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情独钟,繁花碧落生死共。

纸上的字句仿佛跫音绝响,一字字如千钧重,响在她心头,让她一阵震动。他温热的气息犹在耳侧,低醇浅淡,泛着温意。

“这正是朕想要对你说的。”

他说着,伸手抬起她低垂的头,转过头去仔细瞧了一会儿,笑道:“妍儿又脸红了。”

第079章 〔二更〕弱水三千情钟(下)(捉虫)

“皇上…”她轻唤了一声,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双眸泛着水光,仿若耀目星辰。

他未曾出声,伸手拂过她微红的面颊,默默看了她半晌,忽然双手绕过她的腰,一个用力将她抱坐在膝上。

她惊地想要下来,他淡淡一句话,“莫动,朕累得很。”

她果真乖乖不动了。嘴上仍劝诫道:“皇上…这样不成体统…”这书案是用来批阅奏章的,她一个女子,如何能坐在这里?而且是坐在他的膝上…

他对她这说了不知多少回的话视若无睹,看了眼方才写下的两行字,忽然微微皱了眉道:“妍儿喜欢这字么?朕瞧着,这字体太过严整呆板了些。妍儿平时的字是如何写的?”

他将手中的笔递给她,“写给朕看看。”

沈天玑捏了笔,想了想,亦在纸上留下两行娟秀小字,“时光静好与君同,细水流年伴君老。”

纳兰徵一看,眉目间仿佛三千烟火光华绽放,低头,下颌轻轻落在她发顶,“妍儿说的朕可都记得了。”

她点了点头。庆幸此刻她是背对着他的,不用直视他漆黑而幽深的目光,不然,她真要羞红而死的。

他顿了顿,又含着笑意续道:“朕会永远记得,这辈子乃至下辈子都不忘记。妍儿可休要反悔,不然,朕便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沈天玑轻轻道:“妍儿不敢欺君。”

一声低沉的笑意从坚实温暖的胸口发出,蕴含了满满的欣喜。

他双臂将她往自己怀里又紧了紧,伸手握住她娇嫩鲜白的小手,登时,一股强力的温意传来,握着笔的手忍不住轻轻一颤。

她的右手握了笔,又被他的手掌包住。他的怀抱有力而舒适,他的手指传来一阵让她心安的坚定。

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在同一张纸的右下角,又写下了龙飞凤舞的三个字。

是他那从未有人敢叫出口的名讳。

这是他惯用的笔迹,一笔一划都透着气势凛然。陪衬在旁边缠绵动人的诗句旁,竟是别样的让人感动。

“皇上…”她不知其意,默默看着他落下最后一笔。

“这是我的名,妍儿可知道?”

他这会儿连自称都不自觉改了,透着几分亲近。她点了点头,当今圣上的大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从未有人敢说出来,能说出来的。

男子顿了顿,握着她的大手又开始写了起来,在名字后面,落下另外两个字。

旭之。

“这是我的字。”他淡淡续道,“当年父皇亲自所赐,时年久矣。”

语中几分寡淡,几分沉静。素问昭文帝对太子极是爱重,这一对天下最尊贵的父子,他们之间的感情天下人又有谁能真正懂得。

沈天玑瞪大眼睛,她倒从来不知,原来他也有字?是了,他的名都无人敢唤,有与没有都无太大差别,遑论是字了。

她觉得这两个字很好,轻轻念出了口。

“旭之。”

春日的轻风透过窗子吹进殿中,案几上的书册纸页纷纷作响,她的声音娇嫩酥脆如黄莺出谷,响在他耳边,萦萦绕绕,甜到他的心里。

他微微一震,口中道:“再唤一遍。”

她转过头,双眸熠熠瞧着他,笑得极是灿烂,又重复了一遍:“旭之。”

男子口中缓缓滑出两个字,“大胆。”可唇角却已勾起一个弧度,眉宇间一片璀璨笑意,心口满满的欢喜让他的神情从未有过的愉悦。

她的声音真是好听极了,就是这样两个字,他觉得满心满意都被她脆生生的嗓音拂得一片柔软温暖,让他想再多听几遍才好。

他低头吻在她唇边,“虽然大胆…但是唤得很好听。朕喜欢的很。”

“以后若是没有旁人,便都这样叫我吧。”他凑到她耳畔,说了这么一句。

他温热的气息吹过她耳侧,痒得很。白玉般的耳垂微微发红,她侧头想要避过,却被他捉住,低头含住了她软嫩的小耳珠。

呼吸骤然升温,她的心都跟着颤动起来,身子一阵酥软,全然瘫在了他的怀中。

他双臂顺势紧紧将她摁在怀里,让她淹没在他熟悉而汹涌的气息中。右手的笔从指尖滑下,啪嗒一声落在桌案,又顺着雪白的纸滑到桌沿,最后掉到了地上。

却再无人管它了。

沈天玑对他这时不时亲热的习惯着实没有办法,可是想到他亦是因一腔挚情才如此,加之迟早要与他成亲的,她便由着他去。

与其说是由着,不如说是她亦被带入这让人脸红的漩涡里,再难寻到拒绝的力量。

这案几本就在榻边,两个人纠缠难分,难免又要到榻上一番胶着。末了,他无限压抑,只觉得这可真是自作自受。

于是更坚定了他立刻大婚的决心。

事实上,帝后大婚的诸事早就开始准备着了,礼部官员连带着下头许多人,都已经忙了数月之久,也只因沈天玑在湖中住着,才不知始末。

沈府的人自是喜笑颜开,可也有不高兴的。沈老夫人和林氏多少有几分舍不得,特别因有太后的前车之鉴,生怕沈天玑要在宫里受苦。可自从册后诏书昭告天下以来,整个沈府最为异常的要属沈天瑱。

一连数日都默不作声,闷头闷脑地把自己关在屋里,连太学也寻了个借口不去上了。

这日,沈天珩到了沈天瑱的院子,宽慰了他几句,只道能成为一国之母,他们也应该为她高兴才是,说了大半日,沈天瑱才不满出声道:“说立后就立后,皇上也太过霸道了些!他有问过妍儿的意愿吗?”

沈天珩皱眉道:“休要口出犯上!妍儿是懂事知礼的,自然会遵从圣旨所言。”

“可是妍儿要是不愿意呢?皇上身边有那样多女子,妍儿岂不是要日日窝在那座宫殿里受委屈!”

沈天珩听他这话,不禁冷了眉目:“这话在府里还好,在外头可莫要提起。这天下都是皇上的,遑论一个女子?受委屈又如何?当年姑姑那样不愿意,还不是在宫里待了一辈子。”

这几日他因为愧对纳兰崇,心里多少也有几分不舒服。听说纳兰崇因此事进宫面圣,最终都不了了之,这几日都在府中歇息,连翰林院都未曾去过。他知道,这册后事件,背后还有许多他不知的隐情。说不定还与那位如今远在边关的大哥有关。

只怕皇上和妍儿早就见过了,或许还不止一次,不然那日忠勇侯府,皇上怎么会从天而降,把沈天玑救了下来呢?

倒是他多事了,竟然还指望着纳兰崇做他的妹夫。

沈天瑱听出他的严厉,顿了顿,双目都变得通红,仿佛哭了一般。

“三哥!我想日日陪在妍儿身边,”他哭丧着脸道,“那些男子无不是三妻四妾,皇上更是有后宫女子无数,妍儿从小都是被咱们宠着长大的,在那种地方定要不惯的!”

沈天珩淡淡道:“女子长大了总要嫁人的。左右她都快要不是我沈府的人了。”

“谁说我不是沈府的人了!”

一声熟悉的娇脆声嗓,二人一顿,却见门口处跨进来一个女子,一身娇艳桃花粉的长裙,发上珠光点点,簪了几只细小精致的粉色绢花。

一阵轻风拂过她柔纱的衣裙,带起阵阵波动仿佛水上涟漪。

女子笑靥灿烂夺目,容色倾世无双,正是方回沈府的沈天玑。

“三哥哥背后竟然说我坏话。”她走进门,笑道,“妍儿可要生气了。”

沈天瑱见到她的刹那,就呆了半晌。

又变了几分。明明是同样的容颜,可他就是能看出,她消失的这段时间,她又变了许多,眸光里闪动着某种柔和又带着微微甜喜的光芒,那是沈天瑱所不熟悉的。

她那日本是病了的,如今脸色莹润娇白,唇色嫣红如花,雪颜艳丽,仿佛揽尽青木山水的美丽动人,显然是经过极好的调养了。

唔,说明这个皇帝对她还是很有心的。沈天珩心里暗下结论。

沈天瑱却是双眸黯然,站起身来,站在沈天玑身前,细看了好一会儿,“人说女大十八变,果真是如此么?”

沈天玑笑道:“怎么,妍儿长大了,瑱哥哥竟然不高兴了么?”

沈天瑱心中生起一阵浓浓的怅惘,仿佛自己精心精意爱护宠溺的娃娃莫名其妙忽然被别人抢去了。也不知怎的,忽然就脱口而出道:“妍儿,你不要嫁给皇上!”

沈天玑一愣,沈天珩已经拍手过去,正要斥他两句,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气势极盛的压迫感。

冷风嗖嗖,冰刀阵阵。沈天珩不禁退后两步,只有沈天瑱,竟还敢昂着头与门口男子不服气地对视着。

“妍儿,过来。”

他唤了一声。沈天玑犹豫了片刻,终是看了二人两眼,转身走到纳兰徵跟前。

沈天珩上前来行礼,又用眼神示意了一番沈天瑱。纳兰徵见他仍是一动不动,只淡淡道:“妍儿的兄长真是有趣。”

沈天玑无语了一阵,又道:“瑱哥哥他不是故意的,求皇上宽恕。”

第080章 苦心孤诣乱命盘(上)(捉虫)

还不待纳兰徵说什么,沈天瑱神色阴郁,已经上前跪拜行礼。因为他的过失,沈天玑这样低声下气去求别人,他心里极不舒服。

纳兰徵寡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半晌才道:“平身”。

沈天瑱在沈府从来就是个小魔王,上上下下都宠惯着。同样受宠的沈天玑尚且有亲爹亲娘压着,沈天瑱却是一点拘束也没有的。他站起身来,看向纳兰徵的目光难掩愤色,丝毫不知收敛。

沈天玑见今日瑱哥哥情绪不大对头,便道先回去莹心院歇息。纳兰徵自然由着她,也陪着她一起去。

纳兰徵一身朱黄帝色常服,陪着沈天玑上上下下,着实让沈府一干人等诚惶诚恐。沈天玑也觉得不妥,“皇上,您不是应该回宫了么?怎么又进来了?”

今日他送她出宫回府,可他天子身份,若是随意驾临朝臣府邸,那些个无孔不入的谏官约摸又要说道一番。他便也只将她送到沈府门口。

其实他从未怕谏官的言辞,相反,控制谏院的口舌为自己所用是他最擅长的手段。只是,过几日就是沈天玑嫁给他的日子,他不希望有任何瑕疵,亦不想冒丝毫风险。

大婚日期已定,按照祖制,二人需分开一段时日。他亲自将她送到府里待嫁,嫁的正是自己。想到这,他心头难掩喜悦。

这几日,便是最后的煎熬了。

二人方才在马车上难舍难分了许久,他最后放了她下去,终又忍不住跟了上来。左右这是他亲生舅舅的府邸,偶尔驾临一番,他就不信那些谏官们能牵扯出多少祖制规矩来。

就是牵扯出来也好,正好让他一网打尽,好为早就拟好的内廷新制的推行做好提前的准备。

“朕还有几句话须得嘱咐你。”

“什么?”

她双眸亮晶晶瞧着他,他顿了顿,缓缓道:“妍儿莫要忘了,那日在点绛宫中写下的。”

二人此时正走进莹心院中。大约是沈和清吩咐下去,此时院里并无旁人,只一株海棠开得十分热烈,绿叶红花相衬,艳丽明媚。她一身红粉衣裙,眉目流转,倒衬得那整一株海棠黯然失色。

沈天玑脸色微微红,却又微微笑,点头又道,“还有别的要说的么?”

纳兰徵轻轻抱了她,“这段日子咱们不能相见。”

她又点头。这句话他今日重复多遍了。

“妍儿一定要乖乖的。等到封后大典的那日,朕会在承光殿等你。”

承光殿,是大昭册后大典时皇后接受金册宝印并百官朝拜的地方。亦是后宫无数女子神往追求,哪怕付出生命也想得到的地方。

沈天玑心头一动,默默点了头。

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她曾经避之唯恐不及。可因他在,她觉得那里也不全是寒凉。

今日自湖中岛出来时,她一眼就发现那地方根本不是什么别苑,正是禁中之地。太液池中那座点绛宫,安宁美好如仙境,可见禁宫也没有那样可怕。

他总是变着法子叫她一步步朝他走近。她觉得皇宫不好,他偏要用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来让她改观,日后好安安心心住进那里去。

他一直如此煞费苦心,她也一直如他所愿地踏进他的陷阱,到如今,她深陷其中,却心甘情愿。

二人一路到了莹心院,纳兰徵对这里已十分熟悉,当先坐到靠窗的榻上,身形微微斜靠着,显出几分俊逸雍华。沈天玑被他这十足的主人架势弄得一愣,想着他今日下了朝就陪了自己出宫,定是累了,便走到桌边给他沏了一杯茶。

男子眉目沉静,不知在思索什么,接过那茶后放到一边,忽然开口道:“方才你那位哥哥,可是当年沈和淮留下的遗腹子?”

沈天玑点点头,又娇俏笑道:“瑱哥哥出生时先天不足,这些年来祖母疼爱,把他惯的一身臭毛病,有些不懂事,可为人是极好的,我从小与他一同长大,最了解了。皇上大人有大量,定然不会与他计较吧。”

男子淡淡道:“还是个孩子罢了。”

沈天玑点头,“对,咱们不跟孩子计较。”

男子看她一眼,忽然悠悠道:“论年纪,妍儿更小。”他修长的手臂一伸,将她圈进怀中。

“诚如你兄长所说,妍儿在府中得尽长辈恩宠,”他缓缓道,“若是入了宫,便由我一人来宠。我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沈天玑靠在他身上,听见窗外鸟雀鸣啼,心中安静而喜悦。

因宫中尚有事务,纳兰徵只在莹心院中停驻了一盏茶的功夫,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回宫。

此番他并未刻意掩饰身份,出府时免不了又是一番呼呼喝喝,整个沈府的人都跪了一地,恭送他离开。

纳兰徵最后望了眼淹没在诸多夫人小姐之中的沈天玑,终是转身上了马车。

一路辘辘而行,很快到了西昭门。

西昭门前,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打断了男子的假寐,常怀在外头轻声回到:“皇上,有人阻拦御驾。”

他睁开清明的双目,淡淡道:“是谁?”

“静辞郡主。”

哼,她倒还敢来?

男子复又闭上眉目,连回答一声都不曾。

这是,不理会她的意思?常怀转身朝顾殷殷道:“郡主,皇上不愿见您,您…”

顾殷殷丝毫不见恼色,仿佛早料到会如此。她这淡然沉着的面容,就连常怀都忍不住心头惊叹一番。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递给常怀,“常大人,烦请帮我把这信呈给皇上。皇上看后,自然会召见我。”说着,她朝不远处的马车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这日午后,纳兰徵果真召见了顾殷殷。常怀听到这旨意时,只觉得这位静辞郡主当真是,厉害,普天下能有几人能预料到皇上的心思?她却能。

顾殷殷走进殿中时,纳兰徵将手中的薄薄纸张随手放到桌案上,“这封信,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她让常怀呈上来的信,信中笔迹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当年教他治国养民之道的父皇的笔迹。

顾殷殷许久没见过他,如今瞧着,心头一阵震动。

这个人,果真是变了么?到底是此生的他本就与前世不一样,还是,此刻的他与之前的他不一样呢?她竟然丝毫没有觉察到。

可事实上,她至今感觉不到他哪里有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毫无预兆性地立了沈天玑为皇后。

后来她多番思索,也窥探出他几分用心来。可是她素来知道他的心性,那些用心,即便不用立沈天玑为后,也同样能用别的甚至更好的方式做到。

她知道,或许有什么东西,在她不知不觉中已经改变了,她掌控不及。她回京后,发现沈天玑身边的保护重重,她根本无从下手。既然如此,何不快刀斩乱麻,将沈府最致命的东西抖出去,看那沈天玑还如何为后!

她素来觉得沈府不足为惧,因为只要有这一点,皇上便绝不会对沈府好,甚至可能会亲手毁掉沈府。前世便是如此。今生,他一如既往地冷情冷性,寡淡威严,是以江山社稷为重的明君,若他知道真相,必定仍是容不下沈府。

今生本来想让沈府多活几年,让她先把苏府解决了再说,却没想到,沈天玑这样有出息。既然如此,她也不介意早些让沈府完蛋。

纳兰徵见她久久不语,登时眉目一冷,沉沉道:“朕不是来陪你闲坐的。”

顾殷殷看他半晌,眼下殿中并无他人,她眸中不禁泛过几分怀念,不自觉地想要在他身上寻找他前世的影子。

前世那个他,她极是熟悉。

她生性聪明,很小的时候就可以为父母出谋划策。庆阳侯之位,是几年前才封下来的,其中亦有不少她的功劳。她苦心孤诣,多番谋划,只为争得顾氏兴盛,还有她顾殷殷自认所值得的荣宠。她行事一向心思缜密、果断决绝,幼时曾有高僧看相算命,早有预言,说她聪慧才能,堪比左丞右相,只可惜了是个女儿身。她自负甚高,从不将什么男子放在眼里,直到她发现,世上有另外一个更善于心机谋算运筹帷幄的人,正是当今的年轻天子纳兰徵。

她和他的一次次博弈中,有胜亦有负,可逐渐变味儿的,是她对他的心情。她永远忘不了,那日桃花纷飞中,他缓下他一贯冷然威慑的面容,对她微微笑着,一身俊美卓然的风华倾世无双。

他低醇浅淡的声音对她说:“殷殷,你这样聪明,若是让别人将你娶了去,只怕这个天下都要被那人给夺了。”

在那之前,她也见过他多次,他每每都是冷厉威仪的面容。她从来不知,这个男子一旦柔情起来,简直让她丝毫不能抗拒。

在那之后,他便册立她为慧妃,成为他后宫中极少数以二品妃位入宫的嫔妃。她记得那一年,她已过双十年华,他后宫里尚有一众娇艳明媚的年轻少女,他却独对她好。

那些字句,还时常缠绕在她耳边。那个卓然高贵,即便骄傲如她,也心生仰慕的男子身影,仍时常浮现在她的脑海,让她想念异常。想了很多回,伸手就能描摹出他熟悉的模样。

本以为今生的他,她也熟悉,如今却发现或许是自己太过自信。

纳兰徵觉察到她缠绕不去的目光,沉怒地看向她,“朕的耐心已经用完了。”说着,他就要开口喊人进来。

“等等,”顾殷殷开口道,“那封信,上面已经说的很清楚,正是当年先帝写给当时的御前侍卫的。那侍卫后来获了死罪,满门抄斩,府里的东西都被搜得一干二净,这封信也流落在外,几年前我无意间得来的。”

“信中所言,想必皇上也看得清楚。是先帝吩咐这个侍卫对当时同在御前任职的沈和淮暗中下手,并造成因急症而死的假象。”

顾殷殷顿了顿,微微笑道:“沈和淮是当今太后的嫡亲兄长,说来与先帝爷关系该是极好的。他到底做过什么,竟让先帝非要杀之而后快,却又想掩人耳目的?想必皇上也很好奇吧?”

纳兰徵重又坐到御座上,神色晦暗不明。

这日午后,日光十分充足。宏伟高阔的宫殿里,顾殷殷一身雪白衣裙,发髻上如常簪了一只白梅绢花,清艳动人。待她说完时,纳兰徵还是坐在那里,卓然的身姿自始至终一分也没动。

“你说的这些,都未有证据。”他淡淡道。

顾殷殷轻轻一笑,“就知道皇上不会仅由一封信就相信我的话,可是,”她顿了顿,看向男子的目光泛着几分波光,“以皇上的聪明才干,想要查清此事还不是易如反掌?”