

在手掌被那抹滚烫包围时,一滴清泪自明眸中滴落,滴落在明黄的锦衾上,徐徐晕开。 

东方溯吃力地抬起另一只手,抚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痕,“怎么连你也哭了?” 

慕千雪感受着他掌心深刻的纹路,颤声道:“臣妾害怕,很怕!”

第一卷 第五百四十七章 互诉深情

第五百四十七章 互诉深情

东方溯一怔,旋即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微笑道:“你怕朕也不醒不来?” 

“是。”更多的泪水自慕千雪眼底滑落,哽咽道:“所以请陛下以后都不要再这么做。” 

东方溯神色坚定地道:“你是朕的女人,在朕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绝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这话落在慕千雪耳中,无疑是感动的,“可是…” 

“你放心。”东方溯紧一紧手掌,温言道:“在没与你白头到老之前,朕绝不会闭眼,哪怕阎王亲自来索命,朕也会把他踹回去;就像西楚逃命还有卫氏用邪术害朕那样。” 

慕千雪脸颊微红,轻啐了他一口,“陛下又寻臣妾开…”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愣在那里,怔怔看着东方溯,良久,她声音发颤地道:“陛下您…您想起以前的事了?” 

东方溯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是,在你拼死也要拉着朕,不让朕掉落冰河的时候,朕就都想起来了,对不起,千雪,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久的委屈,朕还险些中了赵平清的挑拨,冤枉了你,对不起!” 

慕千雪拼命摇头,带着欣喜的泪水道:“陛下一直都待臣妾很好,无需说对不起。” 

“你啊!”东方溯刮一刮她的琼鼻,感慨地握住掌中那双纤手,随即又想起刚才的话,“朕刚才说得可都是真心话,你还在,朕就一定不会离开,任阎罗君王,黑白无常,都休想将朕从你身带走。” 

“好比刚才,朕明明烧得昏昏沉沉,连身在何处都几乎不记得,但偏偏就听到了你和秀英的对话,朕告诉自己,一定要醒来,结果可不就醒了吗?”说着,他怜惜地道:“秀英她…唉,让你受委屈了。” 

“无妨。”慕千雪看出他的为难,笑笑道:“梁贵人也是因为担心陛下才会一时失言,不碍事的。”她不能告诉东方溯,自己对梁氏的愧意,更不能告诉他…是自己的兄长亲手害死了梁忠, 

东方溯欣慰地道:“你不与她计较就好,其实秀英性子爽直,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 

“臣妾知道。”说话间,张进端了重新煎好的药进来,慕千雪仔细地喂东方溯喝下,随后又试了试他的体温,虽说还烧着,但正在渐渐退下来,着实令人松了一口气。 

从王帐中出来,已是星斗满天,走到一座座帐营间,不时能听到士兵痛苦压抑的呻吟,令人心中难受。 

几名太医忙得团团转,虽然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药材,但谁也想不到会遇着这种事儿,用得上的药材几乎都耗尽了,只能让没受伤的士兵去附近村庄收购;可即便是这样,仍然有许多士兵因为伤势过重而亡,不过半日功夫,死亡人数已经从五千变成了六千余人,且还在不断增加。 

他们家人若知道,不知会是怎样的痛哭难过… 

软底绣鞋踩着一地如水的月华来到一座小小的营帐前,里面点着灯,一个长长人影映在帐布上。 

“什么人?”里面传来一声厉喝,随即帐帘被人掀起,一张在月光下略显狰狞的面具出现在视线中。 

看到是慕千雪,慕临风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贵妃,我还以为又有刺客,吓了一跳。” 

慕千雪笑一笑,“有神机营的人在各处警戒,刺客没那么容易接近,三哥不必太过担心。” 

“我也知道,但终归有些提心吊胆。”说着,他叹了口气,“也怪我大意,要是早些发现路线不对,也不至于着了贼人的当。” 

“三哥从未来过东凌,又怎知路线的对与错。”面对她的宽慰,慕临风又叹了几口气,“对了,陛下怎么样了?” 

“陛下已经醒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需要休养几日,再加上士兵伤亡这么严重,估计我们得在此处停留好一阵子了。” 

听到这话,面具下传来松气的声音,“没事就好,否则不止军心要垮,北周也要陷入混乱之中。” 

慕千雪不置可否的笑笑,在又一阵寒风刮过后,她道:“三哥不请我进去坐坐?” 

被她这一提醒,慕临风顿时想了起来,拍一拍额头,笑道:“瞧我这记性,来来来,快请进。”进了营帐,慕临风亲自沏了一盏茶递给她,“虽说不是什么好茶,但能暖暖身子。” 

慕千雪捧着略有些烫手的茶盏抿了一口,帐外还在刮着呼呼的寒风,仿佛永无休止。 

慕临风将蜡烛挑亮了一些后,随口问道:“行刺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慕千雪落在茶汤上的目光微微一颤,半晌,她抬头道:“三哥以为,这世上哪种刑罚最残酷可怕?” 

“刑罚?”慕临风意外地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三哥还没回答我。”见她不肯回答,慕临风也不追问,低头想了一会儿,道:“我原本觉得最可怕的是凌迟、剥皮、烹者等刑,可看了你刚才对那几名影者施的刑罚,觉得你那个也不逞多让,尤其是在心理方面,甚至更可怕,真亏你想得出来。” 

慕千雪低头一笑,抚过绣着藤蔓纹的袖口,“我哪里想得出来,是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三哥是知道的,我最喜欢看书,而在那书上,还有一种刑罚比这个更加可怕,简直是匪夷所思。” 

她的话勾起慕临风尘封的回忆,“是啊,我还记得你专门把两边配殿改造成藏书阁,每次我奉父皇之命出京办差,你要我带的东西,都只有一样——书!” 

“书。” 

见异口同声说出同一个字,两人相视一笑,慕临风感慨道:“回想起那时候,真是很好,可惜啊,时光不能倒流,纵有千金亦难买寸光阴。” 

静默片刻,慕千雪神色复杂地看向他,“南诏覆灭,三哥是不是一直在怪我?” 

面具下的慕临风似乎愣了一下,“你怎么会这样想?在这件事里,你受的伤害比任何人都要深,我又怎么会怪你。” 

慕千雪淡淡一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对了,还没说那个最利害的刑罚呢,都几乎可以说是一种巫术了。” 

“哦?”慕临风好奇地道:“巫术听得倒是多了,但从未见过,说来听听。”

第一卷 第五百四十八章 绝情

第五百四十八章 绝情

“据书中记载,抓到一条蛇,然后对它与受罚者一起念三遍咒语,这样蛇就有了短暂的灵性,然后将其放入受罚者口中,蛇会顺着喉咙,进到受刑者体内,然后蛇会一点一点吃掉内脏,先是胃,然后是肠、肝、肺,最后是心脏,受刑者会清晰感受到自己内脏被啃噬怠尽的滋味。” 

慕临风连连摇头,“这不可能,首先蛇不可能听人指挥,再者,真被啃食内脏的话,还没等蛇啃到一半,那个人就先死了,分明是胡编瞎造。” 

慕千雪淡然道:“是呢,我之前也以为是一派胡言,直至今日试过,方才知道书中所言不虚,三哥,巫术…与蛊术一样,真的存在。” 

慕临风捧着茶的手微微一颤,溅了几滴茶水在手背上,他看也不看,盯了慕千雪道:“你试过?” 

待慕千雪点头后,他思索片刻,沉声道:“你始终不相信那几名影者的供词?” 

“不错。”慕千雪颔首,徐徐道:“张启凌未必对陛下忠心,但这件事一定不会是他做的。” 

慕临风沉默片刻,道:“我知道张启凌救过你的性命,但很多时候不能感情用事,世间最难测的就是人心,否则也不会有那句‘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慕千雪淡淡一笑,“我知道三哥的意思,但在这件事上,我可以肯定,绝不是张启凌;事实证明——确实另有其人,张启凌不过是一只替罪羔羊。” 

慕临风默默盯着微微跳动的火烛,隔着面具看不到他的神情,半晌,他道:“问出来了?” 

“他们原本不肯说,直至亲眼看到其中一人被蛇活生生啃噬完内脏,方才松口。”说到这里,她目光落在慕临风身上,隐忍压抑的苦痛与难过在这一刻终于暴发出来,“你答应过我,不会再伤害陛下,为什么要食言,为什么?” 

慕临风豁然起身,以一种极其震惊的口吻道:“你竟以为是我做的?你…你宁愿去相信几个外人,也不肯相信自己的三哥?你…” 

“够了!”慕千雪打断他的话,悲声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肯说实话?所有事情,都是你一手指使,包括陷害张启凌,三哥…呵呵。”她满面讽刺地道:“你若真有将自己当作我兄长,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我,更不会指使人要我的性命!” 

“我不知道那些影者说了什么,但这件事与我没有半分关系。”慕临风用力一拂袖,似乎不胜气愤。 

慕千雪深吸一口气,涩涩道:“既是这样,我与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好自为之。”说罢,她扶了夏月的手离去,在快要离开营帐之时,身后传来慕临风冰冷的声音,“你要去哪里?” 

慕千雪背对着他,漠然道:“我会将此事如实禀告陛下,一切听凭陛下发落。” 

慕临风低低咳嗽几声,来到她身前,眼底弥漫着骇人的阴翳,“我再说一次,我与这件事没有半分干系!” 

慕千雪目光清冷如帐外的月色,看似明亮皎洁,实则没有半分温度,“这些话,你留着与陛下去说吧。” 

“慕千雪!”慕临风一把扯住欲要离开的慕千雪,丝毫不在意会否扯痛她,恼怒地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信你?”慕千雪低头看着深深掐进自己手臂的五根手指,讥声道:“既是心中无愧,为何这样紧张?” 

慕临风目光一颤,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与此同时,慕千雪突然伸手摘去他的面具,后者一惊,急忙就要去抢回来,“你做什么?” 

“那场大火不止烧毁了你的脸,更烧毁了你的心!”慕千雪避过他的手,狠狠将面具扔在地上!

慕临风不顾地上的尘土,慌张地捡起面具戴在脸上,他已经习惯了戴着面具的生活,一旦失去就会觉得不知所措。 

他这个样子令慕千雪越发难过失望,“你真以为它可以掩盖住你做过的恶事吗?还是说,你打算一辈子活在面具后面?” 

慕临风紧紧咬着牙齿,许久,他道:“张启凌是东凌余孽,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慕千雪眉心一沉,颤声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 

“是!”慕临风被逼得走投无路,自牙缝中挤出这个字,两只眼睛似要从面具下暴突而出,直欲噬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南昭!” 

慕千雪摇头,痛声道:“我已经答应过你,会恳请陛下尽快出兵征伐西楚,替死去的南昭百姓讨还一个公道,为什么你还是不肯罢休?” 

“我说过,覆灭西楚远远不够,我要复国,我要让南昭统一诸国,而你…”他冷冷盯着慕千雪,“一定不会答应!” 

“所以你滥杀无辜,甚至连我也不放过?”想到白日里,刺客招招夺命的攻势,慕千雪心底剧痛,在今日之前,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慕临风会狠心到连她也想杀。 

“是!”事到如今,慕临风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了,不带一丝感情地道:“任何妨碍我计划的人都要死,你也不例外!” 

望着他狠厉阴沉的目光,慕千雪强行逼回眼底的酸涩,嘴角噙了一缕淡漠讽刺的笑容,“我原本还觉得有些对不起你,现在…彻底没有了。” 

慕临风听着不对,追问道:“什么意思?” 

迎着他疑惑不解的目光,慕千雪一字一句道:“没有巫术,没有啃噬内脏的刑罚,更没有招供!” 

慕临风骇然色变,踉跄着后退,待得回过神来后,他疯一样的冲上来,紧紧掐住慕千雪的脖子,大声怒吼,“你骗我?你竟然骗我!” 

慕临风出手极重,慕千雪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脸庞一下子涨红如鸽血,夏月大骇,连忙去拉他的手,无奈纹丝不动,眼见慕千雪情况越来越不对,她心急如焚,大声道:“你再不放开,我可就叫人了!”

第一卷 第五百四十九章 留他一命

第五百四十九章 留他一命

她的话令慕临风恢复了一丝理智,手上松开几分力道,慕千雪软软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着新鲜空气,只是这会儿一会儿功夫,颈间便出现一圈触目惊心的殷红指印,若是夏月喊得晚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夏月急忙扶住她,“娘娘,您怎么样了?” 

慕千雪喉咙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摇头示意,待稍稍缓过来一些后,她艰难的撑起身子,哑声道:“我们走吧。” 

听到这话,站在那里发愣的慕临风回过神来,连忙拦住她,急急道:“对不起,千雪对不起,我…我不是存心的,只是刚才太生气,才会如此失态。”说着,他又道:“行刺一事,是我不对,是我被仇恨蒙蔽,变得狭隘私利,不择手段,千雪,你再原谅三哥一次,三哥答应你,一定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 

慕千雪定定望着他,良久,她道:“当真?” 

见她似乎有所动摇,慕临风赶紧道:“当然。”说着,他似又觉得力道不够,并指起誓,“我若有一句虚言,必不得好死!” 

夏月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娘娘…” 

慕千雪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望着满面恳切认真的慕临风,漠然道:“说得真不错,可惜…我一个字也不信!” 

这句话似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令慕临风五脏六腑都透着彻底的寒意与绝望,“我始终是你三哥,你真的一点情份都不念?”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慕千雪捕捉到他眼底闪烁的凶光,淡淡道:“你可以抓了我去威胁陛下放你一条生路,可只要我活着一日,神机营就会追捕你一日,并且我会将你做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齐、楚、燕三国,相信他们会很乐意共同追捕。” 

慕临风紧紧握着拳头,指节被他捏得寸寸发白,森森道:“这么说来,我现在就该杀了你!” 

“你若杀了我,陛下更不会放过你,无论如何,摆在你面前的,都是死路,慕临风——你已无路可逃!”说完这句话,慕千雪拂袖离去,再不理会身后愤怒绝望的咆哮。 

慕千雪来到王帐之时,易安正在向东方溯奏禀此次伤亡以及救治的人数,待他走后,慕千雪上前替他掖了掖被角,轻声道:“陛下才刚醒,应该多歇息才是。” 

东方溯叹了口气,“朕也想歇息,可是…朕只要一闭上眼睛,便看到那些惨死的将士,那是整整六千多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朕实在心痛如绞。”说着,他道:“朕听说刺客供出是受张启凌指使,果然如此吗?” 

“此事与他无关。”说着,慕千雪屈膝跪下,深深俯下身去,“臣妾有罪,请陛下责罚!” 

东方溯一惊,想要去扶起她,无奈身子软绵无力,只得道:“你这是做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 

“是三哥。”慕千雪闭一闭目,痛苦地道:“是他收买引路士兵故意走错路线,也是他派影者刺杀陛下,所有事情都是他一手所为!” 

东方溯豁然坐直了身子,死死盯着慕千雪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话,半晌,他艰难地道:“你说是慕临风?这…这怎么可能?” 

慕千雪含泪道:“当年那场大火,不止毁了他的容貌,更让他心生魔障,陷在仇恨之中难以自拔,为了复仇,他可以不择手段,不管任何情义道德,哪怕是数以万计的人为此而死。” 

“但朕与他并无仇怨,为何…”说到一半,东方溯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沉沉地道:“他想要的并不仅仅是复仇对吗?” 

“是,他不止要毁了西楚,更要夺取整个天下,所以在他眼里,臣妾与陛下都是他的拦路石。”说到此处,忍了许久的泪水终是淆然而下,“若臣妾能够早一些看清他,就不会发生今日之事,臣妾罪该万死!” 

东方溯默默看着她,良久,他招手示意慕千雪近前,徐徐抚去她脸上斑驳的泪痕,“事已至此,自责无用,再说…若不是你查出此事,朕这会儿还被蒙在鼓里,不知什么时候就遭了他的毒手。”顿一顿,他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在他自己帐中,臣妾让十三他们看着。” 

东方溯颔首之余,又恨恨一拍床榻,咬牙道:“自相识以来,朕一直待他亲如兄弟,他却恩将仇报,更害死这么多无辜士兵,实在该死!” 

慕千雪欲言又止,东方溯眸光一沉,“你想替他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